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素的烦恼一直持续到一个月后。这天,掌门离坤突然找她宣布了两个消息。
“日后你不必去听相法课了。”
“???”
柳素先懵后喜。
“你相法本就有天赋,也没什么可学的。我替你安排了新老师,明日起你就跟着他修炼提升修为吧。”
“!!!”
喜瞬间转悲。
所以她这是从脑力学习变成了体力学习,集体课变成了私教?
说不出是高兴还是悲伤,柳素只是觉得她以后好像没那么容易摸鱼了。
柳素心情有点复杂,又有些疑惑离坤为什么会突然做这个决定,没忍住问:“离师兄,师尊知道此事么?”
“此事我已与师伯商量过。天相道全靠个人领悟,师伯也希望你不要总是闷着一个人顿悟。”
“嗯。”
柳素应声。
好吧,看来这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只是为什么突然要让她提升修为呢?乾门可是修真界最不注重修为高低的门派了。
“柳师妹。”
离坤的声音突然响起。
高座上的人虽喊她师妹,但人已到中年,以她如今这具身体的年龄,显然当她爹都够了。
柳素抬眸,果然见离坤满脸慈爱的看她,一副关爱小辈的模样。
“这世间,靠人不如靠已。提升修为,对你并无坏处。”
一番话点醒了柳素。
她怎么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
柳素的私教课开始了,她已经做好了被血虐的准备。毕竟她这具身体在修炼上实在没什么天赋,否则也不会在谢家当地位最低下的三等丫头。
但她错估了乾门的教学方式,因为离坤请来教她的压根不是什么擅长武斗的正统修士。
“卓颜师叔?”
“难得小丫头还记得我。”
卓颜抖着胡须笑,上下扫了柳素一圈。
“太瘦了……”
卓颜摇了摇头,显然对这个临时学生的资质不是很满意。
“平时喜欢跑步么?”
“?”
总觉得这个私教课的开场有点奇奇怪怪。
柳素摇头。
“没事,以后多练练就成。”
“?”
柳素是在围着崇明山跑了半圈后才反应过来,不会以后她每天都要早起跑步吧?
她低头看着踩在脚下的“风火轮”,随手给自己罩了个防风罩。
emm……
“阿嚏~”
明天还是穿厚点吧。
卓颜知道柳素先天条件不好,再加上乾门弟子身份特殊。
像他们这种“行走的宝藏”,落单在外就是修士打劫的主要对象,武斗压根不适合他们。比起正面硬刚,当然是学会跑路、隐匿这种法子最好,实在不行就用钱砸。
当然,使用这些的基本前提就是修为到筑基期。
有了足够的灵力调度,才能使用更高阶的法器。
“等你修为进阶,我再教你提升法器等级的方法。”
“嗯。”
柳素虽然咸鱼,但脑子可没坑。身在修真界,没点自保的法子,保不齐哪天出了意外就把自己作没了。
她在诸事上都十分懒散,唯独在提升修为上,倒是十分认真。
早起不喊困,晚睡不怕苦。
白芨看得啧啧称奇。
“小柳柳,你要是把这股劲用在交友上。整个乾门,你肯定是最闪亮的那枝花。”
十三四岁的少女随着时间逐渐长开,娇嫩得藏不住芳华。偏偏天赋又高,平日里和和气气又常挂着笑,男修女修都颇喜欢柳素这个年纪小、辈分高的师姑。
“那你不如杀了我……”
时光流逝,秋去又秋来,柳素还是一如既往的不喜社交。
白芨已经认命了,但好歹这一年来,两人的关系近了不少,她也大抵能猜到柳素不喜社交的原因。
人的脾气、秉性并非天定,多是后天养成。
比如景元师弟,他家世好,一双父母正直严格,常挂在嘴上的话便是:要充分发挥自身优势,为修真界做贡献。
否则也不会在发现景元师弟的天赋时,将半大的孩子送上乾门来。
也因此,师弟小小年纪便对自己极度苛求,他向往天相道,却能根据自身条件,退而求最适合自己的相法道。
正如他爹娘教育的,他要发挥自身最大的优势。
而小柳柳就……
“等你体验过996的生活,你就懂我为什么喜欢躺着了。”
白芨听不懂什么是996,但大抵能明白,小柳柳以前日子过得不好。
毕竟她也曾听说修真界很多世家大族内部争斗颇多,还喜欢挑弱小的欺负。
想起柳素小小年纪什么都会,白芨就觉得心疼。
她的手不自觉落在腰间的仓鼠吊坠上。
巴掌大小的仓鼠十分可爱,做工细腻,一看就知道做这个的是熟手。
见白芨手指一直在仓鼠脑袋上搓来搓去,柳素开口道:“过几天我重新给你做个新的,都旧了。”
白芨回过神来,忙摆手。
“不用,不用。”
她知道柳素不喜欢做这些,这个小仓鼠还是她撒娇得来的。
“这个就很好了。”
也是,任谁早晚做这些都会烦的吧。
假发、玩偶、缝衣服……
如今的修真界哪里还有女修学这些啊,哪怕是世家大族的仆从,这些细碎活都是交给凡人做的。
白芨还曾因为这个讨厌过谢家和那个叫谢玄景的家主。但小柳柳说她不是在谢家学的,是小时候为了生活进厂里赚灵石……
“厂里?”
厂是什么意思,她弄不明白,但小柳柳说就是很多人一起工作的地方。
“……”那不还是谢家么……
谢家=周扒皮=不做人!
白芨在心里给谢家打上了烙印,自然也慢慢开始理解柳素的孤僻。
从小在环境复杂的世家大族讨生活,周围的人都不好相予,也不知被人欺负过几次。还要从早忙到晚,若是她从小经历这些,一朝得闲,多半也会养成这种性子吧。
一部悲情大戏就在柳素透露的些许信息中,被白芨脑补了出来。
但好在自此之后,白芨再也没有硬拉着柳素出门的习惯,不过今天除外。
“小柳柳,这个月该你下山出差了。”
跟柳素呆在一起久了,白芨学会了很多新词。
“嗯。”
柳素把卓颜给她的日常装备收拾好,照例服了一颗养元丹,就准备出门。
距离她修炼至今已经一年了,虽然她天赋不好,但有钱啊!
师尊、掌门不要命的在她身上砸钱,修为不高就用丹药堆。一年时间,竟硬生生将她堆到了筑基初期。
再配上卓颜师叔给她打造的全套装备,她如今已经是乾门“小段誉”,跑路技术一流。当然,她装备够强,倒是不用担心自己像段誉那样时灵时不灵。
“那我先下山了,你好好上课,别总是追着林师侄跑,到时候又被离镜师兄抓典型。”
“我知道了,你也太啰嗦了。”
白芨挥了挥手,直到柳素的背影消失不见,她才收回目光。
“哎……这一走又要两三天不见。小柳柳真惨,不上相法课还要依照规矩,下山相面积学分。”
白芨感叹两声,拿了课本正准备出门上课。
厚厚一摞的课本挪开,正好露出压在底下的护身符。
“……遭了,上次给小柳柳求的护身符又忘了给她。算了,算了,等她回来再送吧,机会多的是。”
她却没想到,柳素这一走竟一直没能回来。
柳素失踪了……
“弟子符上昨日还显示人就在附近,今日一早竟一跃百里,不见踪迹。等我用蓍草占卜时,显示人消失在东南荒境。”
占卜的弟子道。
乾门弟子人人都有弟子符,上面留有弟子的神魂,百里内皆能凭借弟子符寻到踪迹。但若是弟子符都找不到,便只能用蓍草占卜。
“多半是出事了!小柳柳走时还好好的呢,还让我认真上课。没道理出门一趟,人就失踪了……早知道,早……”
“白芨!”
离坤呵斥了一声。
白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但知道此时慌乱对找人并无帮助,只能一把抹了眼泪,逼着自己镇定。
景元接到消息,也一早随白芨来了主殿。
他虽沉着脸,但比起白芨倒是镇定不少。
“柳师姑认识的人不多,这一年除了每三个月一次的出门相面,也没有去别处。前几次还都是我陪着去的。东南荒境是邪族的地盘,但之前下山时一切正常,我并未看见可疑之人。”
景元之所以这么肯定,是因为柳素一向爱犯懒。他被拉着打掩护,但凡有他在,柳素压根就没正面跟人接触过,更别提相面了,最多偶尔在旁边记录下相面的情况。
所以她怎么可能跟邪族接触,更别提被人盯上。
“会不会是之前遇见的?”
听见景元的分析,白芨也终于镇定下来。她吸了一口气,眼睛还红扑扑的。
“一年前,新生试会不是闹出过邪族的事么?那个叫谢玄景的抓住了邪族的人,我们回宗门那日,他还来向柳师姑道谢呢。”
白芨冷静下来,也终于恢复了在外对柳素的称呼。
“还有此事?”
离坤问道。
提到这个,景元也回忆起来。
但那日柳素让他们先上龟卜,再加上两人谈话时避着别人。因此,他压根什么都没听见。白芨又是何时知晓的?
只是他还未有所反应,白芨已经十分肯定的点头。
“我听见了!而且柳师姑以前本就是谢家家仆,她性子外冷内热,若是念及旧情提醒谢玄景,导致自己被邪族盯上,也是很有可能的。亦或者……”
“万一是谢玄景那边走漏了风声呢。那些宗门本就觊觎我们乾门,要是想……”
“我知道了。”
离坤打断了白芨后面的话。
有些话哪怕是关起门,也不能摆在明面上说。
见白芨虽被打断却并不气恼,离坤叹了一口气。知晓白芨是太过担心柳素,刚才才失了态。同门间互相关爱本是好事,想到这,他放柔了语气。
“白芨,你先随景元回去。此事暂时不要声张,就当柳素此次还在外办事,至于找人的事,我会和师伯商量。”
白芨张了张唇,终究没再说什么,而是应了一声“是”。
出了门,待走到无人处,景元这才开口:“师姐,你刚才在撒谎?”
他想来想去,以谢玄景的修为,怎么可能被人偷听而不自知。
果然……
白芨点头:“是。”
“但我不如此说,又该如何让掌门重视?”
“师弟不必多说。”见景元想解释,白芨打断了对方的话:“掌门为人正派,自然担忧小柳柳的安危。可平日只有我们二人跟小柳柳接触最多,如果我不把能想到的猜测说出来,即便靠蓍草占卜,又如何缩小找人的范围?”
“而且……”那双可爱的杏眼里少见的闪过厉色:“一年前,那些宗门在离天峰对你我言语相逼的事,师弟都忘了么?”
“各宗门、邪族,甚至是谢玄景,任何一点可能我都不想放过。”
平日迷糊又莽撞的少女,第一次在好友受难时,有了超出平常的敏锐。
景元突然沉默了下来。
少年的手拽紧,指甲在掌心刮过一道深痕,又无力松开。
明明与师姐一同站在殿内,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殿内,离坤去了静室寻离天。
自从离天卸任掌门之职,他已多年未曾来过主峰。
静室不大,推门即见端坐在榻上的离天,而他头顶悬着的正是“大道无为”四个字。但此时,这位一向顺应道法自然,不愿插手外事的老祖,却奋笔疾书在纸上写着什么。
“师伯。”
离天没有回应,而是在最后一个字笔成时,才抬眸看向离坤。
“我今晨占卜,卦象虽显示你师妹在东南荒境,但卦象虚浮,显然那不是最终去处。这事太过复杂,显然不止一人插手。”
“离坤,你派人将这封信送去离天宗谢玄景处,切忌要避开旁人。”
谢玄景?
“师伯,你也认为师妹的失踪跟谢玄景有关?”
离坤将殿上白芨的话复述一遍,离天面上却没有惊色。
“且不论与谁相关,只是我与这小友有些缘法。再则,我那卦象上明面虽指向东南荒境,但卦意又显示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离我乾门最近的宗门,也只有离天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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