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为什么, 傅星云好像听到了雷声。
声音很远却嘈杂，仿佛是无数人拿铁锤在一下一下地敲着，激烈又无序。
过了好久, 他才反应过来, 那是他剧烈的心跳。
心脏几乎要从口中跳出, 整个身体里翻滚着激烈的情绪。
这情绪里似乎包含了世间所有的酸甜苦辣，刺得他眼眶发酸。
在他有限的十九年生命里，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时刻, 心中的痛无与伦比，却又在痛之后体验到一丝甘甜和舒畅。
“别哭啊！”沈陌尘没想到他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伸手碰了碰他的眼眶，“上次游戏的时候是我不对，让你委屈了。”
“没，没有。”傅星云扭过头，“你不要看我！”
“好好好，我不看你。”沈陌尘挪了挪，坐到对面的小床上，看向窗外。
“呼……我来了，我来了！”门口传来急促的呼吸声，张勤勤气喘吁吁地出现在房间门口, 一手拿着手铐的钥匙，一手攥着胸口, 一副喘得要断气的样子。
“慢慢上来就是，跑什么！”沈陌尘起身去拿钥匙, 走了两步却被相连的两只手拉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 回头。
傅星云还在发呆, 他轻轻扯了扯带着手铐的那只手：“星云？”
“不用不用, 我还走得动。”张勤勤歪歪斜斜地走了过来，去给两人开手铐。
“哎呀，这都磨破了！”小助理捧着傅星云的手腕，一声惊呼，再看傅星云时，表情变得无比怜爱，“是不是很疼啊，星哥你别哭，一会儿下去擦点药就好了。”
“我没有，”傅星云的嗓音还有点哑，“这点小伤没关系的。”
“好好好，”张勤勤顺口哄他，又转向沈陌尘，“尘哥，赶紧下去吧，一会儿船就来了。”
“好，走吧。”沈陌尘回头看了傅星云一眼，率先走向小门。
大厅里乱糟糟的，剧务们都忙着拆布景，打包器材。
傅星云一下来，就被林芊芊塞了一小袋子糕点：“赶紧吃点，我好不容易抢出来的。应导太小气了。哦对了，我给你找瓶饮料去……”
还没等傅星云拒绝，林芊芊就混入了人流，不见踪影。
一旁有人抬着木料过来，傅星云脑子还是懵懵的，和横在面前的木条大眼瞪小眼了三秒钟后，才后知后觉的退了一步。
一只手扶上了他的肩膀。
傅星云转头，沈陌尘正微笑着和抬木料的工人点头示意。
“先出去吧，这里乱。”肩膀被轻轻揽住，哥哥的气息围拢过来。
平日里只觉得清冽舒服的气息，今天有点刺激心跳。
沈陌尘带着傅星云走出城堡大厅，把人安置在一旁的一块大石头上。
“怎么还是愣愣的？”沈陌尘拿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累了？”
“啊，我没事。”傅星云回过神来，伸手去袋子里拿吃的。
“等会儿！”沈陌尘轻轻拍了拍他的手臂，递过来一张湿巾，“擦手！”
看着他擦干净了手，拿出糕点来放进了嘴里，沈陌尘这才蹲下来，打开刚才一直拎着的小药箱：“手腕我看看。”
“没事，就破了点小皮。”傅星云从袋子里掏出一个小蛋糕往沈陌尘口里塞，却被抓住了手腕。
沈陌尘的手有点凉，抓着手腕的时候很小心。
月色虽亮但毕竟光线不足，他小心地把傅星云的手腕拉到眼前细看，鼻息轻轻地打在腕间敏感的皮肤上，有点痒痒的。
傅星云看着他因低下头而微弯的后颈，白皙的皮肤在月光下闪着微微的光。
好漂亮！
“是伤着了一点。”沈陌尘说。
大概是因为那一下拉扯，傅星云手腕上有一道红痕，正在精致的腕骨旁，破了一道小血口。
“这么点小口子，没什么的！”傅星云轻轻晃了晃手臂。
“嗯，”沈陌尘低着头，小心地把碘伏棉棒按在伤口上，“我得赶紧给你上个药，要不然一会儿就痊愈了。”
“什么呀！”傅星云忍不住笑了起来。
沈陌尘看着他的笑脸松了一口气，把用过的碘伏棉签用一张纸巾包起来，丢进一个小小的垃圾袋。
“没伤着挺好的，”他脸上带着笑，“回去了！”
回到酒店已经很晚了，原定在当晚的采访被应导挪到了第二天，嘉宾们经过了一整天的辛苦，都赶紧回了房间。
沈陌尘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傅星云半躺在床上用手机发消息。
“还不睡？”沈陌尘在他的床边坐下来。
“哥哥，”傅星云抬头，“我不和你们一起回去，要在土耳其多待几天。刚刚跟应导说了。”
“在这里有事吗？”
“嗯，以前一直给我做治疗的张教授要过来开会，让我等他几天，顺便做个检查。”
“好，”沈陌尘放下手里擦头发的毛巾，“让教授看看你这睡不着的毛病，我又不可能总是陪你入睡。”
“啊？”傅星云抬眼，似乎才意识到这个问题。
突然间，一个想法从脑海里一闪而过：为什么不可以？
“傻！”沈陌尘习惯地伸手揉他的头发，打了个哈欠，“行了，头发干了，快睡觉！”
傅星云滑进被子里：“哥哥，你不用一直守着我。”
“嗯？”沈陌尘已经困得有点恍神，“不是说要靠近了才有用？”
看着沈陌尘疲倦的脸，傅星云咬了咬嘴唇，“我有办法了！”
他掀开被子跳下床，把沈陌尘按回他的床上，然后……
哼哧哼哧挪开床头柜，再把自己的床推过去。
“好了！”他拍拍手，掀被上床。
两人之间只隔着不到二十厘米的距离，傅星云开心地深深吸了一口气，“睡觉！”
沈陌尘今天累了一天，早就有点迷糊了，一时间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低低嗯了一声就睡了过去。
轻轻的呼吸声在宁静的夜里，仿佛美妙的旋律。
演奏旋律的人闭着眼睛，眼尾曳出漂亮的弧度，纤长的睫毛在脸颊上投下淡淡的阴影。
清冽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药香，如清凉的泉水，吸引人靠近。
傅星云轻轻地、轻轻地往前蹭了蹭，悄悄伸手，抱了抱他的泉水。
又慢慢地退回来，在一片清凉中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沈陌尘醒来的时候，傅星云已经出发了。
床和柜子都挪回了原位，房间里显得有些空荡荡的。
敲门声响起，张勤勤在外面问：“尘哥，起来了吗？”
“进来吧！”
张勤勤走进房间，从柜子里拖出行李箱，开始把衣服往箱子里放。
“星哥说是有事情要回伊斯坦布尔，跟应导打了招呼，早上很早就走了。”
小助理一边收拾东西一边说：“今天早上不是有个访谈吗？就是决定后一期的生活大挑战，星哥说他的挑战想去福利院。”
“去福利院？他说的？”
“嗯呐，”张勤勤从衣柜里探出头，“应导说，昨晚他发微信说的，那个时候很晚了，就没再通知你，让你等会跟他聊聊，看用什么形式比较好。”
一行人在机场候机的时候，应峰果然和沈陌尘谈起了这个话题。
“应导，这个挑战内容能不能换一下？”沈陌尘低声问。
“唉，还真让星云猜着了，”应导笑眯眯地回应，“他说你听说了这个消息，第一反应肯定是反对。”
“是吗？”沈陌尘有些意外，“他怎么说？”
“他说，你其实一直不想把自己资助福利院的事情曝光，一来是怕有人说你沽名钓誉，反而坏了福利院的名声，以后不好接收捐款；二来，也是怕你的粉丝不冷静，把原本明明白白的社会捐赠搞成了非法集资。”
沈陌尘失笑，傅星云竟会对他的心理如此了解，这两点，的确是他一直以来的部分疑虑。
应导继续转述傅星云的话，沈陌尘的眼前，恍然是那个眼里藏着倔强，说话却软软的少年。
“可是这样不行啊，哥哥一个人担着那么多人的吃喝拉撒，这就是个无底洞，不集中社会的力量，是没有办法走得长远的。”
“我明白他的顾虑，但这不是他一个人独自承担这份重担的理由。害怕福利院的名誉受到影响，我们就提前把它公开化、大众化，让哥哥成为贡献力量的人之一而不是全部。至于粉丝管理，提前做好宣传和准备，经常巡查，用法律手段来打击那些浑水摸鱼的人，这样才能真正杜绝非法集资的可能。”
心里暖暖的，像是被温水熨烫着，沈陌尘点点头。“他说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但一直以来，我这边粉丝的管理都是自发的，公司也没有精力把这些都管起来，所以我一直不敢宣扬，生怕事情捅出去，弊大于利。”
“唉！像你这样思虑周全的年轻人，现在不多了。”应导拍了拍他的肩膀，“不过，你是不是忘了，傅星云是什么人？”
什么人？
跳进脑海的第一个形象，就是傅星云拉着他的衣角，软软地恳求：“哥哥，你可不可以抱抱我？”
沈陌尘有些发怔。
“你们两个……真是……唉！”应导见他一脸迷茫，赶紧提醒，“傅家小少爷，傅氏地产的小少爷，他家是要收购青莲北城那块地来开发的，福利院的事情，本来他们就有责任。”
应导用看晚辈的目光打量着沈陌尘，循循善诱：“这个时候，请傅氏来帮忙，不是水到渠成吗？星云也说了，这是你们共同的责任！”
共同的责任？这句话一直萦绕在沈陌尘耳边，直到回到A市的家中。
开门输密码的时候，沈陌尘偏头看了看隔壁的房门。
物业的服务很好，每天都有阿姨来打扫，连门上的把手都擦得闪闪发亮，看起来，就像是它的主人，每天都回家一样。
怔愣间，手机发出了叮咚一响。
【NEBULA：到家了？】
怎么这么灵？沈陌尘心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他其实是赶在他们之前就回家了吧？
低头笑了笑，这怎么可能？
突然起了逗弄的心思，沈陌尘也不着急开门，背靠在房门上，给傅星云发消息：
【尘：没回家，我在公司呢！】
傅星云家门口的摄像头惊讶地转了一圈，再次对准隔壁的房门。
【NEBULA：开会吗？你们杜老板怎么一点都不体恤员工？你才回来就要你去开会！】
【尘：就是啊，社畜真辛苦！我已经开始怀念在土耳其的日子了。】
【NEBULA：同感.jpg】
大概是回到了熟悉的环境，沈陌尘的言行也放松了不少，随口撩了一句：
【尘：那想不想我啊？】
对面沉默了好久，对话框上方的“对方正在输入……”闪出又闪进，忙个不停。
“先生，是门锁出问题了吗？”这栋楼的保安在监控里看到他在门口站了这么久，赶忙上来询问。
“哦，没事，”沈陌尘朝那小伙子晃了晃手机，“我和朋友聊天呢！”
“好的，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帮上忙的，您只管提。”
看着保安进入电梯，沈陌尘低头输入密码，进了家门。
房门一开一合，遮掩了沈陌尘的身形。
摄像头那边的傅星云叹了口气，把刚输入的文字一个个删掉。
一分钟后，沈陌尘的手机终于响了。
【NEBULA：想。】
从土耳其回来没几天，《T台新星》第二期的录制工作也开始了。
上一期罗倾宇出事，世纪娱乐及时推出了孟景轩作为“师兄”参加录制，海选上来的模特中也出现了不少新人。
沈陌尘依旧是提前住进了风行的拍摄基地。
上次沈陌尘被下药留在岛上，虽然是罗倾宇一手策划，但风行这边没有问清楚情况就直接离岛，做得也太过不负责任。
风行传媒对此十分重视，创始人陆乘风发了话，直接免掉了这一台综艺的几个相关负责人，并彻查公司人事，由此揪出来一批浑水摸鱼之人。
星运那边，赵德利早就被傅星云赶了出去，这次他的几个跟班也没能幸免，被郭文清免了职。
沈陌尘下午到拍摄基地的时候，《T台新星》的所有部门主管都出来迎接了，搞得张勤勤以为出了什么事，压根不敢放沈陌尘下车。
上次担任总监的张总被直接免职，李总接替了这款综艺总负责人的工作，亲自为沈陌尘开了车门。
一下车，李总便简单解释了前后的情况，要亲自带他去房间。
沈陌尘对这个斯文的男人印象很好，赶紧摆了摆手：“总监不必自责，这种事情，你们其实也算是被害者。”
李总松了一口气，上面给他的指示是，不管沈陌尘提出什么要求，一定要让他满意。他一时还有些担心，怕对方因此而对节目编排和拍摄提出过于倾斜的要求，没想到沈陌尘居然真的什么都不在意，反而有点不好意思起来。
电梯到了住宿层，李总把沈陌尘往最顶尖的豪华套房引，走到一半的时候，沈陌尘突然停下了。
“李总，我还住上次那间可以吗？”
“啊……”李总微笑，“这次给沈先生安排的是豪华套房，住起来会更舒服一些。”
“不用了。”
走廊里没有阳光，壁灯昏黄，沈陌尘的脸半掩在黑暗中，看不清表情。
“上次那间就挺好的，离电梯、训练室都近，我觉得很方便，再说，也就住两晚上，不用太麻烦。”
李总也是个实在人，本来他得到的指示就是让沈陌尘觉得舒服就行，这会儿也没有再坚持，只打电话让前台送房卡上来。
两人就靠在走廊里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
“令妹这段时间还好吧？”
李总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这一次笑容是真的挂在了脸上：“挺好挺好，上次拿了您的签名，妹妹学习十分努力，成绩在班里进步了十几名。”
沈陌尘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确实没想到自己的签名还有促进学习的作用。
“高中生吧？”
“嗯，高三了，家里本来反对她追星，她还在家据理力争，说要像你一样，自己拼出前程来。”
这次沈陌尘是真的不好意思了：“我那时候为了挣钱，高中毕业就直接做模特去了，哪能成为孩子们的榜样？”
李总推了推鼻尖的金丝眼镜：“你倒也不必谦虚，妹妹说，你后来自学参加高考，还以高分被传媒大学录取，我父母就是听了这个，才允许她有限度地看看你的节目。”
“这些孩子……”沈陌尘靠着墙低笑，“真是一点事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嗯，”李总也深深吐出一口气来，“这个年纪的粉丝们冲动又单纯，会把一腔热情都投注到偶像身上，所以作为偶像，有时候也责任重大。像罗倾宇这样的，就只能为他的粉丝们不值。”
话题似乎有些沉重，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电梯声响，前台的小伙子送了门卡上来，看着大明星和领导都等在房外，还以为自己来晚了，有点战战兢兢的。
“好了，”李总直起身子，“你早点休息，我再去看看明天的舞台。”
很快，走廊里只剩下沈陌尘一个人。
他依然靠在房门的对面，眼神不由自主地落在门边的那一小块空地上。
曾经有一个自称他粉丝的少年，在醉得快要睡着的时候，还抱着一罐雪梨汤，蹲在这里等他出来。迷茫又委屈地小声抱怨：“哥哥不要我……”
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手机叮咚一响，是柱子发来的消息。
【改装车神：器材厂家那边，说月底可以把货送来，你要不要回来看一下？】
沈陌尘切换到日程表看了看，月底的两天都是和林芊芊一起宣传新剧《凤鸣台》，31号只有上午的半天有安排。
【尘：好，我31号下午回去。】
像是有感应似的，消息发出去没多久，他就收到了张恒的微信消息。
【恒哥：阿尘，《凤鸣台》团队和风行谈好了，明天林芊芊会去T台新星探班，打算搞个小访谈，你准备一下。】
【尘：好的。】
同一时间得到消息的林芊芊，正和母亲一起在高奢服饰店的VIP室挑衣服。
VIP室里保密性很好，罗韵放心地摘了墨镜，在衣架旁挑挑选选。
“明天去给人探班，还有个访谈？”
“嗯，T台新星，去探尘哥，哦，沈陌尘。”
“上次去见王云山和李成新，也是给他帮忙？”
“昂。”
拿过一件高奢小礼服在身上比了比，罗韵随手丢给女儿，“这件试试。”
林芊芊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不想起来，皱了皱小巧的鼻子：“罗女士，我参加的是冒险综艺，穿这件有点格格不入啊！”
罗韵白了她一眼：“探的不是走秀综艺的班吗？你脑子锈进去了？早跟你说不要去那个什么冒险综艺，风吹日晒的，这回回来，皮肤都变差了。”
她拿了件运动风格的常服过去，和女儿一起坐在沙发上，“访谈什么的，不用准备一下吗？”
林芊芊闭着眼睛笑：“妈，你的偶像包袱太重了，我不用准备什么，明天听尘哥说就好了。”
罗韵把手里的衣服放在一边，轻轻拨了一下林芊芊的脑袋：“说，是不是对那个沈陌尘有意思？”
林芊芊眼睛依然闭着：“你说呢？”
罗韵笑笑，挨过去小声说：“说实话，如果我年轻二十岁，不，十岁，我也去追。”
林芊芊睁了眼，瞪了一眼她依然美丽动人的母亲：“罗女士，你就不怕我告诉我爸？”
罗韵白了她一眼：“没听见我说‘如果’？这么优质的男孩子，肖想一下不可以？”
这么一说，林芊芊来劲了，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翻出几张沈陌尘的写真照：“同感同感，你看，这身材这肌肉，再加上这颠倒众生的一张脸。”
“真人怎么样？”
林芊芊又翻出几张拍综艺时的照片和视频：“喏，只有更帅，没有最帅！”
母女俩衣服丢在一边，对着手机评头论足了一番，翻到最后一张，罗韵顿了一下。
星空下，沈陌尘半蹲在傅星云身前，正小心地托着少年的手腕，用棉签轻拭腕上的伤口。
“这个孩子，也是你们节目组的？”
“对啊，”林芊芊立马一副慈母相，“傅星云，素人，很可爱吧？”
罗韵把手机一丢：“那你没希望了！”
“罗女士，”林芊芊收回手机，“你可不可以对你的女儿多一点信心？”
罗韵站起来继续选衣服，回头觑了女儿一眼：“你自己心里也清楚吧，要不也不会把这张照片存在手机里。”
“行吧，算你对。”林芊芊懒洋洋点开了那张图片，拖动放大。
屏幕上，傅星云的眼神热烈而隐忍，如同一个操纵着烈火的人，小心翼翼捧着火苗，却迟早会让自己和身边的人一起燃烧！
作者有话要说：
仙女妈妈和仙女一样可爱——
第42章 第 42 章
《T台新星》还是和以前一样, 除了室内部分，还有街拍和室外的拍摄，这一次去的, 是市里有名的童话小镇。
到小镇的时候, 正是景点休息日, 工人们忙忙碌碌，把小镇平日的装饰换下来，路边堆了老大一堆南瓜灯, 还有很多盔甲、蝙蝠之类的饰品。
“哟，不知不觉, 马上万圣节了！”
主持人林涛今天也过来了，跟沈陌尘站在一起，后面安排了一个摄像师全程跟拍。
今天组里的几个模特都选择了暗黑题材，表现得还不错。孟景轩的表现可圈可点，人也谦虚自持，沈陌尘乐得多给他些镜头，就和林涛在园子里慢慢逛。
“这次你的学员，感觉怎么样？”
沈陌尘偏头看了他一眼：“这一组，三位女生的实力比不上上一期的小辣椒，但在同期水平里算是强的。男生嘛, 郑璘作为素人很让人惊艳，这孩子应该是私下学了很多, 比一般的职业模特能力都要强。”
“我觉得他的风格和你很像。”林涛说，“甚至是有一点过度模仿。”
沈陌尘低头想了一下, 点点头：“好像是有这个问题, 今天回去看了他的照片, 我再跟他说一下。”
园子里有一条银杏大道, 今年的秋天比较冷，十月底的天气，人们已经穿上了夹克，银杏叶子慢慢在变黄，老远就能看到一片灿烂。
“你们这次去土耳其，玩得挺开心啊！”林涛语调里充满了羡慕。
沈陌尘偏头看他：“你可以跟应导说一下，下次节目带个主持人，或者飞行嘉宾过去。”
两人踏上了银杏大道，地上飘落的叶片在两人的脚下沙沙作响。
“我倒是想去，但你们那节目，一会儿天上一会儿海里，实在太刺激。”林涛感慨，“说实话，对于参加的两个女孩，我真的很佩服。”
“嗯，”沈陌尘顺着他的话往下说，“程慧还好，她本来就是旅游达人，经验丰富，对于林芊芊来说，真的是勇气可嘉，不容易。”
“是，”林涛轻笑，“不过我觉得，她今天尤其地不容易。”
两人已经走到了银杏大道的尽头，前方是一座欧式高塔，早已被工作人员提前刷成了黑色。
沈陌尘顺着塔身往上看，塔楼石壁上，垂着一根长长的金色绳索，最高一层的窗口，一位身着淡紫色礼服裙的公主，正坐在窗沿上，拉着绳子看下来。
再仔细看，那根金色的绳索，反射着太阳的光芒，竟是一根根的金色长发。
沈陌尘偏头看了一眼路旁的指示牌——“魔发奇缘”。【1】
公主在城楼上拉着“长发”，示意他上去。
沈陌尘迟疑了一下，踩上了头发做的绳圈。
“其实，”他回头对林涛说，“这个故事里的大盗男主，是用两支箭插着高塔壁上去的。”
林涛无语，你为什么对小朋友的动画片这么熟悉？
绳圈缓缓上升到塔顶，沈陌尘一手拉住绳索，一手向“公主”伸去，魅惑的笑意浮上眉梢眼角，声音低沉而温柔：“走，我带你远走天涯。”
“妖孽！”林芊芊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老娘要不是你的CP粉，肯定被你骗了。”
公主羞涩地伸出纤纤玉手，搭上大盗的手心，然后——
用力把大盗扯进了房间。
林涛气喘吁吁地爬上高楼，扶着膝盖弯腰：“太不公平了，呼呼，为什么你可以坐电梯？”
沈陌尘和林芊芊一起回头：“因为我（他）是主角啊。”
林涛：……
等林涛喘匀了气，两人坐下来接受采访。
林涛：“欢迎林芊芊，我们的芊芊仙女来《T台新星》探班，陌尘你是不是很感动？”
沈陌尘：“那当然，我和芊芊是很好的朋友，我也一直劝她到模特界来发展，但她一直不肯答应我。”
林涛：“啊，有这回事吗？芊芊的身体条件其实很好，今天这件礼服裙你穿就非常漂亮，方便给我们展示一下吗？”
林芊芊站起身，在原地转了一圈。
林涛：“的确不错，芊芊真的不考虑来模特界发展吗？”
林芊芊微笑：“不了不了。在这个圈子里混，我还是知道一点模特的工作和生活的。说实话，我特别佩服这些模特，工作太辛苦了，往往为了一场走秀，要准备很多也牺牲很多。我这个人比较懒，喜欢表演又吃不了苦，所以还是拍拍戏算了。”
沈陌尘：“哪里哪里，你看她在《人生大挑战》里，军训、格斗、跳伞什么都行，实在是让人刮目相看。我们一开始都以为她要哭鼻子的，没想到，这一路下来，最享受的反而是她了。”
林涛：“说到《人生大挑战》，你们的直播很受欢迎啊！你们对土耳其的印象怎么样？”
林芊芊：“挺好的，那儿的人特别热情。我和慧姐一路上受到了很多照顾，他们都是真心诚意地帮助我们。”
三个人聊了一会儿当时路上的片段，主持人转入正题：
林涛：“陌尘啊，你们最后的那段城堡故事，有几个地方我没看明白，第一就是，你和张允晨的身份，到底是怎么确定的呢？”
林芊芊：“对对对，这个我也想知道。那天他们说的时候我都没听懂！”
林涛：“你都不知道，那看来是真的没有剧本了。”
林芊芊：“这个真没有。我从大厅里一出去，就被人带到塔楼了，跟咱们现在似的，就坐那儿跟几个工作人员聊天，工作人员告诉我，我是被毒死的公主。后来星云来了，他们说他是公主的灵魂，我们俩还讨论了一下故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觉得星云已经想明白了，但是我还是不明白。等他们上楼的时候，我们就躺下，一直到现在我都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沈陌尘：“这个里面其实节目组给了很多暗示。首先是，主角只可能有一个，而当时的房间里，很明显我和星云在一起，处于现代环境中，而允晨所在的环境半古半今，是一个穿越时间的人物，因此我倾向于认为他是陈墨，而我们是鬼魂。”
“当我们把故事的大概推断出来以后，要做的就是选择结局。我和允晨其实是竞争关系。如果以他为主的话，那就应该是传统的童话结局。”
林涛：“芊芊你作为正牌公主，居然没有被唤醒，生不生气？”
林芊芊：“这个问题我也想过，一开始觉得自己这么大一个美女居然不是主角当然生气（笑），但后来尘哥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想了很久。”
林涛：“哦？能不能告诉我们，是什么问题？”
林芊芊看了一眼沈陌尘：“他说，如果我是公主，而又知道自己的命运是会被毒蛇咬死，那么到底该选择怎样的人生？是躲进城堡里过一辈子呢，还是在有限的时间里活得精彩。我想，如果公主复活之后还要在城堡里过一辈子，那我当然选择不要复活。”
林涛也点点头：“这的确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没想到陌尘思考得这么深入。哦对了陌尘，还有个问题，你是怎么知道允晨不管怎么选择，工作人员会让他出不了迷宫呢？”
沈陌尘笑了：“我听到了啊，每当允晨做出选择的时候，就有树篱被挪动的声音，当时在现场很明显的。”
林涛：“啊？哈哈，没想到会是这样。那最后的几分钟里，你是怎么判断出两位公主所在的房间的？大家一直觉得，这是节目组给了你提示。”
林芊芊：“对对对，这个问题我也问过星云，他往窗外看了一眼，就很笃定地告诉我，哥哥一定会找到我们，我都觉得好神奇！难道你们之间是有心灵感应吗？”
心灵感应……吗？
沈陌尘：“我在西塔楼的大厅里捡到了这个。”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一面是土耳其的星月国徽，另一面是玫瑰花环。
沈陌尘：“这是在去公主堡的前一天，我给星云的纪念币，他把它留在了西塔楼通往高塔的地板上。我们那天玩滑翔伞的时候特意观察了，因为西塔楼的造型别致，星云还专门和我讨论过，如果要关公主的话，那里最有可能。”
林涛：“原来你们那天真的是去侦查城堡了呀！这也算是高空优势了。”
沈陌尘笑：“算是吧，其实不知道你看出来没有，这个城堡的故事和我们的那部《凤鸣台》在角色安排上有些相似，不过结局是不是相同，我们也不好剧透，大家可以在看剧的时候慢慢体会。”
林芊芊：“啊，你不说我还真没想到，的确是这样。我们是不是应该感谢应导，帮我们做了一次宣传？”
林涛大笑：“哈哈哈，不知道应导有没有看咱们这次节目，好，感谢芊芊的探班，感谢两位给我们带来的精彩解读，期待看到你们的作品！”
采访结束，林芊芊进屋去换了身运动装出来，和沈陌尘一起走下楼梯。
“你要去看看学员们吗？”狭窄的盘旋楼梯上，沈陌尘始终走在林芊芊前面半步，用手臂护着她往下走。
林芊芊的高跟鞋在楼梯上敲响：“行吧，来都来了，当然要给你捧场。哎对了，星云回来了吗？这两天都没有他的消息。”
“我也不太清楚。”沈陌尘摸了摸裤兜里的手机。
他一回来就忙得天昏地暗，除了那天刚到的时候，两人聊了几句，后来就一直没有再联络了。
终于走出了高塔，林芊芊一把拉住沈陌尘：“你是不是又欺负星星了？”
“怎么可能？”沈陌尘辩解，“他一直都好好的。”
“最好是这样，”林芊芊有点很铁不成钢地提醒，“你记得联系星星啊，回头告诉我他的情况。”
这两个人，怎么就这么让人操心呢？
做CP粉做成了老母亲，还真是郁闷！
沈陌尘没有食言，他走在路上就给傅星云发了消息，但一直如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两人聊着天往学员们的拍摄地走，老远就看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跑了过来。
“哥……尘哥，我们快拍完了。”看见沈陌尘，他像是松了一口气，“一起回去吧！”
“咳嗯！”林芊芊在一边清了清嗓子。
少年仿佛这才看到一旁的美女，眼中突然一亮：“林老师，您怎么来了？”
“芊芊是来给我们探班的。”沈陌尘给他们介绍，“这是我这一组最小的模特，郑璘。”
“啊！见到林老师太高兴了！”郑璘上前一步抓住了林芊芊的手，表情真挚又热烈，“我一直都很喜欢您！”
“郑璘？”林芊芊挑眉，怎么感觉这孩子长得有点像郑琦？
还来不及问，郑璘已经热情地说：“我们昨天还在猜是谁要来探班，没想到是您来，我们组的几个都是您的粉丝，见到您太高兴了。”
林芊芊很快管理了表情，得体回答：“那真是我的荣幸啊！”
郑璘放开了林芊芊的手，转身往学员的方向跑：“我告诉他们去！”
沈陌尘悄悄看了林芊芊一眼，微微靠近他，小声问：“怎么了？感觉你情绪不大高的样子，是不是累了？”
猜测的话不怎么好出口，林芊芊没说什么，只横了他一眼：“他叫你是哥，叫我就是老师？还“您”过来“您”过去，感觉被硬生生拉高了一辈……”
沈陌尘失笑：“你们女生也太敏感了，那不是尊称吗？”
“切，”林芊芊皱眉，“尊敬放在心里就行了，多少好称呼啊，非要用这么老气的一个？话说这孩子外形条件不错，你觉得怎么样？”
“挺好的！”沈陌尘想起刚才和林涛的对话，“各方面的素质都还不错，可以看出来平时有下功夫，不过经验还是不够丰富，表现力上还可以再提高。”
说着话，其他学员都围上来了，热热闹闹地跟林芊芊说话合影，兴奋得好一番才开始收拾东西回基地。
林芊芊晚上还有应酬，助理开车来接，临走时还不忘记又嘱咐了一遍沈陌尘，要他记得和傅星云联系。
回到基地，沈陌尘已经拿到了学员们的电子照片，开始一个一个地点评和指导，一直忙到快十二点，这才被学员们催着回房间休息。
记得林芊芊的嘱咐，沈陌尘打开微信，置顶的列表里，NEBULA依旧没有消息。
随手往下翻了翻，删掉一些乱七八糟的公众号推送，一条信息跳了出来：
【眷念凡尘：阿尘，我月底回国，一起吃个饭吧。】
沈陌尘看着这个名字皱眉，从对方熟稔的语气看，应该是熟人，他是什么时候加的这个微信？
对方好像感应到了他的迷惑似的，又发来一条：
【眷念凡尘：在直播里看到你唱歌，又想起咱们一起玩乐队的那段日子，到时候我把大家都叫上，一醉方休！】
原来是他。
那还是沈陌尘高中的时候。
当时他还不到十六岁，悄悄瞒着梅姨去服装市场做平面模特，走过服装城对面的地下通道时，总能看到几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孩子在通道一角唱歌。
那时的沈陌尘个子虽高，但很瘦弱，面相看着还像个初中生，被他们的歌声和气氛吸引，看了好一会儿才离开。
后来遇见的次数多，慢慢混熟了，他才知道这是几个喜欢音乐的孩子自己组的小乐队，利用课余时间在这里唱歌。而起头的人，叫做程曲凡，就是这个“眷念凡尘”。
记得当时沈陌尘问他为什么要组乐队唱歌，他还故作忧伤：“唉，不追求梦想就得回去继承家业，多惨！”
几个少年就在一旁狂笑。
不过程曲凡说的是实话，他的确是个富二代，在音乐界打拼几年无果之后，还真的就回了豪门的家中。
一开始他们偶尔还见一见，到了后来，小伙伴们各奔前程，沈陌尘也开始了忙碌的模特生涯，程曲凡听说是去了国外读书，两人就再也没有联系。
不知道这次回国，他又有什么事，大概又要说重组乐队的事情。
沈陌尘有点后悔在直播上唱歌了。
31号那天中午，和林芊芊一起做完活动，张恒亲自来接他回公司，果然也提到了唱歌的事。
“不是我说你，几年前我就劝你，考虑一下参加个表演类的综艺，你那嗓音，绝对震惊观众，能开条新路出来，你就是不肯。那个时候，你这样的嗓音是独一无二的，到了这几年，已经有了一两个类似的歌手出现，你再出来唱，就有点跟风的意思了。”
“音乐这块不是我所了解和擅长的，”沈陌尘放松地靠着椅背，“玩票还行，真让我去唱跳出专辑，那可就要命了。再说也没那么多时间。”
张恒倒是有些同感：“也是，那几年，你又要读书又要参加模特大赛，一天能睡四个小时就烧高香了。”
“要做就做好，要么就不做，这可是恒哥你教我的。”沈陌尘轻笑。
“诶，少拍马屁，”张恒不吃他那一套，“我告诉你，杜总看了你唱歌的视频，已经有意让你在这方面多发展了。以前没条件，现在可是有的。”
“怎么，是打算给我减少工作量？”
“你想得美，”张恒忍不住扭过头来瞪他一眼，“又不是让你出专辑开演唱会，跟你说的似的，玩票性质，综艺里面表现表现，有空了给公司的歌手们做个演唱嘉宾什么的。”
“嗯，顾师兄之前跟我说过，明年的演唱会要我去当嘉宾。”
“他倒是想得远，这么早就把你给定下了。”
两人一路斗嘴来到公司，杜芸也是这个意思，音乐方面不做主打，按锦上添花的模式来，把准备先做一做，以后要是有机遇了，不至于手忙脚乱。
开完会出了公司，张恒拍拍沈陌尘，“我送你回云都？”
“哦，不了，”沈陌尘掏出手机，“约了朋友吃饭。”
“朋友？”张恒好奇地瞟了一眼他的手机屏幕，“傅星云吗？”
沈陌尘笑了：“你们怎么都这样，那天林芊芊也是，一说朋友就直接猜是星云，都这么喜欢他啊？”
“那孩子乖乖软软的，招人疼。”他抬眼盯着沈陌尘的表情，“你不喜欢？”
手机的屏保是土耳其之行跳伞前的合影，刚从风洞里出来的傅星云，一头软发被汗水濡湿，乖乖地站在一群人中间，笑得眉眼弯弯。
沈陌尘不自觉地放松了唇角：“嗯，我也喜欢。”
不知道为什么，这两个字含在口里，光是念出来，都觉得安心和愉悦。
手机叮咚一声，有微信消息进来，沈陌尘朝张恒挥了挥手，独自进了电梯。
【眷念凡尘：忙完了没有？】
【尘：准备出公司了，你下飞机了？要不要去接你？】
【眷念凡尘：不用，快出来吧。】
【尘：你们约在哪儿了？给个定位，我打车过去。】
【眷念凡尘：不用，出来就行。】
这话说得让人不解，沈陌尘低着头又打了几个字，走出公司的大门。
眼前突然一晃，接着，手里就被塞进来一束鲜艳的双色郁金香。
塞给他花的人什么也没说，向前快走了几步。
沈陌尘抬头，一辆艳红的玛莎拉蒂停在面前，车门上斜靠着一个青年。
一身考究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衬衣领口开着两颗扣子，露出性感的喉结，程曲凡带了一副金丝眼镜，炽热的目光透过镜片，直直向他投来。
“凡哥！”沈陌尘抬了抬手上的花，“这是干什么呢！”
“你现在是大明星了，”程曲凡侧身拉开副驾的车门，“作为粉丝，怎么能空着手来呢？”
沈陌尘拿他没办法，捧着花坐进了副驾。
程曲凡打发了送花的助理，绕过车头坐上驾驶座，沈陌尘还捧着花有点犹豫，不知道是继续拿着还是放在哪里。
“丢后面吧，”程曲凡接过花，放在后座的空位上，又倾身过来，伸手给他系安全带。
这是一个过于亲密的姿势，程曲凡右手撑在副驾的座椅上，左手横过沈陌尘胸前，几乎把他抱在怀中。
古龙水味和男性的麝香侵袭而来，沈陌尘往车门的方向缩了缩，拉住安全带扣子：“我自己来就好。”
程曲凡笑了一下，收回了左手，身体却依然靠得很近：“怎么？小时候还不是睡过一张床，这会儿这么生分？”
不过是有一天乐队排练晚了，几个小孩挤在一个破沙发上靠了两个小时罢了。
沈陌尘应付地笑了笑，伸手去扣安全带的扣子。
程曲凡倒也没再为难他，坐直了身子，开车上路。
沈陌尘神情复杂地看了他一眼，心中升起些许防备。
只是他没想到，路边蹲点的小报娱记早已把这一系列的动作拍了去，半小时后，一篇通稿悄然出现在微博：
#男星收花上豪车，疑似出现新的追求者！#
下面是照片九宫格，沈陌尘收花、抬头微笑、进入副驾的照片都有，还有一张，明显是透过车的前挡风玻璃，可以看到驾驶座上的男人倾过身去，大半个身体把副驾的人挡住。
文章很快被转发，网友们炸开了锅：
【这是世纪娱乐楼下吧？看身形是我尘哥啊！】
【这男人是谁？不是我家星星啊！！！】
【双色郁金香配小雏菊，我查了一下话语，是“久别重逢”和“深藏在心底的爱”！！！】
【我去，这哪里又跑出来一位？星星这边还没结果吧！】
【话说星星好像没跟他们一起回国啊，那天接机的时候都没看到。】
【该不会闹什么矛盾了吧？】
【呜呜呜，不会吧，刚入星尘的坑，难道又要BE？】
【可怜的孩子，我们尘缘都习惯了，那二十几对CP的前车之鉴还不够么？】
……
作者有话要说：
星星快回来，你老婆要被人抢跑了！！-
【1】这一段沈陌尘和林芊芊的幕后故事，来自迪斯尼电影《魔法奇缘》——
第43章 第 43 章
照片的主人公对此一无所知, 程曲凡把沈陌尘带到了A市一家著名的私房菜馆。
这家菜馆的私密性很好，员工也懂事，很多明星都喜欢在这里吃饭。
只是今天沈陌尘进去的时候, 觉得前台领班的笑容似乎有些勉强。
谁都有不开心的时候, 他也没多在意。
程曲凡应该是早就订好了菜, 他们才坐下，凉菜就上了桌。
“小乐他们呢？”沈陌尘奇怪地在包厢里看了一圈，“不是都说要来吗？”
“小乐有点事, 方礼在外省赶不过来，今天来吃饭的, 也就你我了。”
沈陌尘皱了皱眉。
自从程韵姗的事情以来，他一直很小心，极力避免私下里和人单独相处，就是怕网上风风雨雨又搞出什么事情来。
程曲凡刚才一直在看手机，这会儿笑了笑，关了屏幕。
“行了，来都来了，就咱们俩也可以叙叙旧，你总不至于不愿意跟我这个哥哥吃饭吧？”
“那怎么会？”沈陌尘坐了下来。
程曲凡变了很多。
以前组乐队的时候，一心想着做音乐, 人也锋芒毕露，很有点不达目的不罢休的少年冲劲。
只是后来被现实毒打, 回家做了富家子，这些年过去, 反倒变得沉稳圆滑了许多。
两人没有喝酒, 程曲凡让服务员拿来了几瓶X哈哈果奶。
他拧开一瓶原味的, 倒了一杯递给沈陌尘：“我记得你那会儿最喜欢喝这个, 又舍不得买，经常是我们一起买一瓶，大家拿一次性的杯子倒着喝。”
沈陌尘看着红酒杯里的果奶，似乎也想起了那时的岁月，“这么一说，快有十年了，时间过得真快。”
“是啊，那个时候你还小，唱起歌来是清澈的童音，怎么现在还是那个嗓子？之前看到你直播的时候，我都惊呆了。”
沈陌尘笑笑：“也不是什么好事，初中的时候营养不良，错过了变声期，后来个子长起来了，嗓音却保留了下来，我有时候也挺奇怪的。”
“也算因祸得福嘛！”程曲凡端起杯子来和他碰碰，“其实你的嗓音很难得，有没有考虑签唱片公司？你大概不知道，A市的富临音乐就是我家的产业，如果你想出专辑，直接找我就行。”
沈陌尘笑着点头：“好，如果真想往这个方向发展，我会和你联系。”
两人又碰了一次杯，沈陌尘轻啜了一口果奶，慢慢咽下。
果奶还是那么甜，但现在喝起来，早已没有了少年时的感觉。
吃完饭走出包厢，两人慢慢走过宁静的回廊，沈陌尘有点走神。
这家私家菜馆的环境很好，据说做的土耳其烤肉也是A市一绝。
等星云回来了，可以一起过来试一试，他想。
这么多天没联系，他应该是要回来的吧？
怎么会不回，不是还要录后面的节目吗？
“陌尘，你下午要去哪里？我送你！”
程曲凡的声音打断了沉思，沈陌尘抬起头来，“啊，不用了，我要回青莲一趟。”
“那正好，我也要回去，家里有些事情要处理，一起走吧。”
今天下午福利院要安装康复器材，沈陌尘本就赶着想回去，却被程曲凡这顿午饭耽搁了两个小时，看对方又这么坚持，他也没再多说什么，上了那辆玛莎拉蒂。
一上车，他就快速拉下安全带扣好。程曲凡轻轻笑了一声，发动了车子。
私房菜馆的前台领班目送着玛莎拉蒂远去，回来和小姐妹悄悄咬耳朵。
“哎，你说，这个人是不是真的在追求尘哥？”
“不知道啊，长得挺帅的，不过我还是站星尘。”
“可网上都说得好玄，还有人爆料他们是少年时的好朋友，喏，一起在乐队唱歌的照片都发出来了。”
“真的吗？不会是认错了吧？”
“不会不会。有人扒出了沈陌尘刚开始做童模时候的照片，和那个街头乐队是同一时期的，的确是尘哥。刚那个客人，还是乐队的主唱，在照片里搂着尘哥，可亲热了！”
“唉，这下星星危险了……”
至于世纪娱乐这边，张恒早就看见了这篇通稿。
说实话，自从沈陌尘走钓系路线以来，这种通稿几乎每个月都会有那么一两篇，大都是来蹭沈陌尘的热度，有时候营销号稍微带一带节奏，大家讨论一番也就算了，跟某些明星夫妻的离婚传言一样，时不时地就会冒出来找一找存在感。公司一向都是秉持着关注的原则，如果有过界的迹象，就下场锤一锤，情况不严重的话，就当买曝光了。
因此，一向不怎么经营微博的沈陌尘对此事一无所知，也就不奇怪了。
两个小时不到，玛莎拉蒂已经到了福利院的门口，打开车后座，程曲凡拿出几盒精致的糕点来。
“这是我给孩子们买的，你带进去。”
看着对方温厚的笑，沈陌尘不好推辞，只好接过来，说了声谢谢，转身要走。
“还有！”程曲凡拉住了沈陌尘的手腕，把那束双色郁金香拿了下来。
“花是专门给你挑的，拿着。”
他把花塞进沈陌尘手里，另一只手在搂上了他的肩。
两人挨得很近，程曲凡说话时微低下头，嘴唇几乎贴上了沈陌尘的耳廓，“你什么时候回A市？我来接你。”
沈陌尘身体僵硬地退了一步，勉强维持着脸上的笑容：“不用了，我这边时间说不准。”
程曲凡没有逼得太紧，退后一步笑道：“好，我这次回来会待一段时间，以后见面的机会也多。我说的事情，你考虑一下。再联系！”
玛莎拉蒂扬长而去，沈陌尘拎着花和糕点，叹了口气。
“沈哥哥！”清脆的童音响起，琳琳已经拄着双拐走了出来。
见沈陌尘转过身来，她立刻站定了，把双拐往旁边一丢，自己一步一步地向门口走来。
虽然步伐还很慢，但已经步态端正，和正常孩子没有太多区别。
沈陌尘放下糕点和鲜花，弯腰伸手，把小姑娘抱了个满怀。
“琳琳好棒呀！”沈陌尘亲亲琳琳的脸蛋，“再过几个月，哥哥就跑不过琳琳了！”
“嗯！”小女孩骄傲地点头，“我要和柱子哥哥比赛，和沈哥哥比赛，还有傅哥哥！”
她从沈陌尘的肩膀上探头看了眼四周，“傅哥哥没有来吗？”
星云的人缘是真的好。
刚才生出的戒备和反感消失，心情突然好了起来，他点点琳琳的鼻尖：“傅哥哥有事，过段时间才会回来。”
“可是，琳琳想傅哥哥了呀！你想不想他？”
沈陌尘抱紧了小女孩，拎着东西往里走。
院子里的大水沟旁还摆着红色的塑料桶，一个月前，那个养尊处优的小少爷第一次在水沟前，和一群泥猴子一起刷牙，比赛看谁吐水吐得远，笑得两眼弯弯。
“嗯，我也想他了。”沈陌尘回答。
工人们都在康复室安装器材，柱子在现场看着，其他的保育员包括梅姨，把自由活动的孩子们送到旁边的一间大教室里，头疼地看着他们闹腾。
大教室里闹哄哄的，一群精力旺盛的孩子被关在一起，各种别扭。
沈陌尘老远就听见教室里的吵闹声。
他偏头想了想，来到堆放器材的地方，从里面找出来一个小巧的桌面投影仪。
一开教室的大门，小朋友们的叫声汹涌而来，沈陌尘差点被声浪掀出门去。
梅姨站在讲台上，已经累的没力气了，两个保育员管了这个管不了那个，完全起不到作用。
沈陌尘大声喊了两句，发现一点用都没有。
他干脆打开手机的视频软件，把音量打到最大，不一会儿，《小猪佩奇》的音乐声传了出来。
孩子们很快安静下来。
沈陌尘摇了摇手机：“大家安静一会儿，哥哥给你们放动画片好不好？”
小泥猴们都开心得蹦了起来。
福利院里没有WiFi，沈陌尘开了自己的手机热点，连接好桌面投影仪后，直接用手机镜像把画面投到了白墙上。
动画片开始，教室里终于安静了下来。
“梅姨，”沈陌尘走过去，把梅姨搀起来，“您去休息一下，这里我来。”
梅姨疲倦地点点头，慢慢走了出去。
保育员走了过来，“阿尘，你在这儿看一会儿，婴儿室那边我们得过去看看。”
“好。”沈陌尘点头。
教室里只剩下他和孩子们，动画片里，粉红的小猪和爸爸妈妈笑做一团。
看了大概半集动画片，柱子匆忙赶来：“阿尘，那边矫正仪的安装有点问题，你赶紧过去看看。”
沈陌尘起身，孩子们还是安安静静的。他把手机放在讲台上，跟着柱子走了出去。
琳琳就坐在讲台旁，和小朋友们一起看动画片，一集结束的时候，沈陌尘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琳琳凑过去看了一眼，是个微信视频请求。
小女孩平时在福利院就是孩子王，做了手术回来之后，因为“在医院被刀子割都不害怕”的成就，更是在小伙伴中赢得了威信。
她扶着讲台站起来，面向课桌前的小伙伴们：“大家听我说，沈哥哥的电话来了，说不定有急事，我们等一下再看下一集。”
小伙伴们倒也懂事，没人哭闹。
琳琳拿起手机，打算给沈陌尘送去。
她走路不方便，再去捞拐杖的时候，不知道哪里碰了一下，视频电话接通了。
傅星云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投影仪里传出少年清亮的声音：“哥哥……”
“哗！”下面的孩子都笑了起来。
屏幕那边的傅星云愣了一下，琳琳已经把手机对准了自己：“傅哥哥！”
“是琳琳啊！”屏幕里的傅星云只迷茫了一瞬间，就认出了对面的小女孩，他微笑起来，“你的腿好了吗？”
琳琳和傅星云没聊几句，台下的叫嚷声又大了起来，一些小孩子开始吵着要继续看动画片。
琳琳忙着维持秩序，可现在她怎么说下面的孩子也不听，急得快要哭了。
一片混乱中，傅星云倒是大致弄清楚了情况，他看着琳琳：“乖宝宝不哭，告诉哥哥，是不是大家现在都能看见哥哥啊？”
“嗯。”琳琳点头。
“好的，琳琳不怕，哥哥来帮你。”
屏幕里突然传出了诡异但欢快的音乐声。
教室里安静了一瞬。
傅星云在屏幕上微笑：“小朋友们，哥哥带你们逛游乐场好不好呀？”
下面稀稀拉拉响起了回答：“好~~”
手机屏幕一转，真的拍到了游乐园，高耸的城堡、刺激的过山车、宁静的漂流……
傅星云一边走一边介绍，孩子们渐渐安静了下来。
突然有个孩子问：“哥哥，为什么这个游乐园和电视上的不一样啊？”
旁边有人打断他：“我们这不就在看电视吗？笨蛋！”
“可是，就是不一样啊。这个游乐园是黑色的！”
傅星云的声音从投影仪中传出来：“因为现在是万圣节啊！”
他转了转镜头，屏幕里出现了南瓜灯和蝙蝠的图案。
“万生节是什么？”有孩子大声问。
“万圣节啊，”傅星云偏头想了想，“万圣节是小朋友的节日，小朋友可以找大人要糖吃，如果大人不给，就说‘不给糖就捣蛋！’”
“哈哈哈，不给糖就捣蛋！不给糖就捣蛋！”
傅星云突然起了童心，压低了声音问孩子们：“沈哥哥那儿是不是总有很多糖？”
“是~~~”
“那你们今天就可以找他要糖，告诉他不给糖就捣蛋！！”
“哈哈哈哈哈！！”
“不过糖吃多了会肚子疼，一人只能要一颗哦！就是不知道沈哥哥今天有没有带够糖哈！”
琳琳一下子开心起来：“我知道我知道！刚才有个哥哥送沈哥哥过来，就送给他好几个袋子，那里面一定都装着糖！”
傅星云愣了一下，“是李运哥哥还是张恒哥哥啊？”
琳琳性子活泼，是福利院的开心果，沈陌尘身边的人她都熟悉，闻言摇了摇头：“都不是，是一个不认识的哥哥。”
她说着笑了起来：“那个哥哥送了沈哥哥好大一束花，可漂亮了！他还抱了沈哥哥一下，嘿嘿嘿！”
屏幕里的画面突然倾斜了一下，像是手机不小心从手中滑落，屏幕突然断了线。
“看不到了！看不到了！”孩子们大叫起来。
“这是怎么了，都吵什么呢？”沈陌尘终于解决了器材的问题，急匆匆地赶过来。
琳琳指了指手机：“傅哥哥不见了！”
“什么傅哥哥？”沈陌尘皱眉，但马上醒悟过来，“是傅哥哥打电话来了吗？”
“嗯，他还带我们看游乐园，还有……”琳琳咯咯一笑，“不给糖就捣蛋！”
“对，不给糖就捣蛋，不给糖就捣蛋！！”
一群娃娃叫起来，声音震天响！
沈陌尘揉了揉被震疼的太阳穴，从兜里掏出几颗糖来，先给了几个安静的孩子。
“看谁安静，我就给谁！”
这已经是福利院的老规矩了，孩子们一看真的有糖，立刻安静了下来。
柱子正好也过来了，沈陌尘拿他的手机放起了动画片，嘱咐孩子们：“哥哥去拿糖，你们乖乖的才会有糖吃哦！”
走出教室，沈陌尘急匆匆地往街口的超市走去，一边走，一边查看通话记录。
微信里，NEBULA的名字下面，显示有二十三分钟的视频通话。
已经到了小超市，沈陌尘迅速买了一大桶糖果，回去丢给了柱子。
他急匆匆地回到自己房间，发出视频申请。
铃声响了两下，被挂断了。
这是……怎么了？
手机震动起来，傅星云那边拨了个语音电话过来。
“喂？”沈陌尘拿起手机，“怎么不视频了？”
“这会儿信号不大好。”傅星云回答，声音低低的。
“怎么了，不舒服吗？是不是又没睡好？”沈陌尘有些担心，可现在看不到对方的状态，只能干着急。
“我没事……真的。”傅星云说，“哥哥这几天都在福利院吗？”
“哦，今天中午才到，搭一个朋友的便车……星云，你真的没事吗？”
“没事……”傅星云的声音低了下去，话筒里一片寂静，过了一会儿，才传来浅浅的呼吸声。“没事的哥哥，就是有点头疼，刚才带那些孩子看游乐场，又是走路又是解说，有点累。”
“那帮孩子，的确让人头疼。”沈陌尘稍稍放了心，“你要是累了，就赶紧回去休息，路上开车小心。”
“嗯，我知道……”傅星云秉着呼吸，“哥哥也趁空休息一下。”
语音电话被挂断了。
沈陌尘愣了半晌，星云今天的情绪不太对，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天又没法好好休息。
其实，很想去陪陪他，可如今……
外面传来孩子们的喧闹声，大概是柱子搞不定了，放了那帮精力过剩的小鬼到院子里来玩。
沈陌尘摇了摇头，收起手机，走向一片混乱的安装场地。
十分钟后，张恒敲开了杜芸办公室的大门。
“星运娱乐郭总的特助打电话过来，问阿尘今天的事情要不要控制一下。”
杜芸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来：“星运？他们怎么管到我们头上来了？”
“我也觉得奇怪，星运那边解释说，阿尘毕竟是《人生大挑战》的常驻嘉宾，要是闹出什么事情来，他们会受到影响，当然，阿尘首先是我们的艺人，他们只是来问一下我们的态度。”
杜芸把手里的笔一丢，笑着靠在了椅背上：“星运巴巴地从嘉行那边抢去了投资，看样子对这个节目期望很高啊！你怎么看？”
张恒坐了下来：“今天这事本来也不算大，阿尘走红一来，每个月都能碰上一次两次的。只不过今天这个，几家营销号的联动有点快，感觉像是事先安排好了的。星运那边也说，发酵速度有点快，不控制一下的话，怕有些有心人会从中钻空子。”
“行吧！阿尘也不差这么点人气。”杜芸摆摆手，“跟他们联动一下，该压就压，该撤热搜撤热搜。这事儿星运比我们着急，你找他们把方案拿过来看看，没什么问题的话，就跟着他们的步调办。”
张恒点头去工作了，杜芸闭着眼睛靠在老板椅上，露出个微笑来：“钻空子……到底是谁在钻空子呢？傅小少爷，你这是以权谋私啊……”
*
沈陌尘在福利院住了一夜，被孩子们骚扰了一晚上，应孩子们的要求，拍了个“不给糖就捣蛋”的小视频发给傅星云，这才把这帮小祖宗给弄回了寝室。
消息发出去，傅星云那边始终没有回应。
程曲凡倒是发了不少消息过来，嘘寒问暖，沈陌尘假装没看到，没有回复。
第二天上午，沈陌尘详细给梅姨和柱子交代了各种康复器材的用法，带上帽子口罩，准备回A市去。
刚走出恤童巷，便听见喇叭响声。
红色的玛莎拉蒂停在巷口，前排的车窗慢慢降了下来。
驾驶座上的程曲凡俯过身，伸手开副驾的车门，“上车吧，一起回A市。”
面对这人的不厌其烦，沈陌尘叹了口气：“凡哥，唱歌的事情，近期我不会考虑，实在是不好意思。”
“没事！”程曲凡微笑着从金边眼镜上沿看过来，“今天找你不是唱歌的事情，路上慢慢说。”
青莲市算是江南，入秋比较晚，已经是11月，行道树的叶子都还是绿的。沈陌尘盯着车窗外掠过的一片片绿色发呆。
“阿尘，我昨天才知道，你找了几位导演，想要拍一部公益片？”
沈陌尘收回目光，看向程曲凡。
这件事他并没有多宣扬，上次林芊芊给他介绍王导的时候，在场的人也不多。他还没有自负到认为自己的事情一定会引起别人关注。
“你别在意，我也是听别人这么一说，”程曲凡看了他一眼，“你的情况我多少了解一点，也知道你对福利院有感情，但是公益片这种，拉投资比较困难，你现在有眉目了吗？”
既然对方已经知道了，倒也没什么可瞒的，沈陌尘大大方方地承认：“是有这么个想法，上次找人谈了一下，对方也是要我考虑投资的事情，这段时间忙，还没有开始着手。”
“那正好，这几天我也在跑投资的事情，是公司业务，和你的不冲突，但A市的有钱人就那么多，我们可以一起去，我也可以给你介绍介绍。”
沈陌尘心里怪怪的。
这么多年没见面，程曲凡一回来就向他示好，态度之热烈，就像是两人从来没有断过联系，反而在这几年里发展出了不同寻常的友谊。
他觉得自己并没有什么值得这个生活优越的富二代好图的，要说两人之间的联系，也不过就是少年时的一点旧情。
回想起当年单纯快乐的生活，他还是点了点头，说了声谢谢。
当沈陌尘再次转头看向窗外的时候，程曲凡的眼光透过金丝眼镜看过来，如同一只狡猾的狐狸，盯紧了自己的猎物。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星星回，薅他！——
第44章 第 44 章
沈陌尘回A市的路上, 接到了张恒的好几条消息，都是催他快点回的。
【恒哥：今晚的慈善晚宴不要迟到，勤勤已经带着造型师团队去你家了, 到家后吃点东西就赶紧开始造型, 晚上李运去接你们。】
快到年底, 各类活动都多了起来，像上次那样的颁奖礼层出不穷，没什么含金量, 却是举办方进行宣传的好机会，圈里的人也乐得找机会联络感情。据说, 不少戏约、合同都是在这里敲定的。
但是这晚的慈善晚宴分量倒是很重，举办方是某知名时尚杂志，不少娱乐机构、影帝影后都会去捧场，歌舞方面请的都是当红的男团女团，不用他们这种业余的演员参加表演，很让沈陌尘松了口气。
回到云都的时候，张勤勤已经带着团队等在家里，他一到家，就开始走程序。
敷面膜的时候，张勤勤悄悄地坐了过来, “尘哥，昨天微博里说有帅哥追求你, 是真的么？”
“什么微博？”沈陌尘躺在沙发上有点迷糊，这才想起来, 从昨天走出公司, 一直到现在, 他根本就没开微博看过。
看见沈陌尘伸手去拿手机, 张勤勤拦了一下：“也没什么，就说有个帅哥给你送花，还开车把你带走了，网上议论着，是不是你又有了新的追求者。”
“什么追求者啊，”沈陌尘叹气，“就是个多年不见的朋友，昨天回国，见面吃了顿饭而已。怎么还让人拍到了？你哥怎么说？”
“我哥说其实没什么，一开始他根本懒得管，后来看有两个营销号趁机带节奏，怕万一闹出点什么来，年底了弄得大家心情不好，就出手压了压。”张勤勤在他耳边慢慢地讲，“热搜撤下来之后，也就没啥大水花了。”
张恒的手段沈陌尘很放心，于是安心地放下了手机。
他闭眼敷着面膜，倒是没看见张勤勤一脸的欲言又止。
其实粉丝群里早就闹腾开了，好多人都在问她这个群主，星云怎么还不回来，他俩是不是吵架了，那个帅哥在这个时候趁虚而入，尘哥会不会被人抢走了？
不过这些问题她都不敢说出口，只能默默地在一边怨念。
沈陌尘今天的造型比较正式，黑西服配衬衫领带，只在发型上用了点小心机，用卷发棒夹出微曲的纹理，微微斜分，露出饱满的额头和优越的中庭曲线，样子年轻了几岁，看着跟在校大学生差不多年纪。
“哇，尘哥今天的造型好嫩！”张勤勤忍不住调侃了一句。
“那是他皮肤好才hold得住，”化妆师一边给他上粉底一边接话，“这个造型但凡皮肤粗一点，做出来就是一股油腻感，只有阿尘这种又白又嫩的，才能出效果。”
沈陌尘正“任人宰割”没法说话，张勤勤在一旁狂笑：“哈哈哈哈，又白又嫩，尘哥你肯定是人参娃娃！”
沈陌尘无奈地闭上眼，要说人参娃娃，脑海里却浮上了傅星云的脸，开心的、委屈的、惊讶的，都又乖又软，那才像人参娃娃！
不出意料，晚上走红毯的时候，他又和林芊芊安排在了一起。
林芊芊今天是一袭淡紫长裙，和那天在塔楼上做专访的形象相似，不过更加精致、华丽些，倒是真像一位闪闪发光的公主。
林美女见了沈陌尘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能这么辜负我家星星呢？”
沈陌尘一头雾水：“我又怎么了？”
“你好意思！”林芊芊一边对粉丝和记者露出微笑，一边diss身边的男人，“那个程家的小少爷是怎么回事？”
“就是一个以前认识的朋友，刚回国聚在一起吃个饭，你们怎么都这么紧张？”
林芊芊笑眯眯地在红毯上凹了个造型，等一阵闪光灯过去，转头挽住沈陌尘的胳膊：“哪个普通朋友见面会帮忙系安全带？”
沈陌尘无语，这个事情，其实他也很介意。等等！
“你怎么知道系安全带的事情？”
“你……”林芊芊差点没能维持住脸上微笑的表情，从牙缝里挤出声音，“你没看微博吗？”
现在看不看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了，沈陌尘已经可以想象撤热搜之前微博的热闹，以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情况，他安慰自己。
但这一次，每一个人都会在提到这件事的时候提到傅星云，星云他，也会介意吗？
进入晚宴场地，立刻有工作人员引导他们去各自的座位，刚一坐下，一个兴奋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了起来：“尘哥！”
沈陌尘扭头去看，却是前些天才在“T台新星”里见过的郑璘。
郑璘一身的休闲运动装，丝毫没有模特的样子，脸上也全素颜，正笑得眉眼弯弯。
“你怎么来了？”沈陌尘有些惊讶，“你们公司怎么也不给你包装一下？”
“我是陪着教授来的，今天不是模特，不用包装。”少年的脸上满是热情，“尘哥，我才知道你一直在预约董教授的专家咨询，其实……嗯，他是我的导师。”
沈陌尘眼睛一亮。
董教授是全国知名的医学教授，主攻脑瘫儿童的康复治疗，平时在京市坐镇，每个月来A市开一次门诊咨询。他的咨询号很难约，沈陌尘这半年来连黄牛都混熟了，都没能约上一次。
大厅里人来人往，有点吵闹，郑璘凑近了沈陌尘的耳朵：“尘哥，等会跟我去酒店开个房，我有惊喜给你哦！”
沈陌尘挑眉，曲起手指在他额头上敲了一下：“小孩子不学好，说的什么话！”
郑璘笑呵呵地摸了摸被敲疼的脑门：“教授会提前离席，等会可以走了，我给你发信号！”
这时旁边来了人，郑璘朝沈陌尘眨眨眼，穿过空隙走了出去。
“阿尘！”声音传来，沈陌尘就觉得头皮一紧。
程曲凡不知道在他身边站了多久，正露出精心练习过的微笑。
“凡哥也来了！”平日里严格的表情管理训练终于起到了作用，沈陌尘忍着恶心笑了一下。
“嗯，”程曲凡伸手在他肩上揽了揽，亲热地低语，“公司的艺人今天受邀演出，来给他们捧捧场。”
他很自然地在沈陌尘身边坐下，拿起椅子上的拍卖目录，在两个人之间翻开：“有没有喜欢的，等会儿买给你。”
声音亲昵过了头，说话的内容也让沈陌尘觉得毛骨悚然，忙道：“不用了凡哥，我什么都不需要。”
“那怎么行？”程曲凡翻到其中一页，拍品是一枚镶钻的古董男士尾戒，起拍价10万。他拉过沈陌尘的手，在目录页上比了一下，“这个好不好？”
“真的不用了凡哥，”沈陌尘收回手，“你要是再这样，我可就不敢坐在这里了。”
程曲凡宠溺地笑了笑，没有再多说。
很快，灯光暗下去，晚宴的表演开始了。
两人都没有发现，楼上VIP包厢里，一道目光正沉沉地投向他们。
傅星云一小时前才下飞机，郭文清的助理周鸣去接机，礼貌地询问：“小少爷是回家还是……”
疲倦地闭眼靠在车后座上，傅星云揉了揉太阳穴：“昨天交代你的事情怎么样了？”
“已经联系了世纪娱乐，杜总很配合，热搜已经撤下来了，营销号那边也打了招呼。”
“查出来是谁在背后推动吗？”
“照片里没有对方的正面像，我们找人调用了当地的交通摄像头，发现送花和接送沈先生的，是程家的小少爷程曲凡。”
“程家？”傅星云露出一个讥讽的笑来，“果然是为了玄幻影城的项目，斗不过傅家就来搞这种手段吗？”
周鸣缓缓把车开出停车场，闻言看了眼后视镜：“程家手段一向都很阴，他家大公子名声在外，这个小儿子怕是也要走他家的老路。这次如果不是真的要追求沈先生，怕是冲着您来的。”
后视镜里，傅星云缓缓睁开了双眼，路灯的冷光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想要乱傅家的阵脚，也得他有那个本事才行。知道哥……沈先生今天的行程吗？”
“沈先生今晚应该会应邀出席《M刊》的周年庆，就在南区，郭总也会去捧场。”
“你问问郭总，能不能帮我弄张请帖，我也去看看。”
其实哪里需要弄请帖，傅星云到达晚宴现场时，《M刊》的主编亲自出来迎接，寒暄一番后，在楼上视野最好的位置，开了一间VIP包厢专供他使用。
站在包厢的大幅单向玻璃落地窗前，傅星云的视线很快落在了楼下艺人红毯的入口。
今天来的艺人不少，个个花枝招展，在外面红毯出尽风头之后，陆陆续续来到大厅里，互相打着招呼。
居高临下的位置，很容易将下面活动的人影看做无生命的画面，机械而无聊。
只是突然间，仿佛黑白的画面里突然闯入了一个彩色的亮点，周围的一切刹那间变得鲜活起来。
傅星云的目光紧紧跟随着走进大厅的沈陌尘，看着他把林芊芊送到她的座位上，看着他和一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说话，看着那个恶心的程家二少，在他耳边亲热地低语……
“在看什么？这么认真！”郭文清走了过来，陪着他一起注视下方的人群。
“我在想，有时候，人和人之间是不是真的有缘分。小时候的缘分，到了成年，还能续上。”
“这是……？”郭文清顺着他的目光看下去，在沈陌尘和程曲凡身上打了个转。
“有些缘是良缘，有些就是孽缘了。”
坐在嘉宾席的沈陌尘，表情淡然自若，一旁的程曲凡，不时地倾身过去说些什么。
公众场合，程曲凡的动作并不过分，但偏偏又比一般朋友的动作多了一份亲昵，看着让人心烦。
郭文清轻轻拍了拍傅星云：“听傅总说，你在土耳其做了几天治疗，效果不错，他开心得几天没睡好觉。”
傅星云弯了弯嘴角：“是，想通了几个问题，感觉舒畅了不少。”
那天从安纳达出发，到达伊斯坦布尔的时候已是傍晚，张谨言的会开得很晚，但还是拖着疲累的身体给傅星云做了初步检查。
初步检查的结果很乐观。
有点像当年傅星云刚刚开始极限运动的时候，人的整体状态一下子就好了起来，各项指标都快速奔向正常值，甚至高于正常指标。
这是抑郁症患者在找到自己真心喜欢的发展方向时，典型的超指标表现。
因为他们苦了太久、迷茫了太久，在发现有一件事能让自己全身心投入其中并获得安全感时，会比普通人更兴奋也更努力。
当然，依赖性也更强。
张谨言安排的催眠治疗是在三天后，由他的一位好友麦克斯，也是国际上著名的催眠治疗大师亲自操刀。
当傅星云半躺在治疗椅上时，张谨言和麦克斯低声交换了一下意见，决定采用和上次一样的时光回溯法，让傅星云回到车祸发生前后的时刻。
“好的，你现在就像处于一条时光隧道之中，我会慢慢从1数到10，你会慢慢穿越时间，回到自己的过去。想一想对你来说重要的人，爸爸、妈妈、幼小的自己，把记忆带回到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光。你会清晰地记得这次会面的全部经过，把你看到的、想到的都轻声告诉我，”【1】
记忆回溯。
傅星云回到了那一天。
疼痛，剧烈地疼痛让他不可遏制地颤抖起来。
脸上，有温热的水滴，他胆怯地睁开眼睛，却看见了母亲的脸。
他被母亲紧紧抱在怀里，挤压在母亲微凉的身体和座椅之间。
母亲闭着眼睛，嘴角有血，一滴一滴缓缓滴落在他的脸上。
躺在治疗椅上的傅星云紧皱着眉，开始挣扎。
麦克斯担心地看向张谨言，用口型问他：要唤醒吗？
张谨言摇了摇头。
傅星云有强烈的抵制是情理之中的，他抑郁症最大的根源就在于这份幸存者内疚【2】，因为星云事后才知道，车祸发生时，本来处于相对安全位置的母亲，在千钧一发之刻，解开了安全带，把14岁的少年楼进了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抵销了剧烈的冲撞。
上一次的治疗，因为傅星云强烈的抵抗，就停留在这里。
而这一次，既然他主动要求继续，至少要再坚持一下，看看能否有转机。
“妈妈……”小小的少年挣扎着，全然不顾全身上下的剧烈疼痛，只想逃开那张曾经温柔现在却可怖的脸。
纤长的睫毛颤抖了两下，原以为会永远紧闭的双眼缓缓睁开，母亲露出温柔的笑容。
“星星，别怕……”
“妈妈……”小少年的声音里带上了哭腔，不知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还是心里的惶恐。
“没事的星星，”妈妈的话音似乎有些艰难，“刚才咱们不是还在说，要回去找那个救过你的大哥哥吗？”
在少年看不到的地方，母亲眼中的黯然一闪而过，再无法陪伴孩子实现愿望的失落，让她的声音越来越低，但她还是振作起来，在最后的时刻，尽力给孩子一点目标和希望：“星星小时候就说过，以后要把在逃小香猪哥哥接到我们家来，你可不能食言，要好好的……！”
母亲的脸慢慢黯淡了下来，画面开始剧烈抖动，几乎立刻就分崩离析。
但这一次，他没有被梦境踢出来，而是继续回溯，进入了另一个场景之中。
医院，白墙，消毒水的味道。
爸爸妈妈被医生叫走了，小小的8岁男孩溜下床，试图逃出医院。
可还没走出医院的后院，他就迷路了。
天上下着小雨，雨丝中路灯昏黄，一个身影站在他身前，轻轻问他：“你怎么跑出来了？”
逆着光，小哥哥的表情看不清楚，傅星云只看见少年伸到他面前的手，手指修长微凉。
视线一转，他已经回到了病床上，走廊里却传来了呵斥声，有个凶狠的男人在骂人，几声耳光的脆响传来，接下来是护士和爸爸妈妈的声音，一片混乱。
好像乱了很久，走廊里才安静下来，傅星云都快睡着了，才听见护士姐姐在走廊里说：“小伙子，就住这间吧，先进去，我给你把升白针挂上。”
隔壁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过了一会儿，妈妈进来了。
“星星，”妈妈温柔地笑着，“你马上就可以做手术了！开不开心？”
小小的傅星云并不明白，做手术有什么开心的，但他直觉觉得，妈妈这么高兴，应该是因为隔壁的那个哥哥。
他想要再见见那个哥哥。
半夜里，妈妈在陪护床上睡着了，小小的星云又一次溜下床，轻轻打开了隔壁的房门。
房间里没有开灯，只能模糊看到那个小哥哥躺在床上，左手臂连着输液的针管，呼吸均匀。
是刚才把他送回来的哥哥。
他听见护士姐姐说了，哥哥打了升白针。
他知道什么是升白针，他之前偷听了好久，还去问过另一间病房的姐姐，打升白针的人，就是能救他们命的人。
他想看看他。
小小的身体努力爬上哥哥的床，钻进被子里。
清冽的气息传来，带着一丝奇异的药香，小星云轻轻吸了口气，记住了这个味道。
不知是不是碰到了少年的伤口，他轻轻嗯了一声，看到小星云时笑了起来：“怎么又是你？”
小男孩伸出短短的胳膊，紧紧搂着哥哥的腰。
“哥哥，我怕……”
少年用没打点滴的那只手轻轻揉了揉男孩头上的软发：“星星乖，没事的，哥哥会帮你哦！”
“嗯，我喜欢哥哥。”小脑袋向上拱了拱，靠在少年的肩窝里。
“哥哥你好瘦啊！”似乎是被硌着了，小男孩不满地抬头。
少年低头看他，桃花眼里全是宠溺的笑意。
“等我出院了，哥哥你就到我家去吃好吃的，长胖一点。”
“好~~”
“哥哥你干脆去我家住吧，我家房子很大，这样我就可以和哥哥一直在一起了。”
房门突然被打开，护士阿姨和妈妈走了进来。
妈妈温柔地抱起了小星云：“哥哥在打针，很辛苦，星星不要吵哥哥好不好？”
“好，可是等我好了，要请哥哥到我们家去哦！”
他趴在妈妈的怀中回头。
病床上，少年微笑着点头。
傅星云猛的醒了过来。
……
楼下的表演还在继续，郭文清已经下去坐在了拍卖席上，今天的拍卖会声势很大，很多需要造势的娱乐公司都派了人过来。
星运打算在明年全面回归市场，这个机会当然要牢牢抓住。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尾声，拍卖会开始了。
一开始的几件拍品竞争并不激烈，郭文清看上了一幅山水，是影帝陆乘风的收藏，星运今年和风行也多有接触，自然毫不吝啬，一直加价，却遗憾地败给了坐在身边的罗韵。
当那枚古董男士尾戒出现的时候，台下几人开始了争夺。
“十五万！这位先生出十五万！”
“十八万！好的，这位女士出价十八万！”
……
一番竞价后，尾戒的价格停留在三十八万。
“三十八万一次，三十八万两次！啊，那位先生还在出价！”
摄像头转向场地中央，程曲凡扬了扬手中的手牌：“五十万！”
刚才叫价三十八万的是罗韵。
这枚戒指其实价值只在三十万左右，罗韵有个侄儿刚成年，想着拍来送给他玩玩，三十八万已经是高价。这会儿程曲凡叫出五十万，是明明白白地截胡，她虽然懒得跟他争，但心里还是不舒服的。
“这位先生出价五十万！还有人出价吗？”
郭文清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低头看了一眼，无奈地摇摇头，举起了手中的手牌。
“郭先生要加价吗？”
郭文清微笑着靠着椅背，“一百万！”
如风过丛林，会场里浮起一片窃窃私语。
“郭总今天怎么这么A？那尾戒不值这个价吧！”
“看样子星运这回是真的想出风头！”
“傅家和程家本来就是对手，不过平时还做做面子，今天就直接撕破脸了？”
程曲凡心中一阵怒火上涌。
刚才他已经把话说出去了，要给沈陌尘买那枚尾戒，竞价时也势在必得。
而郭文清的这次叫价用意非常明显，直接翻了一倍，就是要把他牢牢压死的意思。
他不甘心。
一百万对于程家来说也许不算什么，但他这次出手追求沈陌尘，是在父亲面前下了军令状的，用的是他自己的小金库。
因为傅星云的插手，在傅家和程家之间，黄秋山完全偏向了傅家。
他玩这么一出，就是为了扰乱傅星云的节奏，最好是能让他因为情伤做出点什么错事来，父亲和大哥才好趁虚而入。
一百多万买一只不怎么值钱的尾戒，实在是有点冤大头的感觉。
可是……
他傅星云可以为爱做冤大头，我为什么不可以？
“一百万第一次，一百万第二次……”主持人的声音都有点颤。
程曲凡淡定举起手牌：“一百五十万！”
全场哗然！
连郭文清都看了过来，程曲凡挑衅地投过去一瞥，满脸高傲。
主持人见他是真的要拍，压着内心的喜悦继续叫价：
“一百五十万第一次，一百五十万第二次，郭先生这边还要加价吗？一百五十万第三次，成交！恭喜程先生！”
拍卖会这边已有美女上台，把尾戒小心装入丝绒首饰盒，捧到了程曲凡面前。
这就成交了？程曲凡大脑还有些发蒙，说好的竞价呢？
而另一边，周特助急匆匆地赶了过来，递给郭文清一个古朴典雅的首饰盒。
郭文清拿过首饰盒，直接递给了坐在身边的罗韵。
罗影后抬眼，眼中都是戏谑。
“刚才那只尾戒，文清实在是力所不及，这是小少爷前些日子在欧洲拍来的，一点心意，只盼着女神不嫌弃。”郭文清低声说。
他打开首饰盒的上盖，盒中躺着的是今年在欧洲珠宝设计大赛上获得金奖的男士尾戒，净度极高的钻石在晚宴的灯光下，熠熠生辉。
罗韵笑了笑，收了戒指，对身边的女儿说：“芊芊，把刚才那副山水拿给郭先生。”
林芊芊取了画，送到郭文清手边。
“这可是我占便宜了！”郭文清推辞。
“这种拍卖，没什么占不占便宜的，”罗韵笑起来依然风情万种：“以后多照顾一下芊芊就好！”
这个小插曲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谁也没有注意到，一直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郑璘这会儿到了大厅的一角，低头发了个消息。
沈陌尘手机震动，回头看见了郑璘，悄悄地起身，朝一旁走去。
待到郭文清那边尘埃落定，程曲凡发现身边少了人时，沈陌尘和郑璘已经消失在了通往停车场的通道中。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那句话，我家星星支棱起来，就没别人什么事了。今天先收点利息，后面还有你好看！-
【1】催眠引导词部分来自百度。
【2】幸存者内疚：一个人认为创伤事件中幸存的自己是有过错的，因为幸存而感到困惑和内疚，甚至宁愿自己也遭遇不幸。——MBA智库百科——
第45章 第 45 章
郑璘对沈陌尘似乎有种天然的亲近, 那是种非功利性的，类似于孺慕的亲近，这让沈陌尘觉得十分奇怪。
毕竟在娱乐圈里, 这种纯亲情的感情太过少见。
“郑璘, ”沈陌尘犹豫着开口, “你……”
不知该怎么去问，但好像怎么问都会让对方觉得，自己在怀疑他的动机。
郑璘倒是很快就明白了他的顾虑, 笑眯眯地做了个鬼脸：“尘哥是不记得了吧，我是小铃铛啊！”
“小铃铛……你是小铃铛？”沈陌尘开车门的手顿了一下, “怎么……都长这么大了！”
郑璘坐上了驾驶位：“哈哈哈，再不是哥哥捡回家时的小花猫了！”
傅星云在沈陌尘起身的时候，就打算开门下去见他，可刚转过身，包厢的门就被人敲响，黄秋山走了进来。
他来，自然是为了投资合作的事情，程氏最近小动作不断，倒是给两家的合作下了不少绊子。
“黄总纵横江湖多年，不论是眼界还是手段, 都是星云仰望的对象，”傅星云十分程恳, “您有什么想做的，及时知会星运公司一声就行, 星运能做或不能做, 也都会给您确切的答复。”
“如果是用上某些手段呢？”黄秋山有些玩味。
傅星云微笑：“黄总家大业大, 又扎根内地, 决策的时候必然比星云更谨慎。只要不违法不犯罪，其他的手段，我相信黄总的判断。”
“好！有你这句话，我们之间的合作必然愉快。”黄秋山瞟了一眼下方的拍卖场，“难得看到傅小少爷出手，没想到，身手不错啊！”
拍卖场里，程曲凡已经起了身，在大厅边缘寻找沈陌尘的身影，那个装着价值一百五十万尾戒的首饰盒被他捏在手里，手指都因为用力而发白。
“一招打击了程家的气焰，还拉拢了林家，对一个初入商场的人来说，算是有天赋了。”黄秋山大笑，“不过，你对那个沈陌尘，真的有意思？”
傅星云抬头看他。
“小戏子，玩玩也就算了。以你的身份和手上的资源，只要放出话去，多得是小男生小女生往你身上贴，犯不着死盯着一个，反而授人把柄……”黄秋山眼中亮光闪过。
恐怕这才是他今天上来的真正目的。
程家人都是老狐狸，喜欢拿捏人的弱点，手段玩得又脏又烂。
而傅星云的弱点，是沈陌尘。
黄秋山又聊了两句才离开，傅星云送到门口，他又转身过来，低声道：“你那小戏子，我看也不一定一心一意对你，刚才还约了个小鲜肉去了酒店，你要是想去管管就尽快，总比被媒体爆出来强。要是无所谓，就当我没说。”
说着，他塞过来一张房卡，摆了摆手走远了。
傅星云看了一眼房卡，是A市一家四星级酒店的商务间，以低调舒适著称。
沈陌尘刚才和郑璘交谈时的那份亲热让他很在意，可他又该用什么身份去找面对那两个人？
傅星云突然惊觉，他和沈陌尘之间，竟然没有任何比朋友更进一步的关系。
他珍藏在心里的那些好感、那些依赖、那些心动的瞬间和美好的回忆，用一个词——“朋友”就可以全然概括。如果，他的直觉准确，小时候那个哥哥真的是他，也不过给沈陌尘再加上一个身份——恩人。
这些他都不想要！
我想要什么？傅星云问自己。
我想要每天都能看到他，触摸到他；想要抓着他的手，吻上他的唇；想要这个人所有的微笑所有的宠溺所有的温情与爱护，都只属于我一个人，再不和任何人分享。
我想要和这个人永远一辈子在一起，占有他的一切，也把一切都给他占有。
在傅星云的认知里，这种人叫做伴侣。
这个认知瞬间击中了傅星云，心脏蓦地停跳了一拍，走到车边的双脚突然停步。
连日来堵在心里的恐惧和烦躁一瞬间消散一空，感觉陡然清晰起来。
就连当日在土耳其酒吧和浴室的那份冲动，都有了解释的理由。
我就是——喜欢他。
喜欢到，想要成为和他一生扶持的伴侣。
身边突然出现急促的脚步声，不知有什么急事，有人快速向停车场跑来。
紧接着是一声咒骂，那人转过身来，看到了站在车旁的傅星云。
“星云！”郑琦急切的声音里还含着一丝恐惧，“我车被堵里面里，你能不能带我一下？”
傅星云刚拉开车门，郑琦已经坐进了他的副驾驶位。
“快走！”郑琦已经系好了安全带。
“去哪儿？”傅星云没计较他的态度，偏头问他。
“你不也是得到消息出来的？”郑琦瞪着他，“沈陌尘带着我弟弟去酒店了！这会儿有媒体得了消息，要去堵他们！”
傅星云踩下油门。
酒店不远，十分钟的车程便到。
“他们在哪间房你知道吗？”郑琦急出一头汗。
傅星云迟疑地掏出房卡，在他面前晃了晃。
郑琦眼中怒火频闪，狠狠咬着牙：“走吧！”
进电梯的时候，傅星云低声说：“哥哥他不会……”
“什么不会？他们那亲热劲儿你没看到？”郑琦看着慢慢跳动的数字灯，恨不得一步踏到十九楼去，“我告诉你，我弟弟今年才十八岁刚成年，沈陌尘敢动他一根手指头我当场就杀了他！”
傅星云沉默了一瞬，依然坚持：“他不会！”
电梯停下，门开，两个人冲进走廊。
房间的门刚好被打开，有人扛着摄像机在往里闯，郑琦疯了一样地冲了过去。
傅星云冲到门口的时候正是一片混乱，郑琦仗着身上有几分功夫已经撞翻了好几个人，把一个少年护在身后。
傅星云没多看，直接进去挡在了沈陌尘面前。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一个老人的声音在一边响起，声音威严宏亮，在一片混乱中竟起到了神奇的镇定作用，所有人都转头看过去。
身材高大的董教授原来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正在和对面的两人说话，谁知道沈陌尘刚提出一个问题，便传来了敲门声。
郑璘去开门，接下来便是一片混乱。
在场的娱记被老人这一声给吼蒙了，全都看向一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
那人刚才信誓旦旦说自己是沈陌尘的秘密男友，今天看到男友和小模特开房，特意找了人来捉奸。
可一冲进房里，两人衣冠整齐不说，房里居然还有个老人。
尤其这个老人还是京市有名的董教授，去年的“感动华国”获奖人，几乎一半的华国人都认识他。
“这是在胡闹什么？”董教授站起身来，“出去，都给我出去！”
老人发起怒来，确有几分威严，房间门口闹哄哄的人们不由自主就退出了房间。
郑璘刚要说什么，老人指着他也吼了一声：“你们也出去。”
半分钟后，房间的大门“砰”地一声关上，一群人站在酒店的走廊里面面相觑。
傅星云依然挡在沈陌尘面前，指着扛摄像机的记者说：“《星刊》是吧？你们周董身体好吗？”
接着他转向刚才强行进门的记者：“《鱼论》今天也来了，好，回去代我向兰姐问好，我过后会联络她。”
“还有‘小字报’、‘轻娱乐’、‘甜酒屋’，我都记下来了，你们也等着律师函上门吧！”
在场的几位记者都傻了眼，他们不过是普通的打工人，这位怎么一认一个准？
《鱼论》的记者抢着撇清干系：“这位先生，我们是得到了爆料，说是……嗯，有人要来捉奸，让我们做个见证，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事情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傅星云目光灼灼，“是谁让你们来的？”
“就……诶，那个人呢？”
记者们把人都打量了一番，花衬衫早就已经溜得不见了踪影。
《鱼论》的记者倒也是个明白人，此刻哪能不知道他们被利用了，“不好意思，是我们搞错了。”
“你要道歉的对象不是我！”傅星云的声音冰冷。
几个记者互望了一眼，齐齐走到沈陌尘和郑璘面前，“对不起沈先生、郑先生，今天打扰了！”
沈陌尘抬眼看向傅星云，往日里乖乖软软的小少爷，如今全身散发着霸气，竟有了让人仰望之意。
或许，这才是傅星云真正成长起来的样子。
有些陌生，但又觉得，就该如此。
几个记者看他不说话，郑璘也没有什么表示，点了个头便打算离开。
“等等！”傅星云开口，向那位摄影师伸出手，目光锐利如刀。
纠结了半分钟后，摄影师泄了气，取出摄像机的内存卡，给了傅星云。
“手机！”
又有几个记者拿出手机，乖乖把视频删除。
做完这一切，傅星云才向他们挥了挥手，一行人灰溜溜地离开了酒店。
“走！跟我回家！”郑琦拉着郑璘就要离开。
“等一下！”沈陌尘开了口。他对着郑琦，眼光却落在傅星云身上，“今天的事情虽然乌龙，但防不住还有下次，”他转过视线，对上郑琦愤怒的目光，“你有什么不满，今天咱们在这里，就把话都说明白！”
“还有什么好说的？你……”
“哥哥！”郑璘拉住郑琦，“你误会了，你真的误会了！”
“我误会什么？你就是追星追得什么都忘了，你……”
房门猛然被拉开，董教授高大的身形出现在门前，几人都是一愣。
“对不起教授，打扰到您了！”沈陌尘最先反应过来，向着教授鞠躬道歉。
“年轻人做事情，真是……”董教授摇了摇头，“站在走廊里干什么？想打架？都给我滚进来！”
用严厉的目光把四个年轻人按在沙发上，董教授抱胸下令：“到底怎么回事？你们现在就把事情讲清楚！就是要打架，也在这儿把架打明白了！”
说完他重点看了看郑璘：“好好说！”
“哦，好。”郑璘其实还有点迷茫，轻轻推了推拉着他的郑琦，“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啊？”
郑琦一提这个就上火，掏出手机来按开消息：“有人给我发信息，说你俩在这里开房！”
“开房？”郑璘突然笑了出来，“尘哥，真的有人这么想啊！”
沈陌尘叹气：“都说你说话要小心些，开玩笑被人听了去，可不就是这个结果？”
郑璘吐了吐舌头：“我哪儿知道会有人这么当真？”
郑琦在一旁听得冒火，“跟你说过多少遍，娱乐圈不好混，里面什么人都有，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你不信邪，非要进来蹚一蹚！你跟着沈陌尘学有什么好？今天这事，一看就知道有人针对他，你被他牵连了还替他说话？”
郑琦不是傻子，虽然一开始看到消息时也被愤怒控制，但开门看到两人的状态以及一旁的董教授，他立刻明白过来，今天是有人针对此事故意设的局，他和弟弟恐怕都被利用了。而要说这个局针对的是谁，郑璘一个只跨了半只脚进娱乐圈的小虾米，恐怕还没那个分量让人去算计，那么针对的就只可能是沈陌尘了。
虽然对方也是受害者，但长年的偏见就是让他对这个人充满恶意。
他指着沈陌尘问郑璘：“这个人到底有哪点好？值得你从高中开始到现在都迷恋不已？一个人打三份工还把赚的所有钱都给他？好好的医学生不做要去当模特？”
一直坐在一旁没出声的沈陌尘突然抬起头来：“小铃铛你……”
“什么小铃铛？”郑琦突然被点爆了脾气，“小铃铛是你叫的吗？你和我弟弟到底是什么关系？”
眼看着他又要冲上来，傅星云站起身拦住了他：“郑琦你冷静点！”
“冷静？你让我冷静，这名字我这个亲哥哥都不敢叫他倒是叫得亲热！我今天……”
傅星云双手扣住了郑琦的手腕，郑璘也跳起来抱住了哥哥的腰，只有沈陌尘，自傅星云出现的那一刻便有些恍惚，此刻更是一双眼都停在了傅星云身上。
半个月未见，他好像又长高了些，不知道经历了什么，那股乖乖软软的劲儿少了些许，说话做事透出些威严冷辣来，却更添魅力。
“咳嗯！”董教授坐在房间远端的办公桌前，手里还拿着一大把的病例，遥遥清了清嗓子。
在场的三人都冷静下来。
郑琦坐回沙发，被弟弟牢牢按住，傅星云又回到沈陌尘身边，挨着他坐了下来。
身旁的沙发轻陷，沈陌尘不由自主地往他的方向倾了一下，碰到了傅星云的肩膀，他连忙往外挪了挪。
傅星云微微侧头，眼中似乎有暗光一闪。
“这么扯不是办法，”傅星云开口，“还是我来提问吧。”
刚才傅星云对付记者的从容镇定给了郑家兄弟很深刻的印象，郑琦扭头不语，郑璘立刻正襟危坐，点了点头。
“这位……小郑先生，今天是带哥……沈先生来找董教授的，是吗？”
“是！”郑璘回答，“我是董教授的学生，今天是和教授一起参加的慈善晚宴，因为尘哥一直想约教授的咨询都约不上，我就请教授帮忙抽点时间，帮尘哥看看。”
傅星云回头看了眼董教授，老人依然埋首于病历之间，没有表示任何反对。
他又看向郑璘：“据我所知，你是前几天T台新星的模特学员，但从刚才的表现来看，你和沈先生之间的关系不仅如此，这个，你方便解释一下吗？”
他说“沈先生”三个字的时候，咬字很轻，僵硬而疏离，沈陌尘忍不住又侧脸看他。
少年垂着眼，看不清表情，却让人有些心慌。
“这个……说来话有点长，”郑璘挠了挠头发，侧身抱住了郑琦的一只胳膊。
郑琦皱了皱眉，却并未推开他。
“我们是亲兄弟，但小时候父母离婚，我们被父母分开，我跟着妈妈。十岁那年，妈妈生病住院，把我送到了爸爸家。”
“在爸爸家，哥哥很照顾我，但是我住不习惯，还是想去找妈妈，就从爸爸所在的县城，偷偷坐车到A市去。”
“那会儿我有点小迷糊，胆子其实也不大，在汽车站坐错了车，下车的时候才知道，我根本就没到A市，而是到了青莲。”
“我身上没钱了，又不知道该去哪里，到了晚上又冷又饿，就坐在路灯下哭。”
郑琦听到这里，伸手搂了搂郑璘：“是哥哥不好，你当时要去看妈妈，我应该跟你一起去的。”
郑璘拍了拍郑琦的手，“没事，我运气好啊，在路灯底下蹲了大概一个小时，就被尘哥捡到啦！”
“尘哥把我带回了福利院，第二天一早又带我去派出所报了案，只是因为我不清楚爸爸这边的地址和电话，所以在福利院住了一个星期，你们才得到消息。”
“那个时候，尘哥已经在兼职做模特，我还去看过一次，感觉很好玩。”
“所以，你才一直想要做模特？”
“没有啦，哥哥，我其实就是想体验一下尘哥的生活，哈哈。毕竟当时，看着尘哥在闪光灯下的样子，我好崇拜啊！”
这句话缓解了室内的气氛，郑琦眼见着放松了很多。
“那你那些钱？”郑琦想起两年前，他偶然看到弟弟桌上汇款给粉丝站的收据，气得要发疯的情形。
“哎呀，哥哥你不知道，尘哥的粉丝站一开始有对福利院的宣传，粉丝们怕麻烦，都是把钱给粉丝站，再由粉丝站一起捐款给福利院。不过后来，这些工作粉丝站都不做了。”
“嗯，”沈陌尘低声道，“就像上次你在拓展基地说的，一开始粉丝站的管理的确不够严格，对福利院的捐款有几次是粉丝自发组织的，我们发现这是个隐患，嘱咐粉丝站，不允许再收粉丝的钱。”
“所以哥哥，你错怪尘哥啦！”郑琦抱着哥哥的手臂撒娇，“我只是想要报答一下尘哥，如果不是他，我这个小笨蛋肯定会被人拐走，就再也见不到哥哥你啦！”
“那你以前怎么不说？”
郑璘笑眯眯地凑到郑琦眼前：“我也是前两年才知道，捡到我的居然是大明星尘哥啊！也是那个时候才萌发了报答的想法，哥哥这几年这么忙，哪有时间听我说这些？”
房间里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一直坐在远处的董教授站了起来：“说清楚了？清楚了就各自清醒一下，小沈你过来。”
沈陌尘去了教授身边，郑琦站起身来：“我去洗把脸清醒清醒。”
沙发上只剩下了傅星云和郑璘。
原来，这也是一个哥哥捡到的孩子。
傅星云从刚才起就一直打量着郑璘，比他小一岁的少年，有着一副极好的模特身材，面容温暖喜悦，是个看起来就让人觉得高兴的孩子。
这样的人，才更讨哥哥欢心吧！
像是踩楼梯时踏空了一脚，傅星云心里猛然一惊。
哥哥会不会……更喜欢他一些？
这个念头一起来，就开始管不住地在心里翻腾起来，胸腔里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痛，让他忍不住皱了眉。
慈善晚宴上，郑璘在沈陌尘耳边说悄悄话的画面突然又浮现出来，还有刚才，郑琦说的连他这个亲哥哥都不能用的亲密称呼，这两人之间，真的这么亲近吗？
“啊？你问小铃铛这个名字啊？”郑璘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不知道什么时候，傅星云已经把问题问出了口。
他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我……就是好奇，你不回答也不要紧。”
“没什么的，”郑璘低着头，说话的声音很轻，“小铃铛是我的小名，以前妈妈总这么叫我，妈妈去世后，我怕哥哥想起妈妈来伤心，就不让他这么喊了。不过尘哥捡到我的时候，妈妈还在，大家也都是这么叫我的。”
洗手间的门开了，郑琦走了出来，郑璘朝傅星云眨了眨眼，中止了这个话题。
三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有些尴尬。
董教授那边传过来一句：“没事了就回去吧，我们这儿还有一会儿。”
“好，那我明天再过来。”郑璘扬声答了一句。
沈陌尘结束咨询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董教授取下老花镜：“孩子，你有这份心，我很开心。在我研究脑瘫的几十年里，看过无数人一开始怀抱着美好愿望，最终却被病情拖垮而放弃。很多家庭，连孩子的亲生父母都会受不了。你们福利院里的那么多脑瘫儿童，说不定就有我曾经的病人。”
“看护和治疗脑瘫和别的病症不一样，动辄几十年，甚至于需要担起对方一辈子的生活重担，你一个人，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
看着欲言又止的沈陌尘，董教授抬了抬手：“我不是看不起你，只是这份责任太重了，你说的这些治疗方案都是可行的，但重要的，是它的持续性。所以我还是建议你，把康复中心商业化，和政府、慈善基金挂钩，这才是可持续的长远之道。你好好考虑考虑！”
“好，我一定会好好考虑的，谢谢董教授！”
沈陌尘从酒店房间里出来，深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虽然波折，但最后和董教授的探讨让他收益良多，顺带着，也弄清了郑琦一直以来针对他的由来，算是放下了心中的另外一块大石。
但是，星云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糟了！
今天的事情发生得又快又乱，星云一回来就遭遇到这个，还有，前两天的微博不知道他看了没有，他这次的治疗到底怎么样了？
心里乱糟糟的，沈陌尘一边快速走出酒店，一边拨通了傅星云的手机。
电话没人接听。
沈陌尘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酒店前的小花园里，昏黄路灯下，坐在长椅上的少年，身影显得格外冷清。
沈陌尘快步走到他面前，看着他抬起眼来。
少年看着他半晌，才苦涩地开口：“哥哥，你到底捡到过几个弟弟？”
作者有话要说：
霸总上线。
尘哥你究竟有几个好弟弟？等下章哥哥的回答——
第46章 第 46 章
这一刻里, 傅星云的眼底再没有了刚才面对记者和郑琦时的咄咄逼人，黑眸映着路灯，眼光一片柔软。
沈陌尘突然觉得, 这一幕似曾相识。
“算了……”傅星云见他不答, 垂下了眼帘。
星光消失, 夜风似乎也冷了些。
傅星云站起身来，“走吧，我送你回去。”
不知道为什么, 沈陌尘感觉到一阵心慌，眼前的星云太过陌生, 让他无缘无故地升起一种预感，如果就这么算了的话，以后会后悔。
“郑璘不是我捡到的唯一的孩子，如果你想问的，是这个的话。”
沈陌尘露出无奈的笑：“星云，那里是福利院，现在还好些，以前，经常会有人直接把孩子放在院门口。我，柱子, 还有院里的一些大孩子，都捡到过婴儿和小朋友……”
傅星云觉得心里更堵了, 原以为是百分之百，一下午变成百分之五十, 现在直接变成了不知道百分之多少, 还不确定是不是真的……
沈陌尘一直观察着傅星云的表情, 看着他越来越黑的脸, 忍不住问：“为什么要问这个？”
“没什么，就想知道，有多少人管你叫哥哥。”
傅星云的声音闷闷的，带着些不情不愿。
原来是在意这个。
沈陌尘叹了口气：“星云，你看看微博和贴吧，有多少人管我叫哥哥？”
少年猛地抬起头来，眼睛都睁圆了，像一只炸了毛的小猫，似乎马上就要张牙舞爪起来。
看着奶凶奶凶的小猫，沈陌尘伸手抚上他的软发：“但是当面叫我哥哥，我会答应的，只有你。”
利爪收了回去，眼中的愤怒转为惊讶：“真的吗？”
“真的！”
心里突然熨烫了，甚至有些小小的窃喜。
百分之几有什么重要？大不了大家都在同一起跑线上。
现在的优势才重要！
眼看着眼前的人脸色好转，沈陌尘又在他头上使劲揉了一把：“心情好了？”
傅星云骄傲地扭头转身，“我心情本来就很好！”
沈陌尘跟着他转身：“好好，我知道了。对了，你那天视频过来，本来是要说什么？”
说到那天，傅星云的眼神稍黯了黯，但很快就恢复了笑容，拿起手机：“你看，这是我在土耳其拍的。”
画面上是一家土耳其风味浓厚的咖啡馆，里面坐着不少人，身穿制服的店员穿梭其间。
视频不长，只有不到一分钟，沈陌尘仔细看了又看，有些疑惑地抬头：“这些店员……是特殊人群？”
“是。”傅星云干脆拉着他坐下，“这家咖啡馆的工作人员都是自闭症孩子，经过一段时间的培训，就可以承担咖啡馆的简单工作。我想，像琳琳那样的孩子，以后如果没有别的出路，都可以考虑做这些。”
少年的脸庞在路灯下泛着柔光，两眼闪亮，沈陌尘只觉得心里突然塌下去一块，软得一塌糊涂。
“星云，谢谢你！”
傅星云转头：“还不是为了你的那些弟弟们！看你这个当哥哥的这么辛苦，我这个几十分之一的弟弟也要努力才行。”
笑声低低地传来，沈陌尘的声音在秋日的夜风里显得特别温柔：“你不是几十分之一，也不是弟弟……”
“那我是什么？”
“你是傅星云。”
*
从土耳其回来半个月，《人生大挑战》第二期的剪辑版已经播了两集。
虽然当时就有直播，但大多数人还是没有那个精力从头看到尾，更何况，四个直播间，想要同时了解，也不大可能看得过来。
而下一期的《人生大挑战》，因为拍摄时间被限定在了新年前后，中间有接近两个月的空档，剪辑版的后期就做得特别用心。
好在物料丰富，在节目组的齐心协力之下，剪出了满满六集的内容。剩下的四期，则是准备直播的嘉宾生活大挑战。
按照惯例，播出前嘉宾们都上微博互动。裴诩铖思来想去，发了一个小猫做错了事，委屈巴巴面壁思过的图片。这个头一开，其他嘉宾立刻有样学样起来。
【派小星V：[小猫委屈.jpg] ，面壁思过可还行？】
【张允晨V：[二哈惊恐.jpg]，导演你故意的吗？】
【林芊芊V：[天鹅临飞翔时优美回头.jpg]，给你们看我的英姿！】
【程氏兄妹看天下V：[小熊兄妹背包走世界.jpg]，下一站，天空！】
【聂勇军：[狮子发威.jpg]，人生大挑战！】
网友们一看乐了：【这是开动物园吗？@沈陌尘V该你了！】
沈陌尘这天有通告，张勤勤捧着手机，找了一下午图片，也没能找到一张合适的，休息的间隙去找正主问怎么办，沈陌尘接过手机，偏头想了想，从微信相册里调出一张图来。
是那天他们在伊斯坦布尔等通勤车时的照片，林芊芊抓拍后发给他的。
沈陌尘站在机场前昏暗的灯光里，光从后面打过来，让他的身形变成了优美的剪影，脚下趴着几只猫猫狗狗，气氛一片祥和。
张勤勤又在图片上P了几只小动物，发上了微博。
【沈陌尘V：[图片.jpg]，饲养员上线！】
网友们接着一通乐：
【这下可好，真成了动物园，不知道琦哥会发什么？】
【按照上次的画风，应该和尘哥针锋相对吧！】
【难道要发个棒打鸳鸯（狗头）】
五分钟后，郑琦的微博出现：
【郑琦：[小胖子握拳.jpg]，一家人的幸福，由我来守护！】
很多网友觉得不可思议，一向和沈陌尘水火不容的郑琦居然发出了这样的表情包。
【琦哥，你是不是发错图片了？】
【你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
【画风突变，盲猜琦哥这趟是不是发生了点什么。】
【看过直播的过来剧透，没发生什么，他俩还是针锋相对。】
节目组倒是很热心，放上了一组嘉宾们的搞怪大合影，文字配的是“整整齐齐一家人”。
网友们一边哈哈哈，一边给节目组留言：
【我的天，搞怪一家人。】
【应导你找的什么队伍，全都这么中二！】
【哈哈哈，笑死我了，我倒要看看这些嘉宾到底表现如何！】
前两集的内容集中在跳伞和自行上路的那一天，星尘组很自然地又一次成为大众的焦点。
【我的天，240米开伞高度，这是民间开伞世界纪录了吧？】
【我特地去查了一下，XXPA民间高空跳伞的最低开伞记录，的确在今年10月刷新，刷新记录的是这项记录的保持者NEBULA.】【1】
【NEBULA？这不就是星云的英文拼写么？】
当然，看到沈陌尘一拳砸向傅星云时，网友们的态度经过了一段时间的沉淀，已经趋向理智：
【说实话，星云这么做的确是不对，太让人担心了！】
【个人想法，搞极限运动的，多少都有点疯的基因在吧，我是没法享受这种刺激了！】
【所以这件事告诉我们，疯可以，但要提前沟通，要不然，爱你的人也会疯掉！】
【不过星云装老太太给自己解释，看起来好可爱！】
【对了，说好的女装呢？】
【……我想再去抗议一次。】
微博上网友们讨论激烈，现实中的两人却默契地回避了这两期的播出，并没有像第一期播出的时候那样，凑在一起观看，反而各忙各的，几天都没见上面。
这天晚上，沈陌尘拍杂志内页一直拍到快十二点才收工，回到公寓，走过大堂的时候，正好看见电梯门要合上。
懒得再等下一趟，他往前赶了两步，伸手去按上行按钮，电梯门再一次打开。
里面的少年侧着身子，正在接电话。
抬头的那一刹那，黑眸中中似乎有一丝忧色，但很快敛去。
“你考虑好了答复我吧！”他放下手机，眉眼弯弯，“哥哥今天怎么这么晚？”
沈陌尘走进电梯，站在傅星云面前。
原来前两天不是错觉，这一个月，傅星云真的长高了。
原本和他个头差不多的少年，已经有了高过他的趋势，看着对方眼睛的时候，还需要稍稍抬高视线。
这让他有点不爽。
“怎么了？”对上他的眼神，傅星云有些疑惑。
沈陌尘伸手盖住傅星云的头顶，用力往下压了压，小声叨咕：“这样手感才好。”
说完，又感觉自己的行为太幼稚，赶忙收回了手，心里祈祷，但愿星云别看出来。
少年的眼里先是有疑惑，随即就笑了起来。
他故意往前走了一步，拿肩膀和眼睛的高度来比较。
这上前的一步直直突入了沈陌尘的安全空间，他直觉想往后撤，后脚跟却抵在了电梯壁上。
退无可退。
嘴唇几乎要碰上沈陌尘的鼻尖，傅星云垂眸：“哥哥，我比你高了，怎么办？”
不知道是不是长个的缘故，少年的声音也带上了一点低沉，连带着电梯里的空气都在振动。
两人之间离得太近，沈陌尘第一次察觉到，平日里软软的少年，身上的压迫感一起来，也让人难以抵抗。
沈陌尘感觉自己又矮了一截，尴尬地扭头：“果然是个孩子，还在长个。”
电梯“叮”地一响，门开了。
傅星云退后一步，伸手握住了电梯门边，等着沈陌尘先走。
迈步出去的时候，沈陌尘竟然想起了自己第一次走T台时的情景，短短几步路，心跳得跟鼓擂一般。
按下大门的密码，却没听见隔壁的动静，沈陌尘回头：“你不进去吗？”
傅星云靠着门眨了眨眼：“哥哥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什么问题？沈陌尘急急地回顾刚才的对话，自动跳过了傅星云靠近的那一幕。
“哦，回来晚了，是因为拍杂志内页，换了几个主题，场地也要重新布置，这个点回来已经算是早的了。”
他哪里是要这句话的回答？
傅星云垂眸笑笑，配合他接话题：“现在就开始拍圣诞主题了吗？”
“你怎么知道？”
傅星云上前一步，伸手抚上沈陌尘的鬓角。指尖在敏感的耳廓上轻轻擦了一下，拈起发间一小片纸做的雪花。
他拉过沈陌尘的手，把那张小小的纸片放在他的手心里：“喏，证据！”
少年的手心炽热，温暖了沈陌尘微凉的手指。
连指尖都是热的，那张小小的白色薄片，仿佛是被点燃的火花，把热量从手心一路传进心里，把心脏刺激得突突直跳。
就着这个姿势，傅星云探头在他耳边深深吸了一口气，却露出失望的神情：“哥哥身上有香水味！”
低低的语调里掺杂了一丝委屈，“想充电也充不了……”
那怎么办？沈陌尘的心还在乱跳，血液冲上大脑，把大脑冲得一片空白。
“算了，不早了，哥哥早点休息吧！”
傅星云转身回了自家门口，按下大门的密码，开门走了进去。
等到隔壁的门关上时咔哒一响，沈陌尘才从一片兵荒马乱中清醒过来。
自傅星云从土耳其回来，说话做事与原来并无二致，沈陌尘却敏感地发觉，他好像变了。
即使是软软地叫着“哥哥”，声调中也掺入了些许强势与……性感。
这个词从脑海里跳出来的时候，他刚洗完澡。沐浴露的清香取代了身上的香水味，傅星云刚才委屈的话语又从心底里浮了上来。
也不知道他现在睡了没有，能不能睡着。
沈陌尘拿着手机，翻出了傅星云的号码。
手指悬在号码上，沈陌尘晃了晃自上楼以来就有些供氧不足的脑袋。
我要干什么？这么晚了打电话过去说什么？
说我洗好澡了，你可以过来吸我？
还是问你睡了吗？要不要我陪你？
不管哪一个都让他感觉开不了口。
“算了！”沈陌尘放下手机。
不知是哪里“啪”地一声响，房里的灯突然灭了。
他在房间里走了一圈，所有的灯都不亮。
沈陌尘搬来椅子检查了一下家里的空开，都好好的，应该不止他这一户停了电。
已经是凌晨一点多，小区里安安静静，似乎所有的住户都已经进入了梦乡，停电与否对大家都没什么影响。
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少年的声音传来：“哥哥，你睡了吗？”
“还没有。”
“我家里停电了，但我不知道家里的空开在哪儿……”
“哦，空开在玄关最上面的柜子边上，你得搬个椅子。”
“好，你等我一下。”
电话那头传来椅子搬动的声音，傅星云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呃，这个盒子要怎么开？”
沈陌尘一下子笑了出来。
再怎么有压迫感，依然还是个孩子。
“哥哥你别笑啊，”傅星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尴尬，“我以前没见过这样的。”
“你下来，开门，我去给你看看。”
走到隔壁不过两步路，沈陌尘连拖鞋都没换。
踩上玄关的椅子，沈陌尘伸手开了空开的盒子，拿手机电筒照了一圈。
“不是你的问题，”他垂眸看向下方的傅星云，少年的双手都握在椅子背上，仿佛是怕椅子不小心翻过去摔到他，“我那边电也停了，说不定是外面抢修，也没准是总闸跳了。”
“哦，那就不弄了。”
沈陌尘跳下椅子，拍了拍打开盒子时手上沾上的薄灰：“洗过澡了？”
“嗯。”傅星云搬起椅子，重新放回餐厅。
“那早点休息！”沈陌尘转身准备开门，身后却传来低低的一声：“哥哥。”
“嗯？”他很快转过身来。
“今晚可不可以陪陪我？”傅星云慢慢蹭了过来。
好像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这几日的强势少年，又变回了可怜兮兮的小奶狗。
沈陌尘心里猛然一松，伸手摸摸他的头，“好，去睡吧！”
初秋的夜很宁静，窗外隐约传来树叶被风吹动的沙沙声，是极易入眠的氛围。
帮傅星云把薄被盖好，又顺手在他背上轻轻拍了几下，沈陌尘也感觉困意上涌，揉了揉眼睛。
“哥哥上来休息吧，”包在被子里的傅星云只露出眼睛，“跟上次在安纳达一样，你要是睡着了，就醒了再回去。”
浓烈的困意让人几乎睁不开眼睛，沈陌尘点了点头，上床靠在床头，几乎是刹那间，就进入了梦乡。
傅星云从被子里钻出来，轻轻叹了口气，把人扶着往下拉了拉。
睡梦中的沈陌尘自动调整到舒服的姿势，侧身沉沉睡去。
清冽的气息依旧，傅星云却强撑着，看着眼前沉睡的男人。
今晚没有月光，哥哥的脸在黑暗中模糊不清。但不需要去看，傅星云伸出的手指便轻易描摹出眼前人的轮廓。
手指在柔软的唇边流连良久，终究还是被主人强迫着离开。
傅星云低头在身边人精致的锁骨边深深吸了一口气，给他盖好被子，躺了下去。
凌晨五点多的时候，沈陌尘才慢慢醒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电来了，落地灯的微光刺激着他的眼睛，但光的位置不对。
他懵了几秒钟，才想起来，昨天晚上陪着傅星云，好像在他床上睡着了。
身体好像被束缚着，没法动弹，他伸手去摸，却摸到了温热的皮肤。
眼睛猛然睁开，他这才发现，傅星云的一只手臂横过他的腰际，把他紧紧地搂在怀里。
星云手臂修长白皙，有漂亮的肌肉线条。
哎，这是欣赏肌肉的时候吗？
全身的感觉慢慢复苏，敏感的后颈处，有温热的呼吸轻轻喷在上面。在他挣动的时候，突然传来了柔软的触感。
一片温热轻轻贴在后颈上，带着让人皮肤酥麻的气流。
噌的一下，沈陌尘的后颈像是着了一把火，浑身上下都烧了起来。
身后的人呼吸均匀，应该还在梦中。
沈陌尘小心地一点一点把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拿开，身体往下缩了又缩，终于钻出了少年的怀抱。
回身给他把被子掖好，沈陌尘连拖鞋都没敢穿，光脚拎着鞋，小心翼翼地走出卧室，回到自己家中。
关门的时候有咔哒一声轻响，床上的傅星云轻轻睁开了双眼。
他翻身坐起，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嘴角勾起。
细腻的触感还残留在唇边，哥哥害羞的样子，好可爱！
他低低地笑了半天才掀被下床，远方地平线上燃起一抹红光，照在少年开心的脸上。
手机的呼吸灯在闪，傅星云点开新消息，对方发来了一个地址。
傅星云笑意更深，发出信息：“见面详谈。”
沈陌尘再一觉醒来的时候，傅星云已经到了A市著名的仁心私人医院。
傅诚已经病了三天。
期初只是一点点感冒的症状，他也没在意，没想到第二天竟然起了高烧。
当时他一个人在别墅里，烧到神志不清，若不是助理第二天上门接他去开会，还没人知道他病了。
傅诚紧急调了郭文清来集团主持大局，所以傅星云一回来，便被抓去了星运。
这两天没什么大事，傅星云先询问了医生，又来到傅诚的病床前。
傅诚已经挂了两天的吊针，早就不耐烦了，傅星云进屋的时候，他正坐在病床上看文件。
“叔叔，”傅星云埋怨，“你又不好好休息。”
“就是个小感冒而已，犯不着大惊小怪的。”傅诚合上手头的文件，放在一边，招呼着小侄儿坐下，“你近期感觉怎么样？”
“挺好的。”傅星云眉眼弯弯，“这可是张教授亲自认证的，他把我的药量都减了，所以现在睡觉也好了很多。”
突然想起昨晚沈陌尘的抱怨，傅星云的笑意更深：“您看，我都长高了呢！”
叔侄俩都笑了起来。
“叔叔，这些年您辛苦了。” 傅星云垂眸，“以后我会尽量帮您分担的，现在你要好好休息。”
傅诚很开心，拍了拍傅星云的肩膀：“叔叔没事，你不用内疚，你现在已经帮上大忙了。”
“可是叔叔都三十多了，还孤家寡人一个，要是给我找个婶婶，就不会出现深夜发烧没人知道的情况了。”傅星云凑上前去说，“叔叔怎么眼光这么高，你侄儿现在也算是半个娱乐圈的人了，要不要我给你介绍几个大明星？”
“去！少贫！”明知道傅星云是在开玩笑，傅诚笑道：“你这孩子，还管起长辈来了！”
他话锋一转，把矛头转回到傅星云身上：“倒是你，在娱乐圈见过那么多美女，有没有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星星会说啥？
今天是北方小年了，祝大家小年快乐，身体健康，事事顺心！-
【1】XXPA来源于USPA，M国跳伞协会的简称，因为作者实在是搜不到民间的高空跳伞最低开伞记录，所以这里只能架空处理，如有错误，请大家指出——
第47章 第 47 章
傅星云一愣。
有, 是个大美人，只不过是男的。
就这一瞬间的怔愣，傅诚敏感地眯了眯眼：“看样子还真有？是哪家的女孩？”
傅星云斟酌了一下要不要瞒着, 可早上哥哥被他偷偷亲了后颈之后, 僵着身体耳尖通红的画面实在让人忍不住想要分享, 最后克制了又克制，才笑眯眯地对叔叔说：“有一个喜欢的，但是正在追。等他答应我了, 就带来给叔叔看。”
傅诚透过眼镜看了他一眼，拿他没办法地摇了摇头。
叔侄俩结束了这个话题, 又聊了些别的，傅星云起身准备去星运。
“我顺路去一趟集团，叔叔这边的文件有没有要带过去的？”
傅诚指了指一旁茶几上的一个文件袋：“把那个带给文清。”
“好！”傅星云拿起文件袋，“叔叔刚看的那份，要不要也带过去？”
傅诚瞥了一眼自己手边的文件：“不用了，这个我还要再看看，回头让助理拿过去。”
“好的，”傅星云走到门口又回头，“那我走啦！”
待傅星云的脚步声走远，傅诚才重新拿起那份文件, 前几日和张教授的通话又在耳边响起：
“小诚啊，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星云的病情大有好转，而且我感觉, 这次有治愈的希望！”
“但是, 有个事情需要你核实一下。”
“根据星云的自述, 他现在的情况应该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寄托的目标, 这是好事。以前鼓励他玩极限运动，一来是可以发泄情绪，二来也是看他喜欢，希望能够从中建立成就感。”
“但是这一次，星云应该是喜欢上什么人了。”
“我们也有过这样的患者，因为爱上了一个人，人生有了寄托，最后摆脱了抑郁。但同时也有，因为和爱人之间产生分歧、分手，再度陷入抑郁的病例。”
“所以希望你能够暗地里查一查，对方是不是可靠。并不是说，这段感情一定要成，两人相互理解的情况下，即使是分手，也不会对病情产生太大的影响。我担心的是，你傅家的产业太多，树敌也不少，会不会有不负责任的感情骗子出现。”
“我并没有任何对别人的暗示，只是希望你这个长辈，给星云把把关。这孩子太苦了，我们都希望他以后好好的。”
……
他手边的文件是一份私家侦探的调查报告，早上刚送来不久，他还没翻开，傅星云就来了。
想想刚才自己的表现，他觉得小侄儿应该没有什么疑心。
傅诚皱着眉头拿起报告，翻到第一页，入眼的赫然是沈陌尘当初进入世纪娱乐时的入职照片。
*
张小闲原本是街上的一个小混混，长相一般，属于丢在人群里就再也找不出来的类型。
但他有个特别牛逼的技能——包打听。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长相太安全，他去打听事情的时候，人们往往对他都没什么防备。
当然，脑瓜子灵光也是很重要的，从哪里入手，怎么打听，怎么抓住说话人的潜台词和弦外之音，这些对别人来说是技巧的东西，对他来说就是天生的，这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旧时代算命先生投胎转世。
在街上做混混的时候，就经常有人找他打听消息，但那个时候小屁孩一个，有次因为乱打听惹了祸，多亏他后来的师傅相救才保住了性命。
他师傅是一名私家侦探，看他是个好苗子，救了他以后收他为徒。
这也算是际遇，那位侦探本是退休的老刑警，在相关部门的人脉非常广。
一正一邪的路子，再加上他独特的天分，不到十年的时间，师徒二人在A市就有了很大的名气。
今天一早，张小闲给仁心私人医院送了一份调查报告过去，查的是一个明星。
他平时大多是跑一些婚外情的案子，妻子怀疑丈夫在外面有人，就委托他们去证实。
在接受那位住院的有钱人委托之前，他先偷偷去看过一眼，那人三十多岁，长得斯文秀气，说话做事却十分强势，张小闲就猜，他是不是看上了这位大明星，想要调查一下好拿捏？
报告送去了，他却没走，坐在离医院不远的一间咖啡馆里等另一个委托人。
咖啡馆此刻并没有什么客人，大多数人都是在上班路上，顺便带上一杯两杯，直接手机下单，到店后拿了就走。
张小闲喜欢看这些人，从他们的面部表情和动作话语中，猜测他们的行为目的，这也是他每天的训练之一。
八点半左右，正是咖啡馆取货的高峰期，张小闲自己抱着一杯美式，饶有兴趣地观察着来往的上班族。
上班族们大都急急忙忙的，忧心着一天的工作，脸上即便有笑容，也难免带上些紧张和急迫。
所以当那个戴着墨镜穿着高定西装，一脸温和悠闲的年轻人走向他的时候，他心里突然警铃大作，没等那人走近，便起身想要离开。
谁知还没走出一步，两个带着墨镜的高大男人一左一右，已经把他堵在了座位里。
少年长腿迈出，来到他身前，取下墨镜笑道：“打扰了，张先生，是我约的你。”
张小闲从小挨打到大，被师傅捡回去后也见过几次大场面，心里明白，自己这是被人盯上了。
他倒也不怵，悠闲一笑：“原来是傅小少爷！”
傅星云一笑：“坐，你认识我？”
张小闲依言坐下，手指敲了敲桌面：“我们做这一行的容易结仇，认人是基本技能。再说了，小少爷现在正走红，别说是我，你再坐一会儿，我后面那几位美女就要上来找你要签名了。”
傅星云抬眼看了看他身后，果然有几个美女正在激动地小声说话，还时不时地看向他们这边。
傅星云朝她们点头笑笑，又戴起了墨镜。
一个美女走了过来，递给他一张“星尘”的应援卡。
“是要哥哥的签名吗？我今天有点事情和朋友谈，过几天拍摄的时候，我找哥哥签了名寄给你可以吗？”
美女激动得话都说的不利索了：“好，好的，没关系。”说完转身要走，又被傅星云拦住：“你还没给我地址呢！”
“就，直接给后援会就好，我们会去拿的。”
“好！”傅星云收起应援卡，点头朝她们又笑了一下。
女孩们小声尖叫起来，不时还飘过来一两句“好帅！”“星星好乖！”之类的评价。
然而张小闲心里明白，现在坐在他对面的傅星云，和“乖”字扯不上半点关系。
上班的点快到了，咖啡馆里冷清了下来。
傅星云舒服地靠在椅背上，看向张小闲：“我知道你接了我叔叔的委托，今天早上也送了一份报告过去，我的要求不多，他托你做什么，我出两倍的价格，你把结果也给我一份。”
张小闲正色：“我们是有职业道德的！”
傅星云微笑：“我叔叔有没有说过，不能把结果给我看？”
张小闲愣住：“没有！”
“那算什么违背职业道德？”傅星云透过墨镜看着他，“其实，再找一家也不是不行，你和老孙名气虽大，也算不上全国顶尖，我再找人来，你们之间还要内耗，对我来说，效率太低。”
张小闲一想也是，其实不过是把报告复印一份，就能多赚两倍。
但他还是不放心，问道：“你们这是……为什么？”
傅星云推了推墨镜：“你说呢？”
张小闲试探：“你叔叔……不想你们在一起？”
傅星云原本还担心他会往豪门争产的方向猜，没想到这私家侦探居然是个恋爱脑，也不知道是不是平时跟踪小三的案子办多了，想象力贫乏。
他乐得顺着这个话题往下说：“我叔叔是老一辈的旧观念，对我们之间的这种关系……不大认同。”
“那你也调查他……？”
傅星云干脆摘了墨镜，黑眸里满是担忧：“我也想多了解他一点，他要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我先帮他解决了，免得叔叔抓住了他的把柄威胁他。你说要是哪天我叔叔给哥哥甩过去一张支票、一座小岛什么的，让他再不见我了，我怎么办？”
“原来是这样？”张小闲看着傅星云委屈的脸，真心实意地替他担忧了一秒钟，“豪门世家规矩多，还真是够呛啊。”
傅星云重新戴上了墨镜：“今天的报告，你还有电子档吧！现在就发给我，我给你转账。”
半分钟后，傅星云在平板上读到了沈陌尘的调查报告。
张小闲收了钱，把手边的咖啡喝干净了，起身要走。
“等等！”傅星云没有抬头。
他身边的保镖立刻拦住了张小闲。
“你干什么？”张小闲紧张起来，“你这么个大少爷，不会反悔吧！”
傅星云失笑：“不是反悔，我看你这信息收集得很专业啊，考不考虑给我干一段时间？”
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走向，张小闲愣了一下后才开口：“可以啊，给谁干不是干？我们明码标价。”说着，他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张价目表。
表里大部分是调查、跟踪的价格，工作时间每天十小时。
“24小时随叫随到呢？”傅星云问。
“价格三倍，有特殊情况另议！”
“行，成交！”
*
慈善晚宴之后，沈陌尘又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之中。
没过几天，程曲凡再一次联系了他。
【眷恋凡尘：今晚有没有空？我要去见几个圈内的投资人，跟我一起去？】
【尘：我晚上有点事。】
【眷恋凡尘：不是太重要的事情就推了吧，我都已经放消息出去，说你今晚会有项目介绍给他们，不去不太好。】
沈陌尘皱起了眉，这个圈子里的投资人大都高傲，不开口也就算了，如果开了口又放人家鸽子，他以后就别想在这些人面前抬头了。
程曲凡这么做等同绑架，但为了纪录片，他还不得不配合。
忙完了白天的通告，沈陌尘回家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程曲凡的车已经等在楼下了。
“陌尘！”程曲凡降下车窗，“你今天穿得好帅！”
沈陌尘并没有刻意打扮，但毕竟是见投资人的场合，还是穿了一身珠灰色的高定西装，配了条暗褐色条纹的领带，和眼睛的颜色一脉相承，显得既正式又充满活力。
晚餐在一家高档私人会所，两人去的时候，包厢里已经坐满了人。
“怎么这么晚才来？”坐在下首的一个胖子大声嚷嚷着，“罚酒，罚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的错，认罚！”程曲凡端起服务员刚给他倒上的一杯红酒。
“等等，你们两个一起来晚，当然要一起受罚！”那胖子又嚷嚷起来。
“这就不必了吧！”程曲凡伸手按住胖子倒酒的手，“罚我一个人就行了！”
说完他一仰脖子，把大半杯红酒一饮而尽。
沈陌尘站在他身后有些尴尬，程曲凡放下酒杯，在众人的起哄声中给他介绍：“这位是李总、张总、赵总……”
沈陌尘在娱乐圈混了这么多年，圈里的大佬即使没机会认识，也多半混了个脸熟，可今天到场的这些，大都是A市的新贵。大概是趁着这几年周边卫星城大开发赚了钱的暴发户，他以前从来没听说过。
“程少啊，这么长时间没见，你都不想我们哪？”坐在上首的男人开了口。
这人四十多岁的样子，方脸厚嘴唇，似乎在这群人里很吃得开。和程曲凡说话的时候，眼睛却一直盯着沈陌尘。
“哪能啊赵总！咱们上个月不是才在霍总的生日宴上见过？”程曲凡笑着回答。
“哟，还真是。”那个姓赵的男人又看了沈陌尘一眼，“还不是因为上次你太低调。这位是大明星吧，给我们介绍介绍？”
程曲凡往一旁让了让，侧身对沈陌尘说：“这就是我说的赵总，对你的公益片很感兴趣。”
沈陌尘微笑着对赵总点点头。
“哎哎哎，公事归公事，现在是休息时间，”赵总拦住了话头，“先坐下吃饭！”
这群人似乎特别喜欢闹酒，随便扯点理由就是罚酒三杯，程曲凡一开始还给沈陌尘挡一挡，半小时过后，两人都喝了好几杯，程曲凡就再没说话。
本来冲着投资过来，但酒桌上，这帮人都只顾着炫富聊天，根本没有插口的机会。
“我说老李啊，上个月你带的那个小情儿，怎么没看见了？”
“分了分了！拿了几个资源就蹬鼻子上脸的，以为自己真是个人物呢！让他出来陪个酒都推三阻四的，谁爱伺候谁伺候去！”
“人家是爱豆，多少人捧着，瞧不起咱们这些粗人呗！”
“小孩子没眼力见，你看人家沈大明星，和和气气的多好！”
一群人又去给沈陌尘敬酒。
沈陌尘喝酒有点上脸，被几个死缠烂打的硬灌了几杯下去后，眼角浮起一抹绯红，桃花眼水润润的，看得几个暴发户口水都要下来了。
不知是谁打开了话匣子，桌上的话题越来越往着男女情/事的方向去了，哄笑声不断。
一顿饭吃了三个多小时了，那帮人还在闹，谈投资估计已经不太可能。
沈陌尘暗暗伸手握住兜里的手机，摸索着开锁，用快捷拨号打了个电话出去。
电话接通后他立刻挂断。很快，对方又拨了一个回来。
手机铃响起，沈陌尘掏出手机看了下屏幕，程曲凡立刻凑过来看了一眼：“你助理啊？”
“嗯，”沈陌尘起身，“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这是他和张勤勤约好的信号，所以放心接通了电话走出门去，小助理的声音响起来：“尘哥你在哪儿呢？又有酒局走不开？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用了，”沈陌尘已经走出了包间，“你一个姑娘家的半夜别到处瞎跑，我在景尚这边，有你这个电话就够了，半个小时以后你再打一个过来。”
“那行，你自己小心，要是出来了就给我发个消息。”
隔着房门都能听见里面的闹腾，沈陌尘皱眉摆了摆头，走向洗手间。
包厢里，刚才一直在闹酒的胖子凑近了程曲凡：“你这小情儿不错啊，小酒一喝脸上那个艳哪……”他又靠近些挤了挤眼：“怎么样，床上功夫也不赖吧？”
程曲凡端着杯红酒慢慢地摇：“床什么床？我这还没弄上手呢！”
“哟，没想到咱们战无不胜的程小公子也有追人的时候？这回动真心了？”
程曲凡斜斜看了他一眼：“动真心我会带他来陪你们这帮垃圾？”他看了眼坐在上首的赵德才，“是老赵，说想看看来着。”
“啧啧啧，早说啊！”他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个小瓶来，“新出的。”
程曲凡皱眉：“老赵不喜欢太主动的。”
“不是那种，就是简单的致幻和镇定，喝了以后人又乖又软，最妙的是，第二天一定会断片……”胖子猥琐一笑，“老赵专用。”
十分钟后，沈陌尘推开包厢的门进来，胖子立刻起了身：“沈大明星啊，你这么躲出去这么久？是不想跟我们喝了吧？”
沈陌尘抱歉地笑笑：“确实是不胜酒力，刚去洗了把脸。”
纤长的睫毛稍上还挂着细细的水珠，鬓角也是湿的，配上因为喝酒而微红的脸颊，一群人都看得发了痴。
“胖子啊，你就别劝人家酒了。”赵德才也喝了几杯，说话都吐着酒气，“不要影响人家明天的工作。”
“哟，赵总发话了，他还真是看重你呀！”胖子叫饶，“好好好，就这小半杯，要不一起举个杯，发财酒，谁都不许剩啊！”
沈陌尘看了一眼餐桌，自己的杯子里还剩下小半杯红酒，倒也不太为难，便端起来和大家一起干了。
好些人还闹着要去唱歌继续下一趴，程曲凡看看沈陌尘：“你怎么样？我看赵总还没喝多，要不你现在把事情跟他提一提？”
沈陌尘平时酒量还好，刚才喝得有点晕，出去洗了个脸已经缓过来了，难得有机会见到投资人，他也不愿错过。
“行，我找赵总谈谈。”
程曲凡凑上前来：“他们这些投资人，平时被人捧惯了，你受点委屈哄着些，多半能谈下来。”
他回头看了赵德才一眼：“我还有个项目要找李总谈，就不陪你了。等会儿自己打车回去行么？”
沈陌尘笑笑：“我没事，你忙你的。”
他拿起手机放进裤兜里，转身去拿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突然间，一股压迫感靠近，沈陌尘不由自主的向一旁避了一避，却撞上了男人的一只胳膊。
赵德才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他身后，似乎是有点醉了，他一手撑着沈陌尘身后的桌子，一手搭上他的椅背，将他整个人圈在了自己的两手之间。
沈陌尘这一避，正好撞在赵德才的右前臂上，像是被男人搂住了一般。
“啊，不好意思！”沈陌尘立刻站直了身子，却感觉腿有些发软。
赵德才倒是没有再逼近，反而退后半步：“我听程少说了，你要想要筹拍一部公益片，志向很高啊！”
沈陌尘站稳了身子，不好意思地笑笑：“赵总过奖了，只是想向社会呼吁一下，关心这些特殊的孩子。对于投资的事情，您有什么想法吗？”
赵德才挥了挥手，“不过是个公益纪录片而已，要不了太多钱。这里不是谈话的地方，我们找个喝茶的地方慢慢聊？”
酒桌上一篇狼藉，房间里都充斥着刺鼻的烟酒气息，的确不是聊事情的好地方。
沈陌尘点点头，跟着赵德才走出包厢。
十一月的夜晚，天已经有些凉，走出会所的时候，沈陌尘脚步踉跄了一下。
身边的赵德才伸过手来，揽住他的腰。
沈陌尘被半揽在男人怀里，刺鼻的烟酒味和男人攻击性极强的麝香味充斥着鼻端，让他有点想吐。
这个状态不对！
也不是没有醉过酒，但按照他的酒量，今天不至于醉到走不了路。
神智也开始有点模糊，眼前的霓虹灯的形状变得诡异，色彩也更加鲜艳明亮起来。
不行，得赶快回家！
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应该是张勤勤！
他伸手去掏手机，却发现手指都软绵绵地没什么力气。指尖在手机上打着滑，却怎么也接不起来。
赵德才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是不是喝多了……哎呀，站都站不稳了。这还怎么谈事情？我在附近酒店有个固定的房间，先带你去休息？”
“我不去……”沈陌尘忍着头晕，低低地开口，“助理找我有事，我得回去。”
“害，这么晚了还能有什么事？你看你，都醉成这样了，先跟我去休息！”
赵德才的司机这会儿已经把车开了过来，车门打开，沈陌尘被推着进了后座。
宝马滑进夜色，很快消失在长街尽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一群人渣！弟弟下章一口气都修理了！-
今天南方小年，祝大家小年快乐，阖家安康！——
第48章 第 48 章
傅星云当晚有个酒会。
傅诚大病初愈, 也确实感慨自己一个人太过辛苦，小侄儿又有心帮忙，他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这些天带他参加了不少聚会, 在圈子里认个脸熟。
打了一圈招呼下来, 傅诚被拉去谈一个合作的收尾，傅星云走到餐台前，看着上面琳琅满目的甜点。
一款圣诞主题的小甜点吸引了他的注意。
想起那天沈陌尘鬓角的小雪花, 感觉那款雪花糖霜的小蛋糕应该不错。
他拿起一个来尝尝，内里是抹茶口味, 正好是哥哥爱吃的，在少女堡的时候，就见他专挑抹茶小蛋糕吃。
傅星云站在餐台前，认真考虑找个盒子来打包的可能。
“今天的甜点供应是江北路的‘糖碎’，他家的店24小时不打烊，等会可以去逛逛。”
傅星云转身，黄秋山正站在他身后，一边还陪着个秀气的男孩。
他只看了那男孩一眼就挪开了视线，印象中，应该是最近一部网剧的男二, 前段时间宣传得厉害，正当红的小鲜肉。
“没想到黄总对甜点这么在行！”傅星云微笑。
“还不是因为这个馋猫！”黄秋山捏了捏身边男孩的脸, “五星级酒店里的点心都不吃，专挑这家的！”
男孩在傅星云面前有点不好意思, 红着脸小声抗议了两句。
傅星云突然很想知道, 沈陌尘吃这家点心时, 会是什么表情。
小鲜肉被黄秋山打发去拿酒, 这人就靠在餐桌上，问傅星云：“上次那事，小少爷可是立威了，我听说，当时你一出手就镇住了那些娱记？”
傅星云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语调却还是柔柔的：“本身也是误会，没什么报道的价值。”
黄秋山笑笑：“你也不必太谦虚，虎父无犬子，当年傅贤的雷霆手段大家都还记得，我看你做事，就有你父亲的影子在，你叔叔还是太谨慎了些。”
这会儿小明星回来了，一路走还一路张望着。
黄秋山接过酒杯，在小鲜肉腰上拍了一把：“怎么，看见你前金主了？这么紧张！”
小明星羞得满脸通红：“黄总你别乱说，那哪儿能啊！”
黄秋山伸手在他腰上软肉上捏了捏，把人逗得腿软，嘴上却冷冷清清：“他以前跟过赵德才，就是你公司开除的那个赵得利的哥哥，是个喜欢给人下药的下三滥暴发户！放心，今天他们在景尚那边，哦对了，程家小儿子应该也过去了。”
傅星云听见赵得利、程家心里就有点不舒服，好在想到张小闲那边还跟着，有什么事应该会通知他，便也没有太在意。
又聊了几句，黄秋山碰到了几个老朋友，一起开了个房打麻将，傅星云婉拒了，依旧留在大厅里。
今天的酒宴规格不低，来的都是商界大佬，作陪的也都多是美女帅哥。
极尽繁华，却尽显孤独。
傅星云没有喝酒，吃了两个小蛋糕后，端着一杯无酒精的莫吉托靠立在餐台旁。
看着眼前晃过一张张或真诚或虚伪的笑脸，他只想着快点回公寓去，或许来得及让哥哥帮忙煮碗面。
想起军训时面条的香味，傅星云觉得从心到身，都温暖了起来。
手机突然震动，他心里咯噔一下，黄秋山刚才的话又从黑暗中翻了上来。
低头一看，居然真是张小闲。
张小闲自开始为他做事，就被派去收集程曲凡的行踪资料，怎么会这么晚给他打电话？傅星云按下了通话键。
张小闲的声音瓮瓮的有回声，应该用的车载蓝牙。
“星哥，刚才我跟着程曲凡到了景尚，没想到尘哥也在。我想着也许是正常聚会就没给你汇报，刚才程曲凡和一帮人从里面出来，我没看见尘哥。”
张小闲在说到“尘哥”两个字的时候，傅星云已经放下了杯子，开始疾步往大厅外走。他一边快速穿过大厅和停车场之间的走廊，一边听着电话。
“我想着不放心，让小冷去跟着程曲凡，自己又多守了一会儿，刚看见尘哥和赵德才两个人出来，尘哥好像有点醉，出来的时候是赵德才搂着的。”
傅星云猛地一顿脚步，随即跑了起来：“你现在在哪里？他们呢？”
张小闲开车闯过一个闪着黄灯的路口，“我在长林街，跟在赵德才的车后面。你等会儿啊，我分享位置给你。”
过了好一会儿，傅星云才收到张小闲另一个手机的位置共享，这会儿他已经把迈凯伦开上了马路。
“不好意思星哥，晚上红灯太少好不容易才停了一小会儿。”那边张小闲解释着，随即问他，“您要抢人的话，我叫几个哥们过来行么？”
这时赵德才的车已经开进了福运花园酒店的大厅前，张小闲一脚刹车，把车停在酒店临街的围栏旁，抄起手机就跑了过去。
“你们到哪儿了？”电话里传来傅星云的声音。
“长林路的福运花园酒店。”
电话那头似乎传来了一声低低的嗤笑，“你不用叫人，把人盯紧了就行。”
张小闲慢慢晃进酒店大厅，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了下来，手里拿着手机一副等人的样子，眼角却一直盯着正在和前台交涉的赵德才。
还没有两分钟，一个大汉突然坐到了他身后背靠背的沙发上，递过来一张房卡：“1603房，你在这儿等着小少爷，我们先上去。”
张小闲点头接过房卡，是上次在咖啡馆时见过的保镖之一。
他有点迷惑地眨了眨眼，傅星云又不是神仙，怎么会刚好有保镖在这个酒店里待着？
不远处赵德才和司机把沈陌尘扶进了电梯，立刻有三个彪形大汉跟着走了进去。
电梯门关的时候，张小闲盯着门上酒店的 logo愣了半天，才醒悟过来，福运，这他妈不就是傅家下属的酒店吗？
作恶做到正主头上，活该他们倒霉！！
五分钟后，迈凯伦的轰鸣声在酒店门口响起，傅星云随手把钥匙丢给门童，快步走了进来。
张小闲起身跑了两步，来到电梯前，按了上行键。
傅星云一身黑色高定西装，领带已经不知被丢到了哪里，散着两颗扣子，平日里温软的少年模样早不翼而飞，紧皱的眉中透出几分悍气，连眼睛都有些发红。
张小闲忍不住往后退了半步，眼前的人周身上下像是燃着一团火，靠近的人都会被烧成灰烬。
电梯在16楼停下，张小闲快跑两步先到1603刷开了门。
门一开，就听见一声惨叫。
赵德才被绑在一张椅子上，脸已经肿了起来，嘴角破了个口子，正在往外滴血。
保镖们见他们进来了，又是一拳打在男人肚子上，压出一声痛喊。
傅星云看都没看他一眼，直接走到一角的沙发前，蹲下身来看蜷缩在上面的沈陌尘。
看到他身上衣衫完整，傅星云松了一口气。
像是一种本能的自我防御，沈陌尘坐在沙发上双手抱膝，把自己紧紧地蜷在一起，连下巴都缩在膝盖后面，只露出一双眼睛，眼中一片迷茫。
赵德才的那声痛叫把他惊了一下，他闭着眼睛又向后缩了缩。
傅星云一双眼睛都在沈陌尘身上，头也不回地命令：“别让他出声！”
保镖停了手，掏出一团不知道什么布，塞进了赵德才口里。
“哥哥。”傅星云轻轻把手放在他的手上，沈陌尘却像是受惊一般不让碰，又往后缩了缩。
“别怕，是我，我是星云啊！”傅星云柔声劝着。
不知说了多少遍，沈陌尘才发出一点声音：“星云？”
“我在。”傅星云又尝试着去碰他的手，这一次，沈陌尘没有躲开。
“星云，有坏人！”不知道是不是药物的作用，沈陌尘看起来像是个受了惊的孩子。
“哥哥不怕，坏人已经被抓住了。”
沈陌尘依然在摇头，眼神惊惧又无助。
心里冒起一团火，但又怕眼前的人吓着，傅星云只能强压着怒气温声安慰：“那我们不跟坏人在一起，换个房间好不好？”
思考了好一会儿，沈陌尘才点了点头。
傅星云站起身，伸手去拉他。
蜷缩在沙发上的人，抬起眼睛，伸出一只手。
这个情形让傅星云突然产生了一丝时空的错乱感，十年前缩在路灯下哭唧唧的小男孩现在正站着，俯视着当年温柔救助自己的小少年。
这次，换我来帮你。
大概是太过紧张，沈陌尘站起来的时候十分痛苦。
极度紧张的肌肉仍然较着劲，不肯放松开来。
傅星云又重新蹲下来，慢慢揉着他的小腿、大腿肌肉，接着是腰、背和肩膀。
“乖，”他俯在沈陌尘耳边轻轻地哄，“我抱抱你，你就站起来，好不好？”
他伸出双手，从沈陌尘的腋下穿过去，轻轻搂住了他的背。
后背也被一双胳膊搂住，搂得那样紧，带着颤抖。
连靠拢来的清冽气息，都含着些不稳。
傅星云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他偏头轻轻吻了吻沈陌尘耳后的头发：“我们站起来好不好？”
肩膀被怀里人的下颌轻轻戳了戳，微凉的鼻尖上下扫过耳廓。
把沈陌尘扶起来的时候，傅星云依然能感觉到他的僵硬和颤抖。
保镖们早把绑着的赵德才转了个个，三个人并排站着，把人挡得严严实实。
傅星云牵起沈陌尘的手，慢慢走出房间，傅家的医生已经到了，在一旁的房间里等着。
看到有陌生人在，沈陌尘又是一颤，下意识地往傅星云的方向挤了挤。
“别怕，是医生，”傅星云心疼极了，握着他的手轻轻摩挲，“医生是好人，他会让你觉得舒服，好不好？”
医生给沈陌尘检查的时候，保镖过来了一个，带来了一个电话号码和一个药名：“赵德才招了，今天下药的是鑫材的王胖子，药名我查过了，主材是GHB，混合了其他的一些致幻剂。”【1】
傅星云看了医生一眼，把纸条递过去：“可以解吗？”
医生摇了摇头：“GHB很容易被吸收，沈先生服下药物到现在，药物在他体内已经达到了血浓度高峰，三到四个小时之后会被代谢掉，虽然有点不舒服，但如果能睡过去，等醒了也就好了。”
傅星云皱眉：“GHB是镇定类药物，他怎么会这么紧张？”
躺在床上的沈陌尘意识已经开始模糊，他紧紧皱着眉，口中不舒服地低低呻-吟着，身体再一次缩成一团，像只受惊的小兽。
医生轻轻给他按摩着手臂：“大概是致幻剂的作用。但幻觉这个东西，因人而异。也许是回想起了什么不好的经历，陷在幻觉里了。”
该是怎样的回忆，会让他如此紧张和惊惧？
“麻烦看着他，我出去一下。”傅星云起身给沈陌尘盖好被子，走出了房间。
伸手扶在走廊的墙壁上，傅星云深深吸了一口气。
沈陌尘惊恐地缩成一团、痛苦呻-吟的样子反复在脑海里播放。
那是他一直以来，小心呵护，掉了一根头发丝都会心疼的人！
那是他藏在心底最柔软的地方，看着望着，随便皱皱眉就让他牵肠挂肚的人！
那是他敬着、爱着，即使是欲/火焚身，都不敢有一丝一毫侵犯念头的人！
他们怎么敢!？他们怎么配!!？
傅星云只觉得脑子里的弦一根根绷断，怒火不可抑制地燃烧起来。
*
程曲凡这会儿正在星耀卡拉OK的包房里，抱着一个十七八岁的公主，一杯一杯地给女孩儿灌酒。
王胖子坐在他旁边，一双咸猪手在另一个女孩身上上下游走，把人弄得直喘气。
一旁的长沙发上，男男女女更是糜烂不堪，桌上乱七八糟洒着些可疑的白色粉末。
他撇了一眼脸色阴郁的程曲凡，暂时停下了动作，凑过去笑道：“怎么，舍不得你那大宝贝？”
程曲凡勾唇一笑，把手里的半杯红酒都强灌进女孩的口中：“是挺舍不得的，我还没吃上呢，便宜老赵了！”
“别呀！”王胖子挤挤眼，“不就是个男人吗？年纪也大了……”
说着他伸手扭了一把女孩身上的软肉：“这些小姑娘不香吗？要不，我再给你找两个小男孩来？”
“香，当然香！”程曲凡一把抓住身上女孩的长发，向后一扯。
女孩吃痛，轻轻嘤了一声，露出脆弱的颈脖。
男人如野兽般啃咬了上去。
房间里灯光凄迷，充斥着淫靡的喘息声和女孩细细的痛呼。
突然一声巨响，包房的门被狠狠踢开。
程曲凡还没反应过来，身上的女孩已被人扯了开去，有人抓起了他衬衣的领口，紧接着，一拳挥上他的脸。
被酒精和欲望麻痹的大脑这才警觉起来，但第二拳、第三拳已经落下。
脸颊上剧痛传来，强力的打击让他的脑子变得空白，一旁的王胖子尖叫起来：“你们干什么，你们知道他是谁吗？唔——”
大概是被人捂了嘴，王胖子的声音弱了下去。
“他是谁？”一个清亮的声音在耳边响了起来，“程氏集团的小少爷，程东谷的小儿子，不，应该说，是私生子……”
程曲凡平时最恨被人说他是私生子，这会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人说了出来，不由得恼羞成怒。
可拳头还没捏起来，来人已经捏住了他的咽喉。
空气被限制流动，大脑很快就发胀起来，眼前金光点点，他使劲瞪着眼睛，在一阵阵眩晕中，看到了傅星云的脸。
温软的小少爷此刻并没有什么凶狠的表情，甚至堪称从容，但目光却冷得像冰，没有一点温度。
喉间的手指收得更紧，程曲凡能听见自己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声响，这一刻他毫不怀疑，傅星云现在一心想置他于死地。
一旁的王胖子还在挣扎，长沙发上的男男女女也被保镖控制着，却没有一个人来劝傅星云，仿佛即使是他今天把程曲凡掐死在这儿，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这个认知让程曲凡陷入了无限的惊恐，双手双脚都开始挣扎起来。
但挣扎也没用，傅星云仿佛有无限的力气，全然不顾他的动静大小。
在程曲凡即将陷入昏迷的那一瞬间，傅星云突然松了手。
新鲜空气涌入喉咙，他狂咳了半分钟，全身的血液都在翻滚，耳膜突突地跳。
傅星云的声音字字清晰：“敢动我的人，就要有胆子承担后果！”
程曲凡想睁眼却一时睁不开，全身上下的骨头都跟断了似的。
包房的门砰地一响，傅星云似乎是走了。
“哈，哈哈哈哈哈，”程曲凡疯子一样地笑了起来，“什么承担后果，他还是不敢杀我……”
胖子过来吧他扶了起来，嘴里骂骂咧咧：“看那小少爷上节目那乖样，尼玛打起人来这么狠。”
“哼！”程曲凡声音沙哑，几乎说不出话来，“还不是不敢杀人，看我以后……”
话音未落，VIP包房的门又一次被打开，灯光大盛。
一群人一拥而入，已有人快步上前，检查桌面上的粉末。
“这他妈……”
胖子一句话还没出口，已经被人扭住。
“A市缉毒大队，我们接到举报，这里有人聚众吸毒，全都控制好！搜！”
一刻钟后，红蓝两色灯光闪烁的街面上，被打得鼻青脸肿的程曲凡也被扭着上了警车。
他这会儿倒是神气了，嘴角肿着还口齿不清地叫着：“看老子明天就出来！”
路旁的黑色本田车里，傅星云垂着眼眸，翻看着平板上的资料。
“时间有点紧，目前就这么多……”张小闲有些忐忑，偷偷抬眼看着傅星云。
“资料整理好给警方发过去。至于媒体，所有的新闻平台，消息一条一条地给，让星运的公关部长亲自盯着。自家的营销号掌握好节奏，有撤热搜的立刻反击，我要他程曲凡独占这一个星期的热搜第一……”平板暗淡的灯光下，平日里温软的小少爷微微抿着唇，让张小闲有些胆战心惊。
他本来还觉得可惜，小少爷上门就只把人打一顿，难道出出气就算了？没想到傅星云早就搜集了不少程曲凡的犯罪资料，再加上这些日子他自己调查来的那些，那位程家的私生子，这次不枪毙也至少判个无期。
“现在这些证据，足够程曲凡待在监狱里出不来了，不管是商界还是娱乐圈，都是一样的墙倒众人推，更何况是树敌无数的程家？”他把平板还给张小闲，“按照计划发，你也继续查，你会发现，从明天开始，多得是人想要把秘密告诉你！”
警车的灯光远去，傅星云下了本田，保镖已经开来了一辆卡宴。
凌晨两点的A市，街道已经冷清，路灯的光把世界照得模糊不清。傅星云坐在后座，刚刚仇恨肆虐的心慢慢平静下来。
仿佛被烈火燃烧过一般，热切地渴求清凉和安抚。
而他的清凉……
“开快点，去花园酒店！”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清浅的呼吸声。
家庭医生还守在床边的沙发上，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傅星云的脚步很轻，踩在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一直到他走到床边，医生才惊醒过来。
做了个感谢的手势，傅星云目送着医生收拾起东西，走出了房间。
小夜灯的光昏黄，温柔地洒在沈陌尘的脸上，纤长的睫毛轻轻翕动着，在眼睑下投下阴影。
他睡得并不安稳，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傅星云俯下身去，把耳朵贴近他的嘴唇，听了好多遍，才听清他的话音，却陡然愣在当场。
*
沈陌尘的脑子很混乱，不知是不是因为身体的疲倦，脑子里却补偿似的热闹非凡。
他想起了很多人，很多事，乱哄哄地在他的脑子里打转。
他甚至想起了一些刻意忘却的陈年旧事。
那时，他还只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少年。
少年的个子不矮却十分瘦弱，细骨伶仃的手腕被一个高大的男人捏着，半拖半拽地来到A市的一座医院里。
他坐在住院部医生办公室的门外，门里隐隐传出男人的交谈声。
“怎么样，你看了没有？那个得了白血病的小孩，家里是不是很有钱？”
“有钱！”对方压低了声音，“超级有钱的那种！随便拔根毛就够我们吃几年的。”
“那敢情好！你说，我们怎么搞？”
“悔捐啊！就跟他们说，你家小孩的身体不好，不想捐了！”
“要是这么说的话，他们会不会干脆就不要了？”
“你当骨髓移植配型那么简单啊！我告诉你，那小孩配型都配了三年了才跟你们配上，身体根本就快不行了，到时候一定会求着你们捐……”
“哦~~~明白！”男人的声音里透着贪婪，“到时候，就是我要多少，他们给我多少了！”
两人低低地笑了一会儿，那个陌生的声音又说：“你可得把你那外甥给看好了，别让他给跑了。”
“放心，说起来我妹妹也算嫁了个好人家，那孩子从小养得精细，没什么脾气，自从四年前跟着我，早就被我打服了。平时还敢皮一下，但只要我在，你看他，现在坐在外面，动都不敢动一下，哈哈！”
那笑声如同恶魔的低语，让他不由自主地发起抖来。
梦里情景混乱，他好像是在医院旁的出租房里住了几天，舅舅每天都会去医院，回来得意地告诉他，那个和他配型的孩子就要死了，他的家长一定会拿钱来换。
十几岁的少年对生死看得很重，他觉得那个孩子如果真的出了事，一定是因为他的原因。终于有一天，舅舅晚餐喝多了酒，早早睡了过去，沈陌尘颤抖着走出出租房，凭着记忆来到医院的住院部。
在后院的路灯下，他捡到了一个小小的孩子，那段记忆一直很模糊，他都不记得那孩子的模样了。
只是看见那个小男孩的第一眼，他便觉得，这就是那个将要和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那孩子小小的身躯蜷缩在路灯下，那么苍白，那么脆弱。
他悄悄走过去，看见小男孩的衣服上，挂着一串蓝色的小星星。
接下来的梦境破碎不堪，他好像被舅舅抓住了，咒骂、毒打接踵而来。
身体很难受，心里也很慌。
这种状态持续了很久，久到让他的记忆变得混乱，连最后他到底是否救了那孩子，都没有了完整的印象。只记得从医院回青莲之后，他大病了一场，病好之后，就更不记得之前的事情了。
梦境的最后，不知道为什么，画面突然清晰起来，那个小小的孩子蹲在路灯下，抬头睁着一双大眼睛，一瞬不瞬地看着他。
这一次，他终于把心里想说的话说出了口：
“小星星不怕，哥哥一定会救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嗯，所以，一开始都没认出对方来，是有原因的-
【1】GHB的药效来自百度。看了一些相关的资料，这玩意儿起效快、危害大，用量不准甚至会造成死亡。女孩子在外面吃东西一定要提高警惕，不要去那些坏人出没的场所——
第49章 第 49 章
这句话让傅星云愣在当场。
虽然在催眠中他已回忆起了当时的场景, 但8、9岁的孩子，记忆总有失真的地方，他一直都不太敢确定, 自己真的这么幸运, 能再一次遇到当年救了自己的小哥哥。
更何况, 在知道他曾经救过自己之前，他就已经为他心动。
命运的两个齿轮，在经过了十年的荒腔走板之后, 这一刻，终于严丝合缝地扣在了一起。
何等幸运！
那一刻, 傅星云巨震的心中软成一片，伸手抚上沈陌尘的脸颊。
睡梦中的沈陌尘，似乎感受到了这只手的温暖，微微仰起头来，在他的手心里蹭了蹭。
仿佛那一刻，他又变回了当年瘦弱的少年，下意识地寻找安全和温暖。
傅星云的手指流连片刻，依依不舍地缓缓离开。
熟睡的人却不满意了，皱着眉头，好像还在四处寻找着那股温暖。
找不到, 只好蹭了蹭枕头，委委屈屈地撇了撇嘴。
怎么这么可爱？
傅星云快速冲了个澡, 迟疑片刻，终还是忍不住掀被上床。
而睡梦中的沈陌尘, 像是感应到了身后的温暖, 在床上轻轻蹭了蹭, 让自己倒退着闯入那片温暖里。
伸出手臂把眼前的人搂进怀中, 傅星云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
清冽的气息涌过来，给他带来安定。
此刻的两人，不知是谁安抚了谁，却是同时舒展了双眉，安然进入梦乡。
第二天早上，沈陌尘醒来的时候，一时间弄不清自己究竟在哪里。
“尘哥你醒啦！”张勤勤的声音从一侧传来。
沈陌尘撑着身体从床上坐起来，扭了扭酸痛的脖子，“这里是……”
“哦，福运花园酒店。”张勤勤从一个大挎包里拿出沈陌尘的衣服，“昨晚星哥给我打电话，说你喝多了歇在这儿，让我一早给你拿些换洗衣服过来，你要起来洗个澡吗？”
“星云？”沈陌尘有些疑惑地开口。
只记得昨天晚上从景尚出来，是赵德才一直跟着他，星云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身上穿的是酒店的睡袍，早就在睡梦中被蹭得衣襟大开。
在被子里把睡袍整理好，他这才下床去洗漱。
浴室里水汽弥漫，沈陌尘使劲地回忆着昨晚的事情，却失望地发现，自己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好像也没喝多少酒，怎么就断片了？
“哥你稍微快点啊，”张勤勤在外面叫他，“今天咱们要去国贸参加活动，得赶紧过去做造型了！”
去国贸的路上，沈陌尘给傅星云发了好几条微信，都没有收到回复。
宿醉方醒，整个人都还是软的，沈陌尘在后座上闭目养神。
手机震动了一下，他赶紧抓起来看一眼，却不是傅星云的消息。
屏幕上是一条微博推送：#企业家赵德才深夜被打，疑遭包养情人报复！#
这种耸人听闻的标题，沈陌尘一向不看，只是事情发生在昨天晚上，恰好他又断了片，这事情，会不会和自己有关？
他点进那条微博，是个平时就喜欢捕风捉影的营销号，据说是有人爆料，昨天深夜在长林街附近，看到赵德才被人推搡在路边，身上脸上都是伤。推搡的人边打边骂，口里尽是些“包养”、“下药”、“报复”等词。根据娱乐记者的调查，赵德才的确住了院，拒绝接受一切采访，但公司的财务似乎正在接受相关部门调查。
长林街……不就是刚才酒店所在的街道吗？这事，会不会和星云有关？
想要联系傅星云的想法更甚，沈陌尘犹豫了一下，拨通了傅星云的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了起来，对面的背景很嘈杂，傅星云说了声稍等，大概是换了个地方，背景安静了下来。
“哥哥，你醒了？”
“嗯”沈陌尘回答，“星云……”
“哥哥有没有觉得不舒服？”
“没有……昨晚，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傅星云的声音似乎是有点委屈：“哥哥你都不记得了么？”
断了片的沈陌尘，心里突然涌起一阵惭愧，“对不起啊星云，我昨晚喝得有点多，不记得了。”
电话那头，傅星云冷眼看着警察把赵德才押上警车，轻轻吸了口气，声音继续委屈：“不要紧，哥哥没事就好。”
愧疚冲垮了心中的好奇，沈陌尘已经忘了自己要问对方什么，只想着怎么弥补。
“哥哥晚上请我吃饭好不好？下班了我去买食材，你做。”
“我跟你一起去吧！”沈陌尘很积极，“今天的通告应该下午就结束了。”
“好，那我到时候给你打电话！”
今天的通告很顺利，下午三点不到就收了工。
沈陌尘惦记着要去买食材，坐在国贸的咖啡厅里又有太多人来围观，索性直接去超市，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把停车位置发给了傅星云，自己就坐在车上等。
手机里不断有消息推送出来，大都是些无聊的娱乐新闻，捕风捉影，看着就很假。
沈陌尘习惯性地瞟了一眼，就打算直接清除。
按向清除按钮的手指突然顿了一下，在一堆推送里，他看到了“程家小少爷”的字样。
本以为是营销号的炒作，没想到点进去，竟然是个正正经经的法制号：
#程家小少爷涉嫌吸毒被捕，KTV男女关系混乱#
20XX年12月7日凌晨，警方接到举报，A市聚华KTV有人聚众吸食毒品，A市缉毒大队的刑警立刻赶到现场，在一间包房内找到包括程某凡在内的十余人，从包厢里搜出毒品、致幻药剂、镇定剂等违禁物品。经尿检，在场有八人呈阳性，随后程某凡被警方行政拘留14天，王某鑫因涉嫌提供毒品被警方刑事拘留。
下面的评论乱糟糟的：
【程家，那个程家吗？他家的小少爷也吸毒？存心败家？】
【王某鑫，如果是我知道的那个，抓得好！这人跟个毒品贩子似的，圈子里80%的迷/奸/药，都是从他那儿来的。】
【卧槽，这回警方抓了个大的，真要是这样，一定要把人钉死了！】
【听说抓的都是A市的暴发户、富二代，我看这回有点悬。】
【悬什么悬？有钱就能逃脱法律制裁吗？】
昨天凌晨？沈陌尘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醉酒前的记忆还十分清晰。
程曲凡和王胖子、酒桌上的暴发户、赵德才……
昨天那一桌子人，似乎都出了问题，而他，记忆全无……
想起早上张勤勤的话，这些事情，星云是不是知道？
他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了。
又等了大约半个小时，停车场里有些气闷，沈陌尘打开车门伸了伸腿，就听见一旁一辆车里下来两个女孩。
“哎你看到了吗？程家少爷被抓了！”
“抓得好！我那个表姐就是被他家大少爷给祸害了，现在一直抑郁，生无可恋的！”
“那是程家大少吧，这回抓的是他家小少爷！”
“管他大的小的，一家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哎哎，你看，又出新闻了，富临音乐被查，涉嫌强迫艺人卖/淫，程家两位公子有重大嫌疑……”
“真恶心，这种人怎么还能活在世上，就该拉去枪毙！”
“哼，杀了他们都是便宜了，就该关他们一辈子，天天千刀万剐赎罪！”
女孩儿们的声音渐渐远去，沈陌尘下车倚在车边，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
程曲凡什么的他都不关心，只想……只想见到他。
一辆车停在了后面的车位上，有人下车，带上了车门。
下一刻，那人走近来，轻轻拥了一下他的肩膀：“哥哥怎么在这儿等，空气多不好！”
他转头，傅星云笑眯眯地站在身旁。
“走了，去买菜！”
傅星云很自然地牵起了他的手腕，带着人往卖场的入口走。
停车场的灯光很暗，傅星云的手心温暖，不知道为什么，沈陌尘没有挣开，心加速跳了两拍。
一直到两人走到扶梯旁，灯光明亮起来，傅星云才松了手。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色休闲装，衬得人修长帅气，右手上戴着个同色的薄棉护腕，却不在腕上，绷在指根关节处。
“这是干嘛？新时尚？耍酷？”他饶有兴趣地去拉他的右手。
傅星云把手往后缩了缩：“别动，动了就不酷了！”
傅星云要吃火锅，可两人进超市以后，他先到了零食区。
傅星云从购物架上拿下来一大包进口糖果，又拿了好几盒巧克力，接着又东张西望地在糖果柜子上找着什么。
“干嘛呢？”沈陌尘有点好笑，“打算回去开糖果超市？”
傅星云眨眨眼：“不是，过几天不是要去福利院吗？我给孩子们带点好吃的。上次答应他们了的。”
“上次……”沈陌尘偏头回想了下，“就是你和孩子们视频那次？那天你……”
那天傅星云看到微博，心急如焚，当下连行李都没收拾，直奔伊斯坦布尔机场。
但到了机场才得知，当天去A市的航班已经飞走了。
傅家在欧洲有产业，也有不少交好的朋友，傅星云因为一直没有参与商业上的运作，虽然也认识不少人，但从未开口找过他们。
情急之下，他拨通了D国一家合作伙伴的电话。
飞车到柏林再乘私人飞机到A市，只用了不到一天的时间，搞得D国的那位富豪，以为是傅诚出了什么事，差点跟到华国来。
眼下他只是风轻云淡地笑了笑：“那天是万圣节，所以带着孩子们玩了一下……”
但是第二天你就回来了……
沈陌尘想问问他回来是不是因为自己的事，可又觉得这么问太矫情，傅星云又不是他的什么人，为什么会为了他专门赶回来？
就这样一个不敢问，一个不想说，两人竟然十分“默契”地把这个问题给避了过去。
“还在找什么？”沈陌尘伸手理理购物车里的东西，菜还没买，已经有半车的糖果了。
傅星云终于把糖果柜全部找了一遍，有点失望地说：“上次哥哥给我的那种糖果，怎么没有？是不是在进口区？”
上次？沈陌尘仔细想了想，不太确定地开口：“是在什么时候？”
“就上回我们去找琳琳，还有打游戏那天，你给我的那种。”
沈陌尘拉了他一把：“别找了，那种糖是巷子口小店铺里买的，超市没有。”
“哦。”傅星云这才停下去进口糖果区的步子，回头眼巴巴地看着沈陌尘。
这一刻，哪儿还有前夜的杀伐果断，依然是那个温温软软的少年。
沈陌尘忍不住伸手去揉他的软发，“这么喜欢？等会儿回家拿给你。”
隔壁的购物通道上，两个女孩正在无声尖叫，低头在群里噼里啪啦地打字：
【啊啊啊啊啊！在超市偶遇尘哥和星星，星星买了好多糖果，尘哥摸头杀，好甜！】
【两人都是素颜，但是看着比电视上还漂亮！】
【他们去生鲜区了，这是要买菜回去做饭吗？天啊天啊……】
【姐妹去要合影啊！这么好的机会！】
【……啊，感觉他俩之间氛围太好，都不敢打断，我拍给你们看！！！】
天生对镜头敏感的沈陌尘，已经察觉到了情况不对。
他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隔壁的货架，靠近傅星云：“糖果下次再买好不好？”
傅星云转过头来眨了眨眼，也不问为什么，直接点头：“好！”
“跟我来！”
两人把推车推到了刚才拿糖果的地方，默默说了声对不起，然后，快步转入另一排货架，在两个女孩反应过来之前，已逃之夭夭。
原路回到地下停车场。
傅星云拉开了卡宴的车门：“坐我的车，你让助理来把车开回去吧。”
两人上了车，都还有些气喘。
“你这明星当的还真是辛苦，买个东西被人围追堵截！”傅星云有些好笑。
沈陌尘也笑：“还是恤童巷那边好，都是老头老太太，见了我还嫌弃。”
“现在怎么办？”傅星云有点为难，“我的晚饭还吃得上么？”
“没事，哥哥带你去别的地方买菜。”
“好！”
傅星云发动车子，偏头看他。
跑动和躲避让沈陌尘的额头出了一层细汗，在停车场昏暗的灯光下，整个皮肤像是罩上了一层轻雾。喘息带着胸前的衣襟上下起伏，喉结微微滚动的样子十分……性感。
傅星云俯过身去，右手撑在副驾的座椅边上，左手拉上车门旁的安全带。
这样的姿势，两人离得极近，沈陌尘在他贴近的一瞬间，陡然吸了一口气，屏住了呼吸。
“上次那个程曲凡，就是这么给哥哥系安全带的。”傅星云的声音轻轻的，这么近的距离里，能看见他眼中满溢着委屈，“我都没有这样给你系过安全带。”
沈陌尘被他困在身下，喉结滚动一下，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半晌两人都没有动静，沈陌尘屏住的那口气吐了出来，缺氧的肺部又急促地将空气吸回去，以致于呼吸声都有些颤抖。
傅星云的身子更贴近了些，脸庞慢慢挨了过来。
该推开他的！沈陌尘想。
可身体却微微地颤动着，一动也动不了。
在近无可近的距离下，沈陌尘闭上了眼睛。
软发擦过他的脸颊，肩上一重，傅星云已经牢牢把他抱住，下颌放在他的肩上，随着说话的动作，一下一下戳着肩上的肌肉，有点发痒。
“我不干，我要把哥哥抱回来！”
沈陌尘猛地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些，他抬起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傅星云的后背，“好，好，让你抱回来，多抱一会儿。”
拥抱的姿势让人觉得安宁而温暖，沈陌尘没有看到，垂眸蹭着他肩窝的傅星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哥哥还没准备好，如果我管不住自己，比昨天的赵德才之流，又能好到哪里去？
怀着这样的不甘，傅星云收紧了手臂，久久不愿离开。
那天后来，他们去了菜场。
很大的菜市场，顶棚是巨大的绿色塑料，照得石台上的青菜都是绿莹莹的，卖肉的地方挂着奇怪的紫色LED灯，照得肉的颜色也怪怪的。
傅星云晕头转向地跟在沈陌尘身后，看他选菜、选肉，和卖菜的商贩聊天，游刃有余。
这一切都是他不曾体验的。
人间烟火，不外如是。
晚上回到云都，沈陌尘拿出火锅，炒料、煮汤，下食材。
火锅里沸汤翻腾，香气飘了满屋，让人食欲大增。
吃饭吃到一半，微信群又开始拼命闪动。
傅星云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今天是勇哥的大挑战，允晨要带他去录音房。”
“那应该挺好玩的，咱们吃完了正好可以看。”沈陌尘又给傅星云夹了一筷子肥牛卷，把剩下的一盘生菜倒了进去。
傅星云把肥牛卷按进调好的麻酱里，抬头去看沈陌尘。
火锅的热气蒸腾，白雾温润了男人的轮廓，唇边微微的笑，搅动着汤勺的手，都兀自成画。
晚饭后，傅星云邀请沈陌尘去他家看直播。
“我先洗个澡吧，”沈陌尘开了窗子，把一屋子的火锅味散出去，“身上都是调料的味道。”
“好！”傅星云走近他，俯身挨着他的颈窝深深吸了一口气，“今天的哥哥是牛油味的。”
他促狭地眨了眨眼：“闻起来就很好吃的样子。”
饶是整天逗弄别人的沈陌尘也禁不住老脸一红。
“那哥哥收拾好了就去我那儿！密码你知道的。”傅星云说着回到了隔壁。
好久没看电视，傅星云又把那个大屏幕投影翻了出来。打开支架的时候，不由得又想起那次，和沈陌尘一起看第一期时的场景。
大写的尴尬！
不过上次是看自己的尴尬，这次是看别人的尴尬，心情当然大不一样。傅星云乐呵呵地把下午在菜场旁买的糕点摆出来，从冰箱里拿出几瓶饮料，想了想，又去酒柜里开了一瓶红酒放好，这才去洗手间洗澡。
脱下右手上的薄棉护腕，傅星云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关节上一片淤青，还有几道不深的口子，青的青红的红，看着有些糟心。
他毫不在意地把手放在水下冲了冲。
昨天打人的时候，他其实并没有考虑什么后果。
伤害哥哥的人，就应该教训！
只是到了最后，眼前又闪过沈陌尘蜷缩在沙发上的样子，他有点心急，想要快点赶回去。
事先已经报了警，如果警察来了还在包房的话，免不了要被带去问话，不如避开。
但是那些证据，可是一样都不少地交到了警局。
心里乱乱地回忆着，浴室里水声哗哗，掩盖了门口的敲门声。
沈陌尘已经收拾好了自己，头发擦得半干，直接穿着自家的拖鞋过来敲门。
敲了好几下都没人应门，他想着，估计是在洗澡。
本打算回去再等一会儿，但傅星云那句“密码你知道”就像根羽毛，轻飘飘地在心里挠了一下。
傅星云从来没告诉过他密码是什么。
沈陌尘的心里突然有点慌。
上次试出傅星云的手机密码时，他们之间还是偶像和粉丝的关系，他以为，傅星云是为了立粉丝的人设，顺带也体现节目效果。
而现在这么私人的时候，这么私人的用途，他隐隐觉得自己不会猜错，又有点希望自己猜错了。
怀着这样忐忑的心情，他按下了心中的那串数字。
大门应声而开。
那一瞬间，沈陌尘有一种想要逃走的冲动。
傅星云的大门密码，依然是他的生日，他，沈陌尘的生日。
房门里，洗手间的门咔哒一声开了，傅星云手里抓着一块毛巾，揉着头发走了出来。
毛巾挡住了他的视线，右手的手指却在雪白毛巾的衬托下，怵目惊心。
刹那间心里的疑虑不翼而飞，担心占据了全部心神。
沈陌尘快步走进房间，顺手带上房门，抓住了傅星云右手的手腕。
“你的手怎么了？”
傅星云吓了一跳，他以为自己很快，可以在沈陌尘过来之前把自己收拾妥当，却忘了回来以后，在客厅了做了多少准备耽误了不少时间。
场面有点尴尬，沈陌尘已经抬起眼来，目光锐利地看着他：“跟人打架了？”
“昂……”傅星云的口气弱弱的，垂着眼睑。
“昨晚……到底怎么回事？”沈陌尘抓着他手腕的手有些用力。
躲是躲不过去了，傅星云先抬了眼，打算把人先哄好了再说。
可刚鼓起的勇气，在沈陌尘的眼神里碰了个粉碎。
他有点心烦，使劲挣了一下，手腕却没能从对方手中扭脱。
他忿忿地道：“是程曲凡那孙子，昨晚给你下了药，赵德才要带你走，被我劫了，给了他们一点教训！”
“赵德才被打和程曲凡被捕都是你做的？”
“是！”想起昨晚的情形傅星云就冒火，梗着脖子回答：“就他们那德性，教训一下都不够，我还要……”
话还没说完，手腕突然被放开了。
沈陌尘大步走向大门，拉开门走了出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尘哥其实心动，还没最后下决心，等明天哈-
第50章 第 50 章
大门自动关上, 发出咔的一声轻响，如顶头一盆冷水，浇熄了傅星云的愤怒。
哥哥走了？
我做错什么了吗？是因为我打了程曲凡？
他怎么会……？就因为以前他们组过乐队？
还是因为, 他们曾经的那些友谊？
真的是友谊吗？
沈陌尘捧着双色郁金香的画面在脑海里翻腾, 挥之不去。
那一刹那, 心里突然痛了起来。
密密麻麻的酸痛从心中一直散布到四肢百骸，痛得连泪花都涌了出来。
我真的做错了吗？他会不会不理我了？
昨天夜里，他的脆弱和期待, 也是因为另一个人吗？
会有一个人，会像我期待的那样, 抱他吻他，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吗？
想到这样的画面，连天地都开始旋转。
傅星云后退两步，小腿碰到了沙发的边缘，踉跄之下，他坐了下来。
这些话，即便是闪过脑海，也让他受不了。
把头深深地埋进手臂，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伤口迸裂。
沈陌尘一进门, 就看见这幅情景。
少年的头发还是湿的，却把头埋在两只手臂中, 右手背上，本就青肿可怖的手指关节, 又淌出了鲜血, 而正主还用手抱着头, 不断用力, 伤口越来越大……
“放手！”他两步走到沙发边坐下，伸手去拉傅星云的手臂。
微凉的手指按在手臂上，滚烫的温度让他心惊。
手臂有微微的抵抗，但很快被他扯到了一边。沈陌尘放下手里的小医药箱，拿出棉签和一瓶碘伏。
傅星云抬起头，愣愣地望向正在忙碌的沈陌尘。
那只颜色恐怖的手正被沈陌尘拉住，一只碘伏棉签擦去了流出来的鲜血，又打着转在伤口处消毒。
“哥哥……你，怎么在这里？”不是去找程曲凡了吗？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沈陌尘看着他收紧手指，伤口又一次迸裂出血，“啧”了一声，把手里的棉签丢进垃圾桶，又拿出一支干净的。
“放松！别抓我抓那么紧！”他把棉签丢进碘伏瓶子里泡着，用空着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傅星云的手指。
手指更加用力了，傅星云死死抓着沈陌尘的左手：“哥哥，我知道错了，你别走！”
“错了？你错哪儿了？”沈陌尘问他。
“我……”
“你根本就没错！”沈陌尘掰了掰他的手指，“那种人渣，换做是我，只会打得更厉害！”
傅星云脑子有点转不过来：“那你为什么要走？”
沈陌尘挣脱不开，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不走，你家有医药箱？”
“啊？”别说医药箱，药都没有一盒。
没想到事情是这么个走向，傅星云愣愣地放松了手臂。
沈陌尘趁机掰开了他的手指。
可下一刻，那只手不顾青肿和疼痛，又缠了上来。
沈陌尘突然明白了。
他叹了口气：“好了，别怕，我不走。”
“真的不走？”
“真的不走！”
他没想到，不过是离开了不到一分钟，竟然让傅星云担心至此。
“好了，乖，手放松，我给你上药。”
那只手终于松了劲，鲜血又渗了一些出来，顺着手背缓缓下滑，被棉签轻轻吸走。
棉签抚上伤口，傅星云缩了一下，可怜兮兮地抬眼：“哥哥，好疼！”
“知道疼才好！”沈陌尘利落地消毒上药，“打人的时候怎么没觉得疼？”
“打人的时候光顾着生气了。”少年嘟囔着。
过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眼里居然闪着得意的光，“我告诉你哦，他伤得比我重多了，被警察带走的时候，整张脸都肿得跟猪头一样，可丑了！”
沈陌尘抬头无语。
“他被我打丑了，哥哥你不要和他交往……”
“他真的不是好人，也许小时候好，可现在不好了……”
“今天的新闻都说了，他家的音乐公司有很大的问题，你不要跟他们签约。”
“哥哥，你说……是不是……”
得不到回应，他的声音越说越小，到最后，傅星云眼巴巴地看着沈陌尘，不敢再开口。
“你真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沈陌尘把棉签丢了，伸手摸上他的头发，“我没有想要和他交往，我知道他不是好人，也没有想要跟他签约。”
他放下棉签，看着傅星云手背上还未干透的药水，轻轻对着手背吹了吹：“这种人，不值得让你受伤。”
微凉的空气吹在手背上，把伤口上火辣辣的痛都压了下去，但是，心中的小火苗在这一阵风下，又摇摇晃晃地烧了起来。
“嗯嗯！”他点头，“我知道，哥哥眼光可高了，怎么可能看得上那个人渣！”
沈陌尘收拾着药箱，顺口问他：“那你说，我应该看上谁？”
鬼使神差地，傅星云脱口而出：“看上我好不好？”
话一开口他就后悔了。会不会太直接？
心开始狂跳起来，大脑都有点眩晕。
看见沈陌尘惊讶地抬起头来，他赶紧掩饰：“哈哈，开玩笑的！那个……直播要开始了，我赶紧调出来。”
沈陌尘收拾好小药箱，看向傅星云。
少年的头发还半湿，因为刚才的动作，后脑的软发向四面八方翘着，他兴致勃勃地看着屏幕，不同的色彩在眼中变幻。
沈陌尘垂下眼，把药箱放到一旁。
其实，这段时间，他也在纠结。
少年的情意，只要不是眼瞎，谁都看得出来。
更别提身边的那些人，每次见到他的时候，都会提上一嘴。
他并不排斥同性，也喜欢眼前这个少年。
只是，他自己，从来没有考虑过寻找伴侣。
所有人都知道沈陌尘出身福利院，但没有人知道，这背后，有摆脱不掉的梦魇。
沉痛的往事压在心头上，茫然不可预料的未来，他只想过自己一个人承担。
但是这个少年，却带着赤子般的热情，一次次叩响他的心门。
心疼于他的遭遇，也在一次次给对方安慰的过程中，让自己的心慢慢沦陷。
那件事已经过了那么久，他心怀侥幸地想，也许，这一生真的可以和正常人一样过，从此获得世俗意义上的幸福。
他很想试一试。
继程慧带郑琦体验水下世界之后，今天的生活大挑战是张允晨带着聂勇军挑战录音房。
张允晨是人气歌手，近两年发售了好几张专辑，张张大卖。
他家的经济公司晨星娱乐把他当成了宝，专门为他打造了一间录音室。
今天他带聂勇军来的，就是这一间。
张允晨年级小，网上妈粉居多，直播画面一出来，就有很多弹幕出来：
【晨晨今天有没有好好吃饭？】
【前段日子演唱会辛苦了，来给妈妈看看瘦了没有？】
主持人安哲重新上线，和两人一起进了录音室。
张允晨的调音师是位个子小小的萌妹子，已经站到了工作岗位上，见他俩进来，连忙笑着问好。
安哲先给大家做了介绍。
【哇，第一次见到晨晨的工作室，妹子好萌！】
【不知道为什么，这妹子的风格感觉和晨晨很搭！】
【据说是年薪百万的调音师哦，没想到是这个画风。】
等到要进录音间了，安哲却留在了外间和萌妹子聊天，让他俩和摄影师进去。
聂勇军很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跟着张允晨往里走。
在跨入录音间的一瞬间，弹幕的画风突变。
【哈哈哈，不愧是我晨，这满屋子的毛绒绒是什么鬼？】
【你不知道吗，晨晨说过，他最喜欢毛绒玩具了，小时候的梦想就是在毛绒玩具堆里睡觉。】
【晨晨和毛绒玩具好搭，都是暖暖的样子。】
【可是，勇哥这一进来……】
【哎呀我不行了，好违和的感觉！】
聂勇军一直都是个硬汉形象，如今进了这满是毛绒玩具的房间，手脚都感觉没有地方放。
他算是知道，安哲为什么不进来了。
录音开始，两人挑的是一首男声合唱，张允晨唱了前面半段，到聂勇军时，不出意料地，卡壳了。
其实聂勇军的嗓子不算差，只是没什么技巧，张允晨珠玉在前，自然会觉得紧张。
试了几次都没什么改善，张允晨从一边的玩具堆里抱过来一只巨大的金色的狮子：“勇哥，这个给你！”
聂勇军有些为难地看着他。
“我以前也会紧张，但是抱一抱这些玩具，就会放松很多。”
【哈哈哈，欢迎收看晨晨的幼儿园分享日常！】
【今天是带小朋友回家玩的晨晨。】
【毛绒玩具的确很解压，虽然看起来和勇哥不太搭，不过人生大挑战嘛，勇哥还是应该挑战一下，哈哈！】
沈陌尘看到这里也不禁失笑：“允晨就是这样，喜欢什么就一定要和人分享。”
屏幕上，张允晨还在说：“你试试，你试试，抱一抱会觉得很安宁……”
背后伸过来一只手，紧紧搂住沈陌尘的腰，少年的下颌压在他肩上。
“怎么了？”沈陌尘微微侧头。
傅星云在耳边低语：“他说的，抱一抱会觉得很安宁。”
“你把我当绒毛玩具呀？”
“不是，”傅星云又轻轻蹭了蹭，软发扫过沈陌尘的鬓角，“这是我的宝贝，谁也不给！”
反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沈陌尘无奈地笑：“少贫，看节目。”
嘴里答应着，傅星云却没有松手，依旧是个从后面把沈陌尘圈起来的姿势，下巴枕在他肩上，轻轻浅浅的呼吸交错。
再过十分钟，傅星云的呼吸缓慢绵长起来，沈陌尘费力地侧头去看，抱着他的人已经闭上了眼睛。
少年的手臂横在胸前，青紫的手背依然可怖，沈陌尘低下头，小心翼翼的托起那只手，手指轻轻抚上青紫处。
淤青的地方肿得老高，也不知道他用了多大力，这又是何必？
从小到大，吃过多少苦，受过多少伤，都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忍受，在伤痛后，暗自舔舐伤口。
如今，却有人为了他而受伤。
不知是不是触到了痛的地方，傅星云的手指一颤，而下一秒，那只手便不顾伤痛，抓住了沈陌尘的手指。
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呢喃：“哥哥……别走……”
*
据说那天直播结束的时候，聂勇军的歌居然唱得有模有样，不知道是不是那位百万调音师的功劳，而晨晨小可爱则送了一大堆绒毛玩具给了他勇哥，差点车子都塞不下。
不过这些，沈陌尘都不知道，他正躺在床上发呆。
傅星云的手臂紧紧缠在他腰上，把他从后面抱在怀里。
少年的手劲不小，抱着人的时候，身体紧紧相贴，沈陌尘只觉得背后一片火热，12月的天气里，竟捂出了一身薄汗。
事情是怎么进展到这一步的？
只记得昨天晚上，傅星云在沙发上睡着了。怕他刚睡就被吵醒了不舒服，沈陌尘坐着坚持了半个小时才把人轻轻唤醒。
“哥哥，今晚陪我睡好不好？”傅星云嘴里嘟哝着，手臂还抱着他不放。
“多大人了，还要陪/睡？”
“手疼……”
这是什么理由？
可看到他青紫的手，沈陌尘又心软了：“就陪你一下下，等你睡着了，我就回去。”
“好。”
可没想到的是，一到床上，傅星云就熟练地一把抱住他，把人搂在自己怀里，还喃喃说了一句“哥哥晚安”，就迷迷糊糊又睡了过去。
本想等他过一会儿放松了就离开，但那个怀抱实在温暖，熏得人眼皮沉重，没过多久，沈陌尘也进入了梦乡。
等他醒来，天都亮了。
身体太温暖，睡得全身都是软的。他微微挣动了一下，刚刚挪动了一点点，傅星云的手臂就重新缠了上来，还轻轻把他翻了个面，把人按进自己怀里。
感觉有只手在自己的后背上轻轻地拍，沈陌尘失笑，你在这儿哄小孩呢！
他伸手推了推少年的肩，“松手，我要起床了！”
“不要！”傅星云根本没醒，却收紧手臂。
今天有个广告要拍，张勤勤和造型师估计很快就会来，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在隔壁……
沈陌尘手上多用了些力，身体也试图向外退出来。
傅星云睡得迷迷糊糊，感觉怀里的人要跑，想也不想，直接一个翻身压了上去。
猛然被压住，沈陌尘一僵。
少年的身体精壮，肌肉结实有力，这么一压上来，他动弹不得。
耳边是沉沉的呼吸声，热气直往耳孔里钻，偏偏傅星云大概是被他的鬓发扎着了，蹭了蹭后偏过脸，嘴唇正好含上他的耳珠。
像是一堆火药突然被点燃，沈陌尘的脸腾地烧了起来。
酥麻的感觉从耳畔直奔心脏，又在心脏狂跳之际，朝着小/腹的方向涌去。
感觉到身体的变化，沈陌尘更是羞得无地自容。他努力躬起一条腿，打算把人掀下来。
刚一动，大腿/根处突然被硌了一下。
他惊慌地偏头，对上了傅星云迷茫睁大的双眼。
这……
沈陌尘脸颊通红，连眼尾都带上了一抹绯色。
不知是哪个CP粉的小作文突然蹦进了傅星云的脑海：
“看着他眼尾的那一抹春色，傅星云只觉得喉咙发紧，身体里的欲望奔腾着叫嚣着，要求他不顾一切地宣泄出去。他喉结上下滚动半晌，哑声叫着：‘哥哥……’”
停！停停停停停！
傅星云倒吸了一口气，身体的尴尬已经隐藏不住。
他一个翻身从床上滚了下来，把被子带得铺了一地。
“对……对不起我睡懵了！”
没等沈陌尘回答，他已经一头冲进了洗手间。
沈陌尘愣在床上，强行压抑着自己剧烈的心跳。
虽然尴尬，但心里却隐隐有些开心，他低头笑了笑。
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阿尘，没有打扰你休息吧？”梅姨的声音从手机中传来。
“没事的梅姨，我已经起来了。”沈陌尘有点奇怪，通常福利院有什么事，都是柱子和他联系，梅姨知道他拍戏跑通告作息不定，很少打电话来。
“阿尘，是这样，你不要紧张。”梅姨的话音透着疲惫和微微的颤抖，沈陌尘只觉得心下一沉。
“出什么事了？”
“也没什么大事，就是王大爷刚才来告诉我，他昨天去访友回来晚了，大半夜的在咱们福利院前门看到一个人，鬼鬼祟祟地，像是想要翻墙进来，被他咳嗽一声吓跑了。”
笑意消失，沈陌尘拿着手机的手颤了一下：“是不是……小偷？”
“唉，”梅姨叹了口气，“我也希望只是普通的小偷，但是王大爷说，那人逃走时回头看了他一眼，面相上……很像是他。”
“我知道了……”沈陌尘的声音很低，“您别怕，我今天下午就回去。”
“好，你回来再找王大爷好好问问。”
梅姨挂了电话。
沈陌尘看了眼闭得紧紧的浴室门，苦笑着仰起头，红了眼角。
命运果然无情！
逃避了那么久，压抑了那么久，就在他好不容易想要探出一只脚想要试一试的时候，就得到了这样的警告。
果然还是不行吗？
他默默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
傅星云的挑战是在一个星期后，节目组事先去踩了点，拍了些环境素材回来做预告。
为了突出挑战的难度，预告短片把“差异”作为这期的主题。
应峰先安排了几个傅星云酒会上的镜头。
富丽堂皇的大厅、豪华璀璨的水晶吊灯，酒会里云鬓衣香，矜贵的少年身着礼服，端着昂贵的红酒和人微笑交谈；
下一刻，画面闪向破旧的福利院，铁门斑驳吱呀作响，阿姨抱着一个孩子正在喂饭，汤水洒了满桌满地……
素材有些过于简单，招来了网友的不满：
【应导你确定你在拍人生大挑战而不是变形记？】
【我觉得条件艰苦应该不是什么问题，星星不过是过去玩一天，这挑战的意义何在？】
【都什么时候了卖惨有用吗？节目组是故意找人来演吧！】
网上的声音五花八门，很快就延伸到了沈陌尘身上。
【话说沈陌尘是孤儿院出身，应该就是这家吧！】
【这么多年，也没怎么看他回馈福利院，这会儿倒是想起来了！】
【是不是想要消费粉丝啊！】
【楼上的别乱说，尘哥一直都在资助福利院的。每次粉丝说要捐钱都被他拒绝了，说自己会给钱，不让粉丝操心。】
【其实我也不明白，其实按照尘哥的号召力，给福利院搞个募捐什么的不是很轻松？但他一直都压着不说，大家想帮也帮不上忙啊！】
虽然网上的评论乱哄哄的，却丝毫没有影响到傅星云的心情。
沈陌尘这几天很忙，几乎都没怎么回家，他有点压抑不住想要见到他的心了。
到了拍摄的日子，风行派了保姆车来接，傅星云和安哲、摄影师一起前往青莲市。
路程有快两个小时，安哲就在路上做了个简单的采访。
安哲：“星星以前去过小红花福利院吗？”
“去过一次，”想起那次的经历，傅星云禁不住微笑，“就是大挑战第一期结束的那天，哥哥喝得有点多，我就和司机一起送他回来。”
飘摇的路灯，沈陌尘认真看人的醉眼，还以为已经淡忘的一幕幕又重回记忆，傅星云笑得温柔。
“咳，”安哲轻咳一声，“那晚有什么好玩的事情吗？说实话我还没见过陌尘喝多的样子。”
“那天晚上啊！”傅星云继续微笑，“哥哥回到福利院以后，非要和人比赛。”
“比赛？不会是唱歌什么的吧？”
傅星云对安哲勾了勾手指，等他附耳过来，轻轻地告诉了他。
“不会吧！”安哲瞪大了眼睛，“这这这……真是难以想象。”
直播间里，网友们着急了。
【星星你变了，你怎么也学会瞒着妈妈了？】
【好想知道星星说了什么！】
【那个唇语八级的大佬呢？发挥你才能的时间到了！】
画面里安哲却突然恍然大悟，指了指保姆车后面堆着的好几个大箱子，“所以你今天带了这么多过来，是打算挑战一下陌尘吗？”
傅星云忍着笑：“我怎么可能挑战他？不过等会也许能上手试一试吧。”
【跪求摄影师联系方式，给我们个提示球球了！】
【应导你在看吗？快让摄影师给个镜头啊！】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接受到了网友的请求，镜头慢慢朝车厢后排摇去，网友们弹幕都忘了发，全都紧张地盯着屏幕。
小婴儿笑呵呵的图像出现在屏幕中间。
【卧槽，这个娃娃看起来怎么这么熟悉！】
【这是那个，那个……】
【刚刚给娃换上的我决定保持微笑。】
【那么比赛是……】
弹幕停了两秒。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难以想象，我男神那双漫画手拿起纸尿裤的情景！】
【相信哥哥，换起纸尿裤来也是最棒的！】
【请原谅，我实在是笑得停不下来。】
等保姆车到了恤童巷巷口，饭圈里已经有触手太太画出了沈陌尘给宝宝换尿裤的人设稿，被大家竞相转发。
虽说是提前做了准备，但沈陌尘并没有对恤童巷的环境做任何整理，就以最原始的风貌面对节目组。
傅星云绕过一处杂物，又想起了上次沈陌尘直接从上面跳过去的情形。
安哲拿着资料卡，在给大家做介绍：
“恤童巷这个名字源自解放前，这里曾有一座天主教的福音堂。原来这里一直都有福利院啊！”
“战争时期福音堂被炸毁，建国后重建福利院，就是现在小红花福利院的前身了。上一任院长……姓杨，”他顿了一下，“现在的院长是一位女士，人称梅姨。目前，院内共有接近100名儿童。”
【哇，有这么多孩子啊！光这个数量我就觉得是挑战了，不知道尘哥会给星星安排怎样挑战呢？】
【诶，星星去哪里了？】
摄影师转动着镜头，找到了傅星云。
他正从一家杂货店里走出来，手里拿着一包奶糖。
“这是买给孩子们的礼物吗？”安哲过去看了一眼。
“不是，”傅星云摸了摸包装袋，“给孩子们的我放箱子里了，这是我自己的。”
“有什么典故吗？给我一颗尝尝。”
出乎他意料的，傅星云把糖袋子往身后一藏，“你自己买吧，好便宜的！”
弹幕哗地一下笑开了：
【继晨晨小朋友之后，星星也开启了幼儿园模式。】
【这是我的糖，不给你吃！】
【盲猜这糖有故事，学习委员出来解释一下。】
很快有弹幕发了上来：
【找到了找到了！星星和哥哥打游戏那次，哥哥赔罪的糖！】
【天啊，星星是专门找的这种糖吗？突然感觉好甜！】
弹幕上热闹，安哲却没有再纠缠糖的事。
摄影师这会儿正在拍摄周边的环境，安哲拿着手卡和手机，有点发呆。
“怎么了？”傅星云关了麦，凑过去小声问。
安哲看了眼摄影师，确认两人现在都不在镜头里，这才把手卡拿给傅星云看。
【……上一任院长杨XX，于十年前失踪。】
而他的手机上，显示出一条十年前的新闻：
【小红花福利院院长杨某莱，疑席卷福利院财产潜逃，下落不明！】
作者有话要说：
呃，表打我，尘哥和福利院的纠葛是一定要解决的，虽然会有一点点波折，但哥哥已经心动，我会让星星加油加油再加油的-
另外，因为放假了，大家晚上的娱乐活动应该不少，假期都提前到晚7点更新，大家吃完晚饭看看书，就可以玩别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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