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宴回到家的时候夜色已深,他解开制服衣扣,感觉很不好。
硬挺衣料里柔软的内衬浸得半湿,贴在肌肤上的感觉怪异,他应该先去洗个澡,但疲乏的感觉太强烈。
赤脚蜷在沙发里休息了许久,沈宴才支起疲倦的身躯,在桌上摸索药剂。
掰开坚硬的塑胶壳,圆滚滚的胶囊滚进掌心,家务机器人递上温水,沈宴捏着手上的药丸皱起了眉头。
叮的一声———光脑发出有新消息的提醒。
沈宴将药和水杯放在桌上,抬手叫出光脑,语气微倦。
“什么事情?”
光脑犹豫了一下:“主人,是席归渊发来的消息。”
听见席上将这三个字,沈宴沉默了片刻:“他有什么事?”
光芒微微一动,席归渊发来的消息投射在虚拟屏上,只有简单的四个字。
记得吃药。
沈宴看着那四个字,再看向放在桌上的水杯和药丸,皱起的眉间有一丝恼怒:“多管闲事。”
想到宴厅前他避开别人的那句好好休息,席归渊这种若有若无的关心姿态让沈宴有些不适应。
他连吃药都会忘记吗?
“主人,回复多管闲事吗。”
“不回。”
将药丸咬在雪白的贝齿间,沈宴趁着这个空隙端起水,微微抬起下颌让药丸落进口腔,嚼碎后用水将药粉全部咽了下去。
他不擅长吃药,只能咬碎了吞下去。
苦味还残留在嘴里,家务机器人送了一瓷碟子蓝莓上来,沈宴接过来冷着脸一粒一粒吃着,吃了半碟才停下。
药物驱散了一部分骨节酸软的感觉,步入成熟期的不适感在身体里一点点积累,这种感觉会分散掉了一部分自制力,让沈宴此刻有些情绪化。
又是叮的一声响起。
沈宴在蓝莓的抚慰下终于展开了眉头:“他又要说什么。”
“主人,是教会发来的名单。”
“嗯……打开。”
光脑将名单投上虚拟屏,沈宴抬眼看过去,上面拟着他这一批受洗名单,他的名字紧挨着席归渊的名字,下方是他俩各自的亲近从属,这批名单一共二十四个人,后天要一起受洗。
定好的日期很快来临。
沈宴早晨走出家门,看着面前的黑色悬浮车挑了挑眉头。
“我的车呢?”他问光脑。
“主人,今天是小银送检的日子,它暂时不能为您工作。”
黑色的悬浮车在阳光下散发着黑曜石般的内敛光芒,漂亮的线条切割和最新军舰设计理念不谋而合,以及站在车旁的席归渊,他神色敛着情绪,像尊毫无破绽的雕像一样,手指一下下搭在机械表上,看起来已经等了一会了。
“所以为什么是席归渊来接我。”沈宴淡淡问,但光脑已经感受到了一丝杀气。
“他是您的匹配对象,有义务为您服务,我按规定通知他来的……”
听着光脑越来越弱的语气,算了,沈宴朝着席归渊走去,绷紧的面孔让微微侧目的眼眸显出一一丝冷淡。
“麻烦上将了。”
席归渊眼眸微动看向他,目光落在他脸上,从微微泛红的眼角看到紧抿的唇角,平日里漆黑的睫羽都透出一分柔软而潮湿的感觉,氤氲着一点水汽。
他在快速的进入成熟期。
“上车吧。”
收回眼神,席归渊指向向两边打开的车门,半掩在领口下的喉结滚动,在沈宴看不见的地方抬手松了松领口,咽下信息素勾出的燥.热。
悬浮车由光脑控制,内部的配置很符合席归渊的喜好,沈宴喜欢坐垫软度适中的,而席归渊用的都偏硬。
沈宴目光微垂,看见座位旁的置物的凹陷里露出一个蓝紫色的瓶盖。
是帝星一个牌子的瓶装蓝莓汁。
在席归渊坐进悬浮车前,沈宴收回了那一点细碎的目光:“等一会。”
席归渊带着疑问看向他,下一刻答案便在车外响了起来。
“指挥长!我来了。”
一个瘦高的青年快步赶上来,目光落在面前陌生的悬浮车上有些迷茫,他隶属于沈宴麾下,是沈宴学弟,加上两人又住得还算近,参加共同的活动的时候他都会心照不宣的前来蹭车,顺带也能和指挥长多说上一句话。
指挥长又换新的车了?他迟疑了一下没有去敲车窗。
下一刻,面前的车窗缓缓下降,露出一张熟悉的脸,淡淡唤他名字:“白秉,上车吧。”
白秉笑着点头,随着车窗彻底的降下,笑容僵在了脸上。
他看见了什么……
席归渊那个冷血阎王也在车上,所以他是真的在追指挥长?这个认知让白秉笑容越来越僵硬,他是不是太电灯泡了。
鸵鸟似的上了车,白秉坐在后排全程没敢吭声,觉得自己是见证历史了。
一直到了教堂外,三人下了车,席归渊去清点他手下的部属,白秉才小声的问:“指挥长,他是在追你吗。”
沈宴被问得楞了一下:“不是。”
“那就好……”
白秉从军校出来就跟在他身边的,沈宴对白秉有些对弟弟的姿态,便淡淡的问:“怎么,你不喜欢他?”
“我哪有资格不喜欢上将啊,我就是觉得……希望指挥长你能找个性格温柔的。”沈宴的性格他简直不要太了解,想到五皇子和席上将,他都没办法想象他们婚后要怎么过日子。
“反正我就瞎想想,指挥长你也随便听听。”
沈宴拍了拍他肩膀:“知道了,少想无用的。”
“嗯……”
两人各自的从属聚集成两拨人,互相谁也不挨着谁,尤其是沈宴的从属,看见席归渊的从属就没有露过一个好脸色。
他们都听说了白若先的宴会上席归渊的手下公然挑衅他们指挥长,虽然被他们指挥长轻松制服了,但不代表这事就过去了。
昨天惹事的那三人不敢吭声,也不敢看自家上将,默默站在队伍尾巴上接受着同级时不时传来的谴责眼神。
汇合后教堂神职人员从两侧门中走出来,领着他们向内走去。
教堂和神学院毗邻,清晨的圣钟从远处的神学院传来,惊起喷泉池旁一片白鸽。
教堂修建得极大,白色的建筑装饰着明亮神秘的金属,雕刻的神秘文字嵌在墙角。
神职人员穿着白色衣袍,衣袖相较普通衣物宽大了两到三倍,是神学院才会有的衣服形制。
进入内殿,两旁有许多固定座位,平时用来宣讲听课,前方则是足以容纳百人的一片宽阔空地,大祭司站在象征着神的星辰光芒太阳金属壁画下,光从镂空壁画后照进来,他逆光而站犹如神明。
虽然从未见过,但沈宴一眼便知道,这位站在光中的大祭司应该就是西里亚。
西里亚眸光温柔落在进来的一行人身上,一眼便看见了沈宴,他走在左侧前方,同神学院给他看的资料一模一样,唯独不同的是资料上的他清冷如冰,浑身上下都散发着难以靠近的意味,此刻却显出了一些难以言喻的脆弱意味。
他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充满让人信赖的温柔:“我是今日为诸位受洗的大祭司,西里亚,诸归来之人,洗去星际尘埃,无畏者光芒永存。”
他手中翻开漆金教义,穿着纤尘不染的白袍是最高形制,繁复而古典的做工包裹着宽肩,华丽的衣衫却比不上他金色的发和温柔的灰色的眼睛。
众人在他的声音中垂眼半蹲下。
教堂的权利是近几年突然扩张的,但即使在民众中取得了足够多的信赖和仰望,归来受洗也慢慢成了固定流程,归来之人依然不向神下跪。
一旁的神职人员奉上一盏清水,西里亚一手接过那盏水,另一手用大拇指食指中指并拢,中指在水面轻轻一点,站着水的指腹落在受洗人的眉心。
“神明护佑。”
直到那指腹落在沈宴眉心,一点细细的水痕凝聚如珠,他的清冷让他和其他军.人有着完全不同的气质,西里亚垂眸注视着沈宴,看着那滴小水珠向下滑了一分,低垂的眼尾微微泛红,睫羽掩住眸底神色轻轻颤抖着。
这个封闭的空间里,有两位s级alpha,而其中一位用温热的指腹点过他的脆弱的眉心,留下的水痕湿漉漉的缓慢下淌,陌生的信息素虽然没有侵略性,却就在身前。
细微的一点痒意随着水珠渗进肌理,沈宴感觉不太好。
下一刻,受洗结束,众人起身有序离去,沈宴膝盖抵住地面,感觉身体有些软,他能站得起来,但不想摇摇晃晃那么狼狈。
席归渊察觉到他的异常,从人群中向他走来。
西里亚缓声问:“沈指挥长是否还有话祷告。”
沈宴轻嗯了一声。
西里亚看向席归渊:“若是要祷告,请上将先在外面等候吧。”
席归渊目光落在沈宴身上,看他克制而紧绷的侧脸,漆黑的碎发垂落在额前更显肌肤苍白:“沈宴,怎么了。”
沈宴闭眼:“没怎么。”
席归渊默然一瞬,转身:“我在外面等你。”
脚步声消失在教堂内,沈宴感觉到西里亚气息的靠近,警惕的睁开双眼,一方柔软的丝帕贴上他眉心,拭去了水痕。
“成熟期很不舒服吗。”西里亚关切的问。
沈宴睫羽颤抖了一下,没想到他一眼就发现了他的问题。
西里亚转身放下方巾,再次来到沈宴面前时重新捧了一盏水:“喝点水吧。”
沈宴目光警惕:“什么水。”
“山泉水,希望能消解你的不适。”
接过白瓷花盏捧在白皙的指间,沈宴垂首喝了一些,液体滋润过干涸的咽喉,舌尖尝到一丝山泉淡淡的余甘,不知道是因为这盏水还是西里亚善意的话语,他感觉好了一些。
“谢谢。”
“去后面透透气吧,这里空气流动不好对你大概也有影响。”
沈宴每次都是受洗后直接离开,从来不知道教堂的后面是什么地方,见他没有恶意便点了点头。
“起得来吗?”西里亚朝他伸出手,询问的将手掌在他面前摊开,没有触碰到他一丝衣料。
“不用。”沈宴直起了身,站立稳当,跟随他的脚步向后走去。
西里亚带着他转过门廊,娓娓介绍:“教堂后面是散步的地方,比较空旷。”西里亚侧眸浅笑,一双带笑的眼眸似乎能包容世间万物:“说起来这是我们第一次正式见面,待会送指挥长一个小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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