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总去想负面的东西,该鲜活得活着。把每一天都当最后一段日子来过,才不会被生活摩擦到麻木。
邻家的少年憨厚老实,有两颗糖必分给少女一颗,剩一颗糖就塞进少女的衣口袋。
他对远方未来充满期待,跟着去过梦中居所的少女两人出了远门。少女到底不是真正的仙女。她得吃得喝,得有地方睡觉。她凑了所有的零花钱却捉襟见肘。
拥挤的绿皮火车里,各色拥挤繁忙的人。有期待见孩子的长辈,有苦涩去投奔亲朋的落寞者,有贫困讨要施舍的老汉。还有这对第一次离开家乡,踏上未知旅途的青年。
两人坐在靠车窗的地方,吹着冷风半饿着肚子,仰头看漫天星空。再看人时才发现,浪漫星河在天上也落在人眼内。
再入梦的时候,老先生说,他很难过就此和喜欢的人分别,但从未后悔过踏上征程。
他朝前走着,护着的是身后自己深爱的一切。
桑晓晓回温前文,刷刷写着后续。
这样的老先生挂念一生的人,会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回忆是最美,能比得过生活折磨吗?
那必然是一个哪怕经历了万种艰苦,依旧有着最美好的本质。如天上软绵的云,不论风如何吹,照样卷舒自在,昂扬向上。
桑晓晓写了一个已经退休了的女性老教师。她有严肃的一面,有天真的一面。她说起老先生时,尊敬的认为那是她心里的将军。
是年少的爱慕,是时过境迁后回望过去,依旧能产生的钦佩。
只有岁月和生命面前的抉择能让桑晓晓动容。
因为她的生命就是靠这样的抉择延续了短暂的一生,又侥幸有了再一次机会。这一辈子好不容易有个健康的身体,她想将这种动容传递出去。
年少的欢喜转换成年长的回味。
写了大半,桑晓晓落下一个句号后,暂时盖上钢笔笔盖。
她单手托腮,另一个手整理着写完的稿,重看前文过程中忍不住晃悠自己的脚。文学的世界很奇妙,尤其是在自己创造的世界里畅游,那感觉更是奇妙。
看了没一会儿,惨痛发现错别字和病句到处撒野。
桑晓晓不得不重新打开笔盖修起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门口传来敲门声。
桑晓晓全神贯注在工作中,猛然被敲门声吓一大跳。傅家不知道她在写小说,傅元宝更不知道。她饭前刚因为傅元宝不知道《春居》发火,现在心虚得仿佛被人发现自己做作业的时候偷看小人书一样。
她慌乱把稿子收好塞到课本下面,拿出作业:“谁呀?”
桑晓晓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心虚,强撑问:“是小奶奶吗?”
“是我。”门外传来傅元宝的声音,“小奶奶让秦蓁热了牛奶,我给你送一杯。”
牛奶!
桑晓晓想喝。她是真没想到现在生活连牛奶能稀罕到令人惊异的地步。往前些年,牛奶是特供的。不管是什么身份的人,想要喝牛奶都得特批,孕妇要牛奶都得医院开证明。
这几年方便点,城里的人只要工作单位开个奶卡就能去领牛奶。住好一点小区更是有人送奶上门。但小河村是农村,地方偏。要喝牛奶真是艰辛万苦。
她问桑达达的时候,桑达达说上一次喝牛奶是有人牵了头奶牛过来,要喝就现场产现场喝。这不用奶卡。桑达达说的时候沾沾自喜,好像占了不用奶卡的便宜。
现场挤的牛奶能喝吗?!
万一牛吃过药,牛奶里面会有药物残存。没有经过加工处理的牛奶,大概率拥有很多细菌和病毒,对人伤害极大。煮沸后好些,但问题是他们敢煮前直接喝。
人类医疗水平的进步,全靠人类敢于吃吧。
桑晓晓没那么大胆量挑战人类医学医疗水平。
没想到傅家有牛奶!
她快步走到门口,看在牛奶的份上给傅元宝开了半扇门。
傅元宝手上拿着一个玻璃瓶。瓶子应该很烫,冒着浅淡的白色热气。他握着的手内层泛着红,却和没感觉似的。
桑晓晓探了半个身子,想拿又怕烫。
傅元宝本身体温就比她高,很可能比她更耐烫。她很警惕问傅元宝:“这是多少度的牛奶?多少摄氏度?”
傅元宝当场笑出声。
这小姑娘娇气到牛奶得指定温度?
滚烫沸水里拿出来,在厨房凉了没多久。小奶奶让秦蓁专程从书房把他叫出来。经过那么多些时间,大约有五六十度,再具体没有了。
傅元宝扯了个数字:“五十六摄氏度。确保你喝的时候温度高于四十五度。”
桑晓晓没想到傅元宝真给出了一个精确数字。
她愣了一下,盯着傅元宝的手看。
这人的手怕不仅是断过,还丧失知觉了吧?五十六度的玻璃瓶也敢拿在手里?但这个数字又很真实,听上去是能拿在手里的热牛奶可能有的温度。
桑晓晓犹疑一秒,彻底打开门:“太烫了,你放我桌上。”
傅元宝得了准许,进门把牛奶放到桑晓晓桌上。
桑晓晓桌上摊放了不少东西。文具一类充满少女气息,粉嫩可爱,和脾气是半点不像。墨水用过很多次,残存小半瓶。钢笔下压着的习题册干干净净,一个字都没有。
不愧是能考五分。待在屋里好半天是一题都没写。
傅元宝扫到课本下的一本厚本子,揣测着。总不至于是在写日记?
他起了淡淡的好奇,到没好奇到当场打开小姑娘的本子。他相信只要他打开,桑晓晓会让他滚出去的同时,跟着一起出房门,冲到小奶奶那儿去告状。
桑晓晓一见人放下了牛奶,立刻催促傅元宝:“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傅元宝侧身看桑晓晓。
桑晓晓比他矮了一截,真站在一起,总让他觉得小姑娘完全没成年。成绩真的没问题吗?他有点想学奶奶一样叹气,最后还是没叹出来。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电子屏的黑色小块,一起放到桌上:“bp机。小奶奶不会用,给你用。号码写在机子后面。这号码只有我这边的人知道。有消息说明我或者小奶奶找你。找个电话亭打到傅家就行。”
桑晓晓有被震到。bp机就是bb机。古董级的bb机,她那个年代早就没人用了。
更离谱的是傅元宝还说着:“寻呼台刚建立,基站少。阳城有些地区用不了。小河村靠近其中一个基站,你家那儿应该正好能用。”
东西不算很好用,也没中文。只能说找人稍方便一点,也没方便太多。得人先打电话给寻呼台。寻呼台再拨给bb机。收到的人得再打回寻呼台,问一声是谁找他,再打到对方那儿去。
寻呼台发消息受限于基站,基站划入的区域少到可怜。一来一回,完全足够他让王叔跑一趟。说不定王叔开车更快。
给小姑娘当新鲜玩意用用还行。
傅元宝正想着要不要给桑晓晓解释一下“基站”是个什么东西,顺带说说具体是怎么使用的,就见桑晓晓走到桌边,拿起机子回来,把机子挂到了他裤子上。
桑晓晓娇气的阴阳怪气从傍晚屋外重现到房间内:“傅元宝,你呢,赶紧挂着这个机子出去。我生怕和你再聊多了,习惯了和你一样的审美。”
傅元宝站在原地对上桑晓晓双眸。
桑晓晓早把傅元宝突然过来惹出的心虚丢了。她看到现在傅元宝腰间挂着bb机,觉得已经彻底符合了她对傅元宝土气的认知。
傅元宝到现在衣服依旧全塞在裤子里,仗着腿长穿土到无人能敌的衣服。这一双装扮搬运到桑爸身上,那都毫无违和感。
她能容忍她爸的土和思想古板成就,那是因为他爸是土生土长农村人。
傅元宝呢?有钱,有脸,和她爸一样土。还爱像她爸一样教人。
自古至今,男人对教女人总有一种执念。
桑晓晓见傅元宝不动,深吸一口气:“出门经商得喝酒。常年坐车不动。过个十年二十年,人发福,头发减少。我们出门,我怕是得喊你一身傅爸爸。”
傅元宝沉默。
桑晓晓心里冷笑。给个bb机让她随叫随回电话。到底是谁脾气大?她受不了,看都不想看眼前的傅元宝,紧闭双眼皱眉指着门:“赶紧出去。男未婚女未嫁,别大晚上留在我房间里。”
傅元宝看着桑晓晓,半点没能从桑晓晓身上看出半点对自己的喜欢。
他甚至因为桑晓晓的话,产生了自我怀疑:“我穿得和你爸一样。是土?”
这年代男人但凡成年了,大多都这么穿。秋冬一身深色,耐脏修身。春夏衬衫长裤,干净整洁。怎么就土了?
傅元宝又问:“元宝这名字也土?”
桑晓晓重新睁开眼,对着傅元宝露出了一个带酒窝的虚伪假笑:“我们小河村总共三条狗。一条叫旺财,一条叫发财,还有一条叫元宝。”
她之前都是给他面子!只说他名字像长工!
傅元宝知道小奶奶给自己取这么一个名字,是希望他好养活,能活得久一点。但当他亲耳听到未婚妻说自己和狗一个名字,到底是再次沉默了。
桑晓晓笑得很好看,傅元宝没心情多看。
他心情带着微妙沉重:“我知道了。”
人往外走,什么话也不想说。他走出门后,更是安静替桑晓晓关上了房门。
桑晓晓见人走那么安静,收起了假笑。她望着关上的门,抿嘴不太高兴。
傅元宝虽然有很多男人的通病,但她是说得过了些。
他给她送了牛奶。
半响,桑晓晓埋怨了一声:“烦人。”明天对他好点好了。
而走出门外的傅元宝,沉默想着:明天就去书店买辞海。
元宝可以当小名。取大名刻不容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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