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还没找到回去的路就变天了。
黑压压的乌云压过来,打的人措手不及。
谢家虽然很有钱,但也不是每一处都有回廊避雨。柳素不想变成落汤鸡,又不认识路,只能站在廊下。
豆大的雨滴落下来,发出“刷刷”的声音。
柳素也不能这样干站着,虽然谢家破产了,但该上班还是得上班。
奋斗在工作岗位最后一刻嘛,这是一个职场人的基本素养。
想到这,她向雨幕迈近了一步,却不是想冒着雨回去。
她手里还拿着碗筷。
柳素伸手,雨滴便像玉珠落盘,噼里啪啦的掉进碗里,好听极了。简直就是个……
人工洗碗机!
像是突然发现了宝藏,柳素少见的起了玩心。不一会,雨水浸湿了衣袖,她这才把手收了回来。
“哗啦~”
把碗里的水倒掉,也是这时,她听到了不属于雨水的声音。
“拿来。”
雨声成了天然的隔音器,她听不太清,只听见这声“拿来”后,是极其细微的闷哼声。
像是有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这是撞见了狗血戏码现场?
柳素毫不犹豫,收碗、离开!
我们咸鱼从不多管闲事。
“谢玄景。”
离去的脚步一顿,柳素被“谢玄景”三个字弄得浑身一震。
马!上!离!开!
根据她多年的写作经验,但凡跟男主挂上钩的,多半没好事。
只是……来不及了。
雨幕里,烧焦的废墟前站了两个人影,一站一倒。
雨很大,柳素看不清雨中两人的面容,却依稀能看见站着的那人举着剑,指向她的方向。
那人大声嗤笑,连暴雨带来的嘈杂声都压不住他声音里的恶意。
“谢玄景,看看你这副模样,连下人都看不起你。”
艹!
我没有!你这tm是碰瓷啊啊啊啊!
简直天降横祸。
她当场震惊在原地,然后看见那个倒在地上的人影,似乎将视线落在了她的方向。
“……”走不掉了……
雨越下越大,顺着眼角流进眼里,很难受。谢玄景收回目光,抬手想将雨水擦干,却只看到满手污泥。
真脏!
他想。
他伸出手,雨水打在上面,指尖终于透出一点白,然后又再次染上污泥。
手上传来一阵痛,是那人的脚踩在了手背上。他不得不弓起身,半匍匐在地上。
“你不是很能装么?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像什么?”
“像不像一条狗?”
“哦,就你养在东苑的那只。”
谢玄景养了一条灵犬,毛发雪白,异瞳,是他的宝贝。刘申不喜欢那只狗,灵犬认主,或许是两人从小就不对付的原因,那只狗每每看他的眼神,都让他觉得跟他的主人一样。
他讨厌那双眼睛,冷静又充满疏离感,总给他一种尔等皆凡人的错觉。
凭什么你资质平平却高高在上?还不是仗着有个厉害爹护着!
刘申越想越恨,他剑尖一转,将地上那人的下巴挑起。
就是这双眼睛,他想毁掉!
剑尖倾斜,转瞬停留在那人的眼角。黑压压的乌云挡住了光,就连雨水也混淆着人的视线。
刘申有一瞬觉得自己眼花了。
那双清冷的眼,不再满是疏离,他也没从其中看到“恐惧”二字。
他在笑?
刘申眨了眨眼,眼前清晰了几分。
还是那双眼,清冷里透着平和,跟平时没什么区别。
他冷笑一声,剑尖微抬。只是剑还未落下,就被人打断。
“走了。”
刘申肩膀上突然多了一只手。
“你怎么来了?”
刘申皱眉。
“别磨蹭了,教训一下就得了。”来人晃了晃手中的钥匙,意思很明显。
他们今日是来找钥匙的,谢玄景他爹谢蕴留下的金库钥匙。东西找到了,自然没必要多留。
“再耽搁若是让其他人得到消息,你小心爹他……”
来人话说一半,刘申无法,将剑一收,恰好在谢玄景眼角留下一道血痕。
血水很快渗出。
可惜了……
刘申挑了挑眼梢,跟来人一同走了。
柳素就这样看完全程,然后眼睁睁看着那个开口把她拉下水的傻逼离开。
“……”
所以……她要不要去扶一下男猪脚,再解释解释?
柳素还在纠结,然后就见倒在地上的人影挣扎着站了起来。
好像不用纠结了。
眼角带着血迹的少年朝她走来。
雨幕里,少年的面容逐渐清晰。
他的全身已经被雨水浇透,原本仙气飘飘的凌锻纱紧巴巴的贴在身上,发丝也散乱落下几根,略微挡住眉眼,看起来有些狼狈。
似乎跟她记忆里笔下那个平和又清冷的清俊少年有些不一样。
那未被发丝挡住的部分面容,透出的是跟他气质相悖的野性。
柳素心里涌出一丝陌生感。
只是这份野性稍纵即逝,少年撩开了头发,露出精致的眉眼,清冷平和。
那丝陌生感很快消散。
跟她笔下写的一样。
那是一双一贯平和的眼睛,美得很清冷,即使眼里透着疏离感,却恰好保持了人跟人之间的安全距离,并不让人觉得反感。
“你是哪个院的?”
少年开口,是很温和又带了点距离感的声音,跟他的眼睛一样。
柳素一愣,这怕不是来兴师问罪的吧?
她窥见了他所有的狼狈,实在是很让人反感的行为。
柳素心里慌得一匹,脸上却做出十足恭敬的模样。
“回家主,我是聆听院的。”
聆听院是谢家三等仆从的住所。
“难怪……”
“?”难怪什么?难怪没有规矩?
“我没见过你。”
“嗯?”
柳素一怔,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一个完整的句子。
难怪我没见过你。
妈耶,说话不要大喘气啊……
柳素行礼:“是,小的只是负责洒扫院子的,是以从未到前院去过。”
面前的人语气恭敬,看了他一眼后就再未抬过头,跟那些普通的三等仆从看着没什么差别。
谢玄景顿时失了兴趣。
“你回去吧。”
“?”就没了?
不知道是不是写下《问天道》这本书的时间距今太过久远,柳素突然觉得自己有点不懂自己笔下的人物了。
就在刚刚,那拉她下水的傻逼在谢玄景眼角划下一剑时,她就想起了书中的剧情。
谢玄景在去离天宗拜师前,确实有过这么一遭。刚才划伤谢玄景的男人叫刘申,谢家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也是书中的炮灰角色。
这个刘申所在的刘家在无意中得知,谢玄景的父亲有一个私藏的小金库后,趁谢玄景不在房间就悄悄潜了进去,拿走了钥匙,偷走了谢蕴留给儿子的最后一道依靠。
当然,他们之所以如此大胆,一边偷走钥匙,一边还敢来找谢玄景的麻烦。一是觉得谢家本就是靠谢蕴一人撑起来的,背后并无亲族靠山,如今谢蕴一死,他们自然无所顾忌;二是谢玄景本身资质平平,即便日后长大也掀不起什么大风浪,更别提报仇了。
只是他们虽心狠却不傻,知道此事宣扬出去,难免成为众矢之的,也怕自己保不住到手的财富,所以即便下手却没有做绝,否则刚才刘申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谢玄景。
不过他们不知道的是,谢玄景并非真的资质平平。
谢玄景有个双胞胎弟弟,两兄弟一个天资普通,一个根骨绝佳。但因为某些原因,谢玄景那个根骨绝佳的弟弟,并不受他爹谢蕴的喜爱。谢蕴甚至从他出生起,就将小儿子和他母亲关在一处。
而这一切,谢玄景是不知情的。他一直以为他的父亲是为了保护弟弟和母亲,才从不让他们相见。
但这些不是重点,重要的是谢蕴死之前,在谢玄景身上动了手脚,趁他人事不省时,用秘法将小儿子的根骨换给了他。
而此时的谢玄景,对这些一无所知。
所以,当他被刘申欺辱时,他屈辱、气愤,却又从骨子里生出一种对未来的无能为力。此时的他,是绝望自弃的。特别是在他知道,他连父亲留给他的遗物都没保住的时候,更是自我厌弃到了极点。
不过也正是因为他心境的变化,在拜师离天宗的前一天,他的修为突破了,这才让他顺利进入离天宗内门。而后,有了宗门测试的机遇。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柳素只是觉得很奇怪,一个正常的人,又是在这种心境下被人看见了最狼狈的模样,对她这个旁观者,应该是很讨厌的吧。
怎么跟她说话这般平和?竟还就这样让她走了?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只不过……
自己笔下的儿砸奇奇怪怪,关她这个亲妈什么事。
柳素反应过来,当即答了声“是”,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就拿着碗筷毫不犹豫离开了。
管他的呢。
这又不耽误她当咸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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