措不及防之间,谢安双没有听清来人一开始差点脱口而出的称呼,站稳后第一时间看向蒙面贼人逃离的方向,已全然不见踪影。
“可惜,被他逃了。”
谢安双叹口气,转头看向身侧的人。
那人身形比他修长些,大概高了小半个头,戴着一副银白色的面具,同样是一身夜行衣打扮。
他轻挑眉,毫不客气地开口问:“敢问阁下是何人?”
邢温书耸耸肩,谦虚回答:“只是平平无奇地过路人罢了。”
谢安双显然不会信他:“仅以一根银针便能击落三枚飞刀,阁下还真是有够普通。”
邢温书无辜地眨眨眼:“这不是见小公子受难,情急下激发了潜能么?”
谢安双不置可否地轻哼一声,总算平缓些语气:“今日你救我一回,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你想我如何还?”
“那我可得好好想想了。”
邢温书作出一副思考的模样,半会儿后勾唇一笑,继续道:“不如……以身相许?”
谢安双抽出把飞刀,凉嗖嗖地开口:“我仔细想了想,如果把你灭口了,我就不需要还什么人情了。”
“你确定打得过我么?”邢温书笑吟吟地看着他。
谢安双:“……”
他还真不确定。若是换作他来用银针,他并不能保证自己的内力足够精准将三枚一并击落。
许是看出他的不服气,邢温书决定火上浇油,趁他不备拍了下他的脑袋:“小孩子就不要整日打打杀杀,会长不高的。”
谢安双:“……”
他轻咬后槽牙,一把挥开了放在他脑袋上的手。
之前他还觉得这人身形有些熟悉,现在他算是确定了,这人绝对不是邢温书,邢温书不可能这么欠打。
欠打的邢某人本人似乎没看出他的不耐,继续道:“这三更半夜的四处晃悠,你也是来追查近日沸沸扬扬的蒙面贼人的么?”
谢安双捕捉到他话中的关键字:“‘也’?”
邢温书并不隐瞒:“最近这一阵因为那贼人的事情京城中的大家惴惴不安,所以我今日便在这附近等那贼人,碰巧撞见你追踪那蒙面人来此。”
谢安双不知信没信,阴阳怪气开口:“阁下还挺关心京城百姓啊。”
“没办法。”邢温书摊手,“今上是位不干事的昏君,我们普通老百姓只能选择自救了。”
说到这里,他又看向谢安双:“小公子想必也是这么想的吧?”
昏君本君的谢安双:“……呵呵,真巧,确实是呢。”
邢温书像是没听出他语气不对,提议道:“相逢即是缘,左右今夜已经被那贼人逃了,我们目的又相同,不若相互交换下情报?”
谢安双没理他,自顾自蹲下身,拾起那三枚掉落的飞刀。
原本最左侧的飞刀被砸出了一个细小的凹槽,在月光下隐约能看出似乎聚着些许浓稠的液体。
谢安双伸出一指在飞刀上抹了一下,指尖立即就被薄薄的透明浓稠物浸满。
他双眼微眯,很快就得出结论:“千笑毒。”
“千笑毒?”邢温书轻蹙眉,显然是此前并未听说过这种毒。
谢安双解释道:“是一种罕见的剧毒,一滴即可至人中毒,多来几滴可以原地暴毙。而若是能提炼到一定浓度涂抹在物体表面,可令触者三日内毒发身亡。”
邢温书心下一惊:“那你……”
“这毒对我没什么用。”谢安双打断了他未说完的话,拿出一个袋子将三把飞刀都稳妥装好,心情沉重许多。
千笑毒是皇室当中的一种秘药,由专人保管,只有皇帝有职权取用,并且平时只用来赐死囚犯或某些臣子。
而现今有权取用千笑毒的除了他,还有元贵太后。
谢安双揣着心事收好飞刀,毫无所觉地往前走了两步,就在将要一脚踩空时被邢温书连忙拉住。
“小心。”邢温书拽着他的手臂将他拉回来:“想什么呢这么入神?从这里摔下去可不是好受的。”
谢安双抿了下唇,将自己的手抽回来:“与你无关。”
邢温书笑眯眯地又拍了一下他的脑袋:“小小年纪不要这么冷漠,真的会长不高的。”
谢安双:“……滚。”
他真想知道眼前这个人为什么这么执着他的年纪和身高。
邢温书忍不住轻笑一声,被谢安双又冷冰冰瞥去一眼后才勉强收敛:“能在这里遇见也说明我们有同样的目的,真的不考虑结个盟?多个人一起调查说不定还能有更多的线索。”
“不需要。”谢安双果断地回绝,作势就要直接离开。
邢温书却在他跃下屋顶前悠悠地说:“那真是可惜,我还想和你分享一下我今晚发觉的重要线索。”
谢安双动作微滞,邢温书仍然只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他在心底权衡一遍利弊,警惕地问:“我缘何要信你?”
邢温书耸肩:“我说我的,你听你的,反正听了你也不会有什么损失。”
谢安双依旧心存怀疑:“我们不过初见,你又为何帮我至此?”
“小公子这么说就不对了。”邢温书温和地笑笑,“我帮的可不是小公子你一人,而是京城的百姓。”
谢安双沉默地看着他。
邢温书继续解释道:“我只是个普通百姓,无权无势,没有靠谱的伙伴,京城衙门的人也是不干事的,就算有线索也并无太大用处。”
“不过我看小公子身上衣裳材质不凡,想必也是有身份之人,将线索交予你可比我自己瞎转有效率。”
谢安双没说话,在心底估量他这一番话的可信度,片刻后选择妥协:“那我便信你一次。”
“我的荣幸。”邢温书莞尔一笑,“那我们换个地方说话?此处视野宽阔,万一等会那贼人趁我们不备杀个回马枪就糟糕了。”
这次谢安双没反驳他,点点头后一路防备着跟他往一片树林中去。
而在这途中邢温书表示出了最大的诚意,甚至毫无防备地将自己的后背暴露在谢安双面前。
没过多会儿,两人便一道抵达了树林中的一片空地。
谢安双环顾一圈四周,确认周围并没有埋伏后也没有完全放下警戒心。
邢温书在心底留意了一下他过度的防备表现,面上没有任何异样,捡来一根树枝,在月光倾洒的光亮之处绘制出一副简单的示意图。
谢安双看着树枝所经之处留下的痕迹,大致辨认出这是整个京城的示意图,而京城的东南面被画得稍微大了一些。
与此同时,邢温书又在东南面中圈出七个小圆,解释道:“这七个地方依次是最开始遇难的两名百姓、三名官员,之前没被贼人得手的那位大人家,以及今夜那名贼人原本想去的地方。”
谢安双顺着他的解释一一看去,基本上都能和他印象中的位置对上号。
接着邢温书又在这七个圈圈上分别标上序号,问:“这是那贼人依次作案的顺序,我想到这里小公子应当也能看出些端倪来。”
谢安双微微蹙眉,仔细看了下顺序,蓦地发觉那贼人作案的范围也是从东南面的最东南角开始,逐渐向西北方向绕上去,几乎都围绕在一条线上。
今夜那贼人原本想去的吏部尚书府邸,正好也位于这条线的一端。
邢温书继续将这条线延长:“所以倘若那贼人按照这个方向继续往前的话,他最后要抵达的地方——”
“……是邢府。”谢安双接过了他的话题,唇瓣抿得更紧。
邢温书看了他一眼,用树枝圈起示意图中最中间的那一块:“是皇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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