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砚故意错开宿敌的手，走向那血腥味的源头，面前的院落入口处“慈幼局”三个字格外显眼。
这正是之前他们发现婴孩，也是江瑛中蛊之处。
“小心。”宿敌淡淡道，席砚却推开门，径直朝里面走去。
噗呲——
一注鲜血直冲席砚喷来，将他雪白的衣衫，染上一片耀目的红，阙千山眉毛竖起，将席砚拉至身后，他似乎厌恶极了那抹血色。
“我……我杀人了！”
那具被捅个对穿的身体倒下，露出后面顾惜寒的脸，他的身上脸上也溅了鲜血，不过，他脸上迷茫惊恐的表情，却比猩红的血液更为瘆人。
就在这时，他身上的清心咒闪起金光，顾惜寒痛苦挣扎地尖叫一声，跪倒在地，划破了江洲城宁静的深夜。
随着这声尖叫，一只棕黑色的蛊虫自他手腕钻出，飞向无尽的夜空。
席砚连忙要去追那只蛊虫，却被身边那人拉住了胳膊。
他皱着眉看向阙千山，在那人的眼神示意下，席砚又将眼神转向了跪倒在地的顾惜寒。
顾惜寒的精神好像受到了极大的震荡，他崩溃捂着脸，面色极其狰狞，嘴里一直重复着……
“我杀人了……我杀人了……”
席砚的眉毛皱得更紧了，顾惜寒这人一贯胆小，连杀个蚂蚁都会在意好久，也正因为他这种性子，才经常受人欺负。
“你没杀人，那不过是阵中的幻象。”席砚拽起顾惜寒的胳膊。
他向来不会说安慰的话，只是被顾惜寒对穿那人，身穿粗布麻衣，不是阙雍阁的白色校服，就跟之前的店小二一样，是江洲城大阵中的幻象。
“阁中弟子均已遣送出阵。”阙千山淡淡道，再次确认他并没有杀人。
饶是如此，这样的安慰却丝毫不起作用，毕竟就算是幻境中的人，血肉都幻化得极其真实，比起亲眼所见，单薄的话语又算得了什么？
如同赎罪般，顾惜寒爬向地上那具身体，将其揽在怀里，输送灵力，一个又一个治疗阵法从他指尖泄出，却根本无济于事。
那幻象早就没了呼吸，相反是他指尖的灵力越来越微弱，整个人也已然有了晕厥的状态。
“送他出阵。”席砚拉起顾惜寒，眉头紧缩看向宿敌。
再这样下去，顾惜寒将透支全部灵力，甚至金丹破碎。
然而那人却只是摇了摇头。
“继续留他在这儿，他会疯的。”两相对峙，一冷一热，眉宇间的凌厉可凭空杀人。
“不行。”阙千山不留一丝情面。
为了防止顾惜寒出事，席砚干脆化手为刃，在他后颈一敲，顾惜寒软软地躺在地上，睡着一般。
“阁主，你费尽心机究竟是要找什么？”席砚扶那人倒下，沉声道。
最初在客栈时，以阙千山的修为分明有能力阻止小白龙离开，可是他却没有，唯一的解释就是，他故意让小白龙逃离，引众人至此处。
这一切都是宿敌故意为之？
不……或许从接魔族进山，就已经是那人的设计了。
是为将魔族一网打尽，还是有什么更深层次的阴谋，席砚怎么也想不通。
“真相。”宿敌薄唇轻启，字正腔圆的说出二字。
“什么真相？”
“当年的真相。”
打哑谜一般，问不出个结果。
席砚眉毛紧皱，不想跟宿敌废话，他扛起顾惜寒准备离去，寻找出阵的方法，然而就在这时，一阵浓郁的异香浮动，正是棫的香气。
这味道极其浓郁，估计不只是一株，而是成千上万株棫同时盛开的程度。
“将他安置在此处。”阙千山徒手划出一片空间，示意席砚将顾惜寒安置在此。
席砚不愿，却依旧照做，他要照顾的不只是顾惜寒，这阵里中了蛊毒的魔族，还有整整九人。
顺着那香气走去，血腥味越来越重，和那股刺鼻的异香混在一起，不禁让人想要呕吐，一地的尸体不知为何人所杀，所幸都是阵中的人，而非阁中弟子。
又走进了些，席砚终于在一地尸体中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正是方才失踪的江瑛！
江瑛一袭白衣已经被鲜血染红，但略微起伏的胸膛却证明他一息尚存，席砚蹙眉去探他的鼻息，却发现他身上的伤口有异。
不像其余的尸体都是一刀毙命，他身上的伤口都极浅，分明是他自己划开的。
一道极深的伤口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朝上涌动，一只蛊虫从伤口钻出，不同的是，这蛊虫比方才顾惜寒体内的蛊虫，要大上好几倍。
那蛊虫一步步朝前爬去，席砚的视线顺着望去，却看见被招至阁中的魔族弟子躺在血泊之中。
蛊虫从他们体内相继爬出，有大有小，那些面目丑陋的虫子互相死撕咬、挣扎，一个吞噬另一个，最后只留下最强的一只，奋力爬向某处。
目的地是一片盛开的花海，花叶矮小，但极其密集旺盛，那花吸食着鲜血，开得越发绽放。
“养蛊……”席砚蹙眉沉吟。
就在这时，一道凌厉的身影，自空中落下，那沙砾摩擦般刺耳的嘶哑声音从头顶响起。
“阁主，魔族在阁中行风作浪，伤害弟子，其罪当诛。”
是明修长老。
这样不行，席砚蹙眉。
血泊里这九人他无法一次带离，他们的生死只在宿敌一句话间。
必须要想办法。
只听明修长老顿了顿，继续道：“这样的大错，我倒要看看，阁主要如何为他们开脱！”
他的语气把自己摆得高高在上，仿佛逼眼前的人认罪一般。
阙千山嘴唇轻启，刚要说话，却有一双手扣上了他的肩膀。
他回过头去，来不及反应，那双停留在他肩上的手，顺势抬高，死死按在后脑之上。
席砚姣好的面容一下子在眼前放大，黑曜石一般的眼睛，占据了他视线的全部，紧接着鼻尖相接，温润的唇瓣贴了上来。
阙千山的瞳孔猛然放大，就在他惊异的瞬间，一条滑腻的长舌卷着什么东西，顺着微张的嘴唇侵入。
鼻尖满是席砚身上的清香，一时意乱情迷，来不及防备，舌尖卷入的东西就顺着咽喉滑入，猝不及防。
席砚用力推开那人，大口呼吸新鲜空气，他手抚胸口，努力平息因缺氧而起伏的胸膛，与此同时，明修长老那令人作呕的声音再次响起。
“勾引阁主，霍乱四方，该当何罪！”
席砚正想反唇相讥，然而，他还来不及开口，那压迫性的阴影就笼罩上来，身体被死死压住，胳膊被钉在墙上，凶猛而强势地吻，暴雨般落下。
他的脑袋撞得生疼，却无处可逃，阙千山身上的白檀香气将他整个包裹。
那人呼吸的温度、嘴唇的触感、心跳的幅度，冲刷着席砚每一根神经，他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唇舌被过度搅动后的酸胀感觉，呼吸也被彻底夺去。
——不似他之前为喂下蛊虫。
那是一个吻，纯粹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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