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几人不禁为席砚捏了一把汗，一人关切道：“师弟小心！”
席砚却丝毫不以为意，他微微勾起唇角，两只修长的手指夹住剑锋，灵力注入，砰一声，长剑碎做几截，摔落在地。
少女一脸愕然的表情，望着手里空荡荡的剑柄，片刻，她脸上露出一个极其羞愤的表情。
“你……”她指着席砚的鼻子说道。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长喝。
“雅梦，休得无礼。”
来人一身水蓝道袍，发髻高束，衣带飘摇，正是方才少女口中的玄音长老。
“师尊！”少女气得直跺脚，然而方闻音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意思。
她转身朝席砚一作揖，恭敬道：“勿要听她胡说。”
很明显方闻音也听见了少女的话，只是她对席砚的态度不禁让众人惊愕。
要知道，明修长老离去以后，这位玄音长老已成了阁中第一长老，地位仅次阁主之下。她对席砚如此恭敬，让人不禁更加怀疑那谣言的真假。
莫不是玄音长老知道了什么内幕？
席砚更是奇怪，他和阙千山要结为道侣的事情，只有月竹听到，方闻音理应不知道。按照她大方稳重的性子，应该也不是什么妄信谣言之人。她如何就笃定自己和阙千山的关系是真的呢？莫不是阙千山背着他又做了什么？
“无妨。”席砚挥挥手道。
他直觉这玄音长老看他的眼神有些奇怪，好像很熟稔一般，然而他们不过两三面之缘，甚至没说过几句话。
学堂前的骚乱告一段落，弟子们陆续落座，黑脸长老在台上讲了几句，便邀玄音长老进来宣布阁主的决定。
席砚眉毛微蹙，不知那人又要搞什么幺蛾子。
众人看向门口，还不等方闻音进门，一个熟悉的白色团子率先撞了进来，正是那小白龙。紧接着，其他的魔族弟子相继走进，然而才是玄音长老。
“从今日起，魔族弟子与你们一同上课。”她宣布道。
众人一片哗然，除了之前和魔族弟子有交集的那几人，其余的人都颇为慌张。魔族入阁中已经有将近一月，但是他们彼此之间都不算了解，更遑论那魔族生性本恶的偏见？
玄音长老宣布完这个消息就离开了学堂，那黑脸长老对魔族似乎极其不待见，他的表情比平时还要难看几分。
这堂课上得无聊。
这些魔族弟子虽然能保证不作恶，但他们的性子原本就没规没矩，课上动不动就鸡飞狗跳，坐也坐不住，十分不安分。
黑脸长老一节课大半的时间都在管理课堂纪律，原本就没什么内容的课变得更加枯燥，席砚听得有些乏了，斜躺在桌上睡觉。虽说答应了来上课，但是他可从来没保证过好好听课，不多时，他就陷入了沉沉的梦乡。
这梦境的内容有些混乱，时而是他跟阙千山打得难舍难分、你死我活，时而是那晚在客栈，他意乱情迷险些跟那人搞上，不多时，又是他出关那天被利刃穿心，紧接着是他初到阙雍阁那日，被宿敌强行拉入怀中。
几种梦境不断交织、缠绕，最后万千画面凝成一幕，他被那人压在床上，衣衫不整，那人却穿戴整齐，就连头发都束得十分规矩，漆黑之中，四目对视，阙千山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紧接一点寒光，镇海剑穿胸而过。
——砰！
一声巨响，席砚猛然惊醒，他心脏狂跳，有种劫后余生的错觉，身下的桌椅还在抖动，再低头一看，却发现地上躺着一个圆球，看起来是谁的玩具。
这一看就是那群魔族的杰作，席砚只觉得一股火气直向上冲。
往日在鹞山的时候，这些人在他面前规规矩矩，现在却作翻天。席砚大有一种孩子不打、上房揭瓦的错觉，他只觉得就算换了个地方也该让那几人看看究竟谁才是老大。
“谁的？”席砚捡起那球，一声怒喝，他俊秀的细眉高挑，俨然是动怒了。
只是，美人终究是美人，就算是生气也是极动人的。
他这一喝，众人顿时惊在原地，就连那平时经常给他脸色看的黑脸长老也不由得一惊。
“你……你怎么敢对老大不敬！”
说话的是上次信誓旦旦要收席砚为小弟的小白龙。这么一出口，席砚瞬间锁定了“肇事者”。
“上课好好听讲，不会吗？”席砚厉声教训道。他将那皮球收到百物囊中，大有一种好好表现才会还给他的架势。
那小白龙一怔，众人也怔住。
他们怎么也没搞清楚，明明都是不守规矩，一个上课睡觉的有什么资格教训上课打闹的？
席砚没使用武力，甚至连重话都没说一句，饶是如此，小白龙还是瞬间怂了下去，他灰溜溜地坐回原位，小小的身子摆得规规矩矩。
不仅如此，站着那几名魔族弟子也瞬间乖了下来，安安静静。眼前的明明是一个人族少年，然而几人却不约而同地在他身上看见了尊主的影子。在鹞山被尊主支配着的恐惧瞬间复苏，逼得众人老老实实。
眼前的场景过于戏剧性，那黑脸长老怎么也没想通，这些魔族弟子他管教了半天都没有管教明白，席砚仅仅说了一句话，就让他们服服帖帖。
难不成是在阁主身边呆久了，连那股震慑旁人的威慑力也能传染？
黑脸长老一贯不喜欢席砚，然而因为这事，他竟然破天荒地对席砚连连夸赞，俨然把他当成了众人学习的榜样。
然而他前一句话刚夸完，后一句话席砚就又栽倒回桌子上，睡了起来。
长老：“……”
-
席砚打着哈欠上完了一天的课，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就算是睡，他也睡得不安稳，梦境里和宿敌相处的一幕幕走马灯似地闪现，从对立、到缓和、再到……亲密。乱七八糟的记忆纷沓而至，一时让他有点恍惚，自己现在跟宿敌到底是什么关系？
回了涟雾殿侧殿，他发现阙千山依旧不在。
整整三天没见人影，那人究竟去哪儿了？
席砚如此想着，独自回了房间。
他有些无所事事，自打来了阙雍阁，他不用管理手下那一批人，就时不时地觉得有些无聊。最初和宿敌的对立占据了他大部分精力，现在一下子和宿敌关系的转变，甚至让他有点不适应，更遑论这几日连那人的影子都没见到。
席砚坐在窗边，香炉里燃着的熏香和宿敌身上的檀木香气如出一辙，他随手摆弄花盆里那几盆灵草。
狭长的茎叶，脉络清晰，小枝十分粗壮，还生着倒刺，看起来颇为奇异。
席砚的眼神瞬间变得有些疑惑，他端起花盆仔细查看，反反复复看了三遍，他才确定这植物分明是樗荆！
这植物虽然没有气味，但是对修炼之人颇为有益，可以增进功力、安神定魄，难怪他这段日子分明没怎么努力，却觉得修炼十分顺畅，起初他还以为是阁中灵力旺盛，现在看来和这几盆仙草不无关系。
只是……
樗荆颇为珍贵，极难寻觅，整个修仙界都所出无几，可是他房间里却一下子摆了整整五盆。
席砚回忆这几盆植物的出现，想起那时他刚开始练功。
如此珍贵的灵植，出现在这里，不可能不经过阙千山之手。
席砚眉毛微蹙，难道那时宿敌便已经开始默默关注他了吗？
之前他从月竹口中知道宿敌可能喜欢自己，却仅仅是知道而已，现在他方才隐隐察觉出那人无处不在的关怀。
只是，他又不禁有点怀疑，宿敌真的仅仅因为他这张脸而喜欢他吗？
席砚的思绪有些混乱。
就在这时房门被扣响，他顺着门望去。依旧是熟悉的黑金长袍，和束得整齐的长发，几日不见那人此时正站在门口。
“你……”还不等席砚同意，那人便走了进来。
他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饶是还隔着这么一段距离，席砚便闻到一股浓郁苦涩的药味。
“这是什么？”席砚蹙眉问道。
得到的回复却只有淡淡的两个字：“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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