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俞和盛甲一同道宴请的酒楼时,厅中已坐了好几人,见有新人前来,都起身自报了姓名相认了一番。
约莫一刻钟的时间,今日所宴之人全部到了场,方俞点了总有十人,其间有七名是学生,另三名便是官员。
一位是位列四品的知府大人,一位是五品同知,还有一名是方俞在云城见过一面的通判大人,也就是季韫禄的父亲。
通判原是府城官吏,朝中位列六品,和同知大人一道协助知府统管雍江府的财政、刑法、治安等一系事务,但因云城是雍江府下数一数二富庶的县城,为了雍江府的财政赋税,通判便被下派到云城直接管理。
先前在云城虽季韫禄引荐过方俞一回,但当时是在宴席之上,人多也未多留心儿子的一个同窗书生,季通判只有些印象儿子引荐过一名书生,是当地富户的女婿,人也未曾记得清楚。
乡试成绩出来,拟草稿的时候得知解元出在云城,通判头一件事便是打听这名书生的信息,却是还未派人出去,便得也来赶考的儿子告知了一切。
通判大为欢喜,自己管辖的地盘上出的人才,且还和儿子相交甚好,直夸奖儿子会结识交友。通判脸上有光,进门便拉着方俞的手,一口一个贤侄,好不亲热。
方俞也做足了谦卑之态,询问了季韫禄的考试成绩,得知其今年也已经入闱也是十分替他高兴,斟酒敬了通判一杯。通判见方俞如此知礼懂事,更是喜欢的不得了,整个宴上便当做了自己的门生一般维护介绍。
往后便是一通吃酒,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借着微熏之力诸人都在互相逢迎。
场上七名书生,除却一二名是外县之人,其余五个有四个皆是府城的大户人家之子,素日里和知府同知早已有结交,觥筹交错之间也可见一二。
知府对方俞的才华文章进行了一番赞赏后,又借机询问了几句家中之事,方俞透露出已经成亲时,知府便再未曾拉着他过多的攀谈,倒是对本府城的几名书生颇为亲厚,方俞也估摸出了其中的意思,该奉承的都奉承后,倒是偷摸着空闲功夫吃了几筷子菜。
他在府城吃了半个月的酒菜,今日席间的有些菜都未得点过,似是特别的菜单,专用于招待有名望的士籍人士,像是席间的仙人脔、芜爆散丹等等皆是不错。
一场宴下来,争着想做知府女婿的举子们鞍前马后马屁拍的响,最后竟是知府给吃醉了。
宴席散后,同知大人送着醉了的知府回去,季通判拉着方俞的手道:“方贤侄,老夫且还有些日子回云城,届时到了城里再下帖子到府上来同老夫吃茶。”
“小生时有同季兄相聚,通判大人盛情,小生定然前来。”
“如此甚好,甚好!小心着些回去。”
瞧着今日的几位大人都陆续去了以后,夜色已经沉沉,方俞和盛甲结伴同行。
府城的秋意浓稠,几场雨下来夜里吹着风冷蹭蹭的,想着回去也就几步路,两人吃了酒正好走回去醒一醒酒,便负手一道行在湿淋淋的青石板街上。
“听方才知府大人说此次雍江县只录取了六十八名举子,前来赶考之人足有近三千人,录取比三年前足足少了二十名。”
“三年一个政策,不论怎么说,今下算是苦尽甘来了。”方俞道:“这头宴毕,也未有什么事,我明日便准备动身回云城了,盛兄可还要留下多待几日?”
“不了,虽家中未有人挂念,但是乡亲父老还在等我的消息,我也早些回去。”
方俞点点头:“如此我们还能结伴同行到洄宁县。”
回到宅子时已经不早了,方俞洗漱一番去了一身寒意后才回卧房,乔鹤枝听见动静后打开帘子:“丝雨可有把醒酒汤给你?”
“已经喝了。”方俞钻到床上:“知府大人酒量不佳,我也未喝几杯。”
乔鹤枝见着人气色正好,比自己预想中要回的早些。
“可把宅子中的东西都收备齐了?我们明日就可动身。”
“齐备了,原也没有多少东西。”
前阵子等成绩的时候就置买好了特产礼品一类的,早已经装置好,倒是比来时还简单。
方俞抱着人:“那便早些睡了,明日还得早起。”
翌日天方才亮,车马便从巷子里行了出去,乔鹤枝还有些发困,秋日里天气不好人总是懒绵绵的,再者他身子本就不好,受不得冷,今下有方俞在身边凡事不必自己一个人撑着,他便靠在他的身上打着盹儿。
方俞让车马慢些赶,左右回去是不着急的,搂着乔鹤枝让人在他膝前在睡会儿,也睡的舒坦些。
“主君,前头有马车来拦了咱们的路。”
“可有问是什么人?”
“方兄,你们先走一步,我后头让车马快些追你们。”话音刚落,盛甲的声音便出现在了马车外头:“祁家小公子来了。”
乔鹤枝闻言精神了些,从方俞膝前起来,睁着眸子看着方俞。
“好吧,我们在前头的驿站等盛兄。”
“多谢方兄。”
听见盛甲走远的声音,两人立马把车帘子掀到了最高,一同挤到了窗口前。
只见远处的马车边上站着个脸有点圆圆的小哥儿,捧着个镶边精雕花纹的锦盒递给盛甲,也不知盛甲同人说了什么,那小哥儿眼睛变得红红的……
“盛甲兄可真是不解风情,人家大老远前来相送他还能把人给弄哭,怪不得这么大年纪了还未成家。”
乔鹤枝偏头看了方俞一眼:“你难道不比盛亚元还大吗。”以前还不是一样不解风情。
方俞笑了一声,蒙着乔鹤枝的眼睛将人拉回了马车里,放下了帘子:“好了,好了,就让盛兄自己去处理,你再睡会儿。”
他将厚大氅盖在乔鹤枝身上:“待会儿再起来我们一道下会儿棋,要不了多久就能到家了。”
到驿站时,方俞和乔鹤枝等了半个多时辰盛甲才赶了上来,瞧着他还是把方才见到的锦盒带了来,两人相视一笑都没说话,也未曾多做过问,一行人才得一道走了一截,次日午时些到的洄宁县,盛甲便同两人辞了别。
“这趟赶考所获功名值得高兴,能结识方兄一场更是可叹。方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见,一路定要多加保重啊!”
“次年会试再聚,盛兄一路平安。”
两人才城门口道别,一人往西一人朝南,颇似在府城考场时一般,方兄相信有缘之人定然殊途同归。
到了洄宁县回去便快了,虽说回程路上花费的时间比来时的要多,但有人同行便也不觉赶路之苦。两人且还在路上,方俞中了解元之事便已经在书院和两处宅子中不胫而走。
方家老太太听到小人一脸喜色前来禀报之时,正在吃带回来的两个贴心孩子喂的甜果子。
短短半月余的时间,陈氏在两个孩子的讨哄之下,人越加发福起来,素日里有人端茶倒水陪着,连院子也懒得去逛,就同长在了软塌子上一般。
家中方俞安排的奴仆婢子想要劝上一劝,反倒是被新来受宠的两个孩子刁着说不动规矩受了陈氏一顿毒打,此后便是再没人敢开口,家里主君和正夫都不在,两个孩子讨了陈氏的好倒是在下人面前都称起了大王来,逼着奴婢喊小娘小夫,俨然充起了主子的款儿来。
唯有雪竹在时才收敛一二,面上是恭敬,背地里又到陈氏跟前告状,陈氏也跟着训斥了雪竹几回,但到底是方俞的得力贴身小厮,也不敢过多苛责了去,只又安哄着两个孩子,多给些奖赏去。
“你说什么,俞儿中了?”
“不单是中了,还是头一名,是解元老爷呢!恭喜老夫人,贺喜老夫人!”
围在陈氏身边的两个孩子裂开的嘴便和不上:“如此我们岂不也能算是官宦之家啦,等主君回家咱们也可入士籍!”
“老夫人,您可得给咱们俩同主君多说几句好话,奴婢们怕主君不喜婢子想钝。”
陈氏哪里还听得进去两个孩子说什么,在身旁一声声恭祝下脑子就像是炸开了烟花一般。
乡试中举后所有的举子皆可获新的士籍印、三十亩良田,此外免除徭役赋税,可收前来投奔的商户,见官不拜,且犯刑法官员不可轻易处置等等一系列优势,另若是不继续往上科考了也可以抽投做官云云。
自己的儿子是解元所获奖赏在普通举子的奖赏之上还可另得三十两银子,两间盐行,一间铁铺,良田多获二十亩,若是做官的话不必抽签,可在备选之地上直接选择。
有了这个头衔,不单可收纳门生,可做夫子,就是想在小书院直接想做个副院长也是没人敢多说一句什么的。
不光如此,她这个母亲也可得专门的头衔,以后士籍印上还会多上一行解元老爷之母的字样,在礼孝治天下的当今,她才云城岂不是横着走,谁还敢给她半分脸色看,家里那个敢忤逆自己的小妖精当即便能责罚逐出门去,就是上了公堂那县老爷也是要站在她这头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陈氏大笑出声,突然又戛然而止,呕的一声,竟然吐出一口血在身旁女子的身上,吓的人尖叫出声:“老夫人,老夫人这是怎么了!”
“快,快叫大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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