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队,宁队在nl的地位你也知道……”


    “别跟我废话,不就是看棒子出价高吗?他们出多少?”


    “可转会这事儿讲究你情我愿,强扭的瓜不甜……”


    两个男人的声音在耳边争执不休,宁崎不由皱眉。


    此时他全身散架一样疼,眼睛都睁不开,只想好好睡一觉。可周围太吵,让他根本没法休息。


    至于吵架的两人,宁崎听出来了,一个是nl战队的经理,另一个是……ghost的队长?


    凌恒?!


    nl和ghost是死敌不假,可凌恒作为队长,没事跑来找敌队经理吵架,算怎么回事?


    宁崎挣扎着想要起身,剧烈的疼痛让他浑身无力,又摔回沙发里。


    两人停下争吵,看向宁崎。


    一只有力的手按住宁崎肩膀,凌恒的声音响起:“你怎么了?”


    疼痛散去后,宁崎勉强睁开眼睛,终于看清了扶他的人、以及自己身处的环境。


    他记得自己在s11赛季后因伤退役,过马路时被一辆超速变道的卡车撞飞……可为什么他现在坐在经理办公室?


    凌恒伸手,帮宁崎抹去额上的汗珠,“没事吧?”


    宁崎没回答他,视线越过凌恒肩膀,死死盯着对面墙上的电子钟,还有旁边墙上的s10赛季海报。


    “现在是什么时候?”宁崎声音发抖。


    凌恒:“晚上六点。”


    “年月日!”


    宁崎这么激动相当少见,凌恒和经理俱是一愣,对视一眼,回答了他的问题。


    不是眼花,这确实是一年前,他跟凌恒最后一次心平气和说话的那天。宁崎低下头,把脸埋在掌心,忽然感觉有什么不对。


    宁崎举起颤抖的右手,这只在s11全球总决赛上疼到握不住鼠标的,此时非但感觉不到丝毫痛楚,就连手腕上那道术后留下的疤痕也不见踪影。


    是梦吧?宁崎想,传说人在死前会想起遗憾的事,而他最遗憾的,一是手伤,二是因为事事不顺迁怒凌恒、又没来得及道歉。


    身旁两人紧张地围着他,宁崎撑着额头,喃喃道:“你们继续,我听着呢。”


    凌恒不放心地坐回去,余光注意着宁崎,和经理继续之前的对话。


    经理被再三追问,才“不情不愿”地透露消息:“tf战队出四千万。”


    据nl管理层推测,这大概是最高报价了。


    “四千万,也好意思跟我抢人?”凌恒冷笑,“我出五千万,你可以去回绝tf了。”


    办公室鸦雀无声。


    被钞能力砸懵的经理茫然地想:为什么他的口气像在给青楼头牌赎身?


    而宁崎脑子一片混乱,在他的印象中,凌恒确实开了这个价。但那次他没答应,并跟凌恒大吵一架。


    回头想想,他说的话确实过分,凌恒恐怕是真的伤心了。


    凌恒不再看经理,定定地注视宁崎,“你的想法呢?”


    他表面稳如老狗,心里却七上八下——这是他第七次和宁崎谈转会。


    宁崎抓住凌恒的袖子,“对不起,我……”


    不该那么说你。


    凌恒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乍一听这熟悉的开头,脸色一黑,在心里自动补完后半句:不打算离开nl。


    怎料宁崎话说到一半,突然没了声音,再抬头时眼神清明,看来已经醒了。


    “转会啊?行。”宁崎干脆地说,“合同带了吗?我现在签。”


    凌恒:“???”


    经理:“???”


    宁崎坦然迎向他们看外星人的眼神,目光从nl经理极力压抑惊喜的脸上飘过,定格在凌恒脸上,笑着问:“怎么?不买我啦?”


    凌恒觉得他没睡醒。


    不然怎么能说出这么有歧义的话?


    ghost准备的合同非常详细,改个金额就行,这笔lpl史上最大金额的转会不到两个小时就敲定了。


    宁崎不意外,他知道nl管理层早有卖他的想法。今年他二十三,虽是当打的年纪,但他的手伤严重到什么程度,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得知宁崎手伤无法痊愈,管理层改变经营策略,尽可能多地让宁崎出台各种代言和商业活动,给战队带来了不少粉丝和经济效益。近半年宁崎伤势渐重,医生断言他已是极限,因此经理不担心他去别队会给nl带来威胁。


    毕竟电子竞技不是用脸打的,颜值排行榜第一也不行。


    而且s10夏季赛,宁崎在总决赛手伤爆发,惜败ghost,勉强拿到全球赛名额又是小组赛一轮游,比国足回家速度都快,更加坚定了管理层卖了他的想法。


    俱乐部舍弃老将不是新鲜事,nl也不缺教练,在管理层看来,留下宁崎的价值远不如趁他尚未跌落神坛时打包卖个高价。


    曾经宁崎没听懂暗示,坚持留下,结果在s11全球赛被tf战队拖到双手报废,落了个耻辱退役的结局,还被东家带节奏、一人背下所有黑锅。


    至少在梦里,他想做出一些改变。


    今天是冬季转会窗第一天,宁崎在合同上落笔签名,交还比赛账号,回宿舍收拾东西。


    宁崎的行李不多,私人物品一只行李箱就能装下。五个亚军奖牌有lpl的、也有全球总决赛的,被压在最下面。他又看看衣柜里的几套白色的nl队服,拿走了最旧的一套,跟十八岁生日拍的照片放在一起。


    那是他们第一次打进全球总决赛穿过的,没有乱七八糟的赞助商标,是他最怀念的nl。


    一根烟未燃尽,宁崎已经准备好了。


    凌恒等在门外,见他出来,掏出一小瓶男士香水,对着宁崎一通喷。


    “你干嘛?”宁崎被呛得打了个喷嚏。


    凌恒嫌弃道:“一股烟味儿。”


    宁崎足有一年没这么放松地跟凌恒说话,不由笑出声:“就你事儿多。”


    nl和ghost同样是以中野联动为核心的队伍,宁崎和凌恒一个打野一个中单,在比赛中没少对上,不是宁崎来中路gank、却死也抓不到凌恒,就是凌恒想留住宁崎、结果一眨眼人没了。


    时间长了,粉丝之间剑拔弩张,正主之间倒有些宿敌相惜的意思。老一辈选手相继退役,凌恒可以说是宁崎在职业圈里最熟悉的人了。


    从宿舍这层坐电梯可以直接到地下停车场,宁崎偏偏绕了远路,从楼下训练室门口经过。


    现在是休息时间,训练室本应没人,今天却有笑闹声传出来。透过虚掩的门缝,能看到里面晃动的人影。


    “过两天咱参加个表演赛,奖金不少,据说还请了女团开场唱歌!”


    说话的是nl的中单,经理的心腹大将,刚刚晋升队长。他拍了拍旁边少年的肩膀,笑道:“宁队转会是他自己的选择,别太伤心,以后在赛场上还有机会遇见。”


    袁野去年进入nl青训营,是宁崎一手带出来的徒弟,也是战队提前给他安排的接班人。少年漠然坐在吵闹的队友中间,新队服没做好,他穿的依旧是青训队服。


    上单抱怨:“上周那个商业赛奖金挺多,结果宁队不让去,非要练新套路,现在他自己拍屁股走人了。”


    “可能是嫌我们菜吧。”adc和辅助连声附和,显然对宁崎不满已久。


    宁崎沉默。


    他二十岁那年接任队长,可一心扑在训练上,无意中忽视了队长应该承担的责任,作为领导者没能融入团队。


    nl人心早就散了,宁崎知道自己一天到晚按着队员训练惹了不少怨言。可lol是团队游戏,少了谁都不行。隔壁势均力敌的ghost虎视眈眈,上面风头正盛的lbt压得nl喘不过气,不训练能行吗?


    宁崎回忆起转会窗开始的前几天,经理要求他开小号跟中单双排,可状态实在不好,一时不慎被对面打野吊起来锤。


    直播结束后宁崎才知道,把他杀成超鬼的是战队刚给袁野发的比赛号,而袁野已经拿到了一队替补的合同。


    宁崎第一反应不是丢脸,而是欣慰nl后继有人,却没想到这是经理安排好的。


    当时他并没有乖乖离开战队给新人让位置,打乱了经理的计划;直到s11全球总决赛后,他被经理劝说退役,才知道真相。


    宁崎攥紧拳头,指甲嵌进掌心,片刻后继续往前走。


    他从来不是个好队长,也许他真的是nl毒瘤。


    宁崎能装没事人,另一位大爷可忍不了。凌恒大步上前,猛地推开训练室的门,吓了众人一跳。


    “你们……”


    “打扰了,你们继续。”宁崎截断凌恒的话,抓住他胳膊把人拖回来,对神色各异的前队友笑笑,体贴地带上门。


    袁野看着被关上的门,眼中透着愤怒。


    “为什么不让我说话?”凌恒脸色同样黑得可怕,保洁阿姨都躲着他走,也就宁崎心大,自动忽略了他周身的黑气。


    宁崎无辜地说:“我饿了。”


    凌恒和他对视三秒,偃旗息鼓,暂时给nl记一笔,抢过宁崎的行李箱,“走了,给你买吃的。”


    两人并肩走出基地后门,宁崎脚步踌躇一瞬。


    路边成堆的积雪掺杂了灰尘,透出斑驳的黑色。没有撞过来的卡车,只有凛冽的寒风拍在脸上。


    宁崎感觉到刀刮般的疼痛,自言自语:“不是梦?”


    凌恒将行李塞进后备箱:“我也想问。”


    来之前他准备了七八份的草稿,逼着ghost经理帮他挑一个最能说动宁崎的,结果那几晚全白熬了。


    宁崎用力拧一把自己的脸,很疼。他惊呆一瞬,随后狂喜。


    不是做梦!


    “宁崎?”凌恒打开车门,叫了他一声,担心他后悔转会。


    宁崎拍拍脸颊,快步追过去:“来了。”


    时间本是不可挽回的,既然有机会摆在他面前,宁崎自然不会放过。


    重来一次,腰不酸腿不疼,手好得不能再好,不赶紧拿个冠军,还想干嘛?


    凌恒让宁崎上车,自己去旁边的便利店给他买吃的,再回来时,发现宁崎靠在车窗上睡着了。


    “醒醒,别在车里睡,容易感冒。”凌恒拍拍他的脸颊。


    宁崎没吭声,无意识地蹭了蹭凌恒的掌心。


    他眼下带着明显的青黑,略长的黑发乱七八糟,身上萦绕着挥不去的烟味,显然这段时间没休息好,看上去稍显颓废。


    凌恒记得第一次见到宁崎,朝气蓬勃的少年跟在nl老队长身后,一蹦一跳地进了ghost休息室,笑着喊他“前辈”。


    让当年不过十九岁的凌恒怦然心动。


    凌恒默默调高空调,把热牛奶和豆沙包放进车载保温箱,发动跑车。


    nl和ghost基地同城,一东一西,车程不到两个小时。


    凌恒倒车入库,叫醒宁崎。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经理还没回来。凌恒打算明天再说合同的事,先带宁崎去了宿舍,自己转道后厨想煮两碗馄饨。


    新宿舍就在凌恒隔壁,让宁崎莫名安心。他打开箱子,挂好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旧nl队服和亚军奖牌一起被留在行李箱最底层。


    做完这些,有人来敲门。宁崎以为是凌恒回来了,捧着豆沙包,喊了声“进来”。


    门被推开,来者不是凌恒,但也是个熟人。


    “ghost打野,狐狸。”青年伸出右手,笑眯眯地说,“我是夏季赛被提到首发的。”


    其实不用他自我介绍,两队对峙多年,秉着“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的原则,对方食堂墙角多了个蟑螂窝都能第一时间知道。ghost人员变动这种事别说半年,只用半个月,nl上下全知道对方新人打野睡觉磨牙。


    宁崎放下食物和他握手:“总决赛那波gank不错。”——直接抓崩nl中路,送他们一个亚军。


    “能被宁神夸一句,我真没白练。”狐狸哈哈一笑,顺手从门边的架子上抽了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


    哟,挑事的?宁崎扬了扬眉毛,不再废话,单刀直入地问:“有事吗?”


    “我是看宁队比赛学的打野,听说宁队要来,激动了一整天。”狐狸眯起细长的眼睛,像只不怀好意的野兽。


    “宁队手不疼的话,来切磋切磋?”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