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外招收稿件的第一期刊物上铺时,一大早书茶斋就热闹的不行,都上赶着去看新一期的刊物。
书刊制作前方俞就把中稿人的稿酬先发放了下去,中稿者都知晓今日能在书上见着自己的文章,迫不及待带了好友亲朋前来展示炫耀,而未中稿的不甘心,想来瞧瞧中稿的都是些什么文章,下次也好对症下药。
到头来中稿的把稿酬花在了请好友来看文章吃果子上,未中稿的又得交茶水钱取经,一遭折腾,方俞便成了其中最大的获利者。
银钱好花歹花,最后还是一并花在了他的手头上,倒是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
不过是几日的流水,又让茶楼的收益进账又提高了两成。
方俞瞧着时下铺子的势头好,人流极为鼎盛,几乎是聚集了云城里绝大部分会读书认字之人,若是利用起来,又是新的赚钱手段。
他可不想耽搁这挣钱的功夫,勾出了一抹笑,当即寻着林玄制了一批精致的铅笔在手上,连夜写了些东西。
次日一早,方俞便去了一趟城里最大的戏楼子百红楼。
虽来了也是许多日子,但他并不爱听曲儿,倒还是头一次来这种地方。
戏楼夜里生意要更好一些,虽说并不似勾栏瓦舍一般做那种勾当,但时下吃酒吃茶看戏有两个貌美小哥儿和美娇娘作陪是风气。方俞是白日去的,但楼里生意也并不萧条,大厅里头还有一群老爷们儿正在听戏。
楼上也有不少客人,看戏的是少数,大多请了名角儿作陪,楼上一派嬉笑之声。
楼里的管事见着方俞十分面生,似是新客,但见人衣冠楚楚,又颇有气度,一眼瞄见腰间还佩戴了士籍印,当即便堆着笑脸出来迎接:“郎君,快快里面请。”
“您今儿是想听听曲儿还是想请两个名角儿作陪,可有相识的角儿?这朝好同您唤出来。”
方俞是来办正事儿的,便直言道:“可有能外请出去的角儿?”
管事眉心一动,微微打量了方俞一眼,没想到小郎君年纪轻轻还挺会玩儿,他压低了些声音:“郎君若是有意,自然也是有的。”
方俞往后轻退了一些,他干咳了一声:“我是想请出去唱戏。”
“噢!”管事也尴尬一笑:“有的,有的。”
“这等小事情郎君吩咐家中的小厮下人来即可。”这么亲自来岂不是惹人误会吗,他见人有士籍印也不敢懈怠,引着人去了后院儿:“不知郎君想请角儿出楼子是寻常请客戏耍,还是有喜宴呢?”
方俞道:“也都不是,我这里有个小戏本,想着请外头的人来唱定然是不够好看的,还是得请有些手艺在身上的角儿。”
管事的了然,这种情况也不是没有的,前阵子还有个老爷痴迷一话本,光看书不过瘾,非重金请角儿排练了唱。
“那您可有心仪的角儿?咱们楼里频香公子和晚秋姑娘最近还算得闲。”
方俞虽未来过戏楼子,但在课室里也听同窗说起过这些个名角儿,这两人的名字也是颇为耳熟,能请云城里的名角儿做阵固然是好,就跟那后世请明星代言一个道理,明星粉丝自会来捧场,但想请这样自带流量的人必然价钱也不低,他也没支支吾吾,径直问道:“不知这两位角儿出场费用是如何算的?”
话音刚落,院楼上突然探出了半个身子,楼上的人懒洋洋道:“彭管事,可别再与奴家安排场子了,这一月都唱了三场,累的够呛……要去您可自个儿去吧。”
“频香公子,您这……”话还未说完,只听砰的一声,楼上的门便被关上了,管事脸色有些难看。
“郎君实在对不住。”
方俞摆摆手,倒是也未放在心上,像这样年轻的名角儿背后捧的人多,自然也是脾气不小,估摸着听见他还问出场价格,是个不堪砸银钱的,自然不肯屈尊出场。
“管事的,频香公子身子累不能去,我能啊!我不累又未排场子。”
两人正说着话,一个小哥儿不知从哪里蹿了出来,年纪同那频香公子似乎是要小上一些。
管事的待人两幅面孔,对那频香公子倒是很客气,对这不知来路的小哥儿却垮着一张脸:“谁让你在这儿听我谈事的,后院里打扫干净了!”
“早打扫干净了。”
“同你说话还顶嘴!去烧些热水,待会儿他们唱完了要洗漱。”
那小哥儿瘪了瘪嘴:“是。”便垂着头去了走廊的另一头。
方俞惊讶道:“你们楼里做打扫的也能唱戏?”
“郎君见笑了,那小腿子不是专门做打扫的,几年前家里贫寒卖到楼里学唱戏的,不过没什么天分,学了这么些年月也没有什么出息,素日里能上去凑个群演便凑一个,没场子的时候就再做些浆洗清扫的差事儿。”管事的怕让人觉得苛待戏子,便又道:“我们偌大一个园子,也不能养闲人不是。”
方俞点了点头,又瞧了那小哥儿一眼:“我再挑个上些年纪的男子,让他也跟着来吧。”
管事的有些吃惊,不过既然是客人要求,那也只有照办。喊的都是些会唱但没名气的,管事的也不好收高价,要了方俞三两银子,让楼里的几人出去给方俞唱个够。
“果然是没什么银钱的,扣扣搜搜。彭管事竟也将我和晚秋往外推,若我真是应下来了,恐怕那郎君连定金都付不起,岂不是两厢难堪。”
那频香公子见方俞走了,施施然从楼上下来,同着立在门口的管事说嘴了几句。
彭管事还是给频香留了个好脸色,毕竟是楼里的摇钱树,不能直接垮着脸子,嘴上却也是不饶人:“公子说的有理,不过也是奇怪,方才那郎君留了地址,竟是乔老爷家的女婿。”
频香眉心一动,官宦人家兴许是瞧不上乔家,但是对于他们这些下九流的人来说,却是无一不识得乔家的。
“也并不多稀奇,一个女婿,能有多少银钱,若是乔公子来请啊,那倒是个好场子。”频香虽嘴上这般说着,见了一边上的予哥儿却还是一把扯着了他的手腕:“到底还是小予啊,什么场子都争着去接,这不,落了个香饽饽到头顶上来。”
小予手腕被掐的生疼,自然是知道频香有了怨气,连忙讨好道:“就是饽饽那也是频香哥不要赏赐的,否则哪有我什么事啊。待我出场子时若得了什么恩赏,那也得带回来孝敬频哥。”
频香这才舒坦了些:“说的像是谁稀罕你那点子东西一般。”
人走后,小予才赶忙揉了揉自己的小臂,都让人给掐破皮了一块儿。
这般事情管事的见怪不怪,语气平淡的同小予道:“既然方秀才赏脸给了你一次机会,你便好生表现着,以后能不能有个前程,还得是靠你自己去挣,也好受些气。”
方俞请好了角儿,折身就往宅子去,在街上却是正巧碰见了出来的乔鹤枝。
“你往哪儿去?”
乔鹤枝见着他慢悠悠的回来,心里顿时踏实了下去,一早他便听丝雨说方俞在账房那头提了银子出门,还是直奔百红楼,丝雨说的有鼻子有眼的。
只怕是人今下赚了银子,账目上有钱了,也出去开始潇洒玩乐了,以后再不会用他的钱,定然也是不会再同往日一般待他,想着想着他便走了出来。
见着人他又觉得自己的行为实在不妥,什么时候竟然连家里头的男人出门去戏楼子也小肚鸡肠的要管,如此传出去那还不都得说他一声妒夫吗。
“我听说你去听戏了。”
“这、这都快赶考了,还是得多花些功夫在课业上才行。”
方俞闻言便知道了乔鹤枝的心思,低头轻笑了一声:“是。”
乔鹤枝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看方俞的眼睛。
方俞摸了摸他的头,牵住了他的手:“我去百红楼也没有听戏,是去请了两个唱戏的回来排练。到时候在书茶斋用的着。”
“前一阵儿不是有不少写故事的先生都送了稿件来吗,我选了几个故事不错的,未让印刊,特地留着给说书先生说,趁着人多的时候再加点节目。”
乔鹤枝不知方俞又想做些什么,道:“那你请的是哪些名角儿?可是要唱戏?”
说起来方俞便装起了委屈:“我原是想请那颇有名气的频香公子,到时候来听戏的岂不是也多,可惜人家却是瞧不上我不肯出场,许是觉得我给不起出场费。”
乔鹤枝听方俞长吁短叹委屈巴巴的模样,顿时就心疼了,想着自己夫君竟然被一个戏子看低,顿而就生起气来:“他一个戏子倒是还很能摆谱,若不是大家捧场他能有今日!我、我这就叫人去让他来,让他给你唱上一整日,嗓子没唱哑不准停!”
他轻轻拍着方俞的背,哄道:“你别伤心了。”
方俞见乔鹤枝如此维护自己,心中想笑的很,眼见着要绷不住,便抱着人将头埋在了乔鹤枝脖颈处,小媳妇儿一样:“嗯。”
“丝雨,你拿了我的帖去找白红楼的老板,让频香来!”
方俞听见自己小夫郎冷蹭蹭的声音从后背响起,他连忙抬起头来:“倒是也不必了,我已经请了别的,让他来还白花银子。”
乔鹤枝微微蹙眉:“可、可他如此欺负你,就这么咽下这口气了?”
“无事,我不跟他一般见识。”
乔鹤枝撅起嘴,虽听了方俞的话未去找人算账,却还是愤愤道:“回头让爹爹再也不准去百红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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