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毕业典礼◎

    23, v章

    在傅绥提起之前,奚年其实没有认真考虑过穿着问题,既然是毕业生致辞, 上台发言的时候当然是穿学士服的。

    学士服一套, 里面穿什么就不重要了。

    然而傅绥说了之后,奚年不管穿什么,脑子里都想着那套“于师傅那里订的礼服”。

    于师傅是一位经验丰富的裁缝, 他的铺子不大,一个人带着三个徒弟,专做西装。傅绥刚出道那阵,在没有品牌方全包全揽之前,他几乎所有的礼服都是于师傅手工制作的, 即便现在,他衣柜也有至少三分之一的服装来自那个不大的裁缝铺子。

    小萌在给傅绥准备服装的时候也会顺带着给奚年准备,而其中一年三套的西装都是来自于师傅。

    最后奚年还是决定穿那套据说料子很难得的银灰色西装。

    他洗漱完,对着镜子看了一会儿, 第二次走进衣帽间,这时候他听到了来自另一边的开门声。

    他下意识抬头看去,傅绥也看见了他,就那么站在门边, 身上穿着深蓝色的睡袍, 领口大敞着, 几乎到腰间才被打着活结的腰带收拢。

    那一瞬间, 奚年的脸不自觉就红了,他见过傅绥不穿上衣的样子——在游泳馆, 平时也没少见他穿着睡袍的样子。

    但傅绥平时在家穿着睡袍都是规规整整的, 哪里会像现在这样……风流不羁。

    他们的衣帽间虽然是共通, 使用时间上却会默契地错开,何况还有软隔断。

    奚年今天是正好在衣柜边,一眼看去就能看到傅绥的房门,他的手上还拿着刚才衣柜里取出来的衣服,一时间不知道视线该往哪里放。

    继续看着好像不太对,立刻转开视线似乎也很奇怪。

    最后还是傅绥先出声:“早上想吃什么?”

    要是平时奚年可能会说都行,但是今天他迫切需要一些其他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思考了一会儿奚年说:“想去学校食堂吃。”

    虽说江城大学不回收学生卡,毕业之后也欢迎每一位学子回到母校,依旧可以在食堂吃饭,可以在图书馆看书,但那毕竟不一样。

    今天是奚年作为学生的最后一天。

    傅绥点点头,往奚年这边走过来,一边走一边随意地理了理睡袍,让它从深v变成了浴袍该有的交领。

    走到近前,他轻笑着说:“那我似乎不适合跟你一起?”

    他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过来,明明只是很随意的动作,傅绥做起来却带着说不出的魅力,明明是在规整衣服,却比脱衣服更加让人浮想联翩。

    奚年几乎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他低头看着地毯上的花纹:“可以去的。”

    奚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卧室的,他很清楚地知道自己喜欢傅绥,但说来那其实是一种很纯洁的感情,简单来讲,就是无关于性。

    渴望亲近、渴望长久,幻想过相守,却没想过真的在一起之后、关系改变之后会有什么不同。

    他对傅绥没有什么性、幻,想,剪视频时候的羞耻感来自于一起长大,同住一个屋檐下的熟稔,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却要剪那样的视频。

    至少在百万福利之前他从未主动剪过超越尺度的视频。

    而刚才,他们太近了,近到像是打破了什么界限,近到他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本能的紧张。

    换好衣服走到客厅,奚年才发现傅绥也穿了那套灰色的西装。

    于师傅在小萌下单一个月后上门来量尺寸,原本是给奚年做的,选料子的时候提起来他有一个老朋友,出了一批不错的料子,但是没法批量生产,甚至没法复制。

    他能拿到的不多,也就刚够做两身,问他们要不要一人一套。

    “正好你们兄弟两个一人一套,什么版式都行,这料子一看就是一家。”

    前天傅绥提议他穿这一套,然后今天傅绥自己也穿了,奚年忍不住猜测,他是那个时候就打算好的吗?

    不管傅绥是临时起意还是蓄谋已久,最后他们穿着一看就是一家人的衣服出了门,这大热的天,又穿着正装,在没有空调的地方多呆一秒都是煎熬。

    学校食堂好吃不贵但是冷气不足,奚年和傅绥还是去了校门口的一家粥铺,粥铺老板十分纯粹,说卖粥就真的只卖粥,不过隔壁卖生煎羊骨汤的是他兄弟,两家店铺墙上打了门,顾客也可以互相点单。

    傅绥拿着这两份菜单,没有半点意外的样子,甚至不用奚年开口就点好了两个人的早餐。

    江城大学每年的毕业典礼也是默认的校友聚会,同时为了招生,学校也全面开放,欢迎所有人参观,但是大礼堂的席位有限,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去的。

    不过作为优秀毕业生代表的“家长”,傅绥拥有一个位置。

    毕业生代表同时也是校草,还是一个出道的明星,江城大学抓住机会进行宣传。

    典礼还没结束,奚年穿着学士服在礼堂致辞的视频照片就通过校园论坛流传出来,校长为他拨穗并请他致辞。

    江城最高学府的千人礼堂内,青年穿着学士服,站在演讲台后,从容告别大学生活。

    江城大学有官方微博,但是由于比较高冷,粉丝不如由学生经营的江城大学学生会多,这次到是没有端着架子,也出来认领了,不过慢了学生会一步。

    @江城大学学生会:奚年学长不光长得好看,成绩也超棒哦,是当之无愧的学霸呢~

    江城的几所高校也纷纷转发。

    江城电影学院每年都有那么几个没毕业先出道的人,优秀毕业生代表不少都是出道的明星,还是第一次风头被江城大学盖过去。

    就连他们学校最年轻的副教授都去主动给人点赞了。

    江城大学一看这机会不错,作为学校官方微博,比学生会资金充裕许多,“斥巨资”弄了个抽奖。

    #奚年江城大学# 的话题爬上了热搜的尾巴,成为本年度招生季第一个出圈的学校,可惜热搜没有保持多久。

    说来也巧,同样曾是队友的许修然今天也在领奖台上,领的是江华电影节最佳男配角的奖。

    江华电影节第二届开始就充分吸取了第一届的教训,在发奖之前先跟人联系,免得又出现获奖人不领奖的尴尬场面。

    这也是傅绥说入围电影还没定下,获奖名单已经传遍的缘故。

    总之,因为种种原因,这次人还是到得比较齐的,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个奖也是成功撑到了第三届,看起来好歹比一开始靠谱许多,场面也还算好看。

    晚会三个平台同步直播,许修然的粉丝都在欢庆,庆祝许修然提名最佳男配角。

    晚上八点多,奖项公布,许修然的百度百科上加了一条:第三届江华电影节最佳男配。

    #许修然最佳男配# 上了热搜榜

    本届江华电影节的最佳男女主都是出道多年经验丰富却名气不显的艺人,这样的人大众往往了解不多,也宽容许多,下意识就会觉得这是实至名归,江华客观公正。

    而在这个基础上,最佳男配角也显得十分公允。

    就像赵路阳预想的那样,对于不了解这个圈子也不了解电影的人而言,这样一个奖放在那,是很像一回事的。

    晚上九点整,卫逸工作室发了演唱会第一站的节目单,上面赫然有奚年的名字,卫逸没有转发节目单,而是另外发了一条微博。

    @卫逸:@奚年恭喜毕业,花城等你

    接下来是东方简,他转发了卫逸的微博。

    @DF简:花城见//@卫逸:@奚年恭喜毕业,花城等你

    然后是夏柏阳。

    @夏柏阳:黑心老板,人家刚毕业就来催上工?//@卫逸:@奚年恭喜毕业,花城等你

    最后是封初龙,他没有转发,而是带着话题另发了一条。

    @封初龙:#奚年毕业# 小时我很烦恼,到底是上晋城大学还是江城大学,后来才发现,这不是我需要烦恼的事。

    就像是上次儿童节,他们一个接一个,轻而易举送奚年上了热搜,卫逸也宣传了演唱会。

    #奚年毕业#一下字上了热搜,江城大学没想到还有后续,不甘心没有姓名,硬是在这个话题下也占据了一席之地。

    夏柏阳他们纷纷庆祝奚年毕业,给人的感觉仿佛奚年前两年事业发展不好完全是因为他在上学,但他和朋友们的关系非常好,现在一回归迅速和老朋友们打成一片。

    想比较之下,同样出身星光舞台想许修然明明也是今天拿奖,却没有同期的队友出来祝福他,多多少少有些不好看。

    @云中小溪:这算什么,娱乐圈版的职场霸凌,抱团排挤人?

    @如许如斯:某人以前扒许修然现在抱卫逸大腿,什么时候能学会独立行走

    但比起粉丝,永远是花式玩梗没有偏颇的路人更能引起大部分人的共鸣。对许多人来说,奚年和许修然的名字放在一起就等于唏嘘。

    这次好巧不巧又热搜见了,于是熟悉的唏嘘体再度登场,不过这一次和从前有微妙不同,不同点在于唏嘘的对象换了。

    @红尘知味斋:唏嘘,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恭喜xx少年解散:唏嘘,江城大学百年名校,江华三年历史,这一波是奚年赢了

    @许修然二房:笑死,演员当然演技说话,不过是高考成绩好一点,这也叫赢了?

    @恭喜xx少年解散:笑死一个野鸡奖也就粉丝吹了,你要不要睁开眼看看,江城大学每年那么多人,哪一个高考成绩不好了,毕业生代表有几个?

    @瓜田李下猹:唏嘘,莫非这就是风水轮流转?

    @吃葡萄就吐葡萄籽:不,这叫知识改变命运。

    *

    毕业典礼之后,奚年果然被邀请参加晚上的校友聚会,文化人多多少少都看电影,傅绥的脸辨识度很高,他跟奚年一起出现,理所当然也被邀请了。

    校友聚会,大多数人还是开了车来的,基本不喝酒不劝酒,追昔往昔勉励年轻人,氛围很不错。

    聚会到持续到将近九点,奚年作为本届毕业生代表,属于全场辈分最低的人,免不了要做一些收尾工作,送前辈们上车。

    奚年送完人再回来已经九点多,傅绥在这里等他。

    这时候学校招生部门的领导也在,他先是张望一圈,看到奚年之后快步走过来,又看到了傅绥,眼前一亮,然而在奚年打招呼之后他也只是回应了一声,站在原地没有说话也没离开。

    奚年看出来他是有话要说,主动问:“您有什么事吗?”

    五十多岁的主任摸了摸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期期艾艾地拿出手机,打开微博指着 #奚年毕业# 的热搜说:“我听说热搜可以买,我想着你们圈子里应该比较熟悉这个。”

    他说到这里像是难以启齿的,又靠近了一点,压低嗓音道:“不知道这个多放一会儿要多少钱?”

    奚年:“……”

    ·🌸第 24 章

    ◎安全带◎

    第24章

    “怎么, 不能买?”看着奚年的表情,主任又有些不确定。

    “我也不是很清楚……”

    奚年确实不太清楚,就他所知确实是可以买的, 不过他也不知道要怎么操作, 不光搜索位,还有各大平台水军,正面反面带节奏, 煽风点火,披皮反串,各种各样的手段他见多了。

    一开始奚年不知道为什么明明他们已经成团出道再解散,公司还要他和许修然成立新的组合,后来才明白, 他跟许修然的组合天然就是一个战场。

    悦娱内部就有一个“宣传部门”,跟江城大学招生、宣传的部门可不是一个概念,第一次知道骂他最狠的那个博主就是公司常年雇佣职业水军之后他也震撼了好久。

    后来奚年还在年会上见过宣传部的话事人,一个皮肤白白的微胖的, 看上去挺好说话的男人拿着话筒鞠躬致歉:“向各位大明星道歉,在座的被我骂过不少。”

    他说着往双手合十往台下拜了拜。

    “当然,我也没少夸。”

    下面是哄堂大笑,奚年笑不出来, 他不知道身边笑的人是真的不在意还是在这个氛围中只能笑。

    台上微胖的男人说笑完之后, 正色说:“舆论是很重要的一部分, 明星需要关注度, 需要粉丝,我们的工作也是不能少的。”

    何明曾经对奚年和许修然说:“虐粉才固粉, 越虐越死忠, 让她们知道你需要她们, 才会为你花钱。”

    奚年只是觉得荒唐,在他看来,不论做什么,都该拿出相应的实力来。

    傅绥靠的是演技,卫逸凭的是舞台掌控力,东方简精通二十几种乐器会作词能填曲,封初学古典舞出身,十七岁就拿了世界总冠军,奚年这种几乎不懂舞蹈的人都能被他的舞蹈感染。

    什么都没有,只靠着粉丝的喜爱怎么能长久,不,应该说,连粉丝的喜爱都未必是真的。

    奚年偶尔听小萌说起过,这里头有许多并不是粉丝挑起来的事,只是人一多就乱,在这样的环境中很难保持理智,他本能厌恶这种操控舆论的手段,自然也不会过多地关注,所以现在主任问起来他也只能看向傅绥。

    “是为了宣传招生?”傅绥问。

    “是啊,现在越来越重视网络上的口碑了,咱们跟晋城大学比还是有劣势的。” 主任唉声叹气,“我们宣传方面经费有限啊。”

    奚年不明所以,傅绥心知肚明,来问热搜是假,想他们帮忙宣传是真。

    不过这也是双向的,奚年真帮着宣传,他的名字就和江城大学捆绑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江城大学也很信任他们的优秀毕业生。

    傅绥陈述:“大部分知名品牌都有形象代言人,许多城市为了发展旅游业也都请了宣传大使。”

    如果奚年知道主任的意思多半就直接开口应下来了,可惜他不知道,他也不知道傅绥是在为他争取更多,只当傅绥是给出一个建议。

    主任听完沉思片刻,然后当机立断,问奚年:“奚年接下来有空吗?学校有意向请你做招生宣传大使。”

    他也不是什么顽固不知变通的老古板,知道傅绥的建议确实是可行的。

    提前招生以及志愿填报的时候,招生组的人会去重点高中蹲点宣传,这时候往往会带上那所学校的毕业生,其目的都是为了吸引人,而奚年的影响力可以更广。

    奚年本来就是江城大学的学生,这样完全说得过去。

    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死,只说是有意向,具体还是要学校里商讨决定的。

    奚年愣了愣,这时候才反应过来傅绥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当然不会拒绝,点点头应下,顺便留了主任的号码,就是不知道这个算不算业务的一部分。

    到上车奚年才有空拿起手机看那个让主任动了心思想多花钱的话题,是从卫逸公布演唱会节目单开始的。

    奚年也是第一次看见这个节目单,估计是卫逸看到他毕业致辞临时安排的。

    【烧烤火锅小龙虾】

    卫逸:今天刚拟的节目单,正好看见热搜,就直接发出来了,你什么时候来@番茄锅底

    番茄锅底:明天

    节目单上奚年有两首歌,一首是词曲都由东方简创作,据说写好已经两年但是一直压箱底的新歌,奚年比试听过旋律还没开口唱过;另一首是和卫逸合唱,英文歌曲,原唱是卫逸一直以来喜欢的一位歌手,传唱度很高,不过他没唱过。

    到第一场演唱会,满打满算还有十天,也就是说他需要在这十天内学会两首几乎完全陌生的曲子。

    他不知道卫逸哪来的底气他能学会的,但显然晚一天出发,少一天练习时间。

    明天出发,一直到演唱会结束回来,奚年需要离家一个月。

    他忽然想起来,他好像还没跟傅绥说过这个事。

    奚年高中的时候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一半的时间都在家,但傅绥总是很忙,一年休息的时间不知道加起来有没有半个月。

    第一年,他为了能回来陪奚年吃年夜饭,连着两天没有合眼跨年之后又匆匆离家。后来中秋除夕这样的日子管红会提前叫人接奚年去傅绥那里。

    再后来,傅绥不再需要大量的作品来保持曝光,在家的时间渐渐多了起来,奚年却开始住校。

    一直到前一阵,奚年毕业,傅绥不知道为什么闲在家,他才终于真正体验到和傅绥一起生活的感觉,以至于从前习以为常的分别,似乎变得难以接受起来。

    还没有出门,奚年已经生出眷恋不舍的情绪。

    他似乎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分离,这样,主动的,作为那个告别的人。不管是小时候,还是后来跟傅绥一起生活,他都是被留在原地等待的那个人。

    傅绥从游泳馆回来就看见奚年和翠翠在等他。这样说是因为,他一进门坐在吧台边的奚年就抬头看过来,和他几乎动作同步的还有放在桌上草盘子里的翠翠。

    翠翠也转动灵活的脖子,两只绿豆眼望了过来。

    “什么事?”傅绥放下手中的防水袋,没有立刻低头拿拖鞋。

    奚年捧起翠翠,翠翠又把脑袋缩了回去。

    “卫逸请我去助唱,这一个月,翠翠拜托你照顾了。”

    其实家里有家政阿姨定时上门,他们在不在都不影响翠翠,阿姨挺喜欢翠翠的,照看地也一向不错。

    傅绥还是点了头。

    第二天他送奚年去机场,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直到汽车停下,奚年解开安全带,傅绥才说:“注意安全,有事打电话。”

    奚年和他同时开口:“我会给你带礼物的。”

    奚年话一出口就后悔了,他是想着傅绥每次出差都会给他带礼物,刚才一路都在想礼物的事,这才脱口而出。

    但这话听起来奇奇怪怪的,像是在哄人,他和傅绥之间如果非要有区分哄人和被哄的角色的话,无疑是傅绥哄他。

    说出的话没法收回,奚年强忍着开门逃跑的冲动,回答傅绥的话:“好。”

    “那我等你的礼物。”傅绥也说。

    奚年点点头,终于拉开车门,然而车门打开,他却没下去,强烈的束缚让他没法从一起上起来——安全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被他扣回去了。

    他伸手去解安全带,却按在一只温暖干燥的手上,奚年立即收回手,回头去看。

    啪嗒一声,安全带弹出,傅绥说:“去吧。”

    奚年落荒而逃。

    夏天的衣服不太占空间,舞台上的服装卫逸那边会准备,奚年只需要带几套换洗的衣物以及生活用品就行,最后只整理出来一只行李箱的东西。

    他拉着行李箱,甚至没有跟傅绥说一句再见。

    因为时间紧,奚年跟林琳直接约在机场见,林琳原本给奚年定的商务舱,自己定的经济舱,奚年知道之后让她升了舱。

    这次助唱不算商务,没有签合同,公司不给报销,多亏了《我们旅行吧》,奚年现在手上还算阔绰。

    上了飞机林琳就坐在奚年边上,第一次跟奚年一起出差,林琳几乎是一错不错地盯着奚年,生怕有哪里照顾不周。

    一直到飞机平稳飞行,奚年拿出平板开始看看ppt,她才放松了一点儿。

    因为要乘飞机,今天的网课取消了,叶擎给奚年发了一点他以前上课用过的PPT,叫奚年自己先看。

    给学生上课,如何引起学生的兴趣是很重要的一环,十八、、九岁正是青春萌动的年纪,爱情是一个十分不错的话题。

    叶擎这ppt大概是差不多两年前做的,用的是当时热播剧一对情侣的动图,就是都姓陆,cp名却被奚年和傅绥的拉郎捷足先登的那一对。

    动图里,男主借着替女主系安全带的动作,与她对视,然后一点一点靠近。

    叶擎PPT上讲的是共情和带入的问题,奚年的关注点却在安全带上,他想起了刚才傅绥的动作。

    心跳似乎又快起来了。

    刚才有没有加速?奚年忘了。

    他碰了碰心口,林琳注意到,立刻问:“心脏不舒服吗?”

    奚年摇头,这时候动图已经重播了很多次了,每一次都停在男主的唇即将碰到女主的时候,奚年似乎有一点理解那ppt上说的带入的问题了。

    奚年当初没看过这个剧,他忍不住好奇,到底碰到了没有?他和傅绥,刚才似乎也是这样的距离,这样的姿势,真的能碰到吗?

    ·🌸第 25 章

    ◎床很大◎

    第25章

    海水是深蓝色, 天空是浅蓝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一条长长的线分割了深蓝与浅蓝, 一条同样长的白色的线从远处一点一点推进, 靠近了才看见,原来是细细的浪。

    低矮的浪一波一波地推来,推着小小的橡皮艇轻轻摇晃。

    奚年看见了坐在他对面的傅绥。

    傅绥穿的是浴袍, 浴袍的颜色是比东海更深的蓝,他的领口大敞着,瓷白的肤色在太阳下几乎发光。

    傅绥慵懒地后靠着,随手理了理衣服,但是没什么效果, 依旧松垮垮的。

    他的动作只是一个动作,并没有什么实质的效果。

    奚年看着他,没一会儿,天上下起了雨, 很细很细的雨,不足以完全打湿傅绥的衣袍,却在他裸露的肌肤上蜿蜒出了水痕,顺着肌理一路向下没入腰间。

    奚年的感官不知是与水滴还是傅绥重合, 冰冰凉凉的水滴吸取皮肤散发出来的温度, 渐渐有了热意。

    船上没有浆, 他们也没有要去的方向, 或者说根本没有考虑过还有方向这个问题,船随着水流飘荡, 流速渐渐快了起来, 奚年似乎听到了轰鸣的水声。

    有瀑布?

    声音是从背后传来的, 他想回身去看,却发现动不了了,他的身体被安全带束缚住,他本能地去拆安全带,碰到一只手。

    啪嗒一声轻响后,安全带被解开,他终于能够回身去看,发现他们已经离瀑布不远。

    出于对危险的天然恐惧,奚年开始焦急起来,他在船上寻找着船桨,想要离开这片的水域,却遍寻不至。

    傅绥从刚才解安全带的时候就坐在奚年身边,伸手将他拥入怀中,紧接着他们一起从瀑布上落下,失重的感觉过于明显,奚年猛地睁开了眼。

    这一瞬间他记起来自己在飞机上。

    坠机了?

    很快他看见空姐手上拿着一条睡毯无声走过,而他自己身上也盖着一条,林琳捧着笔记本写写画画。

    奚年缓缓吐出一口气,依稀回忆起刚才的梦。

    他轻轻捏了捏眉心,漂流,瀑布,蹦极,安全带,要素过多了。

    来接人的是卫逸的司机,卫逸没有来,他在工作室排舞,奚年也直接去了工作室。

    卫逸的工作室很大,该有的都有,奚年到的时候他在舞蹈房排舞,看见他来,卫逸喊了停。

    他开了一瓶矿泉水,又拿毛巾擦了擦汗,对几个舞者说:“那先这样定下,有什么改动到时候再说。”

    他们走出去,舞蹈房就只剩下了奚年和卫逸。

    因为练舞的时候会不停出汗,为了避免着凉,没有开空调,只有几只大风扇呼呼地转着,卫逸对着风扇提了提衣领。

    “我最近都住在这边,你怎样?酒店还是跟我一起?”卫逸嘴上这样问着,心里却很清楚奚年的选择。

    “跟你一起。”奚年没有丝毫犹豫。

    “那行,”卫逸点点头,“合唱的歌有一点舞蹈,除了节奏快点,动作不难。”

    他一边说,一边拿手机给奚年看视频。

    这首歌的原唱已经去世,卫逸在自己的演唱会上唱这首歌是为了致敬,因此舞蹈也几乎搬了这首歌第一次出现在舞台的时候的伴舞。

    奚年连着看了三遍,卫逸才问他:“来?”

    “来。”

    占据了整个墙面的镜子里,映照出两个身影,前面一个动作熟练流畅而富有力量感,后面一个,动作磕磕绊绊的,偶尔还漏掉几个,但是做出的每一个动作都很到位,没有敷衍了事。

    几次之后,奚年渐渐跟上了卫逸的动作,但依旧一遍一遍地跟在他身后练习。

    他们仿佛回到了三年前的夏天。

    林琳跟着卫逸的助理去了酒店回来之后就一直坐在舞蹈室的一角,手上拿着一个素描本,手边放着一盒彩铅。

    傍晚,卫逸这边的工作人员们过来喊林琳一起去吃饭,林琳看看奚年,卫逸笑着说:“你放心跟他们去,奚年有我照顾。”

    卫逸说的照顾就是带奚年到他的休息室吃饭,奚年的行李箱也被暂且安置在这里。这里没有餐桌,分隔出来的客厅里只有沙发和茶几,茶几上放着几份餐盒。

    东方简双手抱胸靠在窗边,他们一进来,东方简的视线就落在奚年身上,他上下打量了奚年一眼,然后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卫逸显然是很习惯他的偶尔的高冷,招呼着奚年在沙发坐下。

    “怎么今天就过来了?”

    东方简抬抬下巴,往奚年的方向示意:“他来了。”

    奚年去开餐盒的手顿住,看向东方简:“找我吗?”

    东方简从鼻子里哼了一声气:“你说呢?曲子发给你多少天了也没个响动,不是说了哪里不合适就改吗?”

    奚年还是第一次跟他合作,不知道有这样的流程,他以为东方简那是成品,他只负责演唱,既然东方简都这样说了,那他也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

    “副歌最后一次的变调不太流畅。”

    奚年原本以为那是东方简特意留下的,虽然唱起来很难,但不得不说听起来还挺特别的。

    东方简拧着眉,低声说了句:“果然。”

    他们说话间,卫逸已经打开了餐盒:“来先吃饭。”

    奚年看到餐盒的时候愣了一下,卫逸要为舞台做准备,这几天的严格控制热量,控制盐糖的摄入,奚年和他面前都是一样沙拉和鸡胸肉。

    东方简也是。

    奚年口味本来也不算重,但这么清淡还是少有的,当年比赛的时候他听说过这样的讲究,不过那时候只是不允许吃零食,不许吃重油盐的东西,倒是没有这样严格。

    东方简不上舞台,对这份沙拉很有意见,用餐叉拨弄着连沙拉都没放多少的蔬菜沙拉:“一盆草,你喂兔子?”

    卫逸有点无奈:“你粉丝都说你是不食人间烟火的月亮王子,他们肯定不知道你不爱吃蔬菜。”

    “饥饿使人灵感匮乏。”东方简没什么负担,皱着眉插起蔬菜往嘴里送。

    奚年侧头打量了东方简一眼,发现他似乎胖了一点,不过东方简是混血,他的面部轮廓很深,肉多了一点之后,线条看起来比从前柔和了一点,虽然没了那种精灵少年的感觉,但也少了一点高高在上的感觉,倒是也说不上胖。

    卫逸摇头说:“你的腹肌还在吗?”

    东方简的动作顿住,然后说:“我是幕后人员。”

    他虽然这样说,卫逸真叫人给他送一份牛排过来的时候,他又说不用了。

    趁着吃饭的时候,卫逸大致跟奚年说了接下来的安排,舞台场地布置协调还需要一段时间,要过几天才能实地彩排。

    这几天他要做的就是抓紧时间学好这两首歌,当然还有舞。

    当年比赛的时候,他们基本是一周学一首曲子,这里面还包括了舞蹈,现在是不到十天学习两首歌。

    看东方简的意思一首歌还要改,另一首歌则需要跳舞。

    时间很紧张。

    卫逸安慰奚年:“来得及的,你的学习能力很强。”他说到这里,像是为了证明这句话,开始回忆当年,“当年要是再给你一点时间,你的排名一定不止是第十。”

    东方简说话比他满:“前三。”

    星光的冠军是卫逸,许修然第二,东方简第三,东方简说他前三,奚年也不知道他说的是自己可以取代他还是许修然。

    《星途光耀》说是前十名才能成团出道,实际上参加比赛的人里面不少已经和经纪公司签约,不过都是以新人或者练习生的身份参赛的。

    和江华电影节一样,《星途光耀》也是悦娱的投资试探,而许修然在那之前就是悦娱的人,也是悦娱重点培养的练习生,是那次比赛原定的冠军。

    谁都没想到这样一个试水的节目最后会有这么大范围的关注,也没有人想到参赛选手里这样卧虎藏龙,有精通多种乐器的词曲创作人,有青少年国际舞蹈大赛的总冠军。

    节目组一边舍不得,一边又怕影响了计划,最后为了保住许修然的优势地位,节目组强调,《星途光耀》选的是唱跳俱佳的舞台明星。

    许修然胜在有备而来,在比赛开始之前,在节目开始筹备的时候,他就已经开始做准备,本以为冠军是板上钉钉,没想到又杀出来一个卫逸。

    许修然最后也只拿了亚军。

    他们没有在这个话题上多说,东方简囫囵着把沙拉塞进嘴里,然后拿过来一把墙上装饰用的尤克里里,试了试音就开始弹奏。

    奚年听出来就是他写的那首歌,《青》。

    他弹了两遍奚年说的不顺畅的地方,皱着眉思索着什么,奚年和卫逸都没有打扰他,过了一会儿,他又弹了一个调子,然后对奚年说:“这样呢?你试试?”

    奚年在音乐和舞蹈方面一向没有什么天赋,他只是不断通过努力去弥补,当然没有东方简那样听一遍旋律就记住的本事,他试探着哼了一遍:“这样?”

    东方简下意识地皱眉,紧接着又舒展开,兴致勃勃地对奚年说:“你再哼一遍。”

    奚年努力回忆刚才他弹奏的调子又哼了一遍:“这样?”

    东方简:“……”

    “不是,我是说你自己刚才哼的。”

    奚年看着他,他哼的就是刚才哼过的。

    东方简与他对视半晌,认命般地低头,拨了几下琴弦,嫌弃地对卫逸说:“你这琴不行。”

    卫逸无奈:“这就是个装饰。”

    他放下食盒起身出去了一趟,回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把吉他,东方简这才满意,试音之后奏出了刚才奚年第一次哼唱的旋律,一边对奚年说:“你能往这偏,说明这样比较顺。”

    奚年:“……”

    不过东方简说的没错,这样改了之后确实顺了一点。

    之后他又尝试了几次,等过了饭后不宜运动的时间,他才起身,走的时候还带走了卫逸的吉他:“我过来什么都没带,这个征用了。”

    奚年则跟着卫逸再次来到舞蹈房。

    奚年需要练的只有一支舞,卫逸大部分的歌都是唱跳结合的,体力负担不小,练习的时间也更久,不可能一直带着他,于是两个人各自练习,由于音乐不一样,干脆一个都没放,卫逸带着耳机,奚年在心底数拍子。

    十点半,卫逸停止练习,跟奚年开玩笑:“再不回去该查寝了。”

    当年比赛的时候,节目组不管他们在哪练习怎么练习,或者练不练习,人在楼里没出去就行,但是每天晚上十点半会查寝,确保他们在宿舍。

    奚年忙而卫逸都是练到最后一刻离开的人。

    奚年也笑起来,他一起回到休息室。

    一闲下来,奚年不自觉地想到了傅绥,家里的阳台是环绕式的,他和傅绥的阳台共通,如果窗帘不拉严实,灯光会透出去,走到阳台一看就能发现,所以傅绥在家的时候奚年一般不熬夜。

    这也算是一种变相的查寝。

    想到傅绥,奚年才想起来去看手机,傅绥给他发了信息,是差不多落地的时候。

    到了没。

    奚年知道家人出行要报平安,但是没有很明确的概念,从前傅绥出差的时候没有主动给他发过行程,他通过各种渠道了解到傅绥的消息,却从来没有想过要直接问他。

    现在也想不到,原来飞机落地是要发信息的。

    他正犹豫着要不要回复,傅绥的电话到了,奚年接起来。

    “我猜这个时间你也该休息了。”

    卫逸刚刚走出去,现在很快从外面回来,对奚年说:“另一间屋子电路出了点问题,今晚先睡我这吧。”

    看到奚年看着他不说话,还笑了笑:“我床挺大的,被子也才晒过。”

    奚年确定傅绥听到了这句话,证据是他感受到了傅绥的沉默,就是一瞬间呼吸似乎变得不一样了。

    作者有话说:

    ·🌸第 26 章

    ◎二合一◎

    第26章

    “我在卫逸工作室这边, 另一间屋子电路出了的点问题。”

    大概是傅绥的沉默让人莫名的心虚,奚年忍不住解释了一句,虽然这句话刚才傅绥可能也听到了。

    卫逸这才注意到奚年在打电话, 他轻轻挑眉对奚年做了一个口型无声询问:女朋友?

    奚年摇摇头, 示意不是。

    “嗯,早点休息。”傅绥的声音一切如常,仿佛刚才的沉默只是奚年的错觉, 傅绥只是在等着他说话。

    “晚安。”

    “晚安。”

    卫逸离得不远,清楚听到电话那头的男声,人的声音在电话中会有细微差异,熟悉的人依旧可以轻易分辨,至少奚年可以只听声音就分辨出这是傅绥, 卫逸听不出来,但他能猜出来。

    “傅哥?”

    傅绥出道比他们都早,算是前辈,他还大晚上地给奚年打电话, 可见关系不错,卫逸就没直呼其名,而是喊了一声哥。

    “嗯。”奚年只是应了一声,没有多说, 卫逸也没有多问。

    卫逸低头按手机, 消息提示音时不时响起, 他往浴室方向示意:“你先用浴室, 我再跟他们说一下排舞的事。”

    “好。”

    奚年以为自己会睡不着,他虽然不认床, 但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离家, 就连先前拍戏, 也不过是在可以当天来回的摄影棚里拍了两周,期间他还回家了三次。

    结果他连卫逸什么时候洗漱好的都不知道,一觉睡到天亮,被窗外的鸟叫声吵醒,奚年看了一眼时间,准备再躺一会儿,然而才闭上眼,卫逸的闹钟就响了。

    奚年再一次睁开眼,看着他放空了一会儿后迅速起身,并且一点没客气地喊了一声奚年。

    “起床了,今天练歌。”

    奚年也默默起身,卫逸见状笑了一声:“还是你最省心,阳阳东方都半天不起,小虫也至少要喊两次。”

    奚年听他这话,似乎叫人起床的经验十分丰富。夏柏阳奚年是不意外的,东方简,经历过昨天他对蔬菜的挑剔,也没那么意外了。

    “对了,”卫逸一边换衣服一边对奚年说,“小虫应该今天晚上到。”

    和东方简一样,奚年也很久没有见过封初龙了。

    “晚上会聚餐吗?”

    卫逸换好了衣服对他说:“如果聚在一起吃沙拉也算的话。”

    奚年也从行李箱里找出要穿的衣服来,脱了睡袍才意识到,他对着卫逸,完全没有避嫌的意思,卫逸对着他也没有。

    他们都很坦然,坦然地同床共枕,坦然地在房间里换衣服。

    这本来也没有什么好避讳的。

    奚年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傅绥,对着傅绥他做不到这样的坦然,那为什么傅绥对着他也会有避嫌的举动。

    或许说不上避嫌,傅绥就是一个时时刻刻都得体的人。

    奚年没有太多的时间分给傅绥,发呆出神也只在洗漱时间,洗漱完毕之后很快来到昨天的舞蹈室。

    除了卫逸已经有不少人在了,一边拉伸热身一边闲聊,看起来很放松。

    奚年也加入了他们,过了一会儿卫逸的助理就来给他们送早餐了,林琳跟他一起来的,她给奚年多带了一份番茄汁。

    奚年一开始只当是什么复合果汁,一口喝下去差点吐出来,他艰难地咽下,尽自己所能不让表情失控:“番茄汁?”

    林琳点点头有些迟疑地问:“你不爱喝番茄汁吗?”

    奚年不想因为自己的挑剔给她增加工作量,但是这次不说清楚,他很可能以后还会喝到番茄汁。

    于是他说:“还行,不过果汁可以加一点别的东西。”

    林琳飞速在笔记本上写了一句:喜欢吃番茄但不爱喝番茄汁。

    “……”

    那首英文歌是奚年跟卫逸合唱,舞蹈也不是独舞,今天他需要跟卫逸,跟舞团的舞者合一合动作,下午还需要去练歌。

    他很快又投入练习,林琳虽然是奚年的助理,但从前对他的了解也算不上多,当年星光的舞台她没追过,只听说过卫逸和东方简,连许修然都不大熟,还是进了悦娱之后听多了许修然跟奚年的“恩怨”才渐渐有些了解。

    即便是给奚年当了助理她对奚年的认知其实也还是停留在长得很好看,人也不错很好说话,但是业务能力一般,嗯,还要加一条,学习成绩很不错。

    以她不那么专业的眼光来看,聂总送奚年去参加真人秀是最好的选择了。

    但现在看到奚年和卫逸在舞蹈房里和其余十个人一起练舞的样子,她忽然觉得从前的自己傲慢无知,奚年可以做到的远比她想的多。

    没有什么成功是不需要付出汗水的,即便奚年现在看起来还不那么成功。

    林琳默默拿出笔记本,这是她第一次在笔记本上用水笔作画,一笔一笔落下,笔记本上渐渐勾勒出一个挥汗的少年形象。

    抬头的时候她揉了揉脖子看向奚年,奚年正坐在地上跟卫逸一起看刚才录下来的动作,有时候跳的时候注意不到,复盘一遍就能快速发现问题从而更好地纠正动作。

    林琳又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画,眉头皱起,年纪似乎有点不对,把人画小了,奚年今年大学毕业,用这样的少年形象并不那么合适。

    随即她又觉得,虽然年纪不对,形象还是很合适的,奚年的身形比起大部分成年男性来说确实是有一点单薄。

    她这样想着,就见卫逸忽然起身,说实话林琳没看清他是怎么起来,明明上一秒他还盘腿坐在地上。真说起来就是有些跳舞的就跟练过武一样,怎么都倒怎么都能起。

    卫逸起来之后,朝着奚年吹了一声口哨,像是在挑衅。

    于是奚年也起来了,他没有卫逸那样深厚的功底,做不到那样丝滑地起身,而是做了一个借力的动作。

    这动作有点类似于鲤鱼打挺,动作幅度不小,宽大的T恤随之滑动露出腰腹,又在他站稳的瞬间落下。

    即便只有一瞬林琳还是捕捉到了那隐藏在T恤下的肌肉,看起来不算强壮,但是无疑是健康的,漂亮的。

    单薄但并不孱弱。

    奚年起身之后卫逸跟他击了一个掌,全程没有什么语言交流,动作却十分默契。

    一个上午他们就把舞台的站位和基本动作都定下来了,伴舞都是专业的舞者,磨合起来也没有那么困难,只要奚年能跟上就没有太大的问题。

    奚年也没什么问题,上午的目标顺利完成,下午他就去练歌。

    这次卫逸没有跟他一起,练习室里只有东方简。

    昨天他听奚年哼了那一句之后,回去有了新的想法,今天又改了一段旋律,还是最关键的重复最多的副歌部分。

    他虽然改了,自己又不确定,于是在练习室里,拉着奚年陪他一遍一遍地试。奚年到后来已经听不出那细微的音节差异,也分辨不出电吉他和木吉他的区别。

    东方简嫌弃地说:“先这样吧,你还得练歌,演唱会应付过去再出单曲。”

    东方简单方面和奚年约定好了演唱会结束就出单曲之后,才终于录了个简单的钢琴伴奏让奚年去练习。

    他自己则抓紧时间修改着原先的伴奏,卫逸的演唱会没有请乐队,主体是在唱和跳上,因此所有的伴奏都需要提前准备好。

    晚上封初龙到了,他们再次聚在卫逸休息室里,东方简也不嫌弃沙拉了,吃得比昨天还快,吃完就匆匆回去继续改伴奏。

    封初龙看看东方简离开的方向,转头问卫逸:“有什么我能帮忙的吗?”

    奚年立刻抬头去看他们,卫逸一下子笑出来:“没有了,你自己准备一到两个节目就行,到时候给你排进去,我们的舞台再改,奚年接下来都不用睡了。”

    即便封初龙不对他们的舞做什么改动,奚年接下也还是没有一天睡满六小时。

    越往后时间越紧张,没有人再去提及十点半熄灯的问题。

    这天奚年从舞蹈室回到房间,时针已经指向十二,奚年的胳膊腿都有些发胀,他没有立即去洗漱,而是先靠着床在地板上坐了一会儿。

    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铃声响起的时候奚年立马下意识地站起来,手机在地毯上发光,他抹了一把脸,捞起手机,发现是傅绥。

    他又看了一眼时间,十二点整,他只睡了五分钟。

    奚年接起电话,傅绥说:“已经睡了?”

    “没有,”奚年说了个小谎,“刚洗漱完准备睡。”

    傅绥沉默了片刻:“累的话……”

    他说到这里没有再说下去,奚年也没说话,于是两厢沉默着,奚年等了挺久没有等到下文,才发出一个鼻音表示疑问。

    “没什么,注意休息,去医院会耽误更多的时间。”

    傅绥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心底的话,累的话可以回来,你跟别人不一样,有我在,你不用吃那么多的苦。

    但他说不出口,没有无缘无故的成功,也没有人比傅绥更清楚,奚年骨子里其实很要强,他从来不甘于人后,也不会心安理得地享受傅绥的庇佑。

    就像傅绥跟赵路阳说的那样,他不需要,不需要特殊优待,他本身就很优秀。

    “嗯。”奚年觉得傅绥刚才要说的不是这个,但傅绥不说他也没法问。

    奚年看了一眼时间,朋友圈里管红的欧洲之旅即将结束,接下来似乎是要去南半球,除了她还有一个在全国行的小萌。助理和经纪人都闲得满世界晃,傅绥最近肯定还是没有在工作。

    既然没有工作,那么晚睡就只能是为了等他。

    即便奚年想多听一会儿傅绥的声音,也知道这个时候他该说晚安了。

    他还没说出口,就听到傅绥先开口问:“房间换了吗?”

    困倦让人思维迟缓,奚年默念了一遍傅绥的话,才明白了他的意思。

    “换了。”

    事实上,第二天卫逸就叫人给他弄好了,工作室的人还来道过歉,表示只打扫了卫生没有检查电路问题。

    傅绥像是随口一问,奚年说换了他也没有什么表示。

    但他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用的词是“换了没有”,这样说的前提是换才是应该的,即便奚年现在还睡在卫逸的房间,也会下意识觉得这样有些不妥,应该换房间。

    奚年刚才听到铃声之后陡然清醒,现在又渐渐开始思绪飘散,极端困倦之下,他没法去分析这些,和傅绥互道晚安之后以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毕上床睡觉。

    第二天他想起昨晚的事还有些分不清傅绥是不是真的半夜给他打过电话,看到五分多钟的通话记录才确定不是做梦。

    林琳每天拿着速写本,看奚年练习,用自己的方式去记录奚年舞台下的汗水。她画的都是奚年的单人画,因此没有避着人,卫逸的助理看到之后就表达了钦佩之情。

    “你这个是发微博的吗?我们互关一下?”

    许多艺人助理也有公开的账号,分享一些可以分享的工作日常,让粉丝从不同角度去了解自己喜欢的人。

    卫逸的助理就是,林琳愣了一下,她只是自己喜欢画画,画这些其实也没跟奚年说过,更加不会发出去,她没想过还能这样。

    “我没有工作微博。”林琳说。

    “那是发工作室账号的吗?”

    “奚年没有工作室。”

    “……”

    “那这些……”卫逸的助理看起来有点茫然,似乎是想不通为什么奚年找那么个精通画艺的人来当助理却放着不用。

    “我自己画着玩的,”林琳说完问他,“这些可以直接发在奚年的微博吗?”

    “可以吧,奚老师同意就行。”

    奚年偶尔会发自拍和动态,微博的更新频率保持在每周一到两条的样子。由于他不常自拍,林琳会提前把准备好的照片发给他,奚年挑着发出去。

    练习的间隙林琳提醒他差不多该更新微博了,并把自己画的几张画像夹在照片中一起发给他。

    奚年注意到之后也有些诧异:“你画的?”

    “嗯。”

    奚年之前无意间看到过她画的草图,这样完成度高的作品还是第一次看见,他一边浏览一边说:“你之前的简历上没有说还会画画。”

    “只是自己画着玩的。”

    奚年猜她放在照片中给自己看应该是希望他作为动态发出去的,于是问道:“我可以发吗?”

    林琳忙不迭点头。

    画画毕竟比拍照费时间,林琳精挑细选了三张发给奚年,奚年也只发了三张,他没有说是谁画的,只是发了一个这几天的手机使用时间图,最多的一天是半个小时。

    结合之前卫逸发的节目单和这几幅画,最近在忙什么已经不言而喻。

    奚年发完微博,顺手看了看粉丝动态,这才注意到《我们旅行吧》第二集已经播了好几天了。

    他这几天忙得只有睡前给傅绥打电话的时候会用上手机,周围也没人提醒他这事,以至于他这个主角之一今天才自己发现。

    奚年和傅绥的关系意料之中地引起了热议,也不只是他们,每一对导游和游客都有很高的话题度。

    蒲弘毅蒲明菲和谐的父女关系,以及体现出来的家庭关系;安若若和顾析多年闺蜜,一个正在孕育新的生命,一个身患绝症却乐观开朗,生命伟大又渺小。

    夏柏阳则是被观众称呼为“社交小能手”,不光是梁恺禹,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不管认识不认识只要他想,他都能说上几句,自来熟到让人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性不好,忘了多年老友的长相。

    奚年和傅绥这一组最难以概括,说他们是兄弟,好像隔了一层,双方都有点克制,傅绥好一些,他的克制像是性格使然,奚年总是在看镜头的方向像是在顾忌什么,第一集他一个人打工挣钱的时候可没有这个顾虑。

    说他们是情侣,那肯定不是,现在大众向对于这种关系还算宽容,前不久的一台恋爱综艺中就请了一对同性恋人,他们如果真的是恋人,要么干脆藏住,既然一起出镜就不必忌讳这些。

    其他嘉宾并不是乘飞机过来的,从森林小屋出发去接人用不了那么久,只有奚年这一组,在路上花了大半天时间。

    他们几乎一个白天都在车上度过,奚年本以为这一段没什么镜头,但最后节目组硬是在时长上做到了四组一致,每一组的时间大约是在半小时左右。

    此外每一组还有单独的精剪版本,不过需要开通会员才能观看。

    奚年没空去看具体的剪辑效果,只是简单浏览了一些录屏放出来的片段或者动图,奚年以为最无聊的他们在路上的时间也被截出来了许多动图,这其中很多是他跟傅绥的互动。

    傅绥和奚年切西红柿的对比图,傅绥叫奚年挽袖子,傅绥喂奚年喝汤,傅绥给奚年擦嘴角,傅绥从奚年手中接盘子时指尖轻轻相触碰,傅绥捏奚年的脖子。

    还有傅绥坐在车尾床上,薄毯落在腰间被他捞起。

    后期显然很懂得粉丝的心思,镜头给了傅绥的手一个特写,手指修长指甲干净,手背隐隐可见青色经络,简简单单的动作,在后期的0.5倍速下格外让人浮想联翩。

    接着是奚年叠毯子,傅绥在他身后,倚着车壁,手里捏着杯子轻轻转动,镜头中看不见他的眼神,但可以看见他的喉结极轻的动了动,接着奚年转过身,他才喝了杯子里的水。

    这些动图看着什么问题都没有,被单独截取出来之后就变得耐人寻味,但再深究,似乎还是不能说明什么。

    双陆的拉郎视频点击量悄悄攀升,@你来点单我来画的微博下“年岁”的提及频率高了许多。

    傅绥的超话里一眼望去都是红红黄黄的图,都是西红柿和鸡蛋。

    有粉丝精心整理了傅绥的菜谱,其他人纷纷效仿学习,然后晒出自己的作品。并且在傅绥和工作室的微博下评论:少了调料到底是什么?

    这一阵奚年的曝光不少,超话渐渐热闹起来,不再只有陆成蹊的美图刷屏,看到奚年吃了满满一碗西红柿鸡蛋面之后,她们学起来比傅绥的粉丝还积极。

    @年年入我怀:西红柿鸡蛋面我也会做,年年来姐姐怀里!

    ……

    第一集播出的时候,旅行不论是网络播放量还是讨论度都不如穷游,何况穷游还在电视台播出。

    第二集播出的当天也是穷游的数据更好,但接下来几天旅行不论是讨论度还是播放量都稳步上升,后来居上。

    反观穷游,没有多少创新,依旧是为了节目效果刻意为难嘉宾。当所有的旅行节目都是这个套路的时候,没有人觉得不对,但在旅行的对比下,穷游似乎有点当不起“游”这个字。

    旅行中嘉宾的经费也不多,像是普普通通没有多少积蓄的人出行,不算富裕也说不上穷游,合理规划之下都可以开心地游玩。

    旅行像是吸取第一季的教训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而穷游固守其成多多少少有点日薄西山的味道。

    之前小梅对奚年的采访也趁着这一阵东风放了出来,标题就噱头十足地用了“揭秘奚年与傅绥的关系”。

    奚年的回答被重点标注:小时候出邻居,高中开始,一直住在一起

    @年年岁岁平平安安:有问题,既然是一起长大,年纪还差了六岁,完全可以说是兄弟的吧?为什么非要这样曲折地说明?

    @光耀萌眉:莫非是单相思?

    @咸鱼本闲:从小一起长大,奚年暗恋傅绥,傅绥拿奚年当弟弟?

    @对月发呆:不对啊,要说单相思也该是傅绥喜欢奚年吧?谁会那么温柔地给弟弟抹嘴角啊?又不是两岁。

    @咸鱼本闲:可是我看旅行里傅绥对奚年很坦然,奚年有点放不开,一般不是暗恋的那个比较在意这些吗?

    ……

    奚年只是简单浏览了一番,不超过三分钟,很快放下手机专心吃饭。

    然而放下没多久,聂康的电话到了。

    “你干什么了?江城大学招生办把电话打我这来了。”

    奚年这才想起来,自己似乎没有跟聂康说过招生办主任找他的事。

    聂康心有余悸:“我以为你还保研了。”

    要放任何人身上这都是个好消息,但是对于要发展事业的奚年来说,这无疑会花费很多的时间精力。

    聂康会尊重奚年的选择,但那也意味着他又要恢复到手底下没人的状态了。

    奚年:“……”

    奚年解释道:“抱歉,我忘了说,是毕业典礼那天提的。”

    聂康清了清嗓子:“不管怎么样,这是好事,不过,”他话锋一转,“他们给出的钱不多,我想着要不干脆就不收了。”

    就好比是工艺广告,都说是公益了,钱是别想要了,但能接到这样的邀请本身就是一种肯定。

    聂康说钱不多就是真的不多,至少奚年现在任意接一个商务都远远不止这个价格,既然如此不如大方一些把事情做漂亮。

    “好。”奚年对此没什么意见。

    聂康开了个玩笑说:“你现在工作都是前期投入,后期的回报还没来,正好我趁这段时间帮你跟公司重新谈一谈条件,看能不能换签合同。”

    奚年的合同还是最初的那一份,公司抽成高得离谱。

    聂康之前提过这个事,这需要总裁批复,一层层递交上去,再审核下来,就算顺利,也要一个多月。

    “到时候要是顺利,我的分成就会直接从你的收益里扣除,助理的工资也需要你自己发放。没问题吧?”

    “没有。”

    “行,那最后还有一个问题,江城大学那边要求你保持自身的良好形象,不能传出什么负面新闻,否则将追究你的责任,这里面也包括了情感问题。”聂康解释完问奚年,“能做到吗?”

    情感问题。

    能做到吗?

    作者有话说:

    对不起我人傻了,修文的时候不小心把下一章贴到这里来了,修文字数只能变多不能变少,改不回去了,所以现在27章是重复的,中午替换

    ·🌸第 27 章

    ◎已替换◎

    第27章

    能做到吗?

    奚年怀疑聂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但他没有办法去求证,他不能问聂康,他喜欢一个男生, 他喜欢傅绥, 算不算是感情问题。

    奚年没有说话,聂康原本是不确定的,现在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他忍不住感慨, 奚年还是年轻,他不像傅绥,不太会隐藏自己,最多就是不给出言语上的答复,但有时候沉默本身就是一种态度。

    “感情问题, 是说不正当关系,当然,”他用玩笑的语气说,“你喜欢年纪比你大的, 比你小的,喜欢男人,喜欢女人,这都不能叫问题, 这是个人选择。”

    奚年还是没有说话, 他意识到这是聂康的试探, 过一会儿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聂康听他的声音, 忽然涌起一股欺负小孩的愧疚感,他清了清嗓子说:“那这事儿就那么定下, 也不用你做太多, 偶尔发发微博, 然后在江城大学拍一个简单的招生宣传视频就行。”

    “嗯。”奚年依旧兴致不高,这是独属于涉世未深的青年人的懊恼。既懊恼于聂康套他的话,又懊恼于自己的不谨慎。

    其实仔细想想就知道,江城大学包容度极高,性取向不至于成为什么问题。

    演唱会正式开始的前三天,场地才正式布置完毕,奚年已经很久没有在这样的舞台上表演过了,现在只有灯光,台下是来来往往行走的工作人员,没有观众,他依旧有一丝紧张。

    话筒握在手中,耳返内音乐调整到合适的音量,奚年闭着眼,尽可能让自己沉浸在旋律中,东方简为他写的歌很抒情,他不需要跳舞,但这样的歌曲需要倾注强烈的情感。

    封初龙给他找了两个伴舞的人,那两个人是封初龙团队里的,是一对情侣,和他一样学古典舞出身,他们听了歌之后就找封初龙问能不能来给奚年伴舞,于是有了现在这一幕。

    “雨后天空,彩虹的第六道颜色……”

    夏柏阳说这首歌是东方简为奚年作的,事实上东方简从没有特意为一个人写过歌,不过这首歌的灵感源泉就是奚年,恰好奚年的嗓音又很适合唱这样的曲子,因此他留到了现在。

    奚年唱歌的时候,东方简就抱胸站在台下,他站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看着台上的人,来来往往的人都自觉避开了他的身边,宁愿绕一绕路也不敢上去打扰他。

    东方简一开始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到了后半段才渐渐舒展开。

    灯光重新亮起,奚年一眼看见站在不远处的东方简,东方简被骤然亮起的灯光一下子打断了那种听完歌后还沉浸其中的续存状态,表情难看。

    工作人员上来跟两个跳舞的人说了一下站位的问题,卫逸换好衣服上了台,他要跳舞,为了避免在舞蹈过程中服装出现什么意外,他得先试一试。

    奚年想了想,把话筒交给工作人员,走到东方简那边,跳下台去,东方简看着奚年,左手握着右手上臂横在胸前,右手虚握成拳放在唇边,手背擦过下巴之后又咬了一下食指。

    半晌,他终于说:“和我想的一样,没有人比你更合适这首歌了。”

    奚年有点意外,自己刚才什么表现心里有数,一开始没有进入状态,嗓子有点绷着,没道理东方简听不出来。

    东方简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上来就夸他,但到底还是有点不满,轻哼一声:“还有三天,你没问题的吧?”

    “没问题。”

    两天一晃而过,演唱会开始的前一天,所有人在舞台上完整过了一遍节目,结束后卫逸给封初龙开了一瓶水,奚年没有,他招手叫来助理,奚年就和他一起喝上了胖大海。

    卫逸像是才想起来似的说:“我没请主持人,到时候我不在台上,你们帮忙热热场啊。”

    封初龙和奚年面面相觑,这种事夏柏阳来估计十分熟练,但是奚年是有些慢热的人,演唱会很讲究氛围,要是暖场不成功反而冷场就尴尬了。

    “啊?那我可以跳舞吗?”封初龙显然也有这样的顾虑。

    卫逸跟带两个社恐弟弟去游乐园故意要他们自己买票似的,憋着笑:“都行,你们看着办。”

    明天就是演唱会,今天大家都很早就休息了,但是奚年躺床上反而睡不着,第三次翻身之后,他终于坐起来,随意套了件T恤准备去舞蹈房。

    然而卫逸像是有预知能力,前几天晚上都在开门通风的舞蹈房,今晚房门紧锁,奚年走过去拉了拉果然没拉动。

    他叹了口气,回到房间,拿出手机开始刷微博。

    最近林琳每天都会给他发图,有的是照片,有的是她自己画的画,奚年不一定发照片,但是她画的画都会发出去。

    他只在一开始解释过一句不是自己画的,后面就没有再多说,林琳作为他的助理,会因为他受到更多的关注,既然她没有直接用自己的账号发布,那奚年就会最大程度的隐藏她的信息。

    因此粉丝纷纷猜测作画的人到底是谁,最离谱的还猜过傅绥,傅绥曾经演过一个画家,后来导演透露,电影中那幅从头画到尾的油画真的是傅绥自己画的。

    很快奚年知道了这个离谱的猜测为什么那么多人赞同,因为傅绥昨天也发了一幅画。

    在部分粉丝眼里,这就是坐实了他会画画的说法。

    而对于奚年来说,他因为舞台排练,丢了他专属的前排评论区。

    傅绥是不会主动告诉他自己发了微博的,奚年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忽然发了一幅画,明明他以前从来都只是画,画完连装裱起来的都很少,如果没有奚年,那些画布大概都会随意叠在一起。

    画画对于傅绥而言,更像是一种过程的享受,画完这个过程就结束了。少有的几幅被他主动装裱的都是人像,他的母亲,奚年的父母。

    虽然前排没有了,转赞评还是不能少的。

    @岁岁年年:哥哥去观星了吗//@傅绥:[图片]

    傅绥画的是星空,奚年一眼看出这是他们那天晚上观星的时候,他指给傅绥看的“翠翠星座”。

    这算不算明知故问,奚年想。

    接着他想到,《我们旅行吧》第二集已经播了,他缺失的素材就在下一集,但他近期应该没有时间进行剪辑。

    他看了一眼这个账号的粉丝,又大致算了算时间,觉得等视频发出来,他很可能已经一百三十万粉了。

    看看自己上一次的更新时间,奚年多少有点心虚,他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个十分高产的画师,点进他的主页看了一眼,发现他最近几天都没有更新。

    他的最后一条动态就是奚年和傅绥还有棉花糖,评论区都在求更新。

    @傅家的鸽鸽们:呜呜太太和@岁岁年年互关之后,就被传染了吗?

    奚年:“……”

    这也怪他?

    奚年刚放下手机,就听到了久违想星光小闹钟的提示,傅绥上线了。

    奚年以为他又有什么动态要发,等了很久都没有等到,但是傅绥也没有下线,这是在干什么?

    紧接着星光小闹钟和微博的提示音几乎同时响起,傅绥回复了他的评论,依旧是一个句号。

    但是这一次和之前不一样,从前奚年都是在前排,眼熟他的粉丝不少,也会送他一把,这一次他没赶上,但这个时间看到微博的人也不少,奚年刚发出去的评论,转眼他自己就看不见了。

    傅绥是怎么找到的?

    结合他刚才上线迟迟没有动静的行为,奚年很难不多想。

    傅绥是一个一个往下翻的吗?

    作为一个粉丝,他当然是兴奋的,但同时心底又有另外一种微妙的情绪,作为粉丝,他可以和随心所欲地和傅绥互动,傅绥甚至愿意花时间去找他的评论给他回复。

    作为奚年他却要克制自己的感情。

    这样想着,他还是立刻给了回复:哥哥还没睡吗?哥哥晚安。

    奚年很清楚这一次傅绥不会再回复,他从前也没少回复傅绥的句号,傅绥从来没有再回复过。

    但这次,几乎是立刻,他听到了来电提示,奚年烂熟于心的号码,傅绥。

    他下意识切到微博去看自己的账号,确定没有切错号之后才冷静了一点。

    傅绥知道是他了吗?为什么时间那么巧。

    犹豫片刻,他还是接起电话,侧躺着,用这几天跟东方简学习的发声技巧,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含糊低哑了一些,语调上也尽可能营造出他已经睡着的迹象。

    听到奚年的声音,傅绥有片刻沉默,接着他问:“已经睡了?”

    “嗯……”奚年想起在聂康那里得到的教训,觉得这时候最好掌握主动权,从而避免提起不想提的事。

    “有什么事吗?”

    然而傅绥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他轻笑一声问:“真的睡了?”

    “……”

    奚年不知哪里露出了端倪也不知道说什么,又不敢沉默太久,最后赌气般地说:“就是睡了。”

    “好。”

    和奚年需要刻意控制发声方式不同,傅绥的嗓音本就片低,此时略带笑意,夜色又仿佛赋予了他别样的温柔,奚年耳朵轻轻动了动。

    他一下收敛了那一点点迁怒而来的羞恼,变得乖顺起来,轻轻应了一声:“嗯。”

    虽然装出一副半睡不醒的样子,但奚年其实很清醒,他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和傅绥周旋,第一要务是不能露馅,要是找机会试探他就更好了。

    奚年没找到试探的机会,不过好在应该也没露馅,他想,接下来告别说晚安,结束这次对话。

    “晚安。”奚年说。

    傅绥听着他分外精神的声音,没有说晚安,而是说:“那早点睡,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早上修昨天的章节的时候不小心把27贴到26了,vip章节修改字数不能减少,只能继续放在第26章,现在本章已替换,是原本的第28章,顺序阅读就行

    ·🌸第 28 章

    ◎花(看作话)◎

    奚年哪里还睡得着, 眼看傅绥就要挂电话,他急忙喊:“等等。”

    “嗯?”

    奚年也顾不上什么装不装的了,他直接问道:“你, 你明天要来吗?”

    “前天收到了一张门票, 我以为是你寄回来的。”

    傅绥轻描淡写地陈述,听在奚年耳中却像是在控诉,他没想过要邀请傅绥来看他的表演。这毕竟是卫逸的演唱会, 卫逸才是主角,他只是一个串场的嘉宾。

    但不得不承认,在知道傅绥会来的时候他心中是惊喜的,既惊且喜。

    “不是我。”

    “嗯。”

    接着是两个人的沉默,片刻之后, 奚年说:“我也想邀请你来看演唱会,我有一个和卫逸合作的节目,还有一个单人节目。”

    门票既然不是奚年寄的,那毫无疑问就是卫逸, 卫逸用门票邀请傅绥,现在奚年也邀请傅绥来看演唱会,不是请他来看卫逸的演唱会,而是奚年自己的表演。

    “好。”傅绥说, “那么现在, 为了明天的演唱会, 你该睡了。”

    “嗯。”

    奚年应着, 却没有挂掉电话,傅绥也没有, 于是奚年想了想说:“晚安。”

    傅绥也说晚安, 但是说完他依旧没有要挂电话的意思。

    奚年忍不住问:“你为什么不挂电话?”

    “等你。”

    奚年原本打算问完就挂的, 但是傅绥这样说他反而下不去手了。

    他住在宿舍里的时候见过一个室友,成天跟女朋友挂着语音,上课,睡觉都挂着,他们并不是一直都说话,但是时时刻刻都能听到对方的声音,说话的声音,睡觉的声音。

    奚年一直不能理解,但现在,如果换成是傅绥,他觉得,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这样听着傅绥呼吸的声音,他也不会有什么不耐烦的情绪。

    尽管这样想,奚年也还是说不出口这样的提议的,人家是男女朋友,他和傅绥算什么呢?

    奚年沉默着,终于下定决心:“我……”

    傅绥也说话了:“还不睡,是要听摇篮曲吗?”

    夜色中,傅绥的嗓音大提琴一般醇厚,带着几分戏谑又像是纵容着什么。

    奚年的话被他打断,再也想不起来,他满脑子只剩下一个念头,脱口而出:“你唱吗?”

    傅绥不是专业歌手,但他唱过电影的主题曲,他是不论做什么都要尽自己所能做到最好的人,只是为了唱一首歌,他也会去学习。

    但是要他唱摇篮曲,奚年没有办法想象这样的画面。

    不等奚年说什么,柔和的音乐开始流淌,奚年凝神去听,是十分舒缓柔和的曲调,他没有听过这个曲子,唱歌的是一位男歌手,但确实是很像摇篮曲。

    由于是外文歌,还不是英文,是奚年一窍不通的意大利语,对于奚年而言,听起来跟哼唱区别不大。

    傅绥没有应声,也没有唱,而是放了一首摇篮曲给他听,让人意外,又不算特别意外。但既然有了期望,在期望落空的时候奚年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失望了情绪。

    奚年躺回去,没有去摸耳机的想法,就这么把手机放在枕边,听着傅绥播放的摇篮曲。

    摇篮曲放完一遍后,傅绥问他:“睡着了吗?”

    “没有。”奚年睁着眼说。

    傅绥没有说话,温柔舒缓的摇篮曲再度响起,只是这一次,奚年听到了傅绥的声音,富有磁性的嗓音,和着小溪般缓缓流淌的伴奏,从电话那头传来,比月光更温柔。

    奚年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后悔刚才没有去拿耳机,又舍不得花时间在后悔上,他连呼吸都放缓了。

    奚年听不懂傅绥在唱什么,但这一刻,他觉得,他是被傅绥捧在手心的人。

    很快奚年忽然想起了什么,拿过手机开了录音,然后以侧躺微微蜷缩的姿势躺进被窝里。

    空调让房间内的温度很示适宜,奚年被柔软的棉被包裹着,耳畔是傅绥的声音,他渐渐生出了一点困意。

    不知过了多久,傅绥再一次问:“睡着了吗?”

    奚年已经意识昏沉,听到他的声音,意识短暂地浮出水面,应了一声,继而又很快沉入水中。

    傅绥没有再说话,关了伴奏静静听着奚年的呼吸,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开口:“奚年。”

    奚年没有说话,傅绥又喊了一声:“年年。”

    回应他的是奚年绵长的呼吸,傅绥说:“晚安。”

    第二天一早,奚年是被敲门声惊醒的,天已经大亮,他下意识去捞手机,送到眼前才发现手机黑屏了。???

    明明昨晚还有百分之七十的电。

    他长按开机键,这次手机直接震动警示电量过低。

    奚年只好去找放在床头柜里的手表,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手表都没看,拿过数据线先给手机充上了电。

    手机电量完全耗尽,即便是充上了电一时半会也没法开机。

    他头一次觉得一分钟如此漫长,终于可以开机,奚年第一时间去看通话记录。

    上一通电话是从十点五十三分到两点十七分,总时长三个多小时,难怪手机要没电。

    到洗漱完走出房间的时候奚年还是觉得有一些迷幻,昨晚傅绥真的给他唱了摇篮曲,他睡着以后傅绥也没有挂电话。

    卫逸已经在等他,奚年没来得及去听录音录下内容。

    演唱会在一个体育馆开,舞台和观众区都已经搭好,奚年和卫逸过去的时候,封初龙和东方简都已经在了。

    卫逸的工作室只有两间休息室,因此他们是住在体育馆附近的酒店的,过来比奚年和卫逸要快上不少。

    东方简有些嫌弃:“住在这边酒店多睡一个小时不好吗?”

    卫逸笑着说:“现在周边酒店大半都是我粉丝,跟她们抢房间多不好。”

    他一边说,一边脱去鞋袜,看到他的脚踝,几个人都没了说笑的心思,昨天卫逸的彩排的时候受了一点伤,当时做了处理,具体要看恢复情况再做安排,这也是东方简一大早过来的缘故。

    卫逸的歌大部分都是唱跳结合,虽然跳舞的不是他一个人,但是他是c位,如果他缺席会显得很突兀,而现在重新编舞排舞显然也是来不及的。

    他们能做的就是适当加入别的节目,删掉一部分需要他跳舞的歌,这是他们昨天就说好的。

    他们几个当中封初龙跳舞最多,各种伤势他一看就知道:“至少要三天。”

    东方简拧着眉说:“我可以唱一首,加乐器演奏一场。”

    “我跳多久都行。”封初龙在微信群以外的地方看起来有一点内向,但在他自己的领域他十分自信,他说话的时候看着东方简说,“东方弹琴我跳舞,你弹多久我可以跳多久。”

    东方简扬了扬眉,胜负欲一下子就起来了,更重要的是他们都知道这样可以凑很多时长。

    但是最后卫逸拒绝了。

    “你们想表演可以另外加,我的节目单已经发出去了,粉丝都是抱着期待来的,只要还能站着我就不能失约。”

    看几个人还要劝,他直接堵嘴:“别说我了,换你们一样的。”

    奚年没有说话,这确实也是他的选择。

    “谁跟你一样,傻没边了。”东方简嘴上这样说着,还是摸出手机走到一边去打电话,电话打通前他还回过头对卫逸说,“我请一个医生过来在这等着,中场我们帮你撑着,你让医生看看,严重的话立刻停下。”

    封初龙这方面经验更丰富些:“现在去喷点药,然后好好坐着休息,上台前缠好绑带稍微热热身会好一点。”

    “行。”

    他应完看向奚年:“他们俩都交代完了,你有要说的吗?”

    奚年愣了愣,卫逸都已经做好决定了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最后他严肃地对卫逸说:“好好休息。”

    卫逸忍着笑:“知道了。”

    封初龙也笑起来,奚年想了想去找林琳,问她能不能为卫逸画一张画。

    “他脚受伤了,他自己肯定不会说,但是……”奚年有点不知道怎么说,他在思考,这样算不算帮卫逸卖惨。

    “好的。”林琳已经同意了。

    应该不算吧,奚年想,只是用画的形式去陈述一个事实。

    林琳画画很快,但是这个不能那么早更新,得放一放,最好是在卫逸演唱会结束之后,奚年相信卫逸即便带着伤,也会呈现最完美的自己。

    天色暗下来,观众开始入场,卫逸终于被允许从椅子上站起来去热身做准备,封初龙,东方简,东方简请来的医生都跟着他。

    眼看着奚年也要跟去,卫逸笑眯眯地说:“啊,我好像忘了跟你说,我邀请傅哥了。”

    奚年昨晚就已经知道这事了,但这一刻他才知道卫逸是故意不告诉他的。

    “正常入场都需要人脸识别,你要不要去接他走特殊通道?”

    虽然是卫逸的演唱会,但傅绥那张脸,走在街上到八十下到八岁,都能喊出他的名字。真要现场摘了口罩人脸识别,场面可能会很热闹。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卫逸显然是早就打算好的,奚年必须去接傅绥。

    他发了信息问傅绥在哪里,傅绥也很快给他报了坐标:C大门

    也就是说,他马上就要入场了。

    离演唱会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奚年快步往C大门走去,他避开人、流走了大约五分钟到达C大门,但是没有看见傅绥。

    今天体育馆门口到处都是卖应援物品卖电池卖花的,来看演唱会的人并不是都会提前准备这些东西,此时一簇一簇地围着小摊,给奚年的寻找造成了一点麻烦。

    他给傅绥发信息,再次询问他在哪,傅绥回了他一条语音:“你回头,左边挂反诈骗宣传横幅的树下。”

    奚年回过头去看,看见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一身运动服的男人,傅绥通常都穿衬衫西装,这样的着装不多见。

    太阳已经完全落山,落日的余晖也几乎散尽,城市的照明由一排排路灯延续,路灯下,傅绥的影子错成浓淡两个。

    奚年走近了才发现傅绥手上还有一枝花。

    在他开口之前,傅绥先把花递过来了,奚年猛地抬头,傅绥说:“祝你今晚的演出顺利。”

    ·🌸第 29 章

    ◎影子舞◎

    第29章

    那些卖花的小摊上, 一只只水桶里插着的大多是玫瑰和百合。

    一枝花的售价,再高也不到哪去,大多数人都愿意买一支进去, 也不管里面有没有机会送花。

    傅绥不是跟风的人, 奚年领着傅绥,没有过检票口,而是直接从员工通道进去, 他十分随意地问:“怎么买了花。”

    “问路。”傅绥言简意赅。

    粉丝从天南海北地汇聚而来,大多都不熟悉环境,而在这摆摊的多半都是本地人,找他们问了路然后买一枝花完全说得过去。

    但是奚年想起傅绥那看一遍导航就能记住路的脑子,他真的需要问路吗?

    不管怎么样, 花在奚年手里。

    他带着傅绥走,来往的人中有不少手上都拿着花,他们手上的花都是送给卫逸的,只有傅绥的花是送给奚年的。

    奚年没有开过演唱会, 也不知道要怎么招待来看自己演唱会的特殊的观众。

    他们一起站在台下,现在为了方便大家入场,整个观众区都是亮的,离舞台越远的地方越亮, 靠近舞台的地方相对暗一点, 不足以完全看清舞台但是可以正常行走。

    许多人在向台上张望, 卫逸上来了一次, 被人发现之后全场开始尖叫,卫逸跟大家挥了挥手又下去了, 场馆内的人声却没有平息, 比刚才重了许多。

    奚年和傅绥站在舞台下, 在一众来往的工作人员中不算显眼。

    奚年原本想带傅绥去后台,但是傅绥是来听演唱会的,演唱会的最佳观看区当然是在观众席,卫逸给傅绥留的位置非常好,离舞台不远不近。

    现在这个时间观众零零星星地进场,早一点过去坐好比较不显眼,观众大半都是女生,等到大家都坐得差不多了,傅绥再进场一来不方便,二来也有些引人注目。

    奚年觉得还在欧洲度假的红姐应该不想看见傅绥听卫逸演唱会上热搜,于是他们暂且在这里停下,他想了想还是让傅绥自己决定:“你要去后台看看吗?”

    傅绥说:“我来看你的表演。”

    这就是直接入席的意思了。

    表演之前还有不少事情要做,奚年的妆发不复杂,但还是需要一点时间去处理,此外跳舞之前也需要热身。

    告别了傅绥,奚年往后台走去。

    走回去的时候,他回头看了傅绥几眼,每一次回头傅绥都还在原地,直到几个工作人员抬着巨大的道具遮住了他的视线。

    奚年有些失望,没有再回头。

    傅绥入座的时候,确实有不少人往他这边看,毕竟在大家的认知中,男粉的数量多少另说,但确实很少有人会参与到“追星”这样的活动中来。

    在场的大部分男性都是陪着女朋友、姐妹甚至妈妈来的。

    而傅绥是一个人,重要的是他虽然戴着帽子戴着口罩,衣服也是休闲宽松的运动服,但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身材很好,仪态极佳,就算不是个大帅哥也差不到哪去。

    傅绥在人群中十分淡定,他今天的穿着打扮看着像是个学生,又因为大半长脸都看不见,少了一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疏离,身边的女孩子们都十分好奇。

    傅绥拒绝了一个要他进粉丝群的小姑娘,又拒绝了一个更大胆直接说想加他微信的女孩。

    他没有摘下口罩,只是略微抬起鸭舌帽,直视那个姑娘的眼睛:“我有喜欢的人。”

    那个姑娘被他看着,说不出话,一时只觉得他的眼睛真好看,又觉得这声音有真好听还有点耳熟,似乎在哪里听到过。

    她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其他人,看傅绥拒绝得那么干脆,接下来就没有再找他了。

    很快台上开始调试灯光,七点整,观众席的灯光骤然熄灭,舞台灯光亮起,卫逸出现在舞台中央,他的身周是伴舞团的人。

    这是一首很燃的曲子,每一个舞步都契合音乐节拍,迎面砸来踩进心里。从卫逸出场到最后一个鼓点落下,台下的惊呼呐喊就没有停过,末了甚至还有人擦眼泪。

    第一首歌结束,全场氛围都被调动起来,伴舞团的人下台,卫逸还站在台上跟观众打招呼,和大家简单聊天,讲述自己的故事,讲述那位已故的国际知名歌手对他的影响。

    他说完最后一句,舞台中心升起,不过这一次出来的是奚年。

    负责奚年妆发的是卫逸的造型师,比星光舞台的那个要上心很多,奚年的妆容很精致但是妆感不重,和卫逸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感觉。

    这首歌没有刚才那么强烈的节奏感,但是曲调多变动作大开大合,不论是舞蹈还是歌曲,都有着强烈的抗争意味。

    奚年仿佛变了一个人,不再是平时无争温和的样子,眼神锐利坚毅,卫逸更是张扬不羁,眼中尽是不屑,对命运的不屑。

    摆脱宿命,藐视宿命,正式这首歌想要表达的情感。

    和刚才燃炸全场的歌舞相比,这一场带给人截然不同的震撼,到舞台灯光恢复到常态还有人没回过神。

    音乐声停,卫逸和奚年的呼吸声就显得格外明显,但很快淹没在如浪如潮的掌声中。

    傅绥也在鼓掌,不同于大多数人停留在卫逸身上的视线,傅绥从始至终看的都是奚年。

    奚年以为这是傅绥第一次看他的现场,其实在星途光耀决赛之夜,傅绥就从剧组请了个假赶回来了。

    那是奚年在今天之前的最后一场舞台表演,当时前十名基本已经确定,奚年在前一轮比赛的败者席位里,他需要连着比两场,先赢得挑战资格,然后才能来到最后的十五进十的决赛。

    星途光耀的评委只是评委,他们只是从专业的角度给出自己的评判,没有投票权,投票的是内场场外的观众。

    傅绥不是买票进去的,没有内场投票权,但他给奚年投了场外票,不多不少,正如许多粉丝都会选择的,选手生日的数量。

    奚年的生日,622票。

    谁都没想到奚年会以那么微小的优势赢过夏柏阳,这样说起来,奚年最后的出道,和傅绥无关又有关。

    说有关,傅绥要是不投票,赢的就是夏柏阳,说无关,每一个为奚年投票的人都可以说是投出了关键票。

    节目结束卫逸就要下台去准备下一个节目,他走的时候说:“大家知道的,我今天有很多歌要唱,大家都是买票来看表演的,我一件衣服穿场不太好,现在我去后台换衣服,台上交给我这位兄弟。”

    他说着拍拍奚年的肩,笑着说:“我把我的粉丝都交给你了啊。”

    这种类似于把自家人托付给朋友照看的语气,引得台下一片尖叫声。

    奚年虽然早有准备,还是有点紧张,他下意识往傅绥的方向看去,现在观众席是暗的,他其实看不见傅绥,但有些人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他只要在那里就能让人感到安心。

    对于奚年来说傅绥就是这样的人。

    他想起封初龙跟夏柏阳打电话的时候他旁听到的内容,最关键的一句是:“脸皮一定要厚,要理所当然,要理直气壮,你理直气壮了,别人会反思自己,总之,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还现场传授了几个冷笑话,并且说:“拉近距离炒热气氛的第一步,冷笑话。”

    不过奚年最后还是没讲冷笑话。

    “我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才艺表演,这个表演是一位学姐教的,谢谢学姐。”

    奚年先是鞠躬,感谢学姐,接着对台下说:“麻烦灯光老师。”

    他要表演一个简单的影子舞。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没有一般影子舞表演时候的专用的白色幕布,他的影子落在舞台的地上,又被摄像机摄入,投放到大屏幕上。

    他们的表演都是唱跳结合,因此没有话筒,此时奚年空着手给自己报幕:“接下来请观赏影子舞:动物园。”

    他先是演绎了一只长耳朵的生物,一眼就能看出这是兔子。奚年一边控制着兔子蹦蹦跳跳,一边问:“动物园里有什么?”

    “兔子。”台下的声音稀稀拉拉的,奚年紧紧牢记夏柏阳的话:“只要你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更重要的是,现在他只能继续。

    于是奚年没有太多表情地继续着自己的表演。

    “动物园里有什么?”

    “松鼠。”

    ……

    “鸭子。”

    “孔雀。”

    “狮子。”

    他演绎的动物都很形象,一开始还需要他问一句“动物园里有什么”,到后来台下的观众都开始抢答,声音也越来越响,到熊猫的时候几乎是全场一起喊出声的。

    奚年悄悄松了口气,收回手对台下鞠躬为自己谢幕,顺便替卫逸串场报幕:“感谢观看,接下来的舞台还给卫老师。”

    卫逸上来,并不像刚才那样衔接紧密,他先是对奚年说:“很精彩。”

    奚年在一片善意的笑声中下台,走下舞台之前他听到卫逸说:“昨天奚年问我这个节目合不合适,我说很合适,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卫逸顿了顿说:“你们喜欢吗?”

    “喜——欢——”

    奚年:“……”

    他觉得有哪里不对。

    奚年和封初龙今晚只有两个节目,但是卫逸说过,演唱会结束的时候会请他们一起上去,所以他在后台暂时不能离开。

    第二个节目表演之后奚年就坐在后台看转播屏幕,林琳坐在他身边,手上拿着演唱会开始前奚年交给她的一支百合花。

    林琳一开始以为这是奚年要送给卫逸的,毕竟大家今天都在给卫逸送花,现在看着好像又不是那么一回事。

    这几天林琳和奚年交流多了,相处起来也随意了一点,她直接问奚年:“这是粉丝送给你的吗?”

    “是送给我的,但他,”奚年不是很确定地说,“他应该不算是我的粉丝。”

    林琳想不出来这是谁,她开始低头玩手机,没一会儿,她抬头看奚年:“年年,你学姐被人找出来了。”

    奚年听得奇怪:“什么学姐?”

    至于林琳的称呼,他已经知道这是出于粉丝的心态了,他的粉丝都爱喊年年。

    “就是教你影子舞的那个。”她一边说一边给奚年递手机。

    奚年接过来一看,发现学姐自己有一个三万粉丝的账号,目前江城大学研究生在读,学的是学前教育。

    于是热搜话题内,众人纷纷划重点:学前教育

    “……”

    奚年选这个节目是因为它适合互动,万万没想到,原本的互动对象是学龄前儿童。

    他开始思索那个在教他“才艺表演”时笑得十分温柔的学姐,当时在想什么。

    作者有话说:

    ·🌸第 30 章

    ◎宝贝◎

    第30章

    最后的表演结束, 奚年和封初龙一起上台,跟卫逸聊了一会儿,今晚的演唱会就正式结束了, 观众开始有序散场。

    他们几个人在后台商量着要聚会, 说是聚会,能玩的也不多,明天还有一场演出, 他们需要继续保持良好的状态,庆功会还早得很。

    用卫逸的话来说就是:“可以聚,但是只能聚在一起吃沙拉,喝白开水。”

    东方简叫医生给卫逸检查了一下脚伤,医生看着摇摇头说:“没有加重很多, 但最好还是静养。”

    他说完想起自己今天在这里的原因,也知道卫逸不可能听他的,于是说:“明天还有演出的话,今晚可以去理疗一下, 这样恢复得快一点。”

    大晚上的,医院开门的只剩下急诊,不过很多问题都可以通过钱来解决,而恰好东方简非常不缺钱。

    他又打了个电话, 联系了一家私人医院。

    不过这家医院离得有点远, 开车需要一个半小时, 现在立刻出发也得将近十一点才能到医院, 这下连聚在一起吃沙拉都不行了。

    此外还有一个问题,今晚卫逸就要住在医院, 他不回工作室, 奚年就得一个人回去。

    卫逸想到刚到的热搜话题笑着说:“我走了, 年年小朋友怎么办,一个人回去?”

    “……”

    奚年没觉得一个人回去有什么问题,东方简还是早上的说法:“还回去干什么,在这边开间房住下,来回能省两个小时。”

    奚年也有这个意思,但就像卫逸说的,这附近酒店民宿里住的都是来看演唱会的粉丝,今晚住在这的不光有看了今天这场的,还有要看明天那场的,人比昨晚更多。

    林琳给奚年联系了附近几家酒店都没有空房,封初龙和东方简住在一个套房里,奚年要是过去得跟其中一个人挤。

    他们确实都不介意,但是没有什么人会希望宽敞的床上多出伴侣以外的其他人来的,一个人睡不舒坦吗?

    那天他跟卫逸挤都是因为突发状况没有办法。

    他想了想说:“我还是回去吧,生活用品都放在那。”

    东方简不信:“总统套间都没了?”

    奚年的消费观相对要朴素一点,他觉得一晚上四五位数的房间不是现在的他能消费得起的,相比之下他更愿意多花两个小时的时间在路上。

    还没等他们商量出个结果来,傅绥的电话到了。

    奚年没有存傅绥的号码,因此尽管他的手机就放在桌面上,众人看见了也不知道打电话来的是谁。

    倒是卫逸若有所思:“看样子不用我们操心了。”

    奚年接起电话:“喂?”

    “在后台?”

    “嗯。”

    傅绥问完就没有再说话,接这奚年听到了傅绥的脚步声,奚年忍不住问:“你要过来吗?”

    傅绥应了一声。

    东方简和封初龙都有点好奇是谁,但是忍着没问。

    奚年拉开椅子起身:“我来接你。”

    “不用。”傅绥说,“我很快就到。”

    他说着就挂了电话,奚年入口的方向看,东方简问他:“谁啊?”

    卫逸笑说:“人家家长啊,你们悠着点,别欺负人。”

    封初龙一头雾水,还真以为是奚年家长,结合刚才的男声,猜测道:“你爸爸?”

    东方简的表情一言难尽:“你听那声音啊,明显是二三十。”

    封初龙也有点不好意思,不等他再猜,傅绥已经到门口了,他是被工作人员带过来的,不得不说他的脸很好用。

    这边场地的工作人员大多是临时雇佣的,不知道卫逸和傅绥是否有什么关系,看到一张家喻户晓的明星脸,下意识觉得就该跟同样是大明星的卫逸认识,直接带人进来了。

    卫逸这样的舞台明星,许多不关注这方面的人是不知道的,对他的了解基本都来源于那几首出圈的歌。他和在唱片时代真正红遍大江南北歌手还是有一些差距。

    傅绥不一样,他不光拿过许多奖,电影票房也很高,是国内所有票房过百亿的演员中,最年轻的一位。此外他还有一部当年收视年冠的电视剧,到现在还在不断重播,轮番在各大卫视刷脸,国民度很高。

    那位挂着员工牌的工作人员立离开时候还一脸梦幻,刚刚和那是傅绥?她给傅绥带路了?

    东方简和封初龙的讶异半点不比她少,他们和奚年一起站起来,封初龙跟着卫逸喊了一声傅哥,傅绥颔首,东方简则是盯着他直白道:“你的声音很好听,有兴趣出专辑吗?”

    “没有。”

    傅绥直白地拒绝,东方简不死心地说:“你和奚年一样,声音辨识度很高,不唱歌可惜了。”

    这次傅绥只是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仍旧是拒绝的意思,只是傅绥不爱说废话,拒绝过一次表明立场就不会再说第二次。

    东方简很少被人拒绝,但也知道这种事没法强求,因此没有再多说。

    他放弃了傅绥却道:“如果是和奚年合作,可以考虑。”

    傅绥说话的时候,肩膀是和奚年挨着的,这是一个很亲近的动作,几个人无规则地站着,唯独奚年被他划进了自己的圈子。

    东方简有点奇怪,在他看来傅绥和奚年的声音都很有辨识度,根本没有合作的必要,况且这样的声音合到一起也未必能和谐。

    但傅绥既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他还是点点头:“可以,我有想法了就联系你们。”

    他们交流完了卫逸才说:“我今晚要去医院,奚年一个人回去不方便,附近的酒店都没有空房了。”

    话不必说完,意思已经很明确,傅绥说:“我那里还有两间空房。”

    什么样的房子还能有两间空房,只是过来看演唱会,不太可能租房,那么不是买下的公寓就是真开了总统套房。

    而奚年虽然不清楚傅绥都做了什么投资,但是毫无疑问他不爱买房,所以前一个可能直接被排除了。

    他看着傅绥忽然有一种深深的忧愁,按照傅绥的消费习惯来看,他挣的那点钱实在是不够看的。

    虽然他毕业了,事业也在稳步发展,但似乎依旧没能为这个家做出多少贡献。

    “我来的时候附近的酒店基本没有空房。”

    傅绥这话说得有点突兀,至少除了奚年没有一个听明白的,不过傅绥也就是说给奚年听的。

    就像东方简刚才说的,一般情况下,粉丝来看演唱会,人再多,能住得起其总统套房的还是少数,没什么空房了,所以傅绥直接定了最贵的。

    奚年的住宿问题解决了,他们没有再耽误时间,那位医生陪同卫逸去医院,其余几人各自回酒店。

    等到了酒店,饶是奚年有心理准备,也还是被闪了一下,这套间很对得起“总统套房”几个字,装饰上就极尽奢华,但不是KTV式的奢华,是真的富丽堂皇。

    他回过头问傅绥:“一晚上多少?”

    傅绥好笑地揉了揉他的脑袋:“我有酒店会员,没你想的那么贵。”

    但奚年还是看着他,执意想要得到一个答案,傅绥无奈说了一个数字,继而有几分戏谑地问:“长大了,开始知道操心钱了,以后家里的存款交给你打理?”

    这样的话让奚年有一点点说不上来的羞恼,他觉得傅绥近来变了很多,越来越坏了。

    奚年努力解释:“我并不是说你花太多,钱是你自己挣的,你想怎么花都行,是这些房间都空着……”

    傅绥含笑听他说完才继续道:“我要是没花那么多钱,你今晚就要跟我挤一张床了。”

    他虽然笑着,眼神却像是一潭深水,沉静包容又深不可测。

    奚年从来猜不透傅绥的想法,他只是尽可能隐藏自己的心思,对视不过两秒,奚年忽的低头转过身去:“我先睡了。”

    然而他打开的第一个卧室就是傅绥昨晚住过的,屋子里收拾得干干净净跟没住过人似的,他走到浴室才发现这个问题。

    他又走出去,看见傅绥就坐在沙发上,像是早有所料,奚年有一种无力感。

    奚年想问傅绥为什么不早告诉他,想想他刚才一进去就把门关了,也没给人说话的机会,而傅绥多半也无所谓睡哪一间屋子。

    他忽然意识到刚才的行为其实有一点失礼,他会这样做,只是因为对面站着的人是傅绥。

    他其实是有一点“恃宠而骄”。

    奚年冷静下来,又找了一间卧室,这次他先问傅绥:“我睡这一间?”

    “都可以。”傅绥说。

    傅绥没有再逗他,奚年可以感觉到那个沉稳强大无所不能的哥哥似乎又回来了,奚年更习惯和这样的傅绥相处。

    奚年放松平静下来,忽然想起昨晚傅绥唱的歌,于是他问:“昨天你唱的摇篮曲叫什么?很好听。”

    虽然欲盖弥彰地问了一句叫什么,但他其实一点都不好奇歌名,整句话的重点都在最后三个字:很好听。

    他隐隐希望傅绥对他这话做出一点什么回应,比如今晚再给他唱一遍。

    但是傅绥只是看着他,然后说了一个歌名。

    好吧,至少是知道了曲子,奚年想。

    他走进自己今晚要住的卧室,一边往浴室走一边用手机搜索,歌曲很快出来,排在第一的就是昨晚傅绥放给他的版本。

    舒缓的音乐缓缓流淌,奚年看见了屏幕中的歌词翻译,果然歌词也是很常规的摇篮曲的歌词,但常规的摇篮曲也都往往会提及一个词。

    这首曲子中几乎每三句中就会出现的一个词,频率高到奚年这个对意大利语一窍不通,只是昨晚听傅绥唱了几遍歌的人,都记住了发音的词。

    他清楚地看见屏幕中反复出现的比“睡”频率还要高的中文翻译:

    宝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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