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就是年后。
随着前朝上折子请求立后的大臣越来越多,后宫亦受到了不少影响,人心浮动得厉害。佟贵妃的额娘赫舍里氏入宫次数愈发频繁,元栖的嫡额娘巴拉雅氏终于也沉不住气,递了折子入宫。
巴拉雅氏带着她亲生的元宁和元栖的亲妹妹元舒,倒是把先前惹了祸的五格格又给落下了。
元栖只当没注意,细细看了眼两个妹妹,才几个月没见,样貌体态变化倒是不大。只有元舒许久没见她,看着似乎有些想哭。招手让两个妹妹过来挨着自己坐,元栖才开始问家中情况如何。
巴拉雅氏许是知道她在宫里过得不错,态度十分恭敬:“家里一切都好,舒舒觉罗氏去年病了一场,奴才一直在跟前照看着,现在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她托奴才给娘娘带句问候,请娘娘不要为了这些小事费心。”
元栖点点头,这事她早就知道,还往家里赐了不少东西。有自己在,她也不会亏待了额娘。巴拉雅氏未必真尽心尽力的照顾了,但她肯做出个样子来,已是不易。
招手唤了声青罗:“去把本宫库里那些新送来的皮子拿些来,还有内务府新做的钗环首饰,按着家里主子们的喜好拿。还有那两尊白玉的佛像也取来。”
见青罗领了命就要往外去,巴拉雅氏心念一动,笑着对元栖说:“不如就叫她们两个丫头跟着青罗姑娘一块去吧,也瞧瞧娘娘这里有什么好东西。元舒最清楚不过她额娘的喜好,也给她额娘挑些东西尽尽孝心。”
元栖自然应允,笑了笑又叮嘱元宁:“刚刚你额娘的话可听见了?记得也给你额娘挑些好东西,别回了家才偷偷怨我没给她合心意的好东西。”
她这话看着是说笑,然而巴拉雅氏却不这么想。一来她和元栖的关系并没有亲密到随意说笑,二来她私底下的的确确嘀咕过两句元栖只偏心和自己同胞的弟弟妹妹。
她知道元栖话里暗含了警告之意,因此赔笑着道:“娘娘这里的都是好东西,奴才哪敢嫌弃呢?”
等元宁和元舒被青罗带下去,元栖才问:“家里还有其他的事儿吗?”
青罗原先也是府里的侍女,对几个主子的喜好门儿清,这也是元栖叫她去拿赏赐的原因。巴拉雅氏知道,还特意提了句元舒知道舒舒觉罗氏的喜好,不过是为了罢了两个孩子都支使出去,好方便说话。
巴拉雅氏才不自然地侧了侧身子,看着元栖欲言又止。
元栖捧着热茶饮了一口,温和道:“说吧,外头叫青玉带人守着了。”
“不是什么大事儿,就是法喀渐渐有了交际,听说朝中如今似乎正在商议立后之事?”巴拉雅氏有些坐立难安,良久才道。她小心翼翼看了眼元栖,手往承乾宫的方向一指。
元栖先是皱眉,“这不是法喀现在能掺和的,嫡额娘回去以后提点提点他,就说我说的,叫他把心思都用在功课上,这些捕风捉影的事情更不要去探听。”
而后看了眼因为她这句话有些惶恐的巴拉雅氏,叹了口气温声道:“我额娘那个性子您也知道,她一向也管不了什么事儿,更别说法喀他们在外头的动静。法喀那边还是要劳您教导,先别管日后入了朝怎么样,他现在正是要多读书明理的时候,别为了这些还没影儿的的事情扰了心神。”
顿了顿,她怕巴拉雅氏没听出来她的意思,又道:“家里在朝堂没人,咱们还是和以前一样的行事,低调着些,把心思都用在教导子弟上,将来如何,便都靠他们了。”
巴拉雅氏只得放下心底的那些想法,低声应诺。她知道这番话不只是让她说给法喀听,也是说给她自己听的。什么捕风捉影,没影的事儿,这是在暗示佟贵妃不一定能封后,也是在告诉她不要轻举妄动。
见巴拉雅氏真的把这番话听进去了,元栖才放下心。
她虽然提前知道了佟贵妃现在不可能封后的消息,但这并不代表事情会如她所想的那般顺顺当当发展下去。万一康熙临时因为某些原因改变主意要封后,她一切筹谋到时候都化为乌有,才真是没地方哭去呢。
最好的法子就是注意着朝中动向,然后静观其变。
“还有一事,元宁和元舒眼看着也到岁数了,还有家里的五格格,今年若是选秀,还请娘娘替她们姐妹掌掌眼。”巴拉雅氏眼巴巴地看着她。
元舒今年不过十四,又是元栖的亲妹妹,就算巴拉雅氏不提,元栖也会替她注意。而五格格不是她亲生,因此巴拉雅氏这番话里看似提了姐妹三,实则只是为了自己的女儿元宁。
元栖没有点破,欣然应下了。
这年头都是门当户对的政治联姻,家里的妹妹们嫁得门第越高,日子过得越好,于钮祜禄家亦是一股助力,于她而言也是。
而她们作为孝昭皇后之妹,宫里还有个当贵妃的姐姐,一位蒙古郡王妃的姐姐,无论婆家身份如何高贵,也不敢轻慢了她们。
佟贵妃果然在禁足期间为难了德嫔,倒不是什么大事儿,德嫔的份例是嫔位,但佟贵妃不缺银子,有什么好东西也还记得给德嫔一份,这么一来她的份例早超了嫔位不知多少,如今也只是把额外给出去的东西断了而已。
譬如冬日少不了的红罗炭,燃烧耐久,无味无烟,嫔位份例一日有八斤,这已经是不错的待遇。但是宫里得宠的主子们哪会指着这点份例过日子,红罗炭之外另有好炭,像银骨炭,兽金炭这样上好的炭火,耐燃不易熄,还有一股子淡淡的松枝清气。
德嫔从前用的就是银骨炭,乍然换了红罗炭十分不适应,加上内务府给的都是些碎的,夜里宫人每每都要起来添炭。她自己倒还好,六阿哥小小年纪,夜间受不得打扰。
元栖听说后,便从善如流送了自己的银骨炭去,收买了一波人心。
别管德嫔的感激是不是真心的,反正佟贵妃那儿一定是气得不轻。她就是在光明正大地逼德嫔站队,告诉她佟贵妃能给她的东西,自己照样能给。
这中间唯一的变数就是仍旧养在佟贵妃身边的四阿哥。
听说佟贵妃一改往日作风,准许德嫔每隔五日去看一次四阿哥,也许永和宫的人接近四阿哥。
到底是母子连心,和那份虚无缥缈的宫权比起来,近在咫尺的儿子分量要更重一些。
涉及到皇子,元栖便不敢把佟贵妃逼得太紧了,只得任着德嫔一日日这么拖下去。
但她没料到的是,事情的转机来得这么快。
佟贵妃居然有孕了!
这个本该在康熙二十二年出生的孩子,虽不知是男是女,但它仅仅提前一年出现,就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影响了许多事情。
首要影响到的就是要不要给佟贵妃封后一事。
太子已经立起来,但皇家素来讲究多子多福,多一个嫡子,对于康熙而言就意味着多一个名正言顺的选择,也多一个明晃晃立在众多阿哥之上的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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