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1 章
◎视频◎
第41章
奚年一共三场戏, 两场是在写字楼里,只有一场是在消防大院拍,他劫后余生来送锦旗的。
张导看看时间问他们:“正好今天有一场能拍的戏, 你们要是有空就直接拍了省得再跑一趟。”
就奚年不太丰富的经验看来, 剧组的工作、每天要拍摄的场次都是提前安排的,这样中途插一场或许会影响到别的人,他没有贸然开口, 而是等着看聂康。
聂康笑着试探:“就怕打乱剧组的进度。”
张导摆摆手:“哪能啊。”
“那麻烦你安排了。”
“客气什么?”张导带着他们往拍摄场地走,“说起来还得我谢谢你,给我带了个小帅哥过来。”
他这个年纪,圈子又不一样,对奚年是不了解的, 但是聂康提过之后,又过了这么久,他多多少少知道了一点奚年的情况,当下挺火, 人缘也好。
这样一个自带粉丝的明星,愿意拿群演的片酬来演戏,更别说他演得还行,怎么算都是剧组赚。
他们走到的时候, 场内在拍一场出警的戏, 警报声响起, 所有队员, 不论在干什么,快速集合上车。
这部戏里面, 大部分演员原本就是消防员, 只有几个主要角色是请的专业演员, 但到了这种时候,掉链子的反而是专员演员,没有长时间的训练,没有磨合已久的默契,场景内人又多,分毫不能出错。
就奚年看到的,这场戏连着拍了两次都没过。
张副导见状对奚年说:“拍戏就是这样,哪里没达到要求就得重来,人越多的戏,越难协调。就这场戏,前面其实已经拍了三次了,加上这两次,就是五次。”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奚年的反应,见他只是点点头一脸谦逊,仿佛在聆听来自长辈的教诲,也生出了一点莫名的满足感。
他不知道,奚年虽然自己拍戏少,唯一的那一次,剧组还是“效率”至上,看着差不多就给过的那种,但他没少在傅绥的剧组里呆,即便傅绥演技很好,重拍也是十分寻常的事。
那边导演让休息两分钟,各自松松身体,妆花的补个妆,口渴的喝个水,两分钟后,第六次开始。
这一次拍完之后,导演盯着镜头看了两遍回放,确认没有问题才让过。
场内一片欢呼。
张副导也松了口气,这部戏对他们来说非常困难的点就是,消防员的时间协调,剧组的拍摄只能在他们空闲的时候,而他们什么时候出警是说不好的。
好在这剧投资够多,耗得起。
他带着奚年往导演那边去,奚年来之前就知道副导演跟聂康差不多年纪,导演是他的舅舅,也是他的老师。
他们走过去的时候,导演往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他立刻能感觉到张副导的背挺直了,可见人不管年纪多大,在长辈面前永远都是乖乖听训的。
总导演是典型的要求严格,做得好是应该,做得不好就得批评的那种“中国式大家长”。
张副导负责主要演员以外的人员协调,以及B场地的拍摄工作。奚年的第一场戏就是在B组拍。
“舅,你看今天人齐,要不然让奚年把送锦旗那场戏先拍了。”
导演不认识奚年,但他这张脸,还有特意排戏的行为,显然不是个普通的群演。他拍的电视剧比电影多,电影主要都是这种“官方定制”,这种电影里头会有许多年轻演员来刷脸,包括这一部。
现在穿着消防服的就有不少“小鲜肉”,刷脸这种事,重点不在于戏份多少,主要得角色讨喜或者深刻,至少也得是正面的,总之不会是个撒钱的富二代。
他挑剔地打量着奚年,奚年身上没有那种跋扈又无知的气质,和他要演绎的角色截然不同,不过他没有多说,示意场务去安排。
道具给奚年拿了面锦旗过来,他们走到接待大厅里,摄像机架好,张导给奚年讲了一下站位的问题。
他不是主角,镜头的主体是要对着主角的。
场务打板,奚年迅速开始表演,大跨步上前,双手紧紧握住将他从火场救出来的消防员的手,摇了摇,眼中几乎要落下泪来:“同志!”
“太谢谢你了。”
话音一落,他就听到了一声笑,被他握住了手的演员,十分抱歉地说:“对不起对不起。”
导演挥挥手,示意再来一遍。
对手笑场多走了一遍,奚年却松了口气。
傅绥说过,他的形象其实并不贴合这个人设,形象上来讲最贴合的是赵路阳那样的,因此他需要另辟蹊径,比如,用前倨后恭的巨大反差,局营造强烈的喜剧氛围。
能让人笑,他算是成功了一半。
试镜当天就拍了一场戏,剩下两场,一场是在明亮整洁的写字大楼,一场是在火场中昏迷被人救出。
虽然场次不多,但是分散在不同的地点,他又不是主演,没人为他协调拍摄的时间,接下来两场又是两天,不过聂康没有再跟他一起,而是交代林琳过来。
林琳来了,奚年也没什么要她做的事,她就像之前一样,坐在一旁画画,顺便在奚年拍戏的时候保管他的手机。
奚年注意到今天她不是在笔记本上画的,而是拿了一个电子绘板,也因此晚上她发过来的图线条也干净了许多。
《逆行》剧组从开拍就在宣传,奚年的角色没有什么需要保密的地方,他直接在自己微博上发了林琳画的这张,他倨傲撒钱的图,并自我调侃了一句:自带道具。
他发完奚年的微博,随即挑了几条回复之后,走到书房开始剪@岁岁年年的视频。
他的视频剪辑通常是在笔记本上完成的,笔记本的屏幕小,没有大屏舒服,但谁让他剪的是傅绥呢。
这两天傅绥每天都是吃了晚饭就出门,每一次出门都会告诉奚年是跟燕导一起,他才放下心来用书房的电脑。
大概是因为快要开机了,导演跟主演有说不完的话,奚年想。
傅绥基本是在十点左右到家,奚年看看时间,他还有将近三个小时,今天应该就能完成剪辑。
他把之前缺失的镜头,傅绥衣服被水打湿的画面,穿插着剪了进去,调色、转角,用剪辑制造出镜头摇晃的效果,再配上糜丽、颓靡、粘稠到拉丝的bgm,令人浮想联翩面红耳赤。
剪辑完毕之后,他又从头到尾看了三遍,改了一些小细节,才算终于松了口气。视频剪辑是一件很费力的事,他今晚做的不多,花的时间却不少。
几个平台一起上传之后,奚年活动了一下脖子,余光扫向电脑的右下角,九点五十二。
傅绥要回来了。
奚年正这样想着,就听见了开门声,不是大门的开门声,是书房!
奚年下意识想要扣上电脑,可他现在用的是台式,没法扣,他庆幸于自己为了炫技,用的双声道,因此带了耳机,避免了一些尴尬。
鼠标接连点击关闭所有界面,又对着空空的桌面,随意点了几下鼠标,然后才抬头往傅绥那里看去。
傅绥反手合上门,往自己的书桌走去,他对奚年说:“我给你带了一份点心,分量不多,你可以现在吃,也可以明天吃。”
“是什么?”奚年有点好奇。
他一边说一边关了电脑,开始收拾桌上的果盘和水杯。
“夏凉糕。”傅绥回答他,顿了顿他才补充,“燕鸿昇做的。”
奚年知道燕鸿昇就是燕导,父亲就是知名导演,十七岁就开始拍自己的第一部作品,入行二十余年,拿了无数奖,挣了不知多少票房,傅绥的第一部戏,导演就是他。
这样一个人,傅绥就直呼其名了,奚年直觉不光是他们关系还行的缘故,刚才被傅绥提及的夏凉糕,或许才是罪魁祸首。
“你会做吗?”奚年试探着问。
那天酒吧回来,他跟傅绥的关系就有一点点微妙,他们的交流比从前更多,好像疏远了,又好像在另一个层面上靠近了。
一般来说,这种时候,傅绥会说:你想吃?
奚年要是说想,或者说表现出想的样子,他嘴上不会说什么,但奚年过几天就能吃到。
可这次,傅绥没有问他,而是直接给了肯定的答案:“会,明天做。”
奚年点头,走到外面,夏凉糕就在客厅边的吧台上,包装十分精美,看得出来燕导的审美很不错。
奚年打开看了看,里面还有一把精致的小银叉,而那块夏凉糕上,则印着一个字:燕。
他看了看银叉,果然也在上面发现了一个花体的字母Y。
奚年后知后觉,刚才傅绥的反应是不是在吃醋?
他吃完夏凉糕就回了卧室,然而躺上床没有多久,傅绥就来敲他的门。
“没睡。”
奚年对着门的方向喊了一声,傅绥于是打开门,奚年打开灯,盘腿坐在床上:“怎么了吗?”
他今天穿了一件纯棉短袖睡衣,衣裤一套,上面印着黑色的字母,因为刚从床上起来,衣领半翻着,领口也是歪的,歪歪斜斜地露出锁骨。
傅绥的视线一扫而过,很快停在奚年脸上:“我的电脑出了一点问题,需要借用的你的。”
“你用。”奚年想都没想就说,还顺口问,“你还不睡吗?”
“还有一些东西要处理。”傅绥说完关了他的灯,“你早点睡,晚安。”
“晚安。”奚年也说。
傅绥关了门,奚年就向后躺倒在了柔软的床上,然而头发碰到枕头的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就这么猛地坐起了身,飞速下床,连鞋都没有穿往门边跑去。
他用最快的速度开门,然后追上傅绥。
“等等!”
傅绥回身看他:“怎么了?”
怎么了?奚年忽然想起来他刚剪的视频就放在桌面上,标题还是醒目的傅绥水仙十世纠葛,保证他一打开电脑就会注意到。
·🌸第 42 章
◎奇怪的梦(二更)◎
第42章
眼见傅绥停下来, 奚年才冷静下来,斟酌着开口:“我也想起来,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做好, 我先用电脑, 两分钟就好。”
“好。”傅绥没有多问,也没看奚年在处理什么,而是在他离开书房时才问道, “现在可以了?”
他显然是知道奚年在处理一些不方便给人看的东西,但是一般男生电脑里不方便给人看的东西会是什么,大部分人第一时间想到的都会是同一个。
奚年被他温和的眼光注视着,想为自己辩解又无从开口,最后无力道:“可以了。”
大晚上的, 发生那么惊险的事,奚年一时半会是睡不着了,干脆开始刷微博,他睡前发出去的视频, 播放量已经到五位数了。
粉丝的反应跟他预想的差不多,无非是什么“傅哥我可以”,“prprpr”,“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视频”, 奚年一笑而过, 只有一条引起了他的注意:今天是鸽子精们约好了一起回来的吗?
奚年看了其他人给他的回复才知道, 在他更新之前@你来点单我来画也更新了, 还一口气更了三条。
奚年看了看,除了第一条是看上去很普通的, 飞机上, 傅绥给奚年拧保温杯盖子, 后面两条都是综艺里的镜头。
奚年叠薄毯,傅绥的视线落在他的腰上,和综艺不一样的是,格子被几条斜线分开,较小的区域,分别特写了傅绥的眼睛、喉结、捏着水杯的手指。
这三个分镜,都有一样的主题:欲/望
而奚年的身后更是长出了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第二条是奚年脚受伤,傅绥蹲在他的身前,捏住他的脚腕翻转过来,低头,下一格是黑的,最后一格,奚年头顶的金色耳朵尖尖泛着红,脸颊也是一片绯色。
屏幕外的奚年也确实看得满脸通红,他去看标题,发现这几则都是:妖精·年岁兄弟向。
这几则条漫更新比奚年早很多,现在连基于条漫的同人创作都有了,“双陆”话题内,奚奚年看见了无数倒放的文字长图。
出于好奇,他倒过手机看了一张,看着看着他意识到了图片倒放的原因。
[奚年的瞳孔化作金黄,眼中盈满了泪,断断续续地喊他:“哥哥。”
傅绥握着他的脚踝,拇指按住了那一颗小小的痣,低头轻吻,灰色的眼眸愈发深沉。
奚年的呼吸随之急促起来……]
奚年摁灭了屏幕,猛地呼出一口气,避如蛇蝎地将手机丢开。
想到他和傅绥越来越奇怪的兄弟关系,奚年把空调温度调低了一点,把头埋在被子里滚了一圈。
从前他也不是没看过类似的衍生作品,但很清楚地知道,就算是建立在真实画面上的二次创作,那也只是二次创作,傅绥不是傅绥,奚年不是奚年。
现在他的大脑却有些失控,奚年无声锤了一下被子。
第二天敲门声响起的时候,奚年还在浴室,浴室里有一台壁挂式的,洗衣与烘干一体的小型洗衣机,现在正在工作。
而奚年正盯着洗衣机发呆,听到敲门声,他一下惊醒,对着门口方向喊:“起来了。”
他快速洗漱完走出去,傅绥已经坐在餐桌上,桌上简单摆着他们今天的早点,三明治和牛奶。
傅绥昨天应该睡得很晚,他们的阳台是相通的,傅绥通常不拉窗帘,奚年如果不准备睡懒觉也是不拉的,透过落地窗他们能看见对方房间的灯光情况。
昨晚奚年睡着的时候也没见他回房间,睡得那么晚,现在却已经准备好了早餐,衣冠楚楚地坐在这里。
奚年这个晚起的反而呵欠不断。
他昨晚也就是睡得比傅绥早,时间上来讲应该是不早的。具体的,他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大概是因为睡前看了不该看的东西,他做了一整晚的梦,这些场景,有的是现实中存在的,有的奚年醒着的时候绝对想不出来的,但是每一个场景,无一例外,都有傅绥的存在。
其他的细节奚年不记得了,但是傅绥捏着他的脚踝,凤眼微凝俯视他的场景,奚年印象十分深刻。
什么样的情况才能捏着他的脚踝却以俯视的姿态看他?
奚年没再深想,也不再看傅绥,而是专心盯着三明治,一口一口地咀嚼,吃完他又喝了剩下的两口牛奶,才终于觉得自己的心灵宁静了下来。
“我今天上午去公司,下午拍戏,顺利的话四点可以到家。”出于这几天养成的习惯,奚年开始交代自己今天的安排。
“我去超市买食材,然后回来做夏凉糕。”傅绥一点都没有自己的行程或许称不上“行程”的自觉,说完看着奚年,“工作顺利。”
奚年出门的时候还是觉得有哪里奇奇怪怪的,他和傅绥怎么好像反过来了?
从前都是傅绥出门他在家。
*
奚年到公司的时候,聂康的办公室门关着,林琳说何明在里面。
奚年对自己这位前经纪人实在没有什么好感,找了个地方坐下,没一会儿,他看见许修然也来了。
这次他没带助理,一个人来的,估计也是找经纪人,但他完全可以去何明的办公室,或者他自己的休息室等待,来这里做什么?
他跟许修然现在属于长眼睛都知道他们关系不好,不光是他们,还有他们身后的公司新老派系的斗法。
因此奚年也没有费力气去维系面子情,看了他一眼就移开视线。
许修然却主动跟他说起话来:“燕导通知我月底进组。”
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奚年一开始以为他在跟别人说,但他既没有拿电话,身边也没有跟他说话的人。
奚年奇怪地得出结论,许修然就是在跟他说话,出于礼貌,他点点头算是回应。
他不奇怪许修然能拿到《岔三口》的角色,总有人拿试镜的名额做人情,但燕导的戏,去试镜其实是一件很容易的事,他对于选演员有十足的耐性,对于想要试镜的人,几乎是来者不拒,不光如此他还会亲自试,一直到选出心仪的人选为止。
这是小萌告诉他的。
而许修然的演技属于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的那种,如果有形象合适的,被选中也不奇怪。
奚年想了想许修然跟他说这话的目的,诚恳地对他说:“恭喜。”
许修然却又只看了奚年一眼,没有再说话。
他当然能看出来奚年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他在心底笑了笑,奚年这么云淡风轻大概是因为不清楚,其实一开始,收到试镜邀约的不是他,而是奚年。
邀约送到公司,何明却直接带着许修然过去,燕导没有问起缺席的奚年,看了许修然一会儿说:“谁让你来试这个的?”
他也不是真想知道,很快叫人拿上来衣服眼镜,叫许修然试了另一个角色,另一个更贴合他自身形象的角色。
燕导虽然试镜的人多,却从不发剧本出去,据说只有签了合同才能从他那里拿到剧本。
许修然临时抽签演了一段,燕导看完叫他回来等通知,原定的开机时间一拖再拖,电话也迟迟不来,在他几乎不抱希望的时候,却接到了燕导助理的电话。
从解散开始,一切就变得有些不一样,许修然本以为他和奚年会是云泥之别,他在天,奚年在地,事实却和他预想的不一样。
公司上层变动,和新任总裁站一条线聂康亲自带奚年,奚年认识傅绥,还混进了卫逸他们的圈子。
而他,代言输给夏柏阳,经纪人也被聂康压了一头。
现在他终于扳回一城,靠着关系能火多久,没有作品一切都是空谈。作为演员,这两年他一步一步走上正途,他从曾经的鄙视链的下级走到了上级,自然而然有一种优越感。
别说是奚年,就连卫逸,也不知道能火多久,他这样的流量明星,不见得比流星长久。
办公室的门打开,何明跟聂康一起从里面走出来。
何明看见门口的奚年像是想起了什么,回头对聂康说:“说起来那时候燕导那边其实请的是奚年,不过那时候奚年在学校,我就把机会给修然了,修然也果然没有让我失望,拿到了男三。”
“反过来我要是让奚年过去,还未必能选上。”他呵呵笑道:“咱们做经纪人的,还是要会合理调配资源,聂总您说是吧。”
大面儿上,聂康不是逞口舌之快的人,何明刚刚是过来跟他说许修然的宣传营销问题,陈总以政策为由,限制了公司的“宣传部门”,现在所有公司艺人的“营销计划”都需要聂康拍板。
他许修然这个角色背后还有这样的事,但这个机会奚年既然已经失去也没必要惋惜。
他笑着肯定道:“何组长说得没错。”
他们走了之后,聂康叫奚年进去,想到何明刚才的话他宽慰奚年:“演戏这方面,别急,我们慢慢来,你应该也能看出来,公司捧你不是为了赚快钱的。”
“嗯,”奚年应了一声,对着许修然何明,奚年没什么好说的,面对一心为自己着想的经纪人,他就没再瞒着:“傅绥说,让我月底跟他一起进组。”
聂康:?
他第一反应是,奚年怎么直呼傅绥的名字了?闹矛盾了?
第二反应是一起进组,跟组还是拍戏?
第三个想法才是,许修然费了大力拿下,让何明十分得意的,不就是《三岔口》 的男三?而这部戏的男主好像是傅绥?
作者有话说:
每天刚更新的时候修改会比较频繁,因为怕改慢了会进入审核,就要等第二天才能改了otz
·🌸第 43 章
◎捉虫◎
第43章
奚年回家的时候一位五十上下的染着酒红头发的时髦阿姨正从他们家往外走, 手上还提着一只袋子,看上去就是昨晚傅绥装夏凉糕回来的。
奚年很快认出来,这是家政阿姨。一般如果家里没人, 阿姨会隔天上门, 定期更换冰箱里的常用食材,简单清扫卫生,照看家里的动物植物。
如果他们在家, 就会先提前预约时间,阿姨会尽可能挑他们不在家的时候上门,因此奚年平时不太能见到她。
而最近他们都在家,阿姨已经一周没有上门工作了。
他们在电梯口相遇的时候,阿姨还愣了一下, 随即笑开了:“哎呀,年年回来了。一眨眼都长那么大了,咱们好久没见了吧?”
她一笑眼尾的皱纹就深刻了许多,但是看上去很可亲, 一边笑一边夸赞奚年:“跟你哥哥一样俊俏。”
“阿姨好。”奚年也笑着打招呼。
“你好你好,”阿姨侧过身,给他让出路来,“你快进去, 今天你哥哥给你做了好吃的。”
好吃的?大概是夏凉糕, 奚年想。比起这个, 他更在意阿姨说的“你哥哥”, 他恍惚间想起,有意无意的, 他已经很久没有喊过傅绥哥哥了, 傅哥都没有。
而随着他的毕业, 他周围的人也不再自然而然地认为傅绥出现在他身边是以半个长辈的身份。
曾经他没有仔细思考过这样的改变会带来什么样的结果,只是本能地这样做,现在他忽而意识到,他其实一直都不满足,不满足自己划定的界限,本能地想要打破。
奚年打开门进去,看见傅绥在摆弄水族箱,随口问:“怎么了?”
“病了,隔离。”傅绥言简意赅。
养鱼就是这样,就算用了全自动的水箱补氧控温,还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水族箱打开,奚年闻到了淡淡的水腥味,傅绥没有用渔网,而是伸手捞起了一条鼓着眼睛金银相间的鱼。
奚年没看出什么问题,走近了才发现有一点黑斑,可能是鳞片脱落造成的。
一条鱼出现了这样的症状,整个鱼缸都需要消毒处理,这条鱼则需要单独隔离,事情虽然繁琐,傅绥做起来却有条不紊的。
奚年吃着夏凉糕,一边看他做事,只觉得赏心悦目。
傅绥的手很好看,骨感、修长,但并不是精致纤细的那一种,至少光看着手,没有人会怀疑这双手的力量。
傅绥的夏凉糕用的是非常普通的模具,没有他昨晚拿回来的那块精致,味道上来讲却更合奚年的口。甜淡适宜,带着淡淡的蜂蜜特有的香甜滋味。
奚年吃完一块过去给他帮忙——帮忙刷鱼缸,这些鱼可不是翠翠,一身鳞片滑溜溜的,抓松了容易掉,抓紧了它们会挣扎,除非必要,他不上手。
水族箱其实也有清洗模式,放好消毒水,关上盖子等一会儿就行。
水族箱外放着两只巨大的瓷质圆形鱼缸,还有一只稍小的透明玻璃鱼缸。透明鱼缸里养着的就是刚才那条生病的鱼,接下来几天它会被单独放在这个缸里观察。
另外两只大鱼缸里的鱼都因为骤然换了环境有一些不安,飞快地游动着,偶尔还有往外蹦的,傅绥看着鱼缸,跳出水的鱼往往没等落地就会被他接住轻轻放回水里。
奚年忽然想起来一个曾经看见过的猫咪抓鱼的视频,猫咪蹲在水边,一动不动静静看着水面,一条鱼游到岸边的时候,它忽然伸出爪子,将鱼拍出水面,飞快用嘴叼住。
他因为自己的联想笑出了声,于是等傅绥回头就看见他拿手机对着自己。
傅绥眉梢轻扬,没有说什么,可惜一直到水族箱清洗完毕重新注满水,都没有再有鱼企图“越狱”,于是奚年没能再看见傅绥接鱼的绝技。
安顿好了这些鱼,时间已经有一点晚了,平时这个时候他们已经快上桌,但是今天还没有开始准备晚餐。
傅绥没有问奚年晚餐有什么想吃的,他用洗手皂洗了三次手,确保上手没有鱼腥味了才用擦手巾擦干手上多余的水分,然后问奚年,“今晚有安排吗?”
奚年摇摇头:“没有。”
“那跟我出去?”
傅绥的用词很微妙,如果只是简单的出门吃饭,他完全可以说“出去吃”这样的话,但他说的是“跟我出去”,听起来像是有什么别的安排。
“去哪?”
“去试镜。”
奚年一头雾水,准备都没有地、去试镜?
他们去了上一次奚年来过的那家会所,到的时候已经有一个人在了,一个留着半长头发的男人,在踩缝纫机。
奚年从那一头半长微卷的头发辨认出了他的身份,燕导。
关于燕导,有两个广泛的传闻,一个是他脾气有点怪,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好说话,有时候又几乎无法沟通,大概凡天才者,多少都有自己的傲气;另一个则是他爱好很广泛。
爱好广泛奚年现在已经体会到了,昨天的夏凉糕和今天的缝纫机。
傅绥没有打招呼的意思,直接带着奚年走到桌前坐下,用桌上的平板点餐,点完了服务生把饭菜送上来,一直到傅绥和奚年吃完,那边踩缝纫机的声音才停下。
燕导拿着他刚踩出来的渔夫帽,给傅绥看:“怎么样?”
“能用。”傅绥的评价不算高,燕鸿昇也不在意,把帽子往前一送说,“给你了。”
他说完看向餐桌,似乎是想坐下继续吃,但很快他发现没有筷子,他伸长了手去拿放在餐桌内侧的备用餐具,刚拿到手,又不满地说:“为什么有胡萝卜?”
桌上的胡萝卜是焖的,软糯香甜,胡萝卜味不重,奚年挺喜欢的,但是燕鸿昇显然跟他不一样,他是单纯地讨厌胡萝卜这种东西。
“不是给你点的。”傅绥这样说。
“他是谁?”燕鸿昇这才看向奚年。
奚年极少会因为被人忽视不适,但刚才燕导确确实实给了他这种感觉,他和傅绥在一起时,不论多了谁,他们都是极为自然的一个整体。
燕导不是,他从站起身开始眼里就只有傅绥,他对傅绥的态度极为熟稔,如果房间内的三个人要分成两组,他回毫不犹豫把奚年分出去。
奚年第一次被人划到傅绥的另一边。
因为这一份不适,他没有开口,傅绥说:“奚年,齐悦。”
“齐悦?”燕鸿昇的视线又转回傅绥那里,“我同意了吗,你就把人选好了。”
“跟他演对手戏的人是我。”傅绥说,似乎是真的一点都没觉得哪里不妥。
“拍戏的人是我。”燕鸿昇也说,他强调,“我是导演。”
傅绥只还了他两个字:“投资。”
燕鸿昇没声了,他又看向奚年,似乎在评估什么。
他不愿意找太多的投资,尤其是前期定下之后再找人追,这中间麻烦事太多,除了为院线、平台等因素考虑,他宁愿自己出钱投资。
但是现在的电影制作成本越来越高,尤其他又爱用实景,拍完了还有宣发的钱。他前几天要傅绥加一千万的投资,为了一个临时想出来的场景,他知道傅绥拿得出来。
跟傅绥合作有一个好处就是,他不要片酬,而是直接入股拿分红,除此之外,如果有需要他还能投资。
从前很容易就松口的傅绥,这一次却一直没有同意,燕鸿昇险些以为他是没钱,没想到是为了奚年。
他权衡之后同意了,但是提出了一个要求:“你自己带。”
傅绥颔首。
齐悦这个角色,戏份不多,却很重要,他是主角心底的光,微弱,但是一直都存在。
就像傅绥刚才说的那样,他的对手戏基本都是跟傅绥拍的,有傅绥带着,只要他不是蠢得过分,应该都没问题。
最后燕鸿昇还是坐了下来,他没坐在傅绥那边,而是更靠近奚年一点,因为那边有胡萝卜。
他一边吃,一边问奚年:“你剃过光头吗?”
奚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但还是回答说:“没有。”
“那你得剃啊。”他喝了一口果汁,又用餐巾捂了嘴,“为什么果汁也加胡萝卜?”
傅绥没再理他,对奚年说:“齐悦得了癌症。”
癌症,要化疗,会掉头发,奚年略一思索就明白了。
燕鸿昇把果汁也远远推开,又把刚才说要送给傅绥的帽子拿回来,给奚年:“那帽子送给你吧。”
奚年接过这顶黑色的渔夫帽,意识到这位燕导不是在刻意排斥他,而是他似乎跟一般人有点不一样。
不一样的地方还表现在,他在盛饭的时候在奚年和傅绥之间看来看去,最后像是选定了奚年,对他说:“你帮我盛饭。”
奚年盛饭的时候他没有喊停,于是盛了满满一碗,这里的碗并不是寻常饭店的那种小口浅碗,满满一碗分量不少。
燕鸿昇说:“太多了。”
但是他没有叫奚年减掉的意思,也没有自己上手减,就这么开始吃起来,快吃完的时候又说了一次:“太多了。”
说完又接着吃,一直到吃完,他又看着奚年,很认真地说:“太多了。”
“……”
奚年去看傅绥,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就试探着说:“我知道了。”
燕导满意点头。
他们离开会所的时候,傅绥说:“他小时候有自闭症,高功能,干预得早,恢复很好,但他规则意识很强,有轻微的强迫症。”
“那他为什么会同意?”
“你的外形是符合的。”
奚年摸着帽子想,光看他的作品,完全看不出他是那么“有原则”的人,他的作品风格很多变,并不是只有纯粹的守规则的“好人”。
或许也跟剧本有关,这么多年,燕鸿昇拍的每一部作品,剧本都出自一人之手,他们两个不知道是谁成就了谁。
奚年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为什么不自己盛饭?”
“不知道,应该是习惯,他助理在的时候都是助理盛。”
“那你给他盛过吗?”奚年好奇地问。
傅绥没说话,看了他一眼,奚年知道了,没有。但是傅绥其实没少给他盛饭。
就算是对异于常人的人,傅绥的距离感依旧很强。
*
国内的剧组开机大多有一个拜神的过程,燕导的剧组从来不搞这个,但他会组织一次团建,项目由他来定,参不参加随意。
就奚年知道的项目有看话剧、农家乐、划龙舟、做风筝,一般都是就近,这些都还好说,有一次是爬雪山,还上过社会新闻,他们爬山的时候救了几个被困的驴友。
这一次电影的拍摄是从江城开始的,不过戏份主要都集中在傅绥这个主演身上,还有奚年。
因此开机仪式过来的人不算太多。
屋子里简单摆了几张桌子,每张桌子旁都有三条椅子,奚年看不出来这是要干什么。不只是他,其他人也在猜这次燕导要搞什么花样。
许修然是第一次跟燕导合作,但他来之前就打听过燕导的行事风格,面带微笑地加入了讨论:“可能是要玩游戏或者做什么手工?”
忽然,他看见了一个有些熟悉的身影,奚年?
许修然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你怎么也在?”
“拍戏。”奚年说。
许修然看见了他身后不远处,在跟编剧说话的傅绥,像是明白了什么。
他忽然笑了一声:“难怪你从来不去刘总那。”
奚年觉得自己跟许修然没有什么好说的话,他并不是一个被人恶意针对之后还能笑脸相迎的人,但他不明白,许修然忽然提刘总做什么。
何明不止一次地要奚年去参加刘总组的饭局,那不是单纯的饭局,除了吃饭喝酒还有许多后续的活动,而这一整场的娱乐活动,说白了就是一个钱权色交易的平台。
奚年不去的理由太简单了,他没权没钱,去了就是整个生态链的底层,名为“色”的那一环,不认为这是什么需要多想的原因。
许修然却了解地笑道:“也是,换了我,我也选傅绥。”
奚年皱起眉,这是他第一次在许修然面前表现出这么明显的“不高兴” 的情绪,他说:“你没得选。”
“你……”
许修然半晌说不出话,最后冷笑说:“你和傅绥的关系要是被江城大学知道了会怎么样?”
“不用你操心,他去参加我的毕业典礼了。”
奚年说完不再跟他废话,走了几步去找燕燕鸿昇,来之前燕鸿昇打电话给傅绥请他转告,他给奚年的帽子准备了一个小小的装饰。
燕鸿昇交给他一个不大的盒子,盒子里面躺着一只毛毡小猫咪,可以依稀看见底部有个别针。
“谢谢。”奚年说。
燕鸿昇很满意地说:“你比傅绥好,他从来不收我的礼物。”
虽然是为了夸他,奚年依旧为傅绥辩解:“那天他带了夏凉糕回来。”
“那是送给他家里人的,我请他吃,他说家里有人在等他,要回去了。”燕鸿昇说到这里,像是才反应过来,“你知道夏凉糕,你是他的家里人?”
听他说话,奚年总是会忘记,燕导今年三十多快四十,比他、比傅绥都要大。
他点头说是。
燕鸿昇的手表响了一下,他立刻说:“要开始了。”
于是奚年看到有人给送了扑克牌和一盒子卡片上来。
燕鸿昇说:“今天来斗地主。”
这个活动出乎大部分人的意料,那些卡片上大多写着时间,时长有三个小时到两天不等,余下的有什么奶茶、风扇、海螺、马克杯之类的都有。
燕导说:“我发现明明再开机前就已经协调过时间了,还是有人爱请假。我再说一遍,我的剧组里不允许请假,如果非要请的话,”他指着满桌子的卡片说,“假条都在这里了,你们靠本事赢吧。”
燕鸿昇固执起来,真的会宁愿不拍戏也要换人,别说伤敌一万自损八千了,真要铁了心伤敌的时候,他自损一万八也不妥协。
大部分人出于有备无患的心理,都上桌了,斗地主积分制,地主赢了三分,农民赢了一分,两分可以抽一起签,也可以直接拿手里的卡片上桌,那就直接用卡片当筹码。
地主靠抽不靠抢,拿到黑桃三的就是地主,一般抽到地主的就算不主动承认也不会故意否认,但也有不那么厚道,玩起无间道的,给游戏增加了更多的乐趣和不确定性。
奚年是跟傅绥一起去的,准确来说是奚年看了几局之后觉得自己可以试试,傅绥跟他一起上场。
除了他们,同桌的还有一个奚年不认识的人,三十上下,不管是长相还是气质都很普通,很难让人联想到明星两个字。
他不是明星,是演员,电影中需要各种各样的演员。
刚才奚年看见他跟许修然在说话,他们说话的时候还往他的方向看了几眼,他本能地觉得,这个人对他或许不会太友善。
果然,他们一坐下,他就跟傅绥打招呼并自我介绍:“我叫柳不凡。”
他说完看向奚年:“这位怎么称呼?”
他们是在牌桌上,十分随意的场合,他说这样的话,听起来是客气,实际上是在表明疏离的态度,叫一个明星做自我介绍,本身就表明了他的态度。
尽管知道他是故意的,奚年还是不卑不亢地说:“我叫奚年。”
边上又有发牌的工作人员,虽然这场子看起来特别儿戏,儿戏到就算打个点好举报聚众赌博都搜不出来什么赃款,但发牌的人开起来却很专业,还会一些花式。
荷官发了牌,奚年理好之后发现,别说黑桃三了,他连三都没有。
他去看傅绥,傅绥的牌展成非常有序的扇形,但很快他将牌拢在一起收到手中。奚年,原本要问他是不是地主,柳不凡在他之前说话了。
“顺子。”
他说完就扔了六张牌下来,三四五六七八,规则就是地主先出牌,地主要是不承认,农民想先手也行,总之就是桌上的人都同意的情况下,谁先出牌都行。
他们在这之前没有交流,奚年下意识以为他就是地主了,傅绥喊过,他直接压上了,从7到Q。
柳不凡没接上,傅绥也没压,奚年出牌,他对子多,即便刚才拆两对,还剩下不少。
“对四。”
柳不凡立刻接上,
傅绥这次跟了一对,转一圈回到奚年这里,他出牌之前先看了傅绥一眼,傅绥示意他先走,奚年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读懂傅绥的意思,这像是一种本能,长时间一起生活带来的默契。
奚年于是直接放出了手里最大的对子:“对A。”
柳不凡紧随其后:“对2。”
几轮交锋之后,奚年出了JQK的连对,手里只剩下一个对子和一张单牌,柳不凡掏出了王炸。王炸是场上最大的牌,他出完随即跟了单张的六。
奚年有一些疑惑,黑桃三到现在还没出现,柳不凡手里只有两张牌,这个除非大的那张牌是全场最大,不然按照逻辑就该先出小的,这样的情况下他却出了六。
什么意思?
他想到了另一种可能,来不及验证,傅绥已经出了除大小王以外最大的“2”。
此时他手上的牌是最多的,奚年刚才就感觉到了,他和柳不凡的牌都偏大一点,那傅绥的牌应该是很小了,他没有指望傅绥兜底的意思。
但现在,傅绥在出了“2”之后,连着拿出了两个顺子,最后一个还正好是三四五六七。
奚年的视线不可避免地落在那张三上面,黑桃三。
傅绥才是地主?
他跟柳不凡两个农民斗得死去活来,真地主却在一边看热闹,顺手还把杂牌甩出来,余下完完整整两副顺子,轻而易举地赢了牌。
奚年想说点什么,又不知道从何说起,在任何时候他都希望傅绥是赢的那个,哪怕对手是自己,他也不会因此沮丧。
但这样的情况实在输得憋屈,他忍不住问柳不凡:“你为什么要先出牌?”
“你不是地主你压我牌干什么?”柳不凡也同时问。
“……”
“……”
“抢先手。”柳不凡先说,说完他看了一傅绥,意有所指地说,“斗地主只能三个陌生人或者三个互相认识的人玩,不然……”
他摇摇头,起身离开了牌桌。
奚年:“……”
他有点好奇许修然究竟跟他说了什么。
不管怎样,这一局下来,傅绥拿了三分,而奚年一分都没拿到,一共可以玩十局,奚年没有拿卡片做筹码的打算,准备拿了积分去抽奖。
傅绥没有意见,奚年想玩,他就陪奚年一起玩,然而十局之后,奚年的几分是只有可怜的两分,积分制是不倒扣的,也就是说,十局里面奚年一共赢了两局,还是碰巧和傅绥一队的时候赢的。
反观傅绥,已经17分了。
在今天以前,奚年一直觉得,纸牌游戏有技巧,但运气也占了很大的比重,可今天傅绥只在跟他组队的时候输过一局,上一次跟蒲弘毅夏柏阳一起玩的时候,蒲弘毅技术好也没好到这个地步。
奚年看看傅绥的分,又看看自己的分,难免有一些沮丧。
他们一起往抽卡箱走过去,前面已经有很多人抽过卡片,剩下的不多,奚年发现自己抽到的“一杯奶茶”之后,更沮丧了。
他抽卡的时候,傅绥站在一旁,看箱子上贴的规则,上面只是简单地说了两分抽一次。
工作人员从他过来就一直在看他,终于忍不住说:“傅哥可以我一个签名吗?”
傅绥颔首。
她双手放傅绥手里接过笔和本子,见傅绥拿着几乎全场最高的积分却迟迟没有动作,自发地理解成了他对抽奖没兴趣,遂贴心道:“需要的话,我们可以直接随机。”
傅绥没有说话,轻轻捏了一下奚年的后颈:“还不抽?”
·🌸第 44 章
◎二合一◎
第44章
不同寻常的开机仪式之后剧组直接进入了工作状态, 他们玩牌的大厅收拾收拾就成了拍摄场地,不过奚年在这里没有戏份,傅绥倒是有, 但也没排在今天。
导演不爱有人请假, 剧组就提前对接艺人工作团队,尽可能安排出一个双方都合适的拍摄时间,这里面弹性时间最大的就是傅绥而这个主演。
他在拍戏的时候不会接其他的工作, 因此反而是他这个主演去适应别人的时间。
前两天都先拍别人的戏份,傅绥在剧组开机的第三天才有第一场戏,而奚年的戏份更是排到了一个月之后。
不过在这之前,奚年需要先剃个光头。
和大部分男孩子一样,奚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的发型也是板寸为主, 家里相册还有奚爸爸带着傅绥和奚年一起去理发店的时候拍的照片。
不过在他更小一些的时候,他的头发其实偏长一点。
奚年摸了摸照片,塑封下的相片里,爸爸还是三十岁的模样, 傅绥的身高也才刚过爸爸的肩,他更是直接被爸爸抱在手里。
一个成年男人,一个少年,一个抱在手里的孩子, 三个人一样的发型, 都是真正意义上的板寸。
照片背景中有一份万年历, 正好被撕到了七月一日, 和现在一样的季节。奚年一下子回想起了这张照片,或者说他们三个人一起去理发的前因。
奚年从小就长得可爱, 奚妈妈虽然没有给他穿小裙子, 但是也很喜欢打扮孩子, 配合他半长的,柔软的头发,总是把他打扮成一个小王子。
头发长了夏天就难免要热一些,奚年无从对比,不知道这个,但是他有一时时刻刻都希望儿子能跟自己混的老爸。
全家人的衣服都是妈妈买的,爸爸插不上手,儿子的造型也是妈妈决定的,爸爸插不上手,他只能带儿子玩自己的喜欢的魔方、乐高、各种模型。
但是这个夏天,他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奚年跟着傅绥去小区翻新的篮球场,看他打了一个下午的球。他跟着傅绥的时候从来都很乖,安安静静的看着他打球,不出声不捣乱,看见傅绥投进了球,他就拍拍手。
傅绥停下休息喝水的时候,也会喂他喝一点,顺手给他擦一把汗,并根据树荫的方向给奚年换位置。
对于傅绥来说,奚年虽然粘人,但是个很好带的小孩。
奚爸爸回来的时候,金色的落日余晖里,傅绥坐在一旁,而他儿子手上拿着球在拍,奚妈妈精心给他搭配的蓝色水手服灰扑扑的,湿哒哒粘在身上,头发也和衣服一样,因为汗水贴在了脸上。
奚年运球不稳,手中的球时不时就会脱离掌控,但他站在傅绥身前,基本上球一脱手就会被他截住还给奚年。
看着努力运球的奚年,奚爸爸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他走过去问奚年:“年年热不热呀?”
“热。”奚年以为爸爸要给自己和傅绥哥哥买雪糕,提前点了单,“要草莓味和巧克力味。”
“好,”奚爸爸一口答应,又问儿子,“年年想不想跟爸爸一样呀,爸爸就不热。”
奚年看着爸爸鼻尖的汗,摇头。
“……”
奚爸爸没有放弃,跟儿子就解释了一番,头发长不利于散热,板寸会凉快很多,最后更是拿傅绥举例子:“你看爸爸和阿绥哥哥都是短头发。”
奚年看看爸爸又看看傅绥,最后同意了。
照片里的奚爸爸是第一次成功带儿子剃头,别提多开心了。
奚年被这笑容感染也笑了出来,傅绥见他在看这张照片,给奚年讲了一点他不知道的事:“那时候学校里组织老师们出国旅游,阿姨不在家,回来叔叔带你去接她的时候,她没有认出你来。”
那时候奚年太小了,这些记忆并不清晰,但随着傅绥的转述,他似乎又想起来了一点,那天爸爸先是带他和傅绥去了一个室外泳池游泳,然后才去接的妈妈。
爸爸帮妈妈和小姨拿行李,他被傅绥牵着走在后面,妈妈问:“年年没来吗?”
接着她大概是看见了傅绥,扬起一个笑,看见带着帽子的奚年,随口问他:“阿绥带谁来了?”
奚年被明显大出一圈帽子挡住了很大一部分视线,这时候终于摘掉帽子,喊了一声:“妈妈——”
接着他听到妈妈大喊了一声:“奚永乐!”
*
剃光头这种事,照理来说,是个理发店都能理,傅绥却带着奚年去了一家在医院外的理发店。
和一般的理发店不同,这家店里,挂着各式各样的假发,店门上方的招牌已经褪色,写着小潘理发四个字。
两边的推拉门上贴着红色的字,一边是“剃头五元”,一边是“禁止吸烟”。
奚年和傅绥都戴着口罩,奚年还戴了燕导送给他的渔夫帽,帽子的边缘上方,趴着一只企图向上攀爬的小猫咪。
店里只有一个客人,是一个穿着环卫服头发斑白的爷爷,他们到的时候他正从椅子上起来往外走,光头店主喊住他,给了他一瓶水。
店主看见傅绥和奚年之后不太确定地说:“我这只剃头。”
这两位客人,看气质可不像是五元剃头的人。
傅绥没有说话的意思,奚年摘了帽子和口罩自己说:“您好,我要剃头。”
他说着摘了自己的帽子,店主看看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关着的电视机,不太确定地说:“奚年?”
奚年没想到会被人认出来,这下迟疑的变成他了:“您看过我的节目?”
“看过,”店主说,“《我们旅行吧》,我的客人们很喜欢。”
他一边说,一边示意奚年在椅子上坐下,看着镜子里的奚年,他又问了一遍:“您真在我这剃?我只会剃板寸。”
奚年却说:“剃光头。”
他说完,从镜子里看见了理发师惊愕的脸,解释:“我要扮演一个病人。”
奚年这样说,老板就明白了,他不再多问,给奚年套好了围布,左手拿着发剪,先将头发剪短,一剪刀下去才十分抱歉地说:“你看我,忘了先洗头了。”
奚年又被他从椅子上引导了洗发椅前躺下。
老板一边给他洗头发,一边打开了话匣子:“你演病人,专门到我这里来剃头,肯定知道我这里干什么的。”
“你别看我现在这样,手艺都忘得差不多了,其实以前我的梦想也是做个时尚造型师,想着有朝一日能给你这样的明星做做造型。”
他叹了口气道:“你说早知道就剃个头,当初也犯不着花这大几万跑那么大老远地去学呐?”
奚年顺着他的话问道:“那为什么又在这里开了理发店?”
他又叹了口气:“大家都以为我叫小潘,其实不是,我姓王,我女朋友才是小潘,这是她的理发店。”
“后来她生病了,癌症。”
“你知道癌症是要做化疗的,掉头发,大把大把地掉,不少人就干脆先把头发剃了。
我女朋友剃头发之前跟我说,‘我老爱给自己换发型,头发总留不长,想着以后有的是时间,现在还是没留长。不过也行,我还没剃过光头呢。’
我陪她一起剃了光头,陪她一起设计假发的发型,她那时候交了很多的朋友,很多医院里的朋友,她们都爱来店里试假发。”
他略过了中间一部分,没有讲小潘的结局。
“我呢,就在这里把她的店开下去,大部分客人还是普普通通来剃头的,不过几乎每天也都会有对面医院走出来的人,他们呢,尤其是女孩子,头发长的,我就给用她们自己的头发给做假发。”
他说话间,用干毛巾包裹住奚年的头发,擦了擦示意他起身。
奚年明白了傅绥带他来这里的用意。
站起来的时候,他看见了马路斜对面医院的大门,依稀看见了肿瘤医院这几个字,奚年想起来傅绥的妈妈,他称呼为小姨的人,应该也曾在这个医院里治疗。
不知道那个时候,这家理发店的店主是现在的老板,还是他的女朋友小潘。
老板手艺娴熟,奚年很快看见自己的头发从围布上滑落,落在地上,镜子里的自己,头发越来越少,越来越少,直到最后,整个头皮只剩下一层极淡的青色。
换了个发型,还是变动那么大的发型,奚年几乎认不出镜子里的自己。
老板倒是摸了一把自己的光头,笑呵呵地说:“没事儿,你这样的帅哥,剃头也还是帅哥。”
奚年盯着镜子看了挺久,想不明白为什么剃了光头会让自己看起来变得更秀气了?
因为直接没有头发了,吹头发的步骤也省了,老板用海绵和毛巾给奚年擦了沾在脸上脖子上的细头发,然后摘下围布问他:“你拍的什么电影?我到时候也去看。”
奚年不知道这能不能说,他刚跟剧组签了合同,里面没有要求保密参演的事,但是不允许提前透露剧情,奚年不知道透露角色身份设定算不算,他去看镜子里的傅绥。
傅绥也从等待区的椅子上站起来,把杂志放回架子上,走了两步过来。
但他不是来替奚年回答问题的,而是把口罩摘了,对老板说:“剃头。”
“傅、傅绥?!”
他发愣的时候,傅绥已经自顾自在洗发池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光头老板仰头看天花板,双手合十,闭上眼念了一句:“老天。”
说完他看看店里,又往门口张望,不太确定地说:“你们在录综艺?《梦想家》?”
《梦想家》是前几年比较火的综艺,帮助各行各业普通又不普通的人实现他们的梦想。老板刚刚还跟奚年说,他的曾经梦想成为时尚造型师,给明星做造型。
原本给奚年理发已经算是圆梦,没想到还有一个傅绥。
“不是。”奚年解释,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傅绥要在这儿理发。
不过老板显然比刚才还要激动许多,大概是傅绥的影迷,碰上明星,和正好碰上自己喜欢的明星,区别还是不小的。
老板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然后问傅绥:“也是光头?”
“板寸。”
奚年这几天把剧本通读了一遍,主角齐凛是个硬汉的形象,确实是十分利落的短发。
老板已经完全忘了刚才问奚年的问题,他的手在裤子上擦了擦,打开水,习惯性地用手试了试水温。
接着他像是才反应过来,傅绥是坐在洗发池前的。
“傅、傅哥,”他磕磕巴巴地喊了年纪比自己小的傅绥一声哥,“要不要躺下?”
“不用。”
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傅绥的声音,有一点沉闷。
奚年和傅绥走出理发店之前,老板跟他们合拍了一张照片,并十分豪爽地免了十块钱的剃头钱。
傅绥戴上口罩,奚年戴上帽子和口罩,他们走出理发店,然后来到了一家摩托车商城。这样的店一般都有固定的受众,平时人不多。
这会儿就前台坐了一个人,染着一头奶奶灰,在玩游戏。
傅绥过去敲了敲桌子,那人下意识抬头看了一眼,旋即喊了一声:“卧槽五杀!”
屏幕已经黑了,他再次抬起头,傅绥说:“预定好的。”
奶奶灰青年一拍脑门,想起来了:“是你啊。”
他翻翻找找从抽屉里拿出一串钥匙,然后拿着手机站起来,带他们往里面走,走出去没几步,他带着轻松愉悦地笑容收起了手机,对他们说:“装好了,在仓库,直接就能从后门骑走。”
到了车边,傅绥从奶奶灰青年手里接过钥匙,熟练地跨上车,从开后门开车转了出去。
奚年觉得这个车跟他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前厅展示的车,一辆比一辆炫酷,而傅绥刚才骑的,酷还是一样酷,就是透着一点年代感,透着点沧桑。
奶奶灰青年看见奚年站在原地,没忍住吐槽了一句:“我没见过那么奇怪的要求,都多少代以前的配件了啊,都停产了,收废品的倒是有,也得能用啊,光是收件而就花了我三个月,车身还得做旧,还自然,要不是给的钱多我……”
说话间,摩托车而轰鸣声又由远及近,奶奶灰青年闭了嘴,问傅绥:“怎么样?这次您满意了吗?”
“可以。”傅绥说。
他戴着头盔,就没带口罩,不过隔着护目镜,青年也看不清他的样子,就是觉得应该挺帅。
“那您慢走,有需要随时找我。”
“再拿个头盔。”傅绥说。
几分钟后,奚年戴着新的头盔坐在傅绥的后座,傅绥骑着车,载着他,穿过呼啸的风。
奚年坐过很多次的副驾驶,还是第一次坐摩托车的后座,这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体验。坐在汽车里一百二十码都没摩托车的六十码来的刺激。
他下意识收紧手臂抱住傅绥的腰。
出门的时候,奚年以为只是傅绥带他剃个头,没想到还是给他自己做造型。板寸、摩托,傅绥显然是在让自己变成齐凛。
叶擎说,演员演戏整体的氛围感也很重要,而氛围的其中一部分就是演员自己的造型,合适的造型有助于演员更快地融入角色。
傅绥现在就是在融入角色。
奚年还是奚年,傅绥却正在变成齐凛。
傅绥显然是在教他,奚年不知道接下来他们还要去哪里,他渐渐习惯了这个速度,抬头看街景的时候不再眩晕。
进入车流密集的路段,车速渐渐放缓。
江城很大,奚年不太往这边来,对这里有点陌生,傅绥又七拐八弯地走了一阵,他们就到了一条十分老旧的街道。
路面还是水泥的,而不是现在常用的柏油,打着一块块补丁,街边的店铺广告牌都很旧,傅绥这辆刻意做旧的车,在这里显得和谐多了。
水泥路的两旁停满了车,本来就是双车道,汽车在这里通行很费力,摩托车通行倒是很方便。
摩托车在一家纹身店门口停下了。
傅绥示意奚年下车,奚年下车之后,他也摘了头盔下车,那剃得极短的头发上,可以看见晶莹细小的水珠。
傅绥从前的头发要长一点,有一种成熟男人的绅士疏离,现在发型一换,荷尔蒙不加遮掩地外溢,野性十足。
也可能是因为现在的傅绥,不仅仅是傅绥了。
“你要文身?”奚年忍不住问,他理解傅绥为角色做出的改变,但是文身这种几乎不可逆的东西……
傅绥看着奚年担忧的表情,抬起手又放下,略带笑意地解释:“不文,画。”
他们一起进了这家不太大的店,这一次店主是一位女士,是一位看上去年纪不小的女士,她穿着一件黑色的吊带,从手臂到肩到胸口,所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文了图案。
看见傅绥她一句废话没说,拿出来了三张画稿,傅绥选定其中一张奚年一看就知道是神兽但不知道具体什么神兽的图,拿起笔改了几处线条。
这个纹身店很小,没有太多的地方可以落脚,就文身床那边最空,奚年就坐在边上的软凳上。
他看着傅绥跟店主没几句话地用纸币沟通交流,忽然觉得,如果电影加一个花絮,加一个傅绥为自己设计造型的花絮,应该会很有意思,这一路下来,他几乎全能。
奚年在剃头之前问过傅绥,是要等剧组的造型师来做,还是自己提前去剃也行,傅绥当时说:“没有人比你更了解你的角色,更清楚他应该是什么发型穿什么衣服。”
奚年想,他的角色,齐悦,会穿什么样的衣服,病号服?除了这个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大脑几乎是一片空白,剧本很简练,最多的就是对话,人物的性格可以从对话里窥见,奚年记得有一句台词说他想去游泳,如果没有生病,应该是一个爱运动的人?
奚年正想着,听到店主说:“七千,这颜料要是天天出汗洗澡最多一周,得描,一次一千二。”
闻言,奚年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这个纹身店,如果光看,他是看不出来这样一家小店的收费水准的。
傅绥当然不会讲价,他说:“可以接受跟组吗?”
纹身师抱臂:“那就一天一千,干活另算。”
他们敲定之后,纹身师叫傅绥去那边床上躺下:“我准备颜料,你安顿好这个小朋友。”
奚年听着他们的对话还在想,这个钱不知道是傅绥掏还是剧组掏,还是算他额外投资?不知道他们怎么就提到了自己。
那纹身师明显是调侃,哪知道傅绥走过来还真喊了一声:“小朋友。”
奚年:???
傅绥轻笑着抬了一下他的帽子,让他的视野开阔了一点,接着告诉他:“出门往左走,第十三家店铺是一家饰品店,去挑一副耳钉。”
奚年下意识去摸自己的耳垂,傅绥在他之前捏了一下,然后说:“给齐凛的。”
“我挑?”
傅绥颔首。
奚年连自己的角色平时该穿什么都还没想清楚,又怎么知道齐凛会带什么样的耳钉。
“齐凛,喜欢什么样的耳钉?”
“我喜欢什么样的?”
奚年第一反应是傅绥不喜欢耳钉,他都没打耳洞,但是既然傅绥这样问了,那就假设一下,他想了一下说:“黑曜石,菱形。”
傅绥没有给出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而是说:“齐凛喜欢什么,齐悦知道。”
什么意思?是说齐悦足够了解齐凛,还是说,他们的关系就像他跟傅绥?
奚年带着不明不白地任务走出纹身店,走向饰品店,看见一个女孩子给另一个女孩子挑发圈,另一个吐槽说:“每次都说给我挑,其实挑的都是你喜欢的。”
挑发圈的女生抱了她一下:“哎呀,分那么清楚干嘛啊,我喜欢的,你会讨厌吗?”
奚年忽然意识到,刚才他第一个想到的菱形的、黑曜石的耳钉,与其说是他觉得傅绥喜欢的,不如说是他喜欢的。
所以,傅绥的意思是,挑齐悦喜欢的?
问题一下子又回到了原点,奚年捏了捏眉心,齐悦喜欢什么啊?
·🌸第 45 章
◎二合一◎
第45章
很快奚年发现自己多虑了, 老街的饰品店一半架子上放的是文具,余下的也是适合女生的饰品多一些。
耳饰挂了大约一平米的网格墙,但大多是女款, 适合男生戴的一只手数得过来。
老街的饰品店内东西都不贵, 耳饰最贵的一对也就不到五十,傅绥说要在这里买,奚年干脆买了三对, 他现在不知道哪一对合适,那就回去再看。
尽管奚年戴着帽子,戴着口罩,前台的小姐姐还是凭借自己爬遍百家墙头的精准眼力认出了这一定是个帅哥,全程微笑着结账收银, 看见他买的是耳钉,她还主动问:“帅哥要打耳洞吗?你买了那么多,免费哦。”
奚年想起来,傅绥也没有耳洞, 他会打吗?
“怎么打?”
“用耳钉枪,很快的。”
奚年看一眼她手上的“枪”,果断摇头,小姐姐惋惜地说:“那你什么时候想打了都可以过来, 只要我在就给你免费打。”
奚年谢过她的好意离开。
他回到纹身店, 纹身师已经勾勒好了整体的轮廓, 因为不是真的纹身, 不需要上麻药,她像是在作画一样, 先勾轮廓再完善细节。
她作画的时候很慢, 一笔一笔都是小心取色, 将颜料的量控制到恰到好处,但落笔的时候,有种漫不经心的随意感。
她一只手拿画笔作画,另一只手有时拿颜料盘,有时拿酒瓶。
奚年回到店里的时候,她手边已经空了两只啤酒瓶罐子了。
而傅绥也没有像一般文身的客人一样平躺着,他斜倚着墙,并不是完全放松,又不算紧绷,奚年不太能形容这种感觉,大概就是“虽然在休息但随时可以进入战斗”的状态。
文身曾有个别名叫刺青,现在不止有青色,但青色依然是主文身主流的颜色,傅绥纹的就是青色的,奚年看着纹身师用细软的画笔,耐心地描摹,留下形态各异的线条,忍不住问:“我能不能拍一个视频?”
虽然剧组没有来拍花絮,但他可以自己拍,这样的视频当然是不能往外发的,他可以自己留着看。
绝大部分时候傅绥都不会拒绝他的要求,这一次傅绥却说:“给我拍照是要花钱的。”
奚年愣了一下,又听到一声笑:“开玩笑的,你拍吧。”
就算最近傅绥变得跟从前不一样了,也绝不是这样的,奚年觉得傅绥可能在找扮演齐凛的感觉。
他不像奚年努力地寻找自己身上和角色共通的点,然后无限放大,他选择让自己彻底成为另一个人。
奚年拿出手机。
宁愿把画笔叼嘴里都不愿意放下啤酒罐子的纹身师对他说:你往那边走走,有个相机,我儿子的。
奚年走过去果然看见了一只不加任何保护,镜头盖子都不知道去了哪里的相机被挂在墙上。
他摘下来看了看,好在镜头没有什么损伤。
奚年会剪辑,但是没有专门研究过摄影。
不过熟读唐诗三百首,不会做诗也会吟。剪视频也一样,他不懂得构图,但是看多了业内大佬们的作品,不知不觉间提高了欣赏水平,本能地会知道什么样的角度更好看。
纹身店的门开在偏中间的位置,进门往右走是相对空旷、且整洁的文身台;而另一边看起来有些杂乱,放着各种画册、图纸、速写本、一台老式电脑,还有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应该就是纹身师的第二个工作台。
奚年站在大门偏左的地方,距离不远不近,可以看见纹身店杂乱的这一角,也能看见傅绥和纹身师。
他拿起相机看镜头中是取景,发现距离虽然合适,但是这样镜头看起来有点满,于是尝试着往前走出半步,迈出去的脚还没有落地,他先下意识地按下了快门。
他的手说不上稳,这一下如果是手机拍的,相片多半就糊了,而手上的单反凭借一秒几十次的曝光,准确捕捉到了奚年下意识想要拍下的东西。
奚年去看刚刚拍下的相片,整个镜头确实是满满当当,左下高高摞在桌上的画册,墙上是彩色的涂鸦,有次是玻璃门。
上方则是文身台的位置,傅绥斜靠在墙上,纹身师在弯腰捡东西,正好露出他身上画了一半的文身。
这张图让专业的摄影师来看或许有很多的不足,但是不论是谁,看到这照片的第一眼,都会去看那个斜倚靠墙的男人。
他撩起眼皮看过来的那一刹那,像是休憩的野兽睁开了眼。
那一刻奚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
他再抬头看去,傅绥的身形又被纹身师挡住了一部分。
奚年说是要拍视频,但是不论是手机的电量还是阿姨给他的相机的电量都不足以完成着这个任务,他只能选择性地拍摄视频和相片。
但对着傅绥,取舍成了一件很困难的事,最后奚年用不到百分之三的电量拍了一副成品。
又等了一会儿,等到傅绥身上的颜料彻底干了,等到奚年的手机彻底没电了,他们终于走出了这家纹身店。
此时已是华灯初上。
由于文身的大部分图案都集中在右侧,傅绥长时间维持着同一个姿势,走出店面略微活动了一下身体。
奚年一出门就左转,他的脑袋被人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奚年愣在原地大约一秒,才反应过来跟着傅绥往右走。
他看着傅绥,不太确定:“齐凛?”
傅绥扔给他一顶头盔,问他:“耳钉买好了?”
“买好了。”
傅绥虽然问了,却没有叫他拿出来看,长腿一跨上了摩托车,在发动机的轰鸣声中,摩托车扬长而去,只剩下奚年站在原地。
他倒是没想过傅绥会把他扔在原地,一来傅绥都给他头盔了,二来,不论他在扮演谁,他都是傅绥,傅绥不会扔下奚年的。
这条街白天人流量不大,晚上倒是热闹起来了,奚年已经闻到了夜宵大排档特有的香味,傅绥控着车调了头稳稳停在他面前。
“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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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机仪式之后,傅绥的工作团队迅速到位,管红和张小萌都结束了自己的旅行,开工这天,林航来家里接他们去剧组,小萌也在车上,她坐在副驾驶座。
奚年和傅绥上车之后她先是跟傅绥打招呼,然后用热情了十倍语调对奚年说:“年年好久不见,我给你带了礼物。”
她从前面把东西递过来,奚年直觉里面是魔方,之前每一次傅绥给奚年送魔方的时候也是这样的袋子。
小萌跟在傅绥身边那么久方当然也知道奚年喜欢什么。
奚年打开看了,发现不是傅绥经常给他买的异形魔方,而是一个很普通的三阶魔方,不过特别的地方在于魔方是全透明的,奚年试着转了转,虽然有点滞涩,但是确实是能动的。
小萌说:“送你一个怎么转都是原始状态的魔方。”
“谢谢小萌姐。”
小萌笑眯眯地问他:“今天正式开工了,年年紧张吗?”
奚年看看傅绥,紧张是紧张的,但是有傅绥在,似乎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他的表演理论课已经上得差不多,叶老师说,过一阵他要去指导学校里的话剧团,不能给他上课,会另外请一位老师带他,不知道会是谁。
他们到了剧组之后,傅绥去换了一身衣服,他几乎不用做造型,奚年这边要花的功夫多一点,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和一个健康的人,外表上就会有很大的区别。
头发他自己先剃了,但他没想到还有眉毛。
奚年不知道傅绥是忘了还是没提,总之被造型师摁在椅子上拔眉毛的时候,奚年用尽了全力才没有让表情失控。
燕导对齐悦的要求是脆弱好看,加上化疗也只是会一定程度上导致毛发脱落,头发都未必会掉光,只是很多人选择直接剃了,眉毛当然是不用全拔的。
造型师只是尽可能让他看起来“脆弱”,这样的眉毛当然不能太浓密,得拔,拔的时候顺便修了修眉形。
奚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更秀气了,画上妆,穿上戏服都能唱一曲贵妃醉酒的那种秀气。
今天的重头戏在傅绥,奚年只有一个镜头,连台词都没有,出镜是为了配合傅绥,今天要拍的是“齐凛看见齐悦”,明天他的戏份就会多很多,需要拍他来到赌场,拍“齐悦看见齐凛”。
燕导只看了傅绥一眼就过来看奚年,同样只看了一眼,就问他:“你的帽子呢?”
奚年以为他指的是拍摄中的帽子,拍摄中齐悦戴的是棒球帽,结果燕导又拿出来了一只小猫咪毛毡,这一次是趴在地上尾巴翘起的样子,奚年猜测应该是放在帽子顶上。
奚年的帽子在林琳那里,林琳这才知道帽子上可爱的小猫咪不是帽子自带的,而是燕导送的,她拿出帽子,燕导亲自给小猫咪安排好了位置才离开,走的时候对奚年说:“你第一次拍,只有一个镜头。”
听起来像是在照顾他,但奚年知道自己很可能会成为这场戏最大的困难。
他默默叹了一口气,造型师开始调粉底,一连试了几个色号才满意,然而一上脸他就把头转开,对等在一旁的林琳说:“我觉得我就是个罪人。”
奚年看着镜子里黄了一边脸的自己,没有说话。
他做好了造型走出去的时候,傅绥在确定等会儿正式拍摄中要走的路线,奚年猜测这应该会是一个长镜头,拍摄齐凛从大门进来,穿过整个赌场大厅的跟不同的人打招呼。
齐凛穿着黑色的工装背心,右边胳膊到胸口是大片的刺青,他从大门进来,一路都有人跟他打招呼,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态度,他也有不一样的应对。
如果不是傅绥走到绕过一条椅子的时候往回退了两步,奚年甚至以为这是正式的拍摄。
傅绥退回到椅子后面,再次往前走的时候他没有再绕过那条椅子,而是一脚踹开,这才是齐凛会做的事。
他走到这头,原本是想看看刚才的路线,发现刚才连摄影机都没开,燕鸿昇说:“可以了,拍吧。”
工作状态的傅绥一般话不多,但今天有奚年在。
“想好选哪一副耳钉了吗?”
奚年想到他买的那三副耳钉,摇摇头:“没有。”
“那个不急,你可以慢慢选,”傅绥像是在宽慰他,“现在可以想一想,等会儿听到我名字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他说的“我”是指齐凛。
这场戏的前情提要是齐悦因为自己亲爹被赌|场扣住了,他奶奶和后妈带着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一起过来,跪在地上求他,求他救救他爹。
他们知道他有钱,齐悦确实有钱,救命的钱。
她妈妈也结婚了,继父很有钱,在他的医药费上并不吝啬,甚至几次开口让齐悦跟他们一起生活,反而是齐悦的妈妈始终没有松口。
但妈妈每一次过来看他,身上都有伤,渐渐的,齐悦不再主动联系她。
他来到赌|场的时候,抱着一命换一命的心思,用他的命,去换那个奶奶和后妈口中给了他生命的男人的命。
但是齐大勇欠的钱比他想的更多,赌场的说法是,这里头有利息。
齐悦不懂得里面的弯弯绕绕,一开口就露了底,他们知道他带了多少钱,也知道从他手里掏钱比齐大勇容易,哄骗着他先还了本钱才说出还有利息的事。
齐悦父母离婚多年,他一直跟着妈妈过,从没见过这样的人,从没遇到过这样的事,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办,这时候他听到有人大喊了一声:“操|你|妈的齐凛,别以为老子……”
听到齐凛的名字,齐悦下意识转过头去,在这之前他先听到了一声惨叫,接着他看见那个上一秒还在叫嚣的男人被齐凛一脚踹倒,齐凛蹲下|身,拍了拍他的脸,皮笑肉不笑地问:“老子?”
齐悦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齐凛,这里齐悦是没有台词的,走投无路的时候看见齐凛,他却没有主动开口,是齐凛处理好了那边的事才过来带走了他。
奚年想,齐悦在这样的境况下看见齐悦,第一反应,应该是求救,但他看见了齐悦刚才的动作,意识到他是赌|场的人,在他的认知中,那本就是不正义的存在,何况他刚刚还被赌|场的人逼债了。
善恶难分,失望,或者说厌倦了、放弃了,不想求助不想计较不想挣扎不想活。
那么那个眼神,应该是惊喜到惊愕,对视之后,对视之后是他先转开视线,还是傅绥先?
这场戏傅绥没有提前跟他对过,他昨天提起来的时候,傅绥说:“不用对。”
偏偏刚刚又叫他思考该是什么反应。
惊喜,惊愕,是什么反应?他想了想,把眼睛睁大了一点。
惊用眼神去表现,喜悦和愕然用嘴?惊喜的时候是笑,惊愕的时候就是瞠目结舌。
这一刻奚年觉得自己像个读不懂题目却硬要往上套公式的学渣。
场务通知奚年上场的时候,奚年揉了揉脸,让自己的表情放松下来,和他站在一起的还有几个群演。
他们这边今天不算正式拍摄,但为了让镜头晃过来的时候,尽可能自然一些,他们也需要找找感觉。
两个人都染着黄发,一个穿着破洞低腰牛仔裤,露出了红色的内裤边,脚上夹着人字拖,另一个穿着皮衣皮裤皮鞋,身上挂着数不清的环。
穿着皮衣的那个小声吐槽了一句:“这衣服也太土了。”
另一个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老子都露内裤边了,我说什么了?”
他们虽然吐槽,进入状态却比奚年快一点:“你出去打听打听,跟银行借钱,是不是也要利息?”
“你爸这钱,这是欠了整整一年啊,我们收点利息不过分吧?这五万块钱拿去买股票,这会儿说不定都五十万了,我们这利息才两万五,这算厚道啦。”
他们的姿态实在惹人厌,即便奚年知道这时候是在演戏,即便他已经看过很多遍剧本,还是不由自主地生出了几分怒意。
而在这份怒意即将到达顶峰喷薄而出的时候,他听到了齐凛的名字。
齐悦不自觉地转身,接着他看见了齐凛将人踹倒在地,然后抬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凉得没有一丝感情,让齐悦的原本因为听到他的名字而产生的喜悦一扫而空,他告诉自己,这不是齐凛。
“过。”
听到燕导的声音,奚年还有一点茫然,这样就过了?
傅绥松开了被他压在地上的群演,拉他起来,傅绥那边还有几个镜头要补,不过没奚年什么事了。
他走到休息区,小萌为他鼓掌:“年年真棒,第一场就过了。”
林琳也喊他年年,并且把手上的两个小风扇都给他,剧中的设定算是初夏,所以穿什么的都有,而奚年作为一个病人,穿的尤其多。
他今天没有戏了,可以去卸妆换衣服。
奚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走到燕导那边,看傅绥补完了几个特写镜头。
燕鸿昇回头看了他一眼,忽然问他:“你喜欢小鸟吗?”
奚年一头雾水,燕鸿昇说:“小鸟也很可爱。”
奚年想到他那两只毛毡小猫,猜测他是在说这个:“帽子?”
“嗯,”燕鸿昇点点头,问他,“你喜欢吗?”
奚年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朋友送给他的礼物他会收下并且珍惜,但是燕导这承包售后的架势,让奚年怀疑自己出差不是不该收下他的礼物,毕竟他看起来很喜欢那个帽子。
“猫和鸟在放在一起不合适。”傅绥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
“为什么不合适?”燕鸿昇不解地问,这个时候他不像是坐在屏幕后掌控全场的导演,而想一个天真懵懂的孩子。
“猫抓鸟。”傅绥言简意赅。
这样的理由说服不了别人,但是能说服燕鸿昇,最后他对奚年说:“那就还是猫吧。”他说着叹了口气,“小喵掉的毛太多了。”
奚年猜小喵应该是他养的猫,他之前送的两只毛毡小猫都是一个花色的。
燕鸿昇说完,一秒切回了工作状态,对傅绥说:“下一场准备。”
傅绥回到场上,奚年也去卸妆,换好衣服整个人都清爽了很多。一般拍摄完毕是可以离场的,不过奚年要蹭傅绥的车一起回去,还要在现场观摩,就没有离开,他叫林琳先回去了。
傅绥拍到今天最后一场,剧组快下班的时候,场务过来当面跟奚年确认了明天要拍的内容场次,并叮嘱他:“好好准备,燕导有时候脾气不好。”
“好。”奚年认真答应。
但是场务没有走,他看看燕导,觉得燕导今天这状态没什么说服力,于是举了个例子:“本来取景是在江城的,不知道你有没有去过,那边老街夜市挺有名的,但是燕导不满意,他说那地方不错,但是背景里高楼大厦太多了,不行。”
因为这个理由,原定的开机时间晚了两个月,这期间燕导亲自跑了十来座城市选下了最终的拍摄地点。
奚年还是头一次知道,原本的主要取景地也在江城,老街,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就是傅绥带他去的那条。
而现在,因为燕导的高要求,他们拍完这边的戏份需要去一个离江城两百多公里的小城。
场务离开的时候还给奚年准备了一份纸质的场次安排表,时间要求都标注得很细,就差明着说:“不要超时,超时会加班”了。
明天确实是奚年的戏比较多,奚年想,燕导应该是在尽可能地按时间顺序拍,或许跟轻微的强迫症有关,或是为了演员拥有一个“延续”的情绪状态。
难怪场务大哥那么放心不下,应该不止是他,可能全剧组都挺放心不下的,能准时下班谁乐意加班?
好在他的戏大多是和傅绥一起拍的,他们今晚睡前可以对对剧本。
作者有话说:
·🌸第 46 章
◎柠檬果茶◎
第46章
傅绥的效率极高, 除了要补细节或者对戏的演员出了什么问题的几乎都是一条过,奚年记得今天的原定收工时间是五点半,但最后他们上车回家的时候还不到四点半。
照例是傅绥进了厨房, 奚年想了想也跟进去, 但他其实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傅绥每一个步骤都像是计算好的,从进厨房开始就几乎没有闲暇的时候, 几道菜他可以同时完成。
奚年在厨房门口站了有一分钟,傅绥始终没有回头,不过他抽空从食材柜里取出来了几十个煮好的土豆,放在料理台上。
“去皮。”
土豆很小,并不是那么好剥, 等奚年剥完这十来个土豆,傅绥已经端出去了一道菜,接着他又拿过保鲜膜示意奚年把土豆敲扁。
接着是刷上油和葱蒜香料放进烤箱,整个过程傅绥没有插手, 等烤箱“叮”一声响起,傅绥已经完成了剩下所有的菜。
烤箱门打开,烤盘上圆滚滚的土豆外酥里嫩散发着强烈的香气,奚年忍着烫先吃了一个, 好像有点甜, 糖放多了。
不过总体而言, 以奚年的厨艺来说, 这算是超常发挥。
上桌了之后奚年才发现今天是四菜一汤,一般来说他们两个吃饭, 傅绥只做三菜一汤, 多出来的无疑是那道烤土豆。
像是傅绥为了哄他临时叫他做的。
不管傅绥是出于什么目的, 奚年第一次做出这样色香味俱全的菜品,虽然看上去很简单很家常,他还是拿出手机拍了个照。
他拍照的时候林琳正好发来信息,奚年点进去,看见一张勾线草图,线条有点杂乱,不过能看出来上半张图是两个人,下半张就看不太清。
他正要点大图看就发现图片被撤回了,紧接着林琳又发了一张过来,这一次线条处理得很干净,一看就是成品。
刚才是不小心把草稿发过来了?
林琳没有解释刚才的图,奚年也就当做没看见,他没看太清,未必就是在画他,以林琳的水平看,可能平时本身就在接单画稿。
奚年点开原图,发现林琳画的是他戴着帽子蹲在片场观摩的样子,还特意画出了帽子上的两只小动物。
为了避免林琳的尴尬,奚年没有立刻回复,到吃完饭才用这个图发发了微博,出于第一次下厨大成功的隐秘自豪感,他还放上了今天的烤土豆。
发完微博他特意等了一会儿,等看到有人夸他做的土豆让人很有食欲才一本满足的放下手机。
往常傅绥吃完晚饭都会去游泳馆或者健身房,奚年偶尔会跟他一起,但是今天傅绥没有出门。
奚年收拾好餐桌的时候他在观测那条被隔离的鱼,透明的鱼缸放在一个花盆架子上,傅绥站在一边往里面扔了几粒鱼食。
奚年想了想又走去露台喂翠翠,从露台往里面看,看见傅绥的身形消失在水族箱后面。他收回视线看翠翠,今天算是喂零食,用的是小鱼干,一条条浮在水面上,跟着水的波纹一点点荡开,翠翠吃起来有点费力。
它几乎游遍了整个池子才把这些小鱼干都吃到嘴里。
奚年蹲在池子边上看翠翠的时候其实还没想好怎么跟傅绥开口,傅绥基本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但是更多的时候,在他开口之前傅绥就已经准备好了。
他明天的戏,主要是跟傅绥一起的,只要跟傅绥的戏能过得快一点,他应该就不会拖延拍摄进度连累整个剧组加班。
他的想法是今天跟傅绥多对几遍,明天拍起来可以顺利一点,但他没问过傅绥的想法,他这样算不算拖傅绥加班?
等到奚年走回客厅,傅绥已经拿着剧本在等他了。
奚年知道这剧本是给他准备的,傅绥不需要。
“先看一遍。”傅绥是这样说的。
奚年其实已经看过很多遍了,但是傅绥这样说,他还是又看了一遍。
这个剧情一句话概括就是,齐悦本来就已经还了本金,齐凛知道原委之后几句话给他划掉了那所谓的利息,骑车带他离开。
剧本里写起来也很简单,台词一共都没几句,更不会详细描述他们上车的动作这样的细节。
等他看完了,傅绥就说:“开始吧。”
奚年不知道他说的开始是从哪一段,傅绥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奚年那顶趴着两只小猫咪的渔夫帽,轻巧地扔给他:“上车。”
奚年站在原地没动,一来是因为,没有车,二来是因为,齐悦这时候应该不会那么容易跟他走,他对于齐凛可不是感谢。
于是奚年就拿着“头盔”站在原地没有说话,傅绥、或者说齐凛,上下打量了他几眼,忽然伸手把他放在车上。
真的是放。
奚年被他掐着腰提起来放在沙发背上的时候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怎么都想不到,这么大年纪了还能这么被人举起来放在沙发上。
其实这个动作用举形容并不恰当,但是抱、提、扛似乎更不恰当,奚年只能那么形容。
奚年原本以为自己“出戏”得那么明显,傅绥会喊停,然而他没有,他双手夹住奚年的脸,迫使他对着自己,念出了一句剧本上没有写的台词:“不想跟我说话?”
奚年更不知道怎么接了,他索性挣扎着仰了一下脖子,借着这个动作摆脱他的束缚然后别开视线不看他。
齐凛又捏了一下他的脸颊,稍稍用了点力:“有没有良心了?欠赌债的不是我,讹你钱的也不是我,你冲我撒气?”
齐悦本能地挥开他的手,跳下车:“不要你管。”
不过下车的动作没有完成,傅绥一抬膝,奚年就被困在了傅绥和沙发背之间,这于齐悦而言就是被困在了车上。
为了防止他向后跌倒,傅绥还伸手扶住了他的肩。
齐悦怒目而视,齐凛拿过他手里的帽子给他扣上了,然后提醒他:“你就这么坐?”
齐悦看了一眼自己的姿势,没动,齐凛点点头:“下次给你买条裙子,这样坐更好看。”
奚年闻言就要跨过沙发背去,好歹是意识到这是沙发,停下了动作,看着傅绥有点茫然。
他们刚才走的戏跟剧本上写的有一点出入,但这样走下来一次,奚年又觉得这样才是对的。
照理说上一次他演《逆行》里面那个只有三场戏的角色应该更简单才对,但那时候他练习了无数次,而现在傅绥带着他,他都能配合着改剧本了。
这就是被带着入戏的感觉?
“你在带我入戏吗?”
“我在激发你的本能。”傅绥说,“你知道齐悦会怎么做,你们很像。”
他和齐悦很像?
奚年想到了耳钉,他喜欢黑色的耳钉,那齐悦也喜欢?不过他买的那三对里面没有黑色的啊,都是银质的,从色泽看,还是不那么纯的银。
三副耳钉,一副是非常粗犷的神兽头,一副是几何形状的,还有一副是环形的非常简单的银环。
他还在三副耳钉中做着选择题,忽然听到傅绥问:“齐悦和齐凛是什么关系?”
什么关系?有点像兄弟,有点像朋友,但是齐凛明明有别的出生入死的兄弟,又好像跟齐悦不太一样。
奚年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怎么去定义,于是说:“他们有很深的羁绊,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也不是情侣但他们是最亲密的人。”
奚年这样说的时候,自然而然想到了他和傅绥,想到了他们的关系。
傅绥说:“不是所有的关系都需要去定义,对于彼此而言,他们都是最重要最特别的存在。”
奚年一时间分不清这话是傅绥在形容齐悦和齐凛还是在形容他们。
“接下来是一段骑行,是我的事,你记住台词放松接戏。”他像是想起了什么,眼带笑意,“不要刻意做表情。”
奚年觉得他在嘲笑自己练习时生硬的面部表情,不太甘心地为自己辩解:“我戴着头盔。”
奚年回到卧室才想起来,今天是傅绥进剧组的第一天,一般来说他会发一条微博,奚年熟练地切号去看,发现群里的果然都在等他。
他等了一会儿,大约是两分钟,星光小闹钟响起。
奚年想都没想把刚刚写好的文案发出去,等到发完了才有心思去看傅绥发的是什么。
他发了一顶白色的鸭舌帽的图片。
其他人都在猜测这是不是傅绥新剧里的造型,但是奚年知道这写着hope的帽子不是齐凛的,是齐悦的。
这是什么意思?
齐凛不是应该发他那极富有时代特色的摩托车吗?
奚年想了一会儿没有想明白傅绥的意思,但是他发现傅绥没有给他句号。
这一次留言早,又有很多粉丝记得他,在他的评论下留言点赞,@岁岁年年就在前排,傅绥不用费力寻找就能看见。
但是这一次傅绥仿佛忘了这件事。
奚年凝神听着隔壁的动静,安慰自己,傅绥可能去洗漱了,他也进了浴室,但是等他出来,还是什么都没有。
奚年躺在床上,看见傅绥那边的灯光熄灭了,他依旧没有得到回复。
傅绥不是关了灯还要躺在床上玩手的人,奚年知道今晚他不可能得到回复了。
他拿着手机,依旧习惯性地刷新界面,当然,什么都没刷出来。
又过了十几分钟,奚年放下手机翻身睡觉,忽然想起来,之前傅绥说的话:“他也叫年年,我以为是你。”
当时奚年否认了。
会是这个原因吗?因为他否认了,所以傅绥就不再回复了。
傅绥是在告诉他,这样特殊的优待只有奚年拥有?
奚年十分矛盾,一边后悔当时否认得过于坚决,一边又知道再来一次自己还是会这样做。和之前反过来,他头一次意识到虽然作为一个粉丝,他可以肆无忌惮地表达自己的情感,但是能得到傅绥回应的只有奚年。
几种情绪交织着,又酸又甜。
奚年想起今天看到过的冰箱里剩下半个的柠檬,决定明天要起早一点,给傅绥煮一壶加蜂蜜的柠檬果茶。
作者有话说:
今天又玩滑板又被狗子遛,还有姨妈造访,身体过于疲惫了,就先一章ot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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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章
◎二合一◎
第47章
可能是记挂着柠檬茶的缘故, 奚年睁开眼的时候还不到六点,他看了一眼时间,打了个呵欠, 第一反应是翻身继续睡, 接着他忽然想到一直以来都是傅绥喊他起床。
奚年走到浴室用冷水洗脸让自己快速清醒,然后走出卧室,走到厨房, 开始寻找有什么自己能处理食材。
他看到了吐司。
奚年会的不多,煎火腿鸡蛋洗生菜抹沙拉做个三明治对于他还是属于可以胜任的工作。保险起见他还是看了一下视频教程,视频里的吐司用是吐司机,还详细介绍了那个带有煎蛋区的功能早餐机。
但他记得傅绥做三明治的时候似乎只用了一口平底锅?
放弃视频参考,奚年最后凭借自己的记忆做出来了两份三明治, 想着分量或许不够加了几个水煮蛋。
不过他没有算好时间,没有像傅绥喊他起床那样去喊傅绥起床,傅绥是自己起来的。
奚年一开始做早餐的时候其实没想太多,只是心血来潮地也想喊傅绥起床, 现在他端着餐盘和傅绥隔着餐桌对望的样子,不知怎么就让人想起了“孩子懂事了,长大了,知道孝顺老父亲了。”
傅绥打破了这种略显尴尬的气氛, 他在餐桌前坐下, 什么都没问, 什么都没说, 就这么默默吃起了奚年做的早餐。
土司片有点干的三明治,火候有点过的水煮蛋, 甚至还有奚年早起做早餐的动力, 那壶很酸的柠檬茶。
吃不惯的是奚年自己, 土司片吃到嘴里他才想起来,傅绥应该是会加一点黄油的,水煮蛋因为火候过了,蛋黄有点噎人,奚年下意识去喝杯子里的果茶,一时间嘴里弥漫蛋黄和柠檬混合的奇怪味道。
他看了一眼傅绥,傅绥像是在喝豆浆牛奶一样地喝着柠檬果茶,他不信邪地又喝了一口,傅绥说:“明天就要去拍齐家镇的戏,冰箱里的牛奶不喝会过期。”
奚年果断起身倒了一大杯奶。
*
今天的戏,主体在奚年和傅绥,他们昨天对的不多,但是有了被带入戏的经验在,奚年底气也足了一些。
场次基本是按时间顺序来,第一场拍的是齐悦带着钱来到赌、场,继而被刁难,接着是听到齐凛的名字。
在齐凛出场之前,傅绥都坐在一旁,看傅绥演戏的经验奚年很丰富,但是被傅绥看着演,他还是第一次,多多少少有一点紧张。
不过齐悦带着自己的全部身家来到一个对他而言完全陌生的环境,来到这个扣着他亲生父亲说不给钱就剁手的赌、场,本就该是紧张的,他紧紧地抱着背在身前的双肩包。
他穿着洗到发白的T恤和同样有些褪色的九分裤,从颜色上来看,一开始或许并不是九分裤。
看场的人见过形形色色怯弱的、蛮横的人,还真是没见过学生气那么重,那么乖的小孩。本质上能到赌场的都是贪婪的做着一夜暴富的梦的人。
虽然看场的这帮小鬼年纪其实跟齐悦差不多,但他们的气质实在天差地别。
依旧是昨天那两个群演,他们大概也是第一次正式面对镜头,局促感不比奚年少,半点没见昨天的自然,几个人磕磕绊绊地把台词念完等着挨骂。
燕导却什么都没说,只是叫他们重来,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一直到第七次,燕导才说:“地痞流氓记得抖腿,齐悦跟他们保持距离。”
站位是不能随意动的,燕导说的保持距离是给人的感觉,比如在他们靠近的时候,奚年要有躲的动作。
第八场,那两个收债的小流氓加上了抖腿的动作,齐悦在看见他们的瞬间就微不可查地往后挪动了半只脚的位置。
尽管努力撑着表情保持镇定,任谁都看得出来这是一只误入狼窝的小绵羊。
一直到他听到齐凛的名字回头,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失望。
齐悦看着齐凛在一片叫好声中处理好了那边的事,向他走过来,一把揽住了他的肩,那两个刚才软硬兼施要他重新签下借条的人态度一下子变得谄媚起来。
“行了,这是我弟弟,挂我账上。”
齐凛看的是赌场,他手上是有功夫的,不光是打架。他不会缺钱,端看他想要谁的钱,两个小混混嘻嘻哈哈地说:“这哪能啊。”
“我看你们能得很啊。”
他这样一说,穿着破洞牛仔裤的黄毛立刻就慌了,知道齐凛这“弟弟”不是随口认的,立刻找补:“我们这不是看弟弟乖,开个玩笑吗?”
另一个黄毛帮腔:“看这事儿闹的,要早知道是凛哥您的弟弟,这五万块钱咱也不能要啊。”
他这样说着,却半点没有要把钱还回来的意思,齐凛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们一眼,没有再多说,带着齐悦离开。
傅绥上场之前,几个人演得磕磕绊绊,一场戏要几次才能过,傅绥一上去,他自然而然就成了整个画面的中心,所有人的反应都跟着他做出自然的变化。
燕导说“过”的时候,大家都松了一口气,那两个群演看傅绥的眼神更是犹如在看天神下凡。
接下来都是奚年和傅绥两个人的戏,其中还有一段是在路上拍的,拍完这一部分,他们就要去两百公里外取景拍齐家镇的戏,电影中齐悦生活、长大、死亡、埋葬的地方。
齐凛半哄半骗地把齐悦骗上车之后,他没有立刻送齐悦回去。
看着越来越陌生的景象,齐悦心里多多少少是有点慌张的,他的慌张体现在动作中,不断地左右张望,抓着齐凛衣服的手也越攥越紧。但刚才发生的事,让他没办法直接开口向齐凛询问。
人越来越少,风越来越大,齐悦犹豫了很久,终于像从前那样抱住齐凛的腰靠上去。
又驶过一段路,周围变得热闹起来,齐悦发现他们到了一个新开的商城,这里有一条小吃街,窄窄的街道两旁都是各种各样的小吃,有很多是齐悦记忆中,小的时候到镇上赶庙会的时候才有的东西。
不过那时候家里没钱,一个好吃懒做又爱赌的父亲,足以成为一个家庭贫穷的跟根源,再长大一点,他被查出白血病,父母离婚,很快妈妈改嫁,他没有那么缺钱了,但是这些东西都不是他能吃的。
身在小吃街,却什么都不能吃,齐悦还是兴致高昂。
齐凛隔着帽子摸了一下他的脑袋:“这就高兴了?”
其实对于齐悦而言,与其说是生气高兴,不如说是让他熟悉能带给他安全感的齐凛回来了。
他们一路闻着食物的香气过来,糖炒栗子、臭豆腐、烤肉串、铁板鱿鱼,奚年都只是看着,但到了棉花糖、糖葫芦、冰淇淋这些气味相对而言没有那么霸道的,他反而开始走不动路。
“想吃?”
齐悦认真点头,齐凛也点点头,然后说:“你想吃,问过你的胃了?它同意吗?”
他说着点了点齐悦的肚子。
齐悦其实也不是完全不能吃,他只是免疫力差一点,容易生病,病了又不容易好,因此谨遵医嘱不太吃生冷的东西,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吃冰淇淋了。
最后齐凛还是点头了:“行吧,不过只能吃一口。”
冰淇淋当然是剧组准备的,道具组的人知道演员明星一般不吃这种高热量的东西,还特别说明:“这个是特意准备的,低糖的奶油。”
以防万一,他们准备了很多的冰淇淋,都在冷冻柜里面放着。
按照剧情要求,奚年吃一口,剩下的都是傅绥吃,两口吃完的那种,不过这个动作是可以分开拍摄的,奚年先吃,咬一口之后换个冰淇淋继续拍。
然而奚年吃了一口冰淇淋之后,傅绥直接就着奚年的手咬了一大口,在他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用嘴叼着冰淇淋离开他的手,三两口就解决剩下的部分。
“你那身体跟纸糊的一样,想吃什么我帮你吃。”
奚年反应慢了一拍,燕导喊停,不光是奚年,剧组里所有的人都在看傅绥。很多时候演员拍吻戏都是不得已,那样的亲密戏份都会尽可能借位,这种吃一个冰淇淋的镜头,本来就是分割好的,傅绥完全没有直接接上的必要。
全场最淡定的是燕导,看了一边刚才的画面说:“齐悦要抢。”
于这一幕重拍,第二次依旧没有过,这次不是奚年的问题,而是因为冰淇淋底下的蛋卷是空的,只有上面一个奶油尖尖,燕导说:“不行,冰淇淋不能这样,下面要填满。”
奚年这才发现冰淇淋铺子上写的是“燕生”,燕导给自己也排了戏,难怪对一个道具冰淇淋都这么吹毛求疵。
于是工作人员在燕导的监督下现场又挤了一个,这一次蛋卷里面满满的都是冰淇淋,连奶油尖尖都比刚才的冰淇淋高。
齐悦拿到冰淇淋,小心翼翼地抿掉了奶油尖尖,珍惜地回味,正准备吃第二口,眼前多了一颗脑袋,脑袋离开后,冰淇淋就少了大半。
他抬头看去,齐凛丝毫没有自觉,又低头咬了一口,这一次咬在蛋卷上,他叼着蛋卷微微用力,冰淇淋就离开了齐悦的手,齐悦反应过来,立刻要去抢,齐凛一转头把冰淇淋接在手中,伸长了手臂,齐悦怎么都够不着。
这是原本该有的剧情,所以当冰淇淋真的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奚年有一点懵,怎么抢到了?
准确来说也不是抢到了,冰淇淋依旧在傅绥的手上,不过这只手停在了他的眼前。
他下意识去看傅绥。
“不吃?”齐凛说着,作势要拿开冰淇淋,齐悦立刻双手扒住他的胳膊,就着他的手狠狠咬了一大口,酥脆的蛋卷和凉凉的冰淇淋入口,他一下子闭上了眼。
因为刚才踮脚抢东西动作大了,齐悦的帽子歪了,齐凛给他扶正,齐悦正要说什么,就见齐凛两口吃掉了剩下的冰淇淋,一下子他眼里什么感动都没有了。
这条终于过了。
奚年看屏幕中的自己,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是他的表情?
他还是有自知之明的,每一次他刻意对着镜子练习表情的时候,多少会觉得有一些浮夸,但屏幕中的眼神自然灵动,让人轻易就能看穿齐悦的想法。
这就是傅绥说的“跟着感觉走”?
这时候他才反应过来,后面齐悦有胃痉挛的情节,只吃一小口冰淇淋,还在嘴里就已经化了,不太可能凉到胃里,所以傅绥才加的后面那一出?
下一场是吃糖葫芦,齐悦依旧只能吃一颗,这里有镜头处理,傅绥只用吃最后一颗,他也没改词加戏。
齐凛吃完了糖葫芦,嫌弃道:“你几岁了,怎么就爱吃小孩子的东西?”
齐悦脸一皱就要反驳他,忽然面无血色捂着肚子身体软倒,齐凛一下接住他。
“面无血色”有点挑战奚年的演技,这不是跟着感觉走就能办到的事,需要化妆的加持,化妆师上场给奚年改妆的时候傅绥也没下场,就站在原地等他。
等奚年补好了妆,他们又过了一次刚才的镜头。
燕导喊过的时候,奚年立即从傅绥怀里站起来,他回头想拉傅绥一把,却发现他的脸色有点不对。
傅绥拉住奚年伸出的手站起来,还给奚年拍了一下衣服上的灰。
好像没什么不对的。
他们一起走下场,工作人员在分刚才多下来的道具冰淇淋,小萌评价说:“奶油不错,就是有点淡。”
奚年一下子推开林琳递给他的小风扇,站起来走到傅绥那里,很直白地问:“你怎么了?”
小萌也立刻反应过来:“是不是胃疼?刚才的冰淇淋有点凉。”
她看上去很自责,早年傅绥的团队里除了管红就是她,她那时候刚毕业,完全不能喝酒,管红倒是能喝,傅绥也没让她去,需要喝酒应酬的场合,他一般能自己去都自己去,那时候喝到进医院也是常有的事。
这几年傅绥不再需要参加这样的场合,即便参加,也是别人敬他的酒,傅绥又自律养生,胃病也好得差不多了,很少反复,她才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没等傅绥回答,去包里翻找,找了一会儿找出来一瓶药。她略过傅绥直接把药给奚年了:“两粒。”
奚年倒出药,张小萌从保温杯里倒了水,依旧送到了奚年手里,并接过他手上的药瓶。
傅绥看了她一眼,她若无其事地转过头跟林琳说起话,像是在教导后辈:“像是胃药、感冒药、防过敏的药、喉片、创口贴之类的咱们都要随身带,车上要准备急救包,跌打喷雾剂,夏天还有藿香正气水,药瓶不大,但是真遇上事了可以少很多麻烦。”
林琳立刻掏出笔记本记下来。
奚年的全副心神都在傅绥身上,不知道小萌在给他的助理传授经验,一言不发地把药和水都递给傅绥。
如果此刻做这个动作的是小萌,傅绥多半会只接水,对他来说这不是不能忍受的疼痛。但现在给他药的是奚年,被奚年这样直直盯着的时候,傅绥无法拒绝他的任何要求。
亲眼看着傅绥吃了药奚年才松了口气。
傅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说话,他喝光了杯子里的水,奚年回头摸到保温杯又给他续上了。
小萌往这边看了一眼,小声对林琳说:“有需要的时候呢,咱们要去请个假,戏份在后面就先找场务,戏份近的时候就直接找导演。”
林琳记得很用心,这是奚年才用得上的,傅绥现在基本都是担主,到哪都万众瞩目,刚才他一吃药,场务已经主动过来问了。
傅绥看了一眼奚年,又看了一眼手里的杯子,想起一些从前的事,又低头喝了一口。
奚年也想起来了一些事。
戏里齐悦是不能吃冰淇淋的那个,但戏外傅绥才是。
奚年刚签进悦娱的时候,跟经济人的关系其实还不错,他的长相即便放在娱乐圈也是优越的,何明不傻,一开始他的待遇比早早签进悦娱的许修然更好。
一直到奚年接连三次拒绝了何明所谓的“聚会邀请”,何明对他的态度,他在悦娱的资源才直转急下的。
奚年有底气坚持自己,不用参加任何不想参加的聚会,因为他只有前方的理想,没有来自身后的压力,而他的底气,很大程度上是傅绥给他的。
傅绥和他不同,他刚出道的时候空有名气,除了自己没有任何倚仗,他动了很多人的蛋糕,挡了很多人的路,焕图内部看他的不顺眼的人都不少,何况外界。
明枪暗箭他遇到的从来都不少,酒桌上他是喝酒最多的那个,不卑不亢态度谦和,一步一步走到现在。
这些事一开始奚年也都不清楚,直到有一次傅绥因为胃出血进了医院,小萌深夜给他打电话问他能不能去一趟医院,傅绥一直在喊他的名字。
奚年到的时候傅绥正在输液,紧闭着眼,那一瞬间难以言喻的恐惧席卷的奚年心头。
这是奚年在父母走后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对着傅绥掉眼泪,滚烫的眼泪顺着脸颊滑落,落在地上,在嘈杂的急救室里,多的是声嘶力竭哭喊的人,奚年的眼泪落地无声,傅绥却睁开了眼。
看见奚年的一瞬间他下意识抬起没有在输液的胳膊:“年年……”
奚年半跪在病床前,傅绥用冰凉的手触碰他的脸颊:“不哭。”
奚年哭得更凶了。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说:“我刚刚来,看见一、一个人,喝酒,死、死了。”
现在急救室里声嘶力竭的哭声正是来自那个死者的母亲。
那时候奚年都是喊傅绥哥哥的,那一次他却说:“傅绥、你,你别走,”他甚至不敢说出死这个字,只是一遍一遍地重复,“你别走,你不要丢下我。”
*
傅绥休息了一会儿,主动站起来,奚年也一下子跟着站起来,紧张地看着他。
“我没事。”
奚年还是不放心的样子,傅绥只好说:“我去找导演讲戏。”
奚年跟他一起去找燕导,傅绥明显是提前跟燕导说过了,他们过去的时候,燕导就说:“可以那样演,但是这样最多只能走两次。”
这话他是看着傅绥的耳朵说的。
傅绥则是看了一眼奚年:“一次就够了。”
奚年看着好像还跟自己有关系,是什么戏只能一次过?
傅绥问他:“耳钉选好了吗?”
那三对耳钉,虽然奚年还没有选出来,但都作为道具都收在剧组,就像傅绥那辆摩托车。
奚年原本是没有选好的,不过这一刻他看着傅绥身上他不认识的神兽文身,忽然就有了想法,那三对耳钉里面有一对上面也是他不认识的神兽的头。
虽然奚年不知道这两种神兽是不是同一种,但神兽的文身配上神兽的耳钉无疑很和谐。
于是奚年点点头。
傅绥颔首道:“临时加一场戏。”
加的戏是,齐悦和齐凛路过了一家卖饰品的摊子,齐悦不知道为什么盯着一副耳钉不放,一开始齐凛以为他是在看耳钉旁边的钥匙扣,但他拿起那串钥匙扣之后,齐悦的眼神依旧停留在原处。
齐凛意识到齐悦是在看那副耳钉,他下意识看了一眼齐悦的耳朵,虽然脸颊瘦削但是耳垂莹润,重要的是没有耳洞。
以齐悦的免疫力和造血功能来讲意外受伤都是一件很危险的事,何况是这样人为地制造一个很长时间不能愈合有很大感染风险的伤口。
连吃一大口冰淇淋都会胃痉挛的人,虽然那只是因为齐悦太久没有吃冰的东西,胃不适应,但齐凛没有再像之前一样纵容他,而是说:“你不能打耳洞。”
齐悦没有说话,目光依旧粘在那副看上去风格粗犷做工粗糙的耳钉上。
“就那么喜欢?”
齐悦点点头,终于舍得移开视线。
齐凛却拿起了那对耳钉在自己耳朵上比划了一下:“既然那么喜欢,那给你个机会,帮我戴上。”
齐悦立刻拿起耳钉,他抬起手,却发现,齐凛也没打耳洞,就在他以为齐凛骗他的时候,他的手忽然被人按住。
“位置看准了?”
齐悦下意识带着耳钉往上移动了一下,随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就要松开手,齐凛却抓着他的手,用力按了下去。
那一瞬间鲜血涌出。
这是齐凛的血,更是傅绥的血,奚年缩了缩手指,终于明白了刚才傅绥和燕导说的话,燕导说的最多只能走两次是什么意思。
傅绥只有左右两只耳朵,这样的戏既然实拍那一定是要给特写的。
两次不成功这出戏就要删了。
奚年稳住情绪,他告诉自己冷静一点,又记着傅绥的话,跟着感觉走。
齐悦手足无措地看着他:“你……”
齐凛倒是淡定得很,仿佛被扎穿了耳朵的不是他,还有心思笑他:“不就是打个耳洞,帽子都歪了。”
他伸手扶了一下齐悦的帽子,就要去戴另一边的,被齐悦拦住,齐凛也没有再继续,而是问他:“就一边?”
齐悦还没有说话,那小贩终于反应过来:“五十,耳钉五十。”
这里的东西不标价,一般来讲这种直接戴上的他们都会喊高一点,何况这样沾了血肯定不能再卖的东西,但是齐凛那股轻描淡写中透露出来的狠劲儿让他不敢造次,直接给了最低价。
齐凛付了钱,带着齐悦离开,齐悦手里还攥着剩下的耳钉,说不出话。
齐凛说:“我说过,你想吃不能吃的东西我替你吃,你想做不能做的事我替你做。”
“齐悦,你活得久一点。”
·🌸第 48 章
◎二合一◎
第48章
虽然戏份不多, 但奚年不止一次地看过完整的剧本,剧本里没说齐凛有没有带耳饰,就齐凛的个人形象而言, 有没有耳饰都说得过去。
这是傅绥自己做的处理, 耳钉附带了一段过往,他在丰富齐凛的人生经历,就像他说的, 演员才是最了解角色的人。
这一段过往同时也赋予了耳钉不一样的意义,它不仅仅是耳饰,也是齐悦的化身。
两百公里不算太远,开车不到三个小时,不过器材搬运, 场地布置都需要时间,剧组需要在两天后才能开工。
而这两天也是奚年熟悉拍摄环境的时间。
按照计划他们将在石城呆大约三周,等到奚年杀青,差不多可以去录新一期的综艺。三周时间不算短, 但戏份的安排其实不多,如果效率高,他们每天都可以拥有很多的空闲时间。
奚年一开始以为这里会和那条老街差不多,到了之后他才知道完全不一样。
江城的那条老街, 毕竟是在江城, 藏在繁华的都市之中, 和这样真正的时光流淌缓慢的小城还是有很大的区别。
这里的夜晚很宁静。
吃完晚饭奚年就有了很明显的感觉, 这里的大小公园散步的人很多,但是没有那么多属于年轻人的“夜场”。
石城不大, 规格最高的是一家四星级酒店, 此外还有两家三星级酒店, 他们就近住在其中一家三星级酒店,主要是演员们。
由于拍摄场地是临时租赁布置的,不是专业的摄影棚,他们的器材设备都需有人照看,剧组其他工作人员大多就租住在拍摄点附近的民居。
奚年的房间在傅绥隔壁,从他们的窗口往下看,可以看见一个不太大的湖和围绕着湖的公园。
晚上的公园很热闹,奚年打算下去走走,嗯……找傅绥一起。
奚年刚开门,就看见对面隔了两个房间的门也打开了,是一个不那么熟的熟人,奚年跟他唯一的交集就是那天玩了一局莫名其妙的牌。
不过柳不凡应该从许修然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他的事,真假不知。
对一个明显对自己不友好的人,奚年没有什么交流的欲望,他点了一下头就算是不失礼地打过招呼,继而去傅绥的门。
傅绥没有让他等很久,大约十几秒后,门就打开了,与此同时柳不凡也正好走到傅绥门口,他看向奚年的眼神中有很明显的鄙夷。
奚年背对着他,看不见他的眼神,倒是傅绥,像是不经意地扫了他一眼,柳不凡下意识地挺直了腰背,脸上堆出笑来,然而不等他开口,傅绥已经收回了视线。
傅绥拉开门,身体也随之向后退了一步,让出进门的路。
奚年很快进去,傅绥关上了门,这期间他没有再分给门外的人哪怕一点点的注意力。
室内的灯光比在走廊要好很多,奚年看向傅绥的左耳,那里带着一枚耳饰,不过不是之前那个粗犷又粗糙的不知名兽首耳钉,而是更常见的金饰。
是奚年坚持的,他听说用金饰比较不容易造成伤口感染,这也符合他的化学常识。
金色是热烈耀眼的,说实话不太衬傅绥气质,何况这耳钉的造型还是一颗小小的金珠。
奚年当时没有想太多,想起来大学的时候课间听到几个女生聊起这个话题的时候说金饰是最好的,他就直接去了最近的珠宝店询问。
店员得知是刚打的耳洞,直接给他推荐了这种顶端是一颗小金珠、销量还不错的护养耳棒。
此刻傅绥戴着这样的耳饰,他的脸当然是戴什么都没问题,但稍微对他有一点了解的人都会为此发笑,
傅绥没有太多的感觉,见奚年在看他的左耳,索性转过头让他看。
“消过毒了吗?”
“没有。”傅绥的语气颇为闲散。
奚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找来了碘伏消毒液和面前,但傅绥却说:“用酒精。”
酒精碰到伤口比碘伏消毒液要疼的多,非要说有什么好处的话,大概就是无色易挥发,不像碘伏会留下一片黄色的痕迹。
奚年遵从傅绥的意思,换了酒精。
房间里可以坐的地方只有两张单人沙发和一张两米宽的床,为了方便奚年动作,傅绥是坐在床上的,奚年则是一只脚站立,一只脚跪在床上。
他一边为傅绥的伤口消毒,一边留心着傅绥的反应,傅绥的表情出不出什么,不过那么近的距离,一点点的紧绷,奚年都能够察觉到。
他放下沾了酒精的棉签,轻轻吹了一口气。
柔和的微暖的风吹在耳廓,傅绥略微骗过头,低声喊道:“奚年。”
奚年不明所以,但他很快明白了傅绥的意思,这样的“吹气”确实可以在某种程度上缓解疼痛,但耳朵并不是可以让人随便吹气的地方。
想明白之后,奚年有一点点不自在,收拾好了棉签药品之后,他才问傅绥要不要下楼去公园走走。
傅绥颔首。
他走到了衣橱前,奚年这才发现傅绥穿着一件灰色的长袖T恤,不像是傅绥平时出门时会传的衣服,应该是在酒店随时可能会有人来,所以用T恤长裤代替了更为宽松的睡袍。
奚年意识到傅绥是要换衣服,他觉得这个时候自己应该出去,但是直接说出去等似乎有点奇怪,可以说回自己房间拿东西。
他想好了借口正要说话,傅绥已经拿出要穿的衣服,平铺在床上,接着撩起衣摆,在奚年开口之前,脱了上衣。
正对着奚年。
奚年一时间忘记了说话,这比上次在衣帽间相遇更加的直接,反应过来后奚年狼狈地低头。然而刚才一眼看见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地重复涌现,挥之不去。
奚年深吸口气,这不是傅绥的问题,这是他的问题,明明、明明是没有什么的。
尽管奚年试图这样说服自己,他还是忍不住想,傅绥不可能一点都不清楚他的心思,他、他是不是故意的?
奚年还在胡思乱想,傅绥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换好了衣服站在他面前:“走吧。”
公园里人不少,保险起见他们还是都戴了口罩。
走到公园,奚年看见了一个滑冰鞋租赁点,傅绥的两个助理都在,小萌一看见他们就挥手打招呼,林航要内敛很多。
“你们也来玩吗?”小萌随口问,不等他们回答,她先自己说:“我不会玩这个,正好林航说他会,就让他教我了。”
一般傅绥出来拍戏只带一个助理,但是这里离江城很近,对于常年在各地飞行的明星来说,这甚至不算出差,所以他们两个都来了。
奚年有一个很爱玩很会玩的爸爸,像是滑冰滑雪这类的游戏他小时候都玩过,看着满广场的小朋友和情侣,没有太大的兴趣,于是摇摇头说:“我们下来走走。”
张小萌跟他们道别:“那我们继续玩啦。啊对了,那边,”她说着指了一个方向,那边有益智游戏挑战,魔方拼图鲁班锁九连环之类的东西。年年可以过去试试。”
奚年闻言有几分心动,这种挑战赛里放的基本都是三阶魔方,不费时,可以过去看看。
然而一到比赛地点,奚年又看见了不那么熟的熟人,他身边还有一个看上去二十左右的女孩子,也是剧组的演员。
奚年怀疑今天整个剧组的人都在这公园里面玩了。
“综合运动馆的开业活动。”在奚年犹豫要不要离开的时候,他听见了傅绥的声音。
这样的运动馆和健身房有一点点像,不过里面不是各类健身器材,而是各种具体的运动场馆,这样的综合运动馆在江城有不少,考虑到石城的城市规模,这很可能是第一家。
运动馆搞的活动,奖品大概率是会员卡,加上前面的人,奚年又没什么兴趣了。
在他们转身离开之前,一道少女的嗓音传来:“傅老师!”
是柳不凡身边的那个女孩,奚年只知道她叫卢潇潇,她演的是奚年在休学以前的同学,暗恋奚年,戏份也不多。
她很快从人群中走出来,走到他们面前,又喊了一声:“傅老师。”
傅绥只是颔首,没有多余的反应,她也没有再留意傅绥,仿佛喊他只是为了面子上过得去,很快把视线转移到奚年身上,脸上的笑意明显了一点,声音也矜持了一点,然而喊出来的称呼却是:“年年。”
奚年愣了愣,一个年纪比他的小的女孩子,喊他年年?粉丝?
他不太确定地说:“你好。”
卢潇潇露出一个明朗的笑:“你好呀,年年。”
她又一次喊出这个称呼,傅绥的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秒,然后问:“卢纪南的女儿?”
听到亲爹的名字,卢潇潇一下子收敛了不少,点头说:“是的,傅老师。”
傅绥直接喊出她爸爸名字,卢潇潇一下就成了小辈,加上傅绥确实比她年长许多,即便很喜欢奚年,也不敢在长辈面前造次,少男少女们的那一点点小心思,总是要避开长辈的。
奚年松了口气,这时他听到了一道阴阳怪气的嗓音:“潇潇,不要打扰两位老师,他们很忙的。”
他觉得阴阳怪气的主要原因是,柳不凡在“很忙的”三个字上加了重音,像是在挖苦,又像是在嘲讽他们在忙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卢潇潇的眉头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又很快舒展开,但是正对着她的奚年还是看见了,她不喜欢柳不凡。
她看了一眼奚年,眼中有不舍,但还是说:“那年年咱们剧组见。”她说完又有点尴尬地补充,“傅老师剧组见。”
他们就此告别,奚年也没了玩游戏的心思,和傅绥两个人往人少的地方走去,走着走着他忽然笑了一下:“我还以为柳不凡是因为许修然才看我不顺眼的,原来他们只是恰好都看我不顺眼才走到一起的。”
傅绥对此没有做出评论,只是用平淡的口吻陈述:“你将来会比他们都要走得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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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剧组,奚年就听到了轻快的女声:“年年早上好。”
伴随着卢潇潇的嗓音,还有一道不那么友好的视线。奚年已经知道柳不凡算是卢潇潇的父亲卢纪南的弟子。
现在演员这行不太讲究这种一对一的师承,但也不是没有。卢纪南是梨园武生出身,柳不凡据说最初也是学戏的,关系应该是这么来的。
这样算起来,陆不凡和卢潇潇就算是师兄妹,他估计是对自己这位小师妹有点什么想法。
奚年没理他,也笑着和卢潇潇打招呼:“早上好。”
“年年你下午……”卢潇潇话音未落就看见傅绥,表情有一点点僵硬,“傅老师好。”
奚年跟着傅绥一起往化妆室走去,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得傅绥好像是故意的,卢潇潇特别怕他。
今天要拍的戏份齐悦和齐凛的初见,齐悦病情有恶化的迹象,常规药物控制的效果并不理想,医生建议化疗。
医生给他的说法,依旧是有很大的希望治愈,不要着急,但齐悦很清楚,这是病情在恶化,他的病来得不急,但始终是在缓慢地向不好的方向发展。
化疗是需要入院的,住院治疗,加上药物的钱,对他来说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他连高中都没有上,因为生病的缘故,也做不了什么体力活,挣钱的渠道很有限。
他治病的钱大部分是妈妈给的,生活费用则来源于一些零散的手工和慈善救助。
齐悦遇上齐凛的时候,他应该是刚跟人打过架,眉骨上还有一道伤,伤口在流血,他抹了一把,看见手上的血后骂了一声。
接着他就看见了麻木地从他身边走过的齐悦。
齐凛认识他,隔壁一个人住的小孩,叫齐悦,跟他一个姓,不过这不稀奇,齐家镇三个人里面就有一个姓齐,他好像身体不太好。
“喂。”
齐悦听到了他的声音,但是并不觉得齐凛是在叫自己,他依旧往前走,齐凛又叫了一声:“齐悦。”
齐悦停下脚步,看着他。
齐凛现在的样子绝对说不上和善,眉宇间戾气很重,眉骨上还沾着血,齐悦的眼中却没有一般“乖孩子”遇见流氓的恐惧。
“什么事?”
齐凛眯了眯眼,靠在墙上,吊儿郎当地说:“借点钱。”
这哪是借点钱,他这样子,什么人见了都只会觉得是在敲诈。
齐悦知道这是住在隔壁的人,如果是从前,他绝对不会轻易把钱给出去,但是今天,他什么都没有问,甚至没有问齐凛需要多少,他直接拿出了一个钱包、一本存折、两张存单。
“一共一万一千八百六十四。”他淡然地报出了自己的全副身家。
齐凛笑了一下,觉得这人有点意思,没客气地说:“一万,下周还你。”
齐悦点头,和他一起去了一趟银行。
齐凛借钱这天是周四,他说是下周还,然而到了周一别说还钱,他连家都不回了,从他拿钱离开之后齐悦就没再见过他。
这期间齐悦的主治医生打过电话来问他的情况,医生知道他的情况,也在尽可能地给他提供帮助。
但齐悦说:“我想继续采取保守治疗。”
医生沉默片刻,问道:“为什么?我说过化疗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可怕,我们会严格评估你的身体情况,请相信我,一切治疗方案都是再三斟酌商讨过的。
是钱的问题吗?这个疗程的治疗大约需要两万,如果有相关的慈善基金愿意捐助也我会帮你留意。”
“谢谢您。”
齐悦这样说,但他依旧没有要答应去治疗的意思。
医生无奈地叹了口气:“这样的治疗都是越早越好,我希望可以认真考虑,齐悦,你还很年轻,病愈的可能还是很大的,治好了你可以出去看看,可以去上大学。”
齐悦日常开销不大,不去医院去前提下,一周两百绰绰有余,齐凛给他剩下的一千多块钱够他用一个多月的。
用完之后呢?
齐悦想,他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离开这个世界呢?
不过他最终也没有思考出这个问题,齐凛回来了,在周日的晚上,齐悦已经睡了,又被敲门声吵醒,准确来说是敲窗的声音
他们住的房子很老,朝南的过道连接着一家家住户,齐悦的卧室窗户就对着这条走廊,齐凛直接敲的窗。
齐悦起来去开门,齐凛给了他一只袋子:“十一点,算这周吧?”
齐悦看着他,带着几分困倦和呆滞,他其实没有指望过齐凛会还钱。
齐凛看他这样,笑了一下:“行了早点睡吧,钱明早再数好了。”
这一带的治安说不上好,不过有齐凛在,也没有很差,齐悦的钱就那么放在桌上,他自己躺回床上睡觉了。
第二天醒来,看见了桌上那黑袋子他才意识到昨晚不是梦,里面的钱像是从银行取出来的,扎成了一捆,此外还多出五张面额一百的纸币。
齐悦数了数,发现确实是多了五百。
这时有人敲了一下窗户,齐悦抬头看去,是齐凛,他说:“请你吃早饭?”
按照时间顺序,先拍的是早上,齐悦数钱,齐凛敲窗户那段,下午休息,傍晚拍齐凛借钱那段,晚上拍还钱的场。
奚年除了一开始因为数钱的动作重拍了几次,总体还算顺利。
接下来齐悦跟着齐凛去吃早饭,齐凛不知道他什么情况,请他吃的生煎,齐悦吃完刚走出早餐店就吐了。
齐凛送他去医院才知道了他的病情。
医院的戏份不在这里拍,不过从医院回来,会有一个小护士来找奚年,一个知道齐悦病情,曾经暗恋他现在刚工作不久的小护士。
齐凛叼了一支烟,被她看见了,上来逮着就是一通骂,职责他不该在齐悦面前吸烟,齐凛原本只是叼着解烟瘾,这下直接就点着了。
她气得说不出话。
这戏其实很好拍,但是卢潇潇始终过不了,每次都撑不到傅绥点烟就被燕导喊停,不是傅绥故意针对她,是她看见傅绥就怂,根本没办法对着他用称得上“骂”的语气说出那些台词。
傅绥陪着演了一次又一次,奚年也在一边当了挺久的道具人。
又一次被喊停,燕导说:“休息十分钟。”
“齐凛,你带她。”燕导在片场喜欢用角色称呼演员。
然而傅绥的视线刚转过去,卢潇潇就一副要哭的表情,最后怂怂地说:“我能不能跟年、奚老师练习一下?”
这一段奚年没什么台词,他不知道跟自己练能练出什么来,不过他还是同意了。
卢潇潇十分感激地笑了笑,接着也没有要跟奚年对词的意思,而是盯着他看,口中念念有词。
奚年不明所以,仔细去听,听到她断断续续地在说“年年病了”,“要保护他”,“吸烟有害健康”,“潇潇不要怂”,“傅老师不吃人”之类的话。
“……”
十分钟一到,各方准备,卢潇潇才注意到奚年在看她,有点不不好意思:“你是我对抗傅老师的力量源泉。”
“……”
大概是力量源泉真的好用,再一次对上傅绥,卢潇潇果然凶了很多,顺利地念出了台词:“你这人怎么回事,上次在医院我就想说了,你不知道齐悦现在什么情况吗?你在他面前抽烟,你是怕他病得不够重吗?齐悦怎么会有你这样的朋友。”
齐凛掏出打火机在指间转了一圈,然后肆无忌惮地点了烟,面带嘲讽地看着她,似乎是在说:你想怎么样?
齐悦听到他们的声音适时开了:“齐凛,竺月?”
齐凛看见他开门,随意地在阳台栏杆上那光秃秃没有任何植物但是又很多烟头的的花盆里掐了烟。
竺月惊喜道:“齐悦,你怎么样了?我听说你住在这,就来看看你。”
齐悦还没说话,齐凛先开口了,他十分轻佻地吹了一声口哨:“小女朋友?”
作者有话说:
·🌸第 49 章
◎二合一◎
第49章
这段戏一结束卢潇潇就立刻找借口走了, 奚年有点奇怪,但是没有探究,傅绥更不会开口。
相较于整部电影而言, 奚年的戏份就不算太多, 卢潇潇就更少了,意识到齐悦的委婉拒绝后,他们就没有再过面, 一直到齐悦死后,齐凛和竺月有一次偶然的相遇,不那么友好的故人。
齐悦一直觉得自己会死,当然,每个人都会死, 他是觉得自己会早死,他的病无法治愈。其实他的病被发现地还不算很晚,起初在医生口中是非常乐观的,但是他的病情在不断恶化, 始终没有到医生说的那种最坏的情况,但也从来没有往好的方向发展过。
他孤身一人,没有朋友,唯一牵挂的他的母亲也因为不得已的原因, 他们一个月最多只能见一次。
齐悦无数次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想过要放弃, 就这么算了。
没有人需要他, 没有人期待他活下去, 妈妈爱他,但他只能为她带来负担, 齐悦自己也找不到什么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齐凛让他看见了另一种可能, 让他难得有了想要活下去, 努力活得更久一点的念。他不再寻找活着的意义,生命本身就是意义。
但他最终还是死了,因为钱,因为他的亲生父亲,因为齐凛。
齐悦去赌场剃齐大勇还了钱,但是一个赌徒并不会因为逃过一劫而收手,他们永远抱有侥幸,永远相信自己能赢,他要赢回本钱,他要以此得到巨额的财富让所有瞧不起他的人刮目相看。
但是这一次,齐大勇进不去赌场了,他这样一条可有可无的小杂鱼,齐凛甚至不要自己开口。
大年三十,齐悦被邀请回家过年,齐大勇给了齐悦他记忆中最温和的态度。
没有暴躁的辱骂,没有红着烟翻箱倒柜,没有面目狰狞地动手打人。齐悦本以为这都是因为之前的那连本带利共计七万五的债务偿清。
后来他才知道,是因为齐凛,齐大勇找他是为了齐凛。
齐悦已经知道齐凛平时在做什么,但他从来没有过问,齐凛偶尔会有几天不见人影,但大多会像之前借钱那次一样,在一周以内回来,即便超出也不会太久。
齐大勇原本以为这是件很简单的事,齐悦是他儿子,那当然是他说了算,这两千块钱就是手到擒来,没想到齐悦不肯说,他很快放弃了伪装,露出齐悦最熟悉的一面。
“齐凛在哪?”
齐悦没有说话,喝了不少酒的齐大勇被他淡漠中带着几分不屑的眼神激怒,狠狠扇了他两巴掌,齐悦的脸颊很快肿起来。
最后他被齐大勇骂骂咧咧地扔到了平时用来堆柴火的老房子里,其中一面墙塌了大半,屋顶也破破烂烂用雨布遮着。
但是雨布显然也有些年头了,透过雨布,齐悦能看到天空,能看见零星的几颗星星。
他的双手被齐大勇反捆在身后,脚上也捆了绳子。其实他完全不用多此一举,齐悦想,以他的身体,根本不可能在这样的天气逃跑。
村里的人都知道他是齐大勇的儿子,没有人愿意掺和这样一个混混的家务事。
柴火都堆在屋顶相对完整的那一侧,以便避雨防潮,齐悦自然而然被丢在相对空旷的那一侧。
齐大勇把他绑在这之后就出去了。
齐悦的奶奶和齐大勇现在的老婆分别来过取过一次柴火,一个给他铺了点稻草一个给他送了点剩饭,那残羹冷炙像是年里祭祀时用的冷饭冷菜。
放在被缚住双手的齐悦身前,看得人想笑。
至于齐大勇,村里虽然没有赌场,但是过年能参加的大小牌局不少,他又不知道从哪弄了点钱,加上常年在赌场里混,多多少少也学了一点手段,暂时还没有输到回家要钱。
他完全把齐悦忘到了脑后。
寒冬腊月里齐悦在这漏风的破房子里呆了两天一夜,滴水未进。齐凛找到他的时候,齐悦已经额头滚烫陷入昏迷。
那样的环境,身体健康的人都要大病一场,何况是齐悦,到了医院,他依旧持续高烧不退,并发症来势汹汹。
齐悦的死亡似乎是巧合也似乎是必然。
他既不是全然死于意外,也不是在病痛的长久折磨中缓慢离世。对于齐凛而言,这既不是完全的没有准备——医生下过几次病危通知书,又确确实实是措手不及无能为力。
剧组把齐悦死亡的剧情安排为奚年的最后一场戏。
这场戏的重点其实不在他,在于傅绥,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齐悦死得很安详,他们没有严格意义上的“告别”,奚年也就不用演一个“将死之人”。
他可以直接演尸体。
齐悦住在重症监护室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或者说昏迷,这天探视的时候他正好醒了一阵,齐凛得以跟他说了几句话。
齐悦醒了,所有人都以为他会慢慢地好起来,包括齐悦自己,他们都默契地没有提之前的事。
齐悦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指了指他的耳钉说:“另一只给我留着。”
“好。”
但是这之后他再也没醒来过,两天后,医院宣告了他的死亡。齐凛也如他所言把剩下的那只耳钉给了他。
太快了,从齐凛找到齐悦,到他死去不过几天时间,齐凛甚至没有完全反应过来。
齐悦的妈妈赶来,为他操持葬礼,齐凛站在他的墓前,手上拿着齐悦说要留给他的那只耳钉,看上去有点为难,像是在对墓碑上的照片说,又像是在自语:“都封死了,放不进去啊。”
奚年的戏份已经结束,燕导连杀青的红包都给他发了,但他暂时没有离开。
他坐在燕导不远处,和他一起看着镜头,看着傅绥说出那句话,他心底狠狠抽动了一下。奚年一时间分不清这是因为齐凛,因为傅绥的演绎还是因为说这话的人长着傅绥的脸。
傅绥拍完就出戏,奚年还沉浸在悲伤的情绪中。
一直到傅绥走过来说:“开车四十分钟可以到海边,可以去看看。”
石城没有直接靠海,但是离海边确实很近,就是这里的海岸跟奚年印象中的不太一样,一般作为景点开发的海岸线都有碧蓝的海水,绵软的沙滩,奚年见到过的也是那样的,而这里只有礁石。
冷硬的礁石屹立在海边,有高有低,低的地方与海面齐平,高的地方有十几米,靠近岸边的水面上也能看见凸起的礁石。
水面上就有那么多的礁石更不用说水底,因此这一带连船都没有。
奚年不觉得傅绥来之前不知道这里是什么样,专程带他来看礁石的?
他们一起爬上了视线范围内的最高点,脚下海水拍打着水花,远处海面和天空一样被夕阳染红。
眼前是瑰丽壮阔的景象,耳畔是海浪一下一下拍打礁石的声音,让人不自觉地放空。
奚年侧过头看看傅绥,带他来感悟人生了?
他们一起在海边呆到六点,傅绥看一眼时间:“可以了。”
接着他们回到距离海岸大约三百米的公路,回到停在公路旁的车上,继续往前行驶了大约五分钟,奚年终于知道傅绥带自己出来干什么的了。
前几天因为奚年有个广告要拍,他拿着“开机仪式”那天赢来的假条提前三天去请假,把后续的戏份往前提了一点,全剧组一起,每天加班一小时之后,得到了一整天的假期。
奚年要拍广告,傅绥也在酒店,其他人都出来玩了。
小萌回来告诉他们,海边有一家专做海鲜的私房菜馆,特别适合不爱吃海鲜的人。
奚年随口说:“那等杀青了过去看看。”
他对海鲜说不上喜欢,也不说上“不爱吃”,这话就是随口说的,自己都没在意,没想到傅绥真带他来了。
这家私房菜馆确实就在海边,还是一家民宿,真正意义上的“海景房”。
不过这里的海景不太美丽,大风大雨天还要停止营业。
他们吃完晚饭没有回去,直接在这里宿了一晚。
奚年起初没有在意,傅绥既然带他出来,肯定是安排好的,他不用操心太多,但他没想到,他和傅绥吃完饭之后,民宿的老板来问他们能不能匀出来一间房间。
这栋小房子不算大,房间一共只有四个,今天都住满了。
老板歉然道:“有两个女孩子过来了,她们打车过来的,现在回去也不方便,你们要是愿意挤一挤,住宿费用可以全免。如果不方便的话,一会儿我送她们回去。”
奚年没想到会遇到这样的情况。
在一般人眼里,同行的人一起睡一晚没什么,奚年看了一眼傅绥,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显然是叫他自己决定。
奚年已经记不太清上一次跟傅绥同床共枕是什么时候了,在他小时候,在傅绥上大学之前,这是很寻常的事。
但现在他长大了。
似乎从他喜欢傅绥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有了关于“性”的禁忌,他没法坦然地和傅绥躺在一张床上。
但与此同时,他比平时快了不少的心跳告诉他,他在紧张,紧张本身意味着某种期待。
奚年很确定,如果他拒绝,傅绥应该还是给人让房间,那两个女孩是乘车来的,他们是自己开车来的,回去也就是多花四十五分钟。
他最后同意了。
“很晚了。”在老板再三道谢然后离开之后,奚年向傅绥解释。
“嗯。”
确实很晚了,傅绥和奚年都已经洗漱完毕,没有一个在浴室一个躺在床上等的尴尬场面出现。
他们直接一起躺在床上了。
这栋小房子一共只有四楼这几个卧室,还都不大,自然的,房间内的陈设也不大,这张床只有一米五宽。
一米五,可以算是双人床,但是对于两个成年男人而言,还是有些狭窄。
奚年躺在床上,几乎是一动不动,他的动作幅度稍微大一些,就会碰到傅绥,这样无疑会打扰傅绥的睡眠。
他依稀知道傅绥在外面容易失眠,因此想尽可能把自己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但是对于一个常年一个人睡的人来说,床上躺着另一个人,他的存在感无论如何也不会低的。
为了不让手机的光打扰到傅绥,奚年也没玩手机,就那么平躺在床上,耳边是傅绥的呼吸,不知不觉间他的呼吸频率就跟傅绥同步了。
注意到这一点之后,奚年控制着自己错开频率,这样刻意控制呼吸节奏的结果就是,他们的呼吸完全错开,此起彼伏。
还是有一点别扭,不等他再做出什么调整,黑暗不中,傅绥先说话了。
“睡不着?”
“嗯,在想白天的戏。”
这也不算是在说谎,奚年第一次那么认真地演戏,几乎每一幕他都还能回想起来。
“我应该送你一份礼物。”
奚年不知道傅绥怎么忽然说这个,“啊?”了一声,傅绥半起身,从床头柜那里拿过来了什么。
接着他手中落入了一件冰凉的金属质感的东西,奚年下意识摩挲了一下,是打火机。
“先抵押给你,等我回去了,拿礼物来换。”
送礼物不是必须的,更没有先用什么抵押的道理,可傅绥偏偏这样做了,这样的把戏。
第二天他们一起驱车回剧组,奚年的戏份结束,今天就要回江城去,傅绥则至少还需要三个月才能正式杀青。
夏柏阳知道奚年拍完戏了,自告奋勇说要来接他,奚年拍戏的这段时候,封初龙也在参加一个舞蹈大赛,卫逸在准备新的单曲,东方简倒是没什么事,但他出国度假去了。
只有夏柏阳,说忙不忙,说闲不闲,几乎每天都有不那么费时的工作,但是又没法攒出足够的时间像东方简一样去度假。
“你们都没空,我都跟梁恺禹一起直播三次了。”
因为夏柏阳来接他,奚年把去公司的时间往后推了一天,今天索性跟朋友聚一聚。
不过朋友这里也能听到一些工作相关的事。
“若若姐可能不参加下一期录制,嗯,下下期也不一定,不过我看节目组的意思是,如果她不来就不找别人替了,咱们三组应该也能录,就是少了女孩子。”
上次录制的时候奚年就想过这一次安若若可能缺席,毕竟安全第一。
说起安若若奚年就想到了安若若的游客顾析,不知道她怎么样了。没有等奚年说,夏柏阳就主动提起来了:“我后天要去看看析姐,你要一起去吗?”
奚年和顾析,说实话,就那一面之缘,对方应该挺喜欢傅绥的,他去,粉丝交流吗?
“会不会打扰她?”
对于病人来说,当然是静养比较好。
夏柏阳却沉默了片刻说:“她没有在治疗了。”
奚年第一反应是对方病愈了,但夏柏阳的表情不像是这样,他想到了另一个可能。
果然,夏柏阳继续说:“她住在一家收费很高的私人疗养院,现在的治疗是以缓解痛苦为主。”
以缓解痛苦为目的,而不是治疗为目的。
一般是到了晚期,没有任何治愈的希望后,才会采取这样的手段尽可能减少病人的痛苦。
“她想多见见朋友们。”
“好。”奚年听到自己说。
很多明星助理都几乎是无休,奚年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有工作,因此没有工作的时候他一向都是给林琳放假的。
回到江城的第二天,奚年跟聂康沟通了一下接下来的事就给林琳放了假。
隔天他跟夏柏阳两个人一起去那家疗养院。
疗养院在郊区,环境很好,植被覆盖率很高,独栋的别墅,即便在郊区也不便宜,就这么直接做了疗养院,收费一定不会低。
绿树掩映间,每一栋房屋几乎都只露出一个屋顶,隐私性也不错,顾析不是一个人住在这里,还有厨师医生营养师等,都是为她服务的。
奚年没有听说她的家庭很富裕,应该用的是自己工作多年的存款。
他们到的时候,别墅里很热闹。
草地上有许多人,中央是一个穿着婚纱的女孩子在拍照。
顾析。
奚年听到她说:“说起来还得感谢我舅舅,要不是他提起来我都忘了我还有套房没卖,房子一卖生活质量直线上升啊。”
这话说得不好接,她的做法当然没什么问题,但是跟一个将死之人讨论她那些惦记她遗产的亲戚,不管是什么态度,都不太合适。
好在顾析看见奚年和夏柏阳,冲他们招了招手。
“阳阳去换衣服。”
奚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们,夏柏阳用拳头抵着唇,轻咳一声:“析姐请我来当模特。”
奚年看看顾析身上的白色婚纱,婚纱照的模特?
夏柏阳很快被人带去换衣服,顾析却把视线放到了奚年的身上,目光灼灼:“你出场费多少?”
奚年:“……”
奚年最后和夏柏阳换上了一样的西装,成了顾析拍婚纱照的模特。
他拒绝不了这样一个生命进入倒计时但依然在笑的人。
顾析今天化了新娘妆,看不出来一点病容,但体力毕竟放在那,一套衣服拍半小时,她需要休息一个小时甚至更久。
一套婚纱写真,她拍了足足三天,她请了很多的“模特”,奚年只在第一天和夏柏阳一起来过。
最后一天他收到了一份来自顾析的请柬,她举办了一场草地婚礼,不过这次没有“模特”了,只有几位伴娘,安若若,夏柏阳的表姐都在。
顾析站在草地上,拿着话筒:“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光顾着挣钱搞事业,没好好享受人生,所以我得趁现在好好弥补。”
“第二后悔的就是没好好谈一场恋爱,为了避免婚姻没进就要先进坟墓,所以我得先结个婚,其实本来我是想在海边结婚的,不过现在也去不了,草地也行吧。”
“喂喂喂,哭什么啊,我还没哭,全世界有哪个女人能跟我一样,找那么多帅哥拍婚纱照?给我笑。”
“行了,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奇迹嘛,别奇迹了,我都快把积蓄花光了,要是这时候告诉我我还能活几十年,那不是奇迹是噩梦。”
“哎对了,这是我准备在葬礼上放的,我一个主持人,自己的葬礼说什么都不能让别人来。”
……
“女士们先生们,姑娘们小伙们,最后的最后,我要告诉你们一条人生至理,想做什么立刻就去做吧,有喜欢的人,立刻向他告白,就现在,立刻,马上。”
这是顾析给自己策划的婚礼,也是葬礼。
死亡总是带给人触动,奚年看着言笑晏晏地为自己主持“葬礼”的顾析,忽然想到那天在片场,傅绥拿着粗犷地耳钉,站在“他”墓碑前的画面,忽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从来没有过的冲动,他想告诉傅绥,他喜欢他,奚年喜欢傅绥。
然而他毕竟还有一点理智,最后也只是打开微博切到了@岁岁年年的号,用私信给傅绥发了一条:我喜欢你
奚年看着私信界面,等待了大约一分钟,一分钟后,欲盖弥彰地加了一句: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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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琳并不清楚这几天在干什么,只当他是在休假,她奚年发了一张长图,这次是条漫。
代表奚年的小人头上光溜溜的,一家主打“生发”的洗发水找上门来,奚年愤怒拒绝,表示:我不脱发。
奚年甚至不知道这个事,聂康直接拒绝了。
林琳问他:“这样的可以吗?”
“聂总说,想办法告诉粉丝你不会代言这类产品,我就画了这个。”
粉丝总是很关心他的钱包,有时候会跟品牌的官微进行一些友好的互动,一般艺人即便不合作也不会这样明晃晃地拒绝。
奚年猜测,这是谈崩了?谈崩了也不至于这样。
因为生发水大概率没有作用?可以到时候问聂康。
这样想着,他回复林琳道:可以
奚年保存图片的时候觉得画风有点眼熟,不过没有细想,直接切换到@奚年的号发了微博,然后再切回来。
他点进傅绥的主页看了一眼,微博依旧停留在上一条,@岁岁年年的评论依旧在第一,而傅绥也依旧没有回复。
私信……
奚年犹豫片刻,没有去看,即便这是他明确否认过的,不是自己的账号,他也不想去面对结果。
而写他就没见过哪个明星会看私信的,刚出道的倒是有,要不然就是夏柏阳那样的,反正傅绥不会。
奚年叹了口气,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他又去那位互关的画师主页看了看,随即他发现,这么久过去她只更了一条,还是天几天更新的。
和之前的条漫不一样,这一次他画了一副完成度非常高的画,可以给杂志当插画,可以报价四位数的那种。
背景是海边的公路,海面上夕阳映照,公路上很空旷,只有一辆摩托车,车上是两个男人。
这次不是Q版的,奚年可以看见两个人的长相,明显能看出是他和傅绥。
这张画无疑画得很不错,看转发量就知道了,不过觉得这个图有点眼熟,像是哪里见过。
奚年笑了一下,可能是错觉,刚才看林琳的图也觉得眼熟。
紧接着他笑容缓缓收敛,意识到了一个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林琳发给他的图是Q版的条漫,之前@你来点单我来画更的也是这也样条漫,风格有点像。
而他、或者说她这次更的那一张图,和给奚年画的那些很像,不过上了色,完成度更高,但是确实是一样的风格。
凑巧?
可是更新时间也很巧,这幅画明显需要很长时间去创作,而林琳这两天正好有空。接二连三的巧合,往那种微妙的熟悉感似乎也变得可以捉起来。
奚年仔细回忆,终于想起来“眼熟”的根源,这不是他们去石城之前,林琳误发给他的那张图吗?
当时林琳立刻撤回,他没来得及保存。
虽然是草图,构图已经很清晰了,奚年又仔细看了看这张图,尤其是人物造型和画面结构,十分确定,就是之前之前看到过的草稿。
所以,画的是他和傅绥?
所以,那位酷爱画各类cp产出频繁,近期专注于“年岁”但更新不定画手,就是他的助理?
·🌸第 50 章
◎捉虫◎
第50章
奚年想了想, 决定当做什么都不知道,避免双方的尴尬。随即他不可避免地联想到自己,想到自己和傅绥。
傅绥会不会也跟像他一样, 看穿不说穿?
但是奚年暂时没有什么更好的处理方式, 傅绥没有问,他不能再去否认,没有合适的机会, 也不方便主动承认,只能继续保持这种不上不下的状态。
奚年有一些后悔,为什么要除了追星还要剪视频,还要加入粉丝群,如果再让他选择一次, 他一定自己一个人玩。
顾析依旧三天两头地在别墅里举行聚会,除了最初的那一场“婚礼”,还有后面的泳池派对、假面舞会等,奚年基本每一次都会收到邀请, 去了两次之后,顾析说:“你不用每次都来,我就是不想一个人呆着,找人来陪我说说话而已, 你有空来就行。”
奚年跟她认识不算久, 就算这几天频繁地参加她的聚会, 他们之间其实还是没说多少话, 他跟大部分来参加聚会的人也不熟,但奚年依旧一次次来了。
他自己也说不清为什么。
顾析说:“我后面会举行一场拍卖会, 我算算……应该也没多久了, 到时候你一定要来啊, 我有东西留给你的。”
“什么东西?”
“保密。”顾析眨眨眼,随即又说,“不过还有一些东西找不到合适的主人,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带走。”
她拿出来一个笔记本,奚年看了看,娟秀的字迹写了一页又一页,每一行都列着一件物品,大到家具,小到发圈,许多东西上面已经打了勾,应该就是已经找到合适的主人,还有一部分没有安排。
她在安排遗物。
奚年参加过的葬礼不多,印象最深刻的就是他父母的,父母双方都来了不少人,似乎所有人都觉得自己有相应的义务,应该帮助奚年这个半大的孩子操持葬礼。
他们告诉奚年,晚上也要睡在灵堂,要请人做法事,要哭。他们还介绍了一位“法师”,介绍了“代哭”的人。
除却高龄死去的长者,葬礼大概都是那样的,充斥哭喊和绝望,殡仪馆里等待的过程中,在他的亲属们同情的话语中,所有的人都在看他,看着一夜失去双亲,全场最不幸的人。
连一个和他差不多年纪,失去了父亲的人,都短暂地停止了哭泣。
奚年麻木地看着,听着,一直到他父母的遗体火化完毕,到他见到傅绥。
奚年抬头看了一眼顾析,他头一次见到这样全然由“自己”安排的,不带阴翳的,明亮盛大的告别仪式。
奚年继续看笔记本,认真挑选着自己一定会用到,一定不会辜负的东西,往后翻了一页,他看见了几样奇怪的东西:“汤团”、“团圆”、“元宝”。
奚年知道有些地方管汤圆叫汤团,团圆是什么?这三个放在一行,看起来像是名字。
顾析注意到他的目光,笑了一声:“这是我的宠物,三条鱼。”
“你会养鱼吗?”她目光中有一点希冀。
奚年摇摇头,她算不上失落,轻轻叹了口气:“养鱼的人很多,但是会养鱼的人不多,给它们找新主人也不太容易。”
奚年想到了家里的水族箱,想到了被傅绥隔离出来观察的那条鱼。
他们出门之前,傅绥把那条鱼放进了另一个鱼缸里面,他回家之后傅绥还打电话问过鱼的情况。
奚年在先征询傅绥的意见和先答应顾析之间选择了后者,不过他也没把话说死,只是说:“我认识一个会养鱼的人。”
刚才顾析说要“会养鱼”,不过奚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证明一个人“会养鱼”,想了想说:“他养了十几年了。”
这样听起来像是个职业养鱼人,不过傅绥确实从很早就开始养鱼,第一条鱼,如果奚年没有猜错,应该是他送的。
是他从公园的充气小水池里钓的五元一条十元三条的小金鱼,他第一次钓到鱼,兴冲冲地送给了傅绥。
虽然是傅绥在养,但他依旧可以每天去看,可以根据傅绥总结出来的食量去喂小金鱼。
顾析猜测道:“傅绥吗?”
傅绥从来没有在什么访谈中说过他养了鱼,粉丝也不知道,奚年不知道为什么他一说认识一个会养鱼的人顾析就想到了傅绥。
“嗯。”
接着他想到,顾析也是认识傅绥的,可能不需要他做这个“中间人”。
顾析却说:“那麻烦你帮我问问了。”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笑笑说,“我没本事叫他收我的东西。”
奚年想到了燕导做的渔夫帽,傅绥的分寸感、距离感很强。
顾析在那三个名字后面打了一个勾,奚年没有阻止,傅绥应该是会同意的,实在不行,就当是他收到之后转赠给傅绥的礼物,不过还是得跟他说一声。
奚年独自回到江城之后,只给傅绥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不太熟练地报平安,第二次是为了一个快递,签收人是傅绥快递。
他和傅绥在购物的时候一般都不直接用自己的名字,傅绥用单字“傅”多一点。保险起见他就打了个电话确认,傅绥也不清楚,两天后才知道是赵路阳送的。
傅绥也给他打过两次电话,一次是告诉他,如果不想自己做饭,可以联系家政公司临时请一位厨师过来,一次是问他鱼怎么样。
奚年忽然意识到,傅绥虽然会养鱼,并且养得很认真,但他的鱼都是没有名字的。
也是,鱼没法交流,对于傅绥来说,也不需要一个对外使用的称呼,他自己分得清谁是谁就行。
他漫无目的地想着,一边拨通了傅绥的电话,不过没有人接。
有点奇怪,傅绥拍戏的时候,手机放在小萌那里,应该不至于接不到电话。可能小萌也在忙,奚年想了想,决定晚上再打。
在这之前他先接到了叶擎的电话,叶擎告诉他:“你第一学期的课程已经上完了,有兴趣的话,可以写一篇期末作业。”
奚年信以为真,问他:“主题是什么?”
叶擎赶紧说:“不用。”
他忍不住想,这小孩是真的不好逗,太认真了,请清了清嗓子,叶擎说:“理论课程上完还有实践,接下来的课程,我给你推荐另一位老师。”
叶擎是聂康给奚年找来的老师,应该是付了学费的,那个时候奚年跟公司的合约没改过来,公司抽成高,给的也多,像这种找老师培训的学费,是可以报销的。
现在叶擎给他的推荐的老师,学费怎么算?
奚年当然不好直接问叶擎,只能暂时答应。
叶擎说:“你应该认识他。”
叶擎用的是应该,这个词像是他自己的猜测,奚年就没有往他“肯定”认识的人里面猜,一时半会也想不出来是谁。
叶擎没有让他久等,电话挂断之后没一会儿就发了一串电话号码过来,奚年一眼扫过去,以为自己因为过于熟悉某一串相似的数字而看错了,又仔细看了一遍,错愕地发现这就是傅绥的号码。
那是叶擎发错了?
叶擎也认识傅绥,通讯录里有他不奇怪。
也可能没有发错,毕竟是教表演,傅绥绝对是很不错的人选。奚年完全可以向叶擎确认一遍,但是犹豫了不到两秒,他就放弃了这个想法,一样是确认,为什么不找傅绥?
他直接拨通了这个号码。
“傅老师?”
傅绥沉默了有两秒,才开口:“奚年。”
奚年莫名地有一种后颈被他捏住的感觉,半是解释半是试探地说:“叶老师说,第一学期的课上完了,后面是实践。他说接下来的课由另一位老师继续,然后给我发了你的号码。”
傅绥没有说话,静静听着。
奚年见他没有反驳就当他是默认了:“我们之前,算是在上课吗?”
“不算。”
奚年略一思索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上课是循序渐进的,从简单到复杂,一点点去掌握各种技巧。
在剧组带着他演戏确实不算,非要说,那应该是对“后辈”的特别提携和关照。
不过在奚年的认知中,实践课和理论课不一样,理论课可以通过网课的形式来,实践课怎么说呢?
他要回到剧组,回到傅绥身边去?现在剧组已经不在石城了,他过去得飞机高铁。
“我们,怎么上课?”
“观影厅的柜子里有相机和三脚架。”
这是要视频连线远程指导?用手机还不够,得用相机?
“那什么时候开始?”
“我会叫张小萌提前把行程安排发给你,晚上没有安排的时候,每天晚上八点半到九点半。”他说完问奚年:“可以吗?”
这个时间,相当于是睡前,上完课简单收拾一下,就该睡了,十分健康的作息。
奚年快速想了想自己接下来的安排,综艺、准备另外的试镜,有一个品牌活动,还有一个商场开业的商业演出。
“好。”奚年想着,也叫林琳把他的工作安排发给傅绥、不,还是发给小萌好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奚年斟酌着说,“析姐、就是顾析,她那里有一些东西要处理,其中有三条鱼,我可以带回来吗?”
奚年没有说得很明白,傅绥应该是清楚顾析的状况的,也应该知道“处理东西”差不多就是在交代身后事,在处理自己的遗物。
至于鱼,奚年肯定是不会养的,他只会养乌龟——其实乌龟也不是很会,不过翠翠比较健康,这么几年下来没出过什么问题,奚年只需要喂食。总之,奚年不会养鱼,那么带回来也只能是傅绥养。
“可以。”
奚年早就猜到他多半会同意,这时候还是高兴,他出于一种试探的心理说:“析姐说,你不太收别人的东西。”
“纠正两点,”傅绥声音有一些低沉,“第一,我不收别人的东西,因为所有的馈赠都需要偿还;第二,你不是别人。”
如愿听到了自己最想听到的话,奚年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如果是一只小猫或者小狗呢?”
奚年没有把话说得太明白,如果他要带回家的是体型更大,活动量更大,存在感更强宠物呢?
也可以吗?
“那家里需要做一些改建,”傅绥的语气依旧没有太大的起伏,“比如,你的陈列柜需要装上门。”
客厅的一整面墙都是奚年的陈列柜,里面放着很多还原的魔方。当然还有傅绥的东西,傅绥之所以说那是奚年的陈列柜,是因为那是奚年一手布置的,包括里面傅绥的获得的一些奖杯奖章。
奚年挂了电话,一下子觉得家里空阔起来,明明只是少了一个人。
很快他收到了傅绥发过来的行程,大概是因为今天小萌已经下班,所以傅绥自己给他发了。
傅绥发了最近三天的安排,前两天都是在剧组,后面有一天是要回江城参加品牌活动,《我们旅行吧》第二期开拍也就是那几天,奚年不确定自己到时候还在不在江城。
在的话可以见傅绥一面,不过傅绥大概会很忙,他拍戏那么久,难得回来,估计有很多事。
如果不在……下期综艺的录制地点和剧组现在的拍摄地很近,他可以等结束之后顺道去剧组探班。
综艺的录制很快,不管怎么样,最多一周,他应该可以见到傅绥的。
旅行第二期的录制时间定在九月初,安若若依旧会参加。
和上次不同,大概是不需要再给嘉宾们惊喜,这一次节目组没有隐瞒飞行嘉宾的身份,于是奚年提前知道了自己要接待的人,是一个刚回国的小朋友,嗯,姓东方的小朋友。
聂康多说了一句:“原本应该是夏柏阳带他,但是好像被他拒绝了。”
东方这姓不太多见,奚年一下子就想到东方简,而且看聂康的意思,节目组一开始是安排了他跟夏柏阳的,被他拒绝了。
先是夏柏阳,再是他,说跟东方简没有关系奚年都不信。
他在群里问了一下怎么回事。
东方简没有说话,夏柏阳发了一串省略号,然后才说:你最好装作不认识东方@番茄锅底
奚年不明所以。
烧烤小王子:他和东方是叔侄
东方简的侄子?那为什么夏柏阳要说最好装作不认识,关系不好,很叛逆的小孩?这时候他看见了下一条。
烧烤小王子:他是东方的叔叔
番茄锅底:……
番茄锅底:所以?
烧烤小王子:所以你要是跟东方关系好,他就会拿你当侄子
DF简:所以不要惯着他,要是能教训他,条件你开
东方简和夏柏阳同时说,奚年陷入了沉思,所以叔侄是说,那位十六岁的小朋友是东方简的叔叔?
他对东方简的家族了解不多,大致上知道是个很有钱,传了挺多代的家族,这样的家族人很多,不可避免地会带来一些“辈分”上的小问题。
这样的小孩,看起来有一点难带。
不过他还记得聂康说的事,那位小朋友拒绝了夏柏阳,而是不是夏柏阳拒绝他,所以他对夏柏阳有什么不满意的?
奚年还没问,就看见夏柏阳自己说了。
烧烤小王子:他喜欢打游戏,你要是会玩游戏应该没什么问题
原来是因为游戏。
夏柏阳因为游戏玩得不好,所以被嫌弃了?
奚年也不会玩游戏,不过游戏也不一定非要是电子游戏,需要动手的益智游戏应该也算,到时候可以带一些他的“玩具”过去。
除了东方昀,另外几位飞行嘉宾,两位是圈内人,一位奚年从来没听过他的名字,夏柏阳说是安若若的丈夫。
这样也说得过去,不知道下一期她参不参加,那个时候小宝宝应该已经出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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GT品牌的周年庆典,每年都会举办一场大秀,今年由于是99周年庆典,比以往更隆重一点。
这是傅绥代言之后的第三次周年庆典,前两次他都参加了,不过都没有上场过,他只是作为形象大使,一身穿戴都由GT提供,以这样的方式进行展示,然后走过红毯留下几张照片。
但就奚年这几天听到的消息来看,这一次不光是服装秀,GT还会会展出几件公司的藏品,几件十分珍贵的珠宝,还有两位品牌创始人的作品。
GT的两位品牌创始人,据说是一对同性恋人,只是据说,时尚界这样的传闻并不少,而这两位大师都有一些留存的作品被公司收藏。
这一次会展现服装设计大师的生前的手稿,当然,不是以稿件的形式,而是以成衣的形式展出。另一位是珠宝设计师,同时也是钟表大师,是第一位在男性腕表上大规模应用各类宝石的设计师,他制作的最后一块手表,据说是去繁就简没有任何浮华装饰的手表。
这些特殊的物品中,服装因为不是手稿,是可以对外出售,而珠宝和手表,由于其特殊性,应该是不会对外出售。
奚年不了解这些东西的价值,他只是想知道,傅绥会不会作为那块手表展示人上台。
奚年没有直接去问傅绥,他怕傅绥反过来问他:“想看吗?”
让他怎么回答,说想看吗?他当然想的,但是傅绥从来没有上过T台,应该有他自己的原因,可能傅绥不喜欢。
但他说了,傅绥多半真的会去。
他要是说不想看,傅绥真的不去了怎么办?
最后奚年什么都没问,什么都没说,连请柬都是通过东方简拿的,他和东方简一起进场,坐在观众席十分优越的位置上,等过了不太长的开场,等到了走秀开始。
一位一位身材高挑的模特上台,奚年发现他们的着装都很有意思,男模很多在穿裙子,女模又十分中性化,这位设计师生前留下的遗稿似乎有点突破性别的意思。
这至少是六十年前的手稿啊,难怪有人怀疑这两位终生未娶的设计大师是一对恋人。
不过这些都和奚年没有关系,他等待着最后的珠宝和钟表的展示,他没有在观众席上看见傅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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