不知怎的,谢君云觉得师尊对他冷漠了许多。
那日江养浩把他带到瑶华小筑里来,说是师尊找他。
他高兴得找不着北,心想师尊对他果然还是放心不下,所以才让他搬到瑶华小筑来。
可真正见到师尊后,谢君云才后知后觉刚刚他在脑海中幻想的温柔全是假的。
师尊看向他时,眼睛里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谢君云的心开始抽痛,昨夜师尊为他温柔梳理发丝的一幕幕在他的眼前一闪而过。
“师尊……”谢君云强迫自己扯起一个笑容,然后伸手拽住师尊的衣袖,虚弱道,“听师弟说……您找我。可有什么事是徒儿能为师尊做的?”
师尊没有甩开他,“昨夜本尊都找你聊了些什么?”
谢君云怔了怔,似乎没想到师尊会问这个。
“我……”
想到自己曾以下犯上地拥抱过师尊,谢君云就止不住地脸红,那温暖的体温仿佛还流连在他的身上。
“师尊昨夜来看了徒儿……”谢君云低下头,支支吾吾,“还让徒儿抱了,没有生气。”
“然后呢?”师尊的声音轻得像根羽毛,柔软的羽尾轻扫谢君云灼热滚烫的心。
“然后……”谢君云刚想接着回答,门外的江一澜就百米冲刺冲了进来,一个“急刹车”趴到了师尊的腿上,打断他们的对话:
“师、师、师师尊!”
师尊岿然不动,他倒要看看他这个好徒儿要说些什么来掩盖之前说过的谎话。
江一澜从怀里掏出一个丑啦吧唧的泥塑小人,捏得歪鼻子歪眼,光溜溜的脑壳上还插了朵小雏菊,说这是送给师尊的礼物。
软塌上的谢君云气得脸都黑了,心说就这种丑东西你也敢送给师尊?!简直就是在侮辱师尊!
江一澜心里也很忐忑,背上冷汗直冒,泥塑小人是他随手捏的,其实就是为了转移师尊的注意力。
谁能想到他把谢君云弄上山后会倒扣那么多cp爱心值?
系统暴怒,撵着他上山,他又不得不跑回来,刚好听到师尊在盘问谢君云昨晚的事情,所以他就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师尊把他手掌上的泥塑小人小心翼翼地拿了起来仔细端详,连手帕都没托,就这么拿着,沾了满手的土。
江一澜都惊了,疑惑师尊的重度洁癖是什么时候治好的?
他忽然觉得自己有些对不起师尊,随手捏的泥巴还能被这么用心对待。
下次一定要送个贵重点的礼物……不能这么寒碜。
相比于江一澜的心虚与忐忑,师尊感受到的更多的是来之不易的喜悦。
为什么会是“来之不易”呢?他也搞不清楚为什么。
可能是因为江养浩最近顺眼了许多,所以对他隐隐有了些许期望吧。
将泥塑小人收进芥子,师尊这才注意到自己手上沾满了黄褐色的污渍。
江一澜偷偷把一条手帕塞进了谢君云的手里,示意他自告奋勇地去替师尊擦手。
“师兄,我只能帮你到这了!机会就在眼前啊!”江一澜秘密传音,催促道。
谢君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还是把帕子接了过来,转而殷勤地给师尊擦手。
和昨夜不同的是,师尊此刻的手非常冰凉。谢君云诧异,回想起那晚师尊指尖难有的温润。
师尊不悦地皱眉,将手抽了回来,随手捏了个净身诀除去污物,然后转头对江一澜说道:“你也搬到瑶华小筑来。”
江一澜:“!”
也?
这么说……谢君云和他都可以在师尊身边住下咯?
这样一来助攻就更方便了!
“好耶!师尊太好了!”江一澜高兴地举双手赞成。
这么高兴?你果然还是为了接近师尊!谢君云阴沉着脸,心想待他的伤好了以后,第一个就要拿江养浩开刀!
得知季修尘让两个徒弟都搬到瑶华小筑,庄临镜很是惊讶,在他的印象里,他这位好友兼师弟可孤僻得很,就算收了徒弟也只是把他们安置在山脚,美名其曰让他们每日爬山锻炼,可谁都知道他这是想给自己的住处留个清静。
怎现在又把徒弟带上山了?还是两个?
联想到前几日季修尘迫不及待地将谢君云从罪阁里放出来,庄临镜似乎有了头绪,自语道:
“得找个机会看看他那两个宝贝徒弟~”
…
这几日来给谢君云上药的不出意料都会是江一澜。
谢君云对其有所不满,张口就问:“师尊呢?”
“师尊?师尊被宗主叫去了无极峰议事。”江一澜愁眉苦脸,唉声叹气。
他哪里不想把师尊请过来和男主互动,只是师尊最近实在是忙。
因为把男主提前从罪阁里放出来,其他峰的峰主对季修尘都颇有微词,觉得他这是在包庇自己的徒弟。
“幸好师尊的修为够高,能震慑住他们,不然他们肯定还会嚷嚷个不停。”江一澜漫不经心地说道,一边捣弄药粉铺洒在谢君云背部的伤口上。
妙药峰给的药一直很灵,上了两三天的药,谢君云的鞭伤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师尊……竟然是为了我……”谢君云怔然,心里流淌的暖意流向四肢,酥酥麻麻。
挥开江一澜的手,谢君云准备即刻去找师尊,连鞋都顾不上穿。
江一澜连忙拽住他:“师兄!你还嫌那些弟子抓你的把柄抓得不够多吗?!你去了会给师尊添麻烦的!”
说起这件事,谢君云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嘲讽道:“我的把柄被谁拿捏得最多,江养浩,你难道不清楚吗?”
江一澜眼皮一跳。
他差点要忘了他这具身体的原主是个坏事做尽的反派师弟了……
「江养浩干的,关我江一澜什么事?」江一澜吞咽唾沫,把这句话硬生生地憋了回去,随后十分真诚地说道:
“师兄,我知错了,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吧……”
“你假惺惺的那套在我这可不管用!”许是见多了江养浩虚伪的一面,谢君云根本没有把江一澜的话听进耳中,更不会相信他想要改过自新这样假得不能再假的发言。
“滚开!”甩开江一澜纠缠不休的手,谢君云大踏步走了出去,运起灵力飞往无极峰。
江一澜:“唉……”
来不及感叹男主的好感度难刷,江一澜从系统那收到了一封祭文,说是现实世界的亲人烧给他的。
“写给我的?”江一澜半信半疑,“难道是我爸写的?还是衡向东?”
系统耸了耸肩,“不清楚,你自己看吧。”
江一澜首先看了看末尾的署名——
江倚桃。
看见这个名字,江一澜的心跳顿时慢了半拍。
江倚桃,那个他十多年没有联系的同胞妹妹。
他和江倚桃是孪生兄妹,两人生活在一起的时间算起来总共才十一年。
后来父母离异,他跟着爸爸留在国内重组家庭,每天按部就班地生活,江倚桃则跟随好强的妈妈移民到了美国,独立创业跻身资本世界的上流。
从双方分开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彻底断了联系。
没想到他死后收到的第一封悼文会是江倚桃写的。
怀着复杂的心情,江一澜将信逐字逐句地阅读下来。
在另一个世界,还有一个与他长得极为相像的女孩在怀念着他,怀念儿时心有灵犀的默契,也怀念彼此分享糖果蛋糕时的乐趣。
可惜他太笨了,始终跟不上她的步伐。
在他学习怎样看琴谱时,她已经能将小提琴拉得极为出色;在他掰着手指艰难算数时,她已经开始看起了二元二次不等式;在他试图看懂领会课文的中心思想时,她已经通过大量的阅读形成了自己独到的见解。
他们的差距被时间越拉越大……为了能让他跟上自己的步伐,江倚桃故意放慢了学习的速度,而这样做的代价是考试接连失利,她没有考上妈妈在那一阶段所一直期望的学校。
女人因此大发雷霆,毫不避讳地指责她在自甘堕落,甘于与哥哥一样平庸。
“可是妈妈,你又怎么知道哥哥不想努力变得优秀呢?”江倚桃愤怒地据理力争,“他并不平庸!我们明明可以一起进步不是吗?”
面对她们的争吵,江一澜有些不知所措。
他做了很多努力,也尝试了许多方向,可是不得不承认的是,哪怕是孪生兄妹,他们的基因天赋也存在着极为巨大的差异。
他在众人的眼里并不出色,在哪个方面都成绩平平的他只能算作是一个非常普通的人,精研不了哪个领域,更无法和一点就通的天才妹妹相比。
懦弱的他注定要让江倚桃失望了,他并没有勇气和她并肩站在一起,他也承担不了作为一个哥哥的责任,最终他选择了妈妈眼中“毫无作为”且平庸的爸爸,并且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再与她们联系。
江一澜轻叹,仅把悼文看了一遍就收了起来。
来到这个世界的他好像还是那么没用,连这么简单的任务都做不好。
江一澜以自嘲的口吻在心里说道。
江倚桃的信完全打乱了江一澜的心思,系统后悔莫及,如果知道宿主会因此消沉,她打死也不会把信送过来。
【江一澜,没事的。在我的眼中你比任何一个人都要优秀,不然我也不会选择你来做任务了……】
虽然知道系统说的是安慰人的假话,但江一澜还是由衷地说了一句“谢谢”。
接下来的时间,江一澜都在认真地提笔写东西。
系统以为他在写日记发泄情绪,没想到仔细一看,发现他把江养浩对谢君云干的坏事一一列举了出来。
他在写忏悔信和道歉信。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和男主的关系处理好。
以谢君云睚眦必报的性格来看,他最后不死也得掉一层皮。
趁着师徒二人还在无极峰尚未归来,江一澜把信偷偷地塞到了谢君云的枕头底下,还故意露出一角好让对方及时发现。
不久后,师尊和谢君云回来了,一个万年不变地冷着脸,一个满脸委屈地紧随其后。
随行的还多了一个人——妙药峰峰主庄临镜。
青衣玉冠,风流文雅,一双含情的桃花眼里噙满了笑意。
江一澜纳闷:他怎么来了?
“庄师伯。”江一澜朝他恭敬作揖。
庄临镜打趣道:“才几日未见,养浩就变了许多啊。”
这话听得江一澜的心拔凉拔凉的。
这骚包的家伙不会看出什么来了吧?
系统:【应该不会。】
江一澜面色未改,不管什么先夸一句:“师伯一如既往地好眼力。”
庄临镜笑意未减:“那你说说我都瞧出什么来了?”
江一澜:“弟子愚钝,还请师伯明示。”
庄临镜:“以往修尘和君云一起回来,你先看的都是自己的师尊,怎么今日倒先看起师兄来了?”
“……”
江一澜笑而不语,还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
这庄临镜就喜欢没事找事!
听了庄临镜的话,谢君云看向江一澜的眼神逐渐变得古怪起来,他的第一反应还是觉得江养浩又在想着怎么害他。
师尊冷冷地睨向庄临镜,“说够了吗?”
庄临镜凑到他和谢君云的身边,嬉皮笑脸,“外边风露重,我们还是进屋说吧?”
他就近指了一间屋子,正好是谢君云的卧房。
“顺便给君云看看伤。”
江一澜脸色一边,来不及阻止,庄临镜就拉着谢君云走了进去。
完了!我的信!
江一澜紧张的神态和下意识紧握的拳头被一旁的师尊看在了眼里。
「你到底有什么……瞒着我?」指甲忍不住在另一只手的手背上挠出几条血痕,季修尘紧咬下唇,盯着江一澜的眼神阴郁至极。
他控制不住地胡思乱想。
进到屋中的谢君云果然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他的枕头底下藏了一封没有署名的信。
庄临镜故作惊讶:“哟,这是谁写的?”
谢君云也很诧异,仔细一想,瑶华小筑里只有江养浩和几个侍候的鹤童。
谁会写信给他,简直一目了然。
恐怕又是什么诬陷人的把戏,谢君云的心沉了沉。
正好师尊和庄临镜都在,他倒想看看江养浩百口莫辩的丑恶模样。
“师弟,有什么话是不能当面跟师兄说的?要写信?嗯?”谢君云对刚踏进房门的江一澜晃了晃手里的信,冷笑道。
江一澜低垂着头,沉默良久。
他在思考,如果被师尊和庄临镜知道江养浩暗地里干的所有坏事,他还能留在无极宗吗?
屋内的温度一降再降,所有人都在等他的答复。
庄临镜笑眯眯道:“如果是师兄弟间的私事不愿说就算了~”
季修尘抬手,视线未从江一澜的身上离开,无声地示意一旁的谢君云把信交到他的手上。
“师尊……”谢君云有一丝犹豫,他在想:
如果江养浩没有做坏事的想法,只是想跟他排遣生活中的郁闷和聊些感情上的私事,那又该怎么办?
这种单纯的想法只在脑中存在了一会儿就被谢君云抛开了。
他可不会相信江养浩这种小人。
在他犹豫的几息时间里,师尊微微转头朝他看了过来。
往日冷漠的眸子此刻像淬毒了一般阴沉得让人背脊发凉,寒毛卓竖。
浓重的杀意通过威压层层释放,足以震碎人的心肺。
谢君云瞳孔微缩,浑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住。
一旁的庄临镜更是脸色骤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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