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皇后,朕可以 > 180-200
    181、十年之约

    没过几天, 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

    京兆尹大人,当今皇帝的亲表妹,因为连日下班后借酒消愁, 陛下觉得她不思为国效力, 疏懒怠政,同时有辱朝廷官员形象, 对她极是不满, 把她贬去一个边陲小县城当县令去了。

    独孤瑾于的夫人项氏,皇帝的舅妈进宫去求情都没用。她求皇帝不要把她女儿弄那么远,哪怕在京城做个没有品的小吏也好,奈何皇帝铁石心肠,不为所动,最后只得含泪送这个最小也是最不让她省心的女儿赴任。

    “舅母, 表妹还小, 出去历练两年, 才好勘当大任。”

    “舅母,过两年, 等表妹做出一些政绩, 我就调她回来。”

    “舅母, 自古名臣良将,也有不少是贬了升,升了贬的。”

    “舅母, 舅舅年事已高,我是有心日后要重用表妹。”

    “舅母, 那里虽是边陲, 也是经商通道, 条件不会很苦的。”

    宣景炽好说歹说才送走舅妈, 只觉得头都大了。

    身后珠帘轻响,宣景炽仿佛知道来人是谁,头也不回道,“皇后,都是你出的好主意,下次舅母再找来,你出面跟她讲。”

    萧月璃笑道,“陛下,如果臣妾没有记错,是你要臣妾把你表妹的终身大事放在心里。”

    她走过去,笑吟吟地望着一脸苦恼的宣景炽,道,“本就因你而起,你不出面谁出面?”

    宣景炽:“……”

    “好吧,我出面,我出面,”宣景炽捧起几上的一盏茶,喝了一口,“你觉得,云挽萦真的会去?”

    “陛下想试探云挽萦对你表妹是否有意,是否真心,这是最好的办法。”萧月璃一边研磨,一边将笔尖蘸满墨汁,“所谓患难见真情。在别人眼里,你表妹这次是糟了大难,从京畿府尹,一下子贬为小城县令,彻底失宠。倘若云挽萦不是爱慕虚荣之辈,又对你表妹真的有心,一定会去寻她的。”

    宣景炽点点头,忽道,“要是她不去寻我表妹怎么办?”

    “那你表妹也没什么值得伤心的。”

    宣景炽又点点头,忽然想起什么,“云挽萦是宫里教坊的舞姬,她出不了宫的。”

    “陛下放心,前几日,臣妾已经格外恩典了几名舞姬出宫,赏赐了财物准她们回乡,其中就有云挽萦。”

    “还是皇后想的周到,”宣景炽哈哈一笑,又道,“我表妹赴任的小城离京千里之遥,云挽萦孤身一人,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萧月璃看了她一眼,“如今天下太平,纵然她是孤身女子,年轻美貌,只要走官道,也不会遇到不测。”

    宣景炽点头,这一下,心悦诚服。

    “过来!”萧月璃忽然抬起头看她。

    宣景炽正在悠哉地喝茶吃果子,不由道:“怎么?”

    “练字!”

    宣景炽一听,脸色陡变,立刻起身准备开溜,讪讪道:“皇后,我突然想起来了,仙蕙说有一本重要的奏折要朕批阅。”

    萧月璃不为所动,“臣妾刚刚打发人去诏书令大人那里问了,奏折都已经处理妥当。”

    “啊,这,”宣景炽人已经摸到门边儿,“我今天突然在剑术上有了心得,想出了几招新招式,这就去试试,等我练好了给皇后看。”

    “臣妾记得陛下这话三天前就对臣妾说,到如今也没演练给臣妾看。”

    “这,哦,我去趟国器司,杨玉宁说她有个地方想不通,我去瞧瞧。”

    “忘了告诉陛下,杨玉宁大人陪她哥哥一起去卫瑛家乡查访亲族了。”

    萧月璃看着她微笑,把笔搁好,亲自铺开一张纸,“陛下,请吧。”

    宣景炽只好认命般地走到书案前,一脸不情愿提起笔来,萧月璃拿着一把戒尺站在她身旁。

    刚落笔,就听的爬的一声,戒尺打在她手臂上。

    “你没吃饭吗?中锋行笔,力在字中,下笔有力,肌肤之丽。”

    “呜呜呜,皇后,我可不可以不练?”

    “不行!”

    “就算是要题字,不是有你吗?”

    “臣妾也不能时时刻刻在陛下身边。”

    “可是练字好枯燥,我不想练,呜呜呜……”

    “练完了才能用膳。”

    “呜呜呜……可不可以少练点?”

    “不成!这本张迁碑今天必须临完!”

    “呜呜呜呜呜……”

    又过了几天,冷秋词奉旨从甘泉虎贲军营回来了。

    这次回来的目的,就是赴十年之约。

    宣景炽散了朝特地去了趟将军府,去跟她约定比武时间,顺便参观了一圈将军府。

    整体感觉就是,简约,太简约了!

    除了床桌椅,其余的什么都没有,就更别提装饰府宅的字画古玩假山盆栽了。

    随行姚仙蕙不由道:“冷将军,府上未免太清贫了点。”

    她这个御史台大夫夫人都看不过去了。

    这位冷将军不但不需要反腐,看样子,还需要接济。

    “末将不喜欢那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放着接灰,还挡路碍事。”

    “什么都没有最安全!空空荡荡最有利!”

    “要是有人闯进来,我躺在床上举起火弩一下就能射死他!”

    姚仙蕙:“……”

    宣景炽:“……”

    她暗戳戳地想,冷秋词先是培养杀手,后来又是训练虎贲军,多半她这是职业病。

    两人最后约定,明天巳时初在东鹳楼一决高下。

    宣景炽出了门,见冷秋词也跟着出来,忙道:“将军留步,不必远送。”

    冷秋词看着她,有些奇怪,心道,我又不是送她,只不过恰好跟她同路。她道:“末将要去隔壁婉儿家里吃饭,你也看到了,我府上什么都没有。”

    宣景炽:“……”

    姚仙蕙:“……”

    第二天,宣景炽换了一身红色劲装,长发束起,干净利落,显得英姿飒爽,她抄起宝剑,前往东鹳楼赴约。

    大臣们听说皇帝要跟冷秋词比剑,纷纷围过去看热闹。

    萧月璃也到了,虽知宣景炽现在武功高强,剑法精妙绝伦,已是大不同往昔,心中仍是不免担心。

    孟婉,宣景凝,姚仙蕙悉数到场。

    孟婉的心情恐怕是所有人里最复杂的,她既怕冷秋词伤到陛下,又怕陛下伤了冷秋词。

    大臣们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听说,这是十年前就定下的生死之约。”

    “当年冷将军还是名刺客,潜伏在宫中行刺陛下。”

    “真的?!!”

    “行刺失败后,被皇后捉拿,打入大牢。”

    “冷将军也是真厉害,不愧是武曲星,戴着镣铐大杀四方,把禁军打得落花流水,最后还还把刀架在陛下脖子上。非常时刻,被天子之威折服,与陛下定下十年后生死一战。”

    “原来还有这么一出!”

    “那这次谁赢啊?”

    “那还用说,肯定是陛下,有谁敢跟皇帝真刀真枪地比试?”

    “别人或许如此,冷将军可就说不定了,杀起人来眼睫毛都不抖一抖。”

    “听说皇帝还是公主时,杀了冷将军的父母和姐姐。”

    “真的吗?!那陛下怎么还敢重用仇人?!”

    “可是陛下去焉州镇灾时,救了她的命!”

    “哎,这就是她们俩的爱恨情仇!”

    “当真是剪不断理还乱!”

    “嘘嘘,小点声,孟宰辅和皇后看着呐!”

    东鹳楼上,一身白衣的冷秋词缓缓拔出长剑,她眼底闪着冰冷的杀气。

    “陛下,请出招吧。我知道你今时不同往日,在北境大战时,我就看出你剑术精绝。这一战,我必将拼尽全力,才对得起我死去的父母姐姐,陛下也不必留情。”

    宣景炽看着她,目光平静,如幽深的潭水没有泛起一丝涟漪。

    她手腕轻轻一抖,铮的一声虎啸龙吟,长剑出鞘。

    两人衣袂翩翩,红衣似火,白衣胜雪,两道身影迅疾如电,来回交错,阵阵兵器相交之声不绝于耳,火花四溅。

    一旁观战的众人纷纷屏住呼吸,目不转睛地看着楼上激战中的两人。

    众人这时才真正意识到,风华绝代甚至还有点弱柳扶风之态的陛下竟然是位武功高手,和虎贲将军打了这么久都不露败迹。

    孟婉袖子里的握着紧紧的,一颗心砰砰直跳

    她阻拦不了,也无法开口要冷秋词不要找陛下报仇,可是她绝对不能接受陛下死在冷秋词剑下。

    早在她嫁给冷秋词时,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一个是她最深爱的人,一个是她最敬重的人。

    冷秋词说过,她不会杀了陛下的,那么陛下呢,陛下会不会杀了词儿?

    萧月璃看着一红一白两道身影缠斗在一起。

    她不懂武功,也不懂剑术,但她知道,她的宣景炽长进了太多。她和冷秋词打了多久了?一个时辰了吧。

    如果冷秋词真的能杀了她,又真的想杀了她,这场决斗已经早就结束了。

    耗了这么久,不知道楼上的这两个人,此刻在想什么?

    “冷将军咱们别打了,好不好?我累了。”宣景炽早就不想打了。

    “哼!你没用全力,就是瞧不起我!继续打!”

    宣景炽眨了眨眼,心想自己做的十分隐晦了,她是怎么看出来我在让她的?

    冷秋词面若寒霜,似乎看出她在想什么,“你至少让了我三招,刚刚明明可以趁机一剑刺过来,你也没刺。”

    说罢,一团剑影砍向宣景炽。

    冷秋词是真的气恼了,出招狠辣,毫不留情。

    看的旁人齐齐嘘了一声。

    宣景炽叹气,不得不再次提起精神对付,将师父传给她的九剑使出了六剑。这已经是她使得最多的一次。

    “我们已经过了两百招了,你胜不了我,我也打不过你,咱们不相上下。”

    回答她的,是冷秋词越来越迅疾的剑招。

    又过了半个时辰,观战的人肚子都饿了。不少人捂着肚子,你看我我看你,明明很想吃饭,可又不敢离开。

    “冷将军,我肚子饿了,别打了。今天我们平手。”宣景炽欲跳出战圈。

    “不行!”冷秋词一剑挡住她去路,“没分出胜负前,你不许走!”

    这要打到什么时候,就是再打三天三夜也分不出结果。

    宣景炽无奈道,“就算咱们不饿,他们看的人也饿了。你不心疼你婉姐姐,我可心疼我家皇后,我要去陪她用膳。”

    冷秋词似乎动摇了,匆匆扫了一眼孟婉,见她一脸担忧,面色发白,咬牙道:“再来二十个回合,咱们就算比试结束!”

    宣景炽求之不得,“好!那就二十招!请!”

    冷秋词在这最后的二十招里,使出了绝学,宣景炽也不敢怠慢,刷刷剑尖连抖,使出了秋厌难传给她的第九剑。

    这一下,四处都是剑影,铺天盖地,将冷秋词全身上下彻底包围。

    众人被这威力惊人的一剑惊摄,啊的一声叫出来。

    孟婉惊出一身冷汗,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叫出声。

    冷秋词耳畔一缕秀发被削断,飘然落地。

    两人同时大吃一惊。

    冷秋词没想到她剑术如此高绝,宣景炽也没想到她真的能削到。

    “不好意思,我不是有意的,对不起。”

    宣景炽当然知道古人对头发的重视。

    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她来这个世界这么久,就没见过谁剪头发的。

    “要不,你也刺我一剑,咱们俩扯平了。”宣景炽心中歉然,想了想,道,“就刺我的手臂好了。”

    心里的小算盘是,嘿嘿,受伤了,我就不用练书法了。

    她见冷秋词怔愣在原地,不为所动,忽道,“你要是能刺中我的右手,我多给你三天假期如何?你可以在家多陪你婉姐姐三天。”

    冷秋词终于有了反应,“三天太少,我要五天。”

    “那我给你七天,怎么样?”

    话音未落,冷秋词骤然一剑刺出,宣景炽没想到她说来就来,猝不及防下,反应慢了点。加上本就有心相让,刺啦一下,手腕上一条细细的血红口子。

    皇后看得惊呼一声,叫道:“陛下!!”

    宣景炽大声宣布比试结果:“我削断你头发,你割破我手臂,咱们俩平手。”说着,还悄悄给了冷秋词一个赞赏的眼神。

    众人一听是平手,登时皆大欢喜。

    皇后快步走到宣景炽面前,神色关切,“陛下,你怎么样了?”

    宣景炽道:“没事,一点小伤,皇后不用担心。”

    那伤口细长,映在雪白的肌肤上,尤其刺目,看上去好似一条细细的红线,慢慢有鲜血沁出。

    萧月璃皱眉,“臣妾已经命人传了太医,快回宫去吧。”

    宣景炽点头,跟着皇后一起回宫。

    没有外人的时候,宣景炽开始抓准时机撒娇了。

    “皇后,我肚肚饿!”

    “小芙先回去传膳了,等我们到了,就能用膳了。”

    “皇后,我手手疼!”

    “太医马上就到,陛下暂且先忍忍。”

    “皇后,我今天的字帖怎么办?”

    “今天明天都不用写了,陛下好好歇着。”

    宣景炽开心死了!这一剑中的真值了!

    谁知,皇后慢悠悠道,“等你伤好了,再一起补回来。”

    宣景炽:“……”

    呜呜呜,这一剑是白挨了吗?!

    那一边,冷秋词和孟婉肩并肩走在出宫的路上。

    “婉儿,一定饿了吧?”

    孟婉摇头,沉默不语。半晌她道,“你不会再找陛下报仇了吧?”

    “不会了,”冷秋词牵起身旁人的手,紧紧握在手心里,“陛下剑术高绝,我是真的打不过她。”

    孟婉低头微微一笑,虽然不知道冷秋词怎么变得谦虚了,但听到她不再找陛下比武,孟婉终是放心了。

    “婉儿,我这次回来可以多陪你几天。”

    “怎么?”

    “陛下特地多恩准了我七天假。”冷秋词有些害羞,“我们去京郊游玩好不好?听人说郊外的银杏林这个季节最好看。”

    “好!”孟婉抬头看着她,眼眸中是温柔地笑意,“先回家吃饭,母亲一定做了很多你爱吃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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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2、收复楼池

    冬天, 大雪纷纷,天地间一片白莽莽。

    殿外,宣雪宝和萧雪宝, 手牵手, 张着笑脸,站在雪地里。

    殿内, 宣景炽和萧月璃坐在热气腾腾的锅子前吃火锅。

    宣景炽先给皇后涮了一片羊肉, 夹到她碗里,自己才涮着牛肉羊肉吃起来,喝的是自己做的多肉草莓冰饮。

    当然,草莓是宫廷温室里种的,所得不多,极其珍贵。

    萧月璃不喜食冷饮, 尤其是在这寒冷的冬天, 她看着宣景炽咕隆咕隆喝得痛快淋漓, 摇头道:“冰饮寒凉,容易凉了脾胃, 你少喝点。”

    “嗯嗯, ”宣景炽点头, 笑嘻嘻道,“我就喝一杯。”

    萧月璃看她那喝冷饮的杯子都快赶上寻常茶盏的两倍,又摇了摇头, 道,“不能再多了。”

    说着, 夹了片煮好的萝卜, 放到宣景炽碗里。

    宣景炽立刻皱眉, 一脸嫌弃。

    “吃!”萧月璃发出指令。

    宣景炽只好夹起来, 老老实实吃了。

    见状,萧月璃又给她夹了一片,宣景炽这次不干了,“我不吃,我讨厌吃萝卜!”

    萧月璃瞪了她一眼,“太医说了,冬天多吃萝卜好!”

    宣景炽只好又把那一片给吃了,为了防止萧月璃再给她夹,把她的碗端起来,躲得远远的。

    她这样子,不禁萧月璃笑了,就连站在稍远处的暖香沉香小芙小蓉也偷偷笑了。

    十多年了,她们还像皇后刚搬进宸元宫那会儿一样,不,是更好了!

    那会子,皇后对皇帝十分恭敬,可不像现在这样“逾矩”

    逼皇帝练字,逼皇帝吃青菜萝卜豆腐,不准皇帝多喝冷饮。

    样样都是逾矩的事,可皇帝一点都不生气,总是睁着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看着皇后的神情,可怜又无辜,虽然不愿意,还是百分百照做。

    “云挽萦到底去见你表妹了。”萧月璃状似无意道,“她一个弱女子能千里迢迢找过去,也是需要很大勇气的。希望你表妹将来别辜负了她。”

    “她敢!”宣景炽义愤填膺道,“她要真是这样寡情薄幸,始乱终弃,我第一个砍了她!”

    萧月璃微微一笑,又夹了一个煮好的白菜心给她,“听探子们说,佘国又开始不安分了,默多的第四子做了大可汗,要一雪前耻,早则明年春天,迟则明年秋天,必然再次挥军南下,陛下,你怎么看?”

    宣景炽唇角勾了勾,“我准备这次彻底打垮佘国,把这群不安分的虎狼,彻底赶出大庆的北方。”

    萧月璃眼中闪过一阵异样的光,“陛下这是开疆扩土了吗?”

    宣景炽道:“大庆志上记得清楚,佘国以南,庆国以北,有相当于西北三州那么大的地方,叫做楼池,本来是属于咱们庆国的,后来被戎狄占领,又经历朝历代,现在变成佘国的地盘。”

    宣景炽说到这里,话锋一转,“祖宗的基业,我岂能拱手让人,肯定是要夺回来的!”

    大庆387年,默咄第四子默若,果然出兵再次攻庆。

    他吸收上一次他父亲战败的教训,没有将战线拉得太长,没有同时进攻三个国家,而是发兵五十万,集中兵力,直逼大庆北境。

    宣景炽命镇国长公主宣景凝为大元帅,秦周虎为大将军,冷秋词为先锋将军,率兵二十万迎敌,配备大炮十二门,火弩三万支。

    送行前,宣景炽只对宣景凝道说了八个字:“驱除鞑虏,夺回楼池!”

    大军火速赶赴北境,两军在庆国北境展开激烈交锋。

    炮声轰鸣,十二门大炮齐射,大地都为之颤抖。

    四个月后,北境传来捷报,歼灭敌军二十万,默若败走。

    捷报传来,庆国上下无不欢欣鼓舞。

    又过了半年,临近新春佳节之际,正在上朝的宣景炽收到宣景凝发来的战报,庆军收复楼池,默若带族人往东往北退走。

    宣景炽欢喜至极,当即下令昭告天下。

    大臣们更是感激涕零,很多老臣当场流泪。他们万万没有想到,有生之年还能这一天,

    丢失了近两百年的楼池终于回到庆国的版图!

    “皇后!皇后!”散朝后宣景炽几乎是一路小跑回宸元宫的,“收复楼池了!收复楼池了!”

    萧月璃听到声音,从殿内冲出来,大氅都没来得及披上。

    外面天寒地冻,萧月璃心中仿佛有一团火在燃烧,丝毫不觉得冷,“真的吗?!我们收复楼池了?!”

    “是真的!你看,”宣景炽高高扬起手里的战报,“楼池又回到大庆了!”

    她见萧月璃只穿了件锦缎小袄,怕她着凉,拉着她快步走回殿内,笑道,“走!进去看!”

    燃着炭火的寝殿温暖如春,暖香为宣景炽脱下红色的狐裘。

    萧月璃已经拿起战报逐字逐句看起来。

    她眼睛里闪着激动的光,手指因为喜悦在微微颤抖。

    “皇后,这次我姐姐他们大获全胜,收复了楼池,前后歼灭了默若三十万大军,彻底赶跑了默咄一族。这个默若比他老子聪明,知道打不赢就跑,已经跑到芳国以西的地方去了。”

    宣景炽一边就着小蓉端来的盆子洗了手,再接过小芙递来的毛巾擦干净手,这才捧起沉香端来的热茶喝了两口。

    萧月璃露出欢喜激动的笑容,“这是自高祖皇帝后,大庆史上最令人振奋的消息了!”

    “那是!”宣景炽笑道,“我们大庆终于扬眉吐气了!天下再也没有人能小看我们大庆!”

    暖香小芙小蓉她们听到消息也开心雀跃。小芙拍手道:“陛下,今晚是不是要好好庆祝一下?”

    “那是当然,通知厨房,晚膳要六十六个菜,六六大顺,再来一壶酒,今晚朕要跟皇后不醉不归。”

    晚膳上,宣景炽七八杯酒下肚,还要再喝,萧月璃按住她的杯子,“明日还要上朝,陛下少饮些。”

    萧景炽已经有了些醉意,醉眼惺忪道,“不要紧,明天不上朝!朕的臣子们都很高兴,朕给他们放了一天假……明儿不用早起……估计他们……也在喝酒庆祝……”

    萧月璃于是又陪着她喝了五六杯,宣景炽终于脸颊酡红,目光迷离,醉了□□分。

    萧月璃扶牵着她去休息,宣景炽一路摇摇晃晃,迷迷糊糊道,“我今天好开心呀,皇后,你开心吗?”

    “开心,欢欣之至。”

    萧月璃扶她到床上,准备给她宽衣,宣景炽却不肯张开双臂,“不行!不行!还没洗澡,会熏到皇后的。”

    萧月璃莞尔一笑,“放心吧,我不嫌弃。”

    宣景炽见她双颊染上薄红,宛若清池里的芙蓉,风致嫣然,动人心魄,看得心痒痒,好想去亲一亲她美丽的皇后。转念想到自己一身酒气,生怕亵渎了这水中芙蓉,立刻高声道:“暖香沉香,朕要沐浴。”

    沐浴后的宣景炽浑身清香宜人,这才放心地钻进被窝。

    她身上盖着一床银缎蚕丝被,被面上用金线绣着龙凤呈祥的图案,周围流云朵朵。

    宣景炽躺在里面,只露出一张桃花般粉嫩的脸,此刻她双眼乖巧地合上,因为喝了酒,她的嘴唇娇艳欲滴,格外诱人。

    萧月璃忍不住俯身在她嘴唇上亲了亲,道,“我去沐浴了,等我回来。”

    宣景炽弯起唇角笑了笑,仍是闭着双眼,嗯了一声,甜甜道,“你快点呀。”

    等到萧月璃沐浴出来,宣景炽已经睡着了,好像一个雪白的团子,软糯可爱,即便睡着了,嘴角都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萧月璃轻手轻脚上床,掀开被子,亲了亲她的脸颊,侧身把她搂进怀里。

    宣景炽的身体柔软又暖和,那是任何羊脂白玉,蚕丝绸缎都比不上的温柔触感,到了冬天,怕冷的萧月璃就喜欢抱着她入睡,只要抱着她,便是一夜好眠。

    第二天因为不上朝,宣景炽舒舒服服地睡到自然醒。

    她的自然醒就是比平常早朝多睡了一个时辰。

    醒来睁开眼睛一看,皇后正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看着她,“醒了?”

    “嗯。月璃,你什么时候醒的?”

    那双眼睛染上笑意,“刚醒。”

    其实她半个时辰前就醒了,却没有起床。她就这样躺在她身边,静静看着宣景炽的睡颜,就在刚才还忍不住偷偷亲了她一下。

    萧月璃的笑柔柔的,肌肤上好似发着淡淡的光晕,也许是因为睡了一夜,她漆黑的眸子,亮得灼人。

    宣景炽心头一动,忽然就不想起了。她翻身上去,轻轻抚摸她的脸庞,然后低头亲在她的脸颊上,又吻上她的唇。

    一吻结束后,萧月璃柔柔地看着她,“陛下,该起了。”

    宣景炽道,“今儿不用上朝,晚点起。”

    她低头咬住萧月璃的耳垂,手也开始不规矩了,“我们好像还没有在早上……过,不如今天试一试。”

    于是那天早上,等在殿外的四大丫头迟迟没有听见陛下或是娘娘唤她们。

    小芙奇道,“陛下是个能睡的,这倒罢了。怎么娘娘也跟着不起呢?”

    她这么一说,暖香有点着急了,昨晚陛下和娘娘都喝了不少酒,这个时辰还不起,她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去敲殿门。

    忽然殿内传来一阵若有似无,断断续续不可描述的声音……

    四人值夜陪侍多年,一听这声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刷的一下齐齐脸红了。

    小芙红着脸,有些诧异道,“怎么一大早就……”

    小蓉红着脸瞪了她一眼,“闭嘴!不该说的别说的。”

    沉香道:“我们去外头等着罢,别让人靠近这里。”

    暖香点头:“看来,今天得晚点传早膳了。”

    结果那一天没有传早膳,等到两人终于激情结束,腻歪够了,起床沐浴后,各换了一身衣服出来时,已经将近午膳的时间,宣景炽命人直接传的午膳。

    作者有话说:

    今晚两更,第二更很快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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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3、家宴

    大庆387年岁末, 宣景炽统治下的大庆王朝,再一次震惊世界。

    谁也没有想到庆国的军队居然能把佘国的虎狼之师驱逐到数千里之外。

    更没有想到,这个年轻的女帝临朝不过十年, 就让大庆脱胎换骨, 完成了祖辈们无法完成的使命。

    在史官成献之震惊意外又激动不已地在史书上给宣景炽浓墨重彩地记上一笔后,第二年春, 战争再次爆发。

    大庆388年, 默若领军二十万,闪电般出击,攻打芳国。

    一路高歌,长驱直入,侵占了芳国大片土地。

    各国都袖手旁观,没有谁打算去帮忙。

    谁让芳国那一年坐视不理, 看着墨国, 庆国, 虞国挨打呢。

    别的国家道也罢了,就连芳国一向视为跟班小弟的邵国也没有出兵援助, 就好像没看见似的, 这让芳国皇帝铁昆恼恨不已, 一气之下,卧病不起。

    大庆388年夏末,持续了数月的战争让芳国失去了三分之一的国土, 芳国以北数座城池尽数沦陷。

    宣景炽在宫里参加她的生辰家宴,今年是她的而立之年, 生辰家宴上来宾众多。

    来宾有受封赏到食邑万户的镇国长公主宣景凝和驸马上官微。

    高乐, 成乐和平乐公主及驸马。

    独孤舅舅一家, 皇长子皇长女悉数到场, 难得的,还有表妹独孤飞絮和她的新婚妻子云挽萦。

    独孤飞絮在边陲小县成干出了政绩,解决了当地困扰了多年的陋习陈疾,受百姓爱戴。从边陲重新调任回京,进了吏部,官居吏部侍郎。

    宣景炽对这个表妹的表现还是感到十分欣慰的,不过,最让宣景炽惊喜的是,两个舅子今年也应邀赴宴。

    今年春,皇后萧月璃的娘家,云州萧氏,浓墨重彩地重返朝堂。

    萧家大哥二哥分别在礼部,刑部任职,萧家老三本是请命去戍守楼池。

    宣景炽没有立刻答应,而是让他去了西北驻军,在猛将秦周虎旗下做了副将。

    当时萧家老三一脸不解,忿忿道,“陛下,你是怀疑我的忠心?还是觉得我是世家子弟吃不了苦?”

    宣景炽当时只是淡淡一笑,只道,“小舅子说的这两点,朕从来没有怀疑过。”

    后来萧月璃听说此事,不禁摇头叹息。

    等宣景炽回宫后,向宣景炽道,“秦周虎将军乃我大庆一代名将。陛下是想让臣妾的哥哥跟随秦将军多多历练,日后也好多立战功以树威望。陛下良苦用心,奈何臣妾的哥哥天资愚钝,不解圣意,还请陛下不要放在心上。”

    宣景炽看着她,微微一笑,“只要皇后明白就好。朕还担心皇后因此生朕的气。”

    后来,萧月璃派人与萧家老三说了。老三这才恍然大悟,惭愧万分,既惭愧自己误解了圣意,又惭愧自己连这点道理都看不明白,此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现在确实不足堪当大任,当即傲气尽消,去西北驻军赴任去了。

    秦周虎见他虽是世家子弟,却是坦荡磊落,能吃苦受累,更有一颗报效朝廷的赤子之心,心中欢喜,有意栽培他这个新来的副将。

    宣景炽看到今日家宴上来宾甚多,欢喜畅快,与众人敬酒。

    两位皇嗣纷纷献上自己写的寿字图作为贺礼。

    宣景炽看到寿字图,心里是百味杂陈。

    字是写得很不错,比自己好多了,两个孩子也笑得很开心,继承人就站在眼前,她也感到很欣慰。

    可自己才三十岁,换到现代,有的人可能还在读博导,有的人可能博士毕业才出来工作一两年,当然也有人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七八年了,不管怎样,在这个年龄还有很多人没有结婚,甚至没正儿八经谈过一回恋爱。

    而她,却已经到了接受别人给她贺寿的年纪。

    “写得真不错,有赏!”

    酒席上众人都很开心,宣景炽心里那点不自在在与众人喝了几杯后,就烟消云散了。

    只有,舅舅独孤瑾于一脸不高兴。

    原因就是独孤表妹了。

    高门大户的公子,她不要。博学多才的翰林学士,她不要。少年将军自家侄子项益,她也不要。

    还以为她要挑个什么样了不起的人物呢?

    谁知,她挑来挑去,竟然挑了个女人!

    好吧,挑个女人也算了。

    毕竟,本朝又不是没有女子成亲的例子。

    可是,看看人家娶的妻子,那也是珠联璧合,门当户对!

    皇后就不用说了,出自云州萧氏,出身高贵,大庆鼎鼎有名的才女。

    驸马上官微,赫赫有名的上官家,伯父是天下奇人,当朝宰相,自己也素有军中诸葛的美名。

    再退一步,孟婉的夫人,冷秋词,出身不高,但是人家武功高强,做了虎贲军的首领,手握大庆战斗力最强的军队,谁也不敢小瞧她。

    可他的好女儿,竟然挑了个舞姬!

    独孤瑾于就觉得不能忍了,老脸没地方搁銥譁。

    自从女儿坦白她要娶云挽萦后,独孤瑾于就和女儿冷战了两年。

    父女两个都倔,你不理我,我也不理你。

    独孤瑾于一气之下,还要和这个女儿断绝关系。

    还是皇帝拦着,说不管舅舅认不认他这个女儿,皇帝是认这个表妹的,还劝舅舅不要生气了,闹得越大他越丢面子。

    今日家宴上,独孤瑾于还是第一次见到分开两年的女儿,当然,还有女儿的妻子。

    他板着脸,没看女儿一眼,更没跟她讲话。

    两年没见女儿的独孤夫人项氏早已拉着女儿问长问短,眼含热泪。

    云挽萦自然觉察出独孤家的人对她的不欢迎,公公不看她一眼,婆婆皱眉紧皱,哥哥嫂嫂们摇头叹气。

    她坐在那里,微微垂着头。

    周围很热闹,大家都在推杯换盏,高谈阔论,极是高兴畅怀,只有她,格格不入。

    她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感觉无比的无助,能倚靠的,就只有她的爱人,独孤飞絮了。

    虽然早知道她们身份悬殊,嫁给她就会有这么一天的,但此时此刻,当这一刻真的来临,她是前所未有的感觉到自己出身的低微,她永远都抬不起头。

    说来,若不是独孤飞絮向皇帝表姐请旨赐婚,她也做不了独孤飞絮的妻子。

    “皇后,这位你也见过,朕的舞蹈老师,云挽萦姑娘。”

    宣景炽不知何时来到云挽萦面前,她身边是大庆的皇后,也是她美丽高贵的妻子。

    云挽萦突然就很羡慕她们,同样的光彩夺目,同样的才华横溢,同样的,门当户对。

    元挽萦慌忙起身见礼。

    “云姑娘舞姿飘逸,姿容绝世,本宫甚是喜欢。”萧月璃举杯敬酒。

    得皇后敬酒,这是天大的面子,云挽萦受宠若惊,连忙举杯饮了。

    宣景炽在一旁道:“皇后,既然你这么喜欢云姑娘,你又常常惋惜自己没个妹妹,不如认云姑娘为义妹吧?”

    此言一出,众人都是一惊。

    皇帝要皇后认云挽萦为义妹?

    要真是这样,元挽萦的身份一下子就平步青云了,跟皇后沾亲带故。

    那她可是走了大运!

    “陛下这个主意甚好,臣妾今日就认下这个妹妹,以后也有个人可以常来宫里陪臣妾说说话。”

    萧月璃面带微笑,一口答应了。

    云挽萦受宠若惊,愣了一愣,等她反应过来,自觉出身卑微,不敢高攀,正要出言拒绝。

    独孤飞絮已了走过来,站在云挽萦身边,一脸感激之色,向萧月璃宣景炽拜谢,“臣妹谢过娘娘,谢过陛下!”

    “免礼!”宣景炽微微一笑,转头向萧月璃道,“皇后,朕的妹妹和你的妹妹倒是很相配。来,我们敬她们一杯,祝她们婚姻美满,永结同心。”

    皇帝皇后都举杯了,众人也纷纷举杯,向独孤飞絮和云挽萦敬酒祝福。

    独孤瑾于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毕竟,云挽萦现在已经是皇后的义妹了,说出去也没那么没面子了。

    云挽萦脸色羞红,万分感激地看着皇帝皇后。

    宣景炽经过她时,微笑道,“高门大户规矩多,宫里也一样。既然嫁给了朕的表妹,就是一家人了,你不用看轻自己,规矩可以慢慢学。朕当初也是一点一滴学过来的。”

    萧月璃安慰道,“义妹不用担心,论起学规矩,恐怕普天下之下再也没有比陛下还笨拙的了。”

    宣景炽也笑道,“笨拙就笨拙吧,反正朕都而立之年了,规矩学不好的朕还不是照样长大成人。”

    众人哈哈一笑,氛围轻松许多。

    云挽萦心中感动,在这些人当中,除了独孤飞絮,唯一没有看轻她的,就是皇帝皇后了。

    晚上,宣景炽喜滋滋地打开她的小匣子,把她的旧香囊放进去,她拿起皇后用她俩头发打得同心结,指尖轻轻摩挲,嘴角情不自禁露出笑意,端详抚摸了一阵后,再把发结小心放进去,慢慢合上匣子。

    那一年,她打开匣子时发现里面的头发结,简直不要太高兴,没想到她的皇后还这么浪漫。

    实在让她意外又惊喜!

    那会儿,她好想把这个发结拿起来亲一亲,余光瞥见侍立在一旁的暖香,怕她看去笑话自己,只好生生忍住,改为用手抚摸。

    萧月璃沐浴出来,坐到镜子前,刚要准备梳头发,宣景炽走过去,抢先拿起梳子,“皇后,我来给你梳头。”

    萧月璃看着镜子的她面带笑意,极是欢喜,笑道,“你就这么喜欢给我梳头?”

    “那当然了,”宣景炽笑嘻嘻道,“我不是说过么,给你梳头是种享受。”

    萧月璃抿唇一笑,“你还真是个丫鬟命!”

    “那我也只愿意做你的丫鬟,服侍你。”宣景炽梳了又梳,啧啧赞叹道,“皇后,你的头发真好,又柔软又丝般光滑,真想一直这么梳下去。”

    萧月璃忍不住笑了,“别梳啦,再梳下去,头发都要给你梳掉了。”

    宣景炽连忙停手,放下梳子,弯腰在地上看来看去。

    “你在找什么?”

    “我在看你有没有掉头发,呀!掉了几根!”

    “掉头发有什么稀奇的?”

    “不行不行!你的每一根头发都是宝贝!明儿我就传太医来给你调理身体。”

    宣景炽说到做到,第二天,起床后,用完早膳就交代暖香,等下传太医来给皇后看看。

    暖香不解,惊讶道,“娘娘哪里不舒服吗?”

    “不是。女人过了三十,就得认真保养了,不光皮肤,身段,每一根头发丝都要好好养着。”

    暖香看着陛下,偷偷想,陛下和皇后底子都是极好的,又注重保养,等到她们天命之年,肯定依旧是如花似玉的美人。

    184、赵婧的诺言

    朝堂上, 黄庭芝上奏,芳国将遣使来庆,请求庆国发兵援助。

    宣景炽抬头望着大殿金柱上栩栩如生的蟠龙, 慢悠悠道:“众位爱卿有什么看法?”

    底下大臣们开始议论纷纷。

    有人说不要派兵, 芳国以前不帮咱们,咱们也没必要去帮他。

    有人道, 打仗又得花钱, 庆国没必要花这笔冤枉钱,叫芳国找别国借兵去吧。

    也有人提议,就让芳国和佘国打得你死我活,咱们隔岸观火,乐一乐。

    也有人认为,芳国是堂堂大国, 若是不出兵, 只怕得罪了芳国这位霸主。

    这个人说话的时候, 宣景炽收回视线,目光看向他, “你叫什么名字?官居何职?”

    那人是个年轻人, 进士出身, 今日是三日一次的大朝,议事官员较多,他才有机会面见天子龙颜。

    那人战战兢兢, 自报了家门,心中忐忑难安, 不知道是说对了, 合了圣意, 还是触犯天颜。

    宣景炽看着他, 脸上看不出情绪,“爱卿年纪轻轻,就是进士及第,可谓是有才之士。”

    那人听见皇帝夸他,心里松口气,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谢陛下夸赞。”

    “不!你错了!朕不是要夸你!”宣景炽目光一沉,“大庆蒸蒸日上,如旭日东升,去年还收复了楼池!眼下,正是举国上下一心,辉煌我大庆之时。你却在这里自怨自艾,奴颜婢膝,毫无男儿志气。你这等屈膝奉承,毫无建树之心之人,纵然书读得再多,朕也用不上。你还是回家继续读你的明哲保身之书去吧。来人,将他轰出去,革除一切官职,朝廷永不录用。”

    话音刚落,两名殿前侍卫立刻架着那个官员,把他拖了出去。

    众人面面相觑,皇帝对这人的惩罚不可谓不重。

    他们的目光齐齐看向大殿上那个端坐的皇帝,她那纤弱的身影里,燃烧着一颗要一跃成为东土霸主的雄心。

    对于发不发兵,皇帝的原话是,“不急,芳国尚能对付,没有真正到求援的时候。”

    数日后,孟婉来宫里看望皇后的时候,说起了这件事。

    她有些不解道:“芳国铁昆焦头烂额,到处遣使求援,陛下说他们还没到真正求援的时候,不知道是何意?难道这会儿还不是时候?”

    萧月璃想了想,微微一笑,“的确还没有到时候。”

    皓月当空,清风徐徐,晚风中送来阵阵醉人的花香。

    文彩儿的贴身侍女紫荆安安静静守候在殿外,她抬头仰望着天上一碧如洗的明月,嘴角露出若有似无的浅笑。

    殿内没有点灯,清澈如水的月光从支开的窗户一角透射进来,雪白的银灰洒在殿内。为了殿中的一切蒙上一层柔和的光。

    太后寝殿的凤帐内,两个纤巧玲珑的身影交叠在一起。

    一声声柔媚入骨的呻、吟声从帐内传来。

    赵婧此刻香汗淋漓,大约是觉得身下的人叫的太大声,太过羞人,不由低头吻住了她,于是那些羞人的声音全被堵在文彩儿喉咙里。

    过了许久了,一切终于安静下来。

    文彩儿靠在赵婧怀里,身上的肌肤贴着她同样光滑的肌肤,在她怀里娇嗔道:“你还是不是人?连叫都不让人叫?!搞得我们像是偷偷摸摸一样?”

    抱着她的身体瞬间一怔,赵婧叹了口气,“我们本来就是偷偷摸摸。”语气怅然,说不出的疲惫。

    文彩儿咬了咬唇,仰起头道,“对不起,我,我……”

    她抬手轻轻抚上赵婧的肩,“我知道你不喜欢这样偷偷摸摸的,我是想和你堂堂正正在一起……”她似乎难以启齿,“可是煦儿还小……你要知道,我,我对你是真心的。”

    赵婧拍了拍她光洁的玉背,低头轻吻她头顶的发丝,“我知道,我没有怪你。”

    说到这里,她长长叹息一声,似有无尽的惆怅。

    “那你为什么还叹气?跟我在一起,你不开心吗?”

    文彩儿勾住她的脖子,紧紧依偎着她,嘴角露出幸福的笑意。

    她终于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了。

    她终于拥有一个足够温暖,足够让她安心的怀抱。

    “我……我只是觉得絮儿总会长大的,当他懂事了,总有一天会发现,他的母亲和她的姑姑,是这样的关系……”

    她内心一阵钝痛,说到后来,声音低下去,似乎再也说不下去了。

    虽然她们现在很幸福快乐,文彩儿独揽大权,大虞经历的两次战争,让她的威望更高,百官对她更是前所未有的拥戴。

    但是以后呢,十年后呢,倘若有一天,煦儿真正地开始真正亲政的时候呢?

    他肯定不愿意看到他的两个最亲的人,淫、乱宫闱。

    那时候,她和文彩儿又该怎么办呢?

    “真的到了那个时候,那我也可以离开了,”文彩儿看着她,目光雪亮,眼神坚定,“等我儿子真的亲政了,我就不当这个太后了。我嫁给你,咱们离开皇宫,过逍遥日子去!”

    赵婧似乎很有些意外,抱着她的手不觉微微用力,“你真的愿意不当太后了?”

    文彩儿抬起眼角白了她一眼,“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个热衷权势的女人吗?难道你以为在熙儿登基后,我也会抓着大权不放吗?”

    说到这里,她忽然红了眼眶,种种往事涌上心头。

    天真的少女满怀无限深情,嫁给英俊的曾王赵济,以为找到了终身归宿。

    谁知,却被这个男人拱手送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

    曾经以为的天长地久,恩爱永久,瞬间化为泡影。

    她二嫁嫁给皇帝,地位更高。老实说,第二任丈夫对她不错。

    虽然同所有男人一样,只是贪恋她的美色,但他毕竟立了她儿子为太子,她也母以子贵,顺利当上皇后。

    她不爱他,但是感谢他。

    后来,她临朝摄政,为了稳固自己的权势,更是和无数个男人周旋。

    一个人在浴池里沐浴的时候,她常常会失神,有时候,她打心眼里看不起自己,但是,如果让她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么做。

    后宫的生活让她渐渐明白,比起镜中花水中月的美好爱情,权力更真实,更可靠。

    她文彩儿再也不是任人摆布的浮萍。

    “如果我最开始遇到的人是你……也许就完全不一样了。”文彩儿眼角落下泪珠,“我也不必去当这个太后了。”

    赵婧心疼地抱住她。

    “婧儿,我,我配不上你,”在朝堂上掌握生杀大权的文彩儿,此刻睁着一双泪眼,有些怯懦地看着眼前纯洁高贵的少女,“你真的不会嫌弃我吗?不,你就是真的嫌弃我,也不要说出来……如果有一天你要离开我,你也骗一骗我,说你身不由己……”

    文彩儿声音哽咽,半个字也说不下去了。她双肩轻轻耸动,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流淌,沾湿了赵婧的颈弯。

    “我为什么要骗你?我一点儿也不嫌弃你!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最灿烂纯洁的花朵,”赵婧怜惜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珠,最后吻上她轻轻颤抖的双唇。

    她动作温柔,无比珍惜,声音却是无比坚定,“我爱你,彩儿!赵婧今生今世永远都不会离你而去!”

    文彩儿心头一震,心中的欣喜让她忍不住眼中溢出热泪,她双手勾住她的脖子,用力一拉,让她更加靠近自己。

    “这是你说的,可不许反悔!”

    赵婧轻轻一笑,“赵婧一向信守承诺,说出的话,绝不反悔!”

    深夜,赵婧起身,准备穿衣离去。

    文彩儿看着她,忽然扑过来抱住她,双手揽住她的腰,“真不想让你走!真想你留下来陪我!”

    赵婧转身抱住她,倾身在她嘴唇上亲了亲,微笑道,“让我的吻陪着你。”

    这大概是两人相处以来,除了我爱你,赵婧说过的最动人的情话。

    文彩儿的脸一下子就红了,如情窦初开的少女那般羞涩动人。

    “这一点怎么够?”文彩儿伸手抬起她的下巴,仰头吻上了她的嘴唇。

    赵婧双手搂住她,两人又是深情一吻。

    良久,赵婧放开她,声音有些喘息,柔声道,“我们以后会有很多时间在一起的。”

    她直起身,穿好衣服,穿戴整齐,朝殿门走去。

    待要走出寝殿,文彩儿又叫住她,柔柔一笑,“明天,不,今天早点来请安,人家已经开始想你了。”

    赵婧白皙的脸颊红了红,停下脚步道,“知道了。”

    说罢,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文彩儿躺在宽大的凤床上,双眼睁得大大的,眸光雪亮,对未来充满了希冀。

    一会儿盼着儿子快快长大,早日亲政,她和赵婧能早日双宿双飞。

    一会儿又怕儿子懂事了后,察觉到她和赵婧的关系,又希望他永远也别长大,不晓人事才好。

    次日早朝,文彩儿也收到了芳国的求助。

    文彩儿还记得当年默若他爹默咄提出的要她侍寝三年的无礼要求,心中恼恨,恨不得把佘国军队碎尸万段,但她也清楚,虞国两次大战,伤了元气,比起挣面子,更需要的是修生养息。

    何况,跟芳国离得近,这几年又兵多将广,有钱有人的庆国,都不为所动,没有发兵援助,她何必巴巴赶过去。

    更况且,铁昆自大傲慢,对虞国又没有大恩,于是打发人礼貌客气地拒绝了芳国的请求。

    墨国穆染也收到了芳国的求援国书,他重重地把国书拍在案上。

    “当年佘国无缘无故攻打我大墨,我求了他铁昆三次,他都弃之不顾,如今想我帮他?

    除非海枯石烂!”

    说罢,把国书往地上一扔,冷眼看着使者,“送客!”

    邵国段兴看到国书,既不愿得罪芳国,也不愿得罪佘国,对使者道,“我们邵国国小力弱,一点儿兵力派不上什么用场,就不去丢人现眼了。”

    至于顺国,太后道,天下局势变幻,两虎相斗,必有新的雄主诞生,顺国静观其变便是。高璞心里不喜欢铁昆,巴不得不出兵,也顺了太后的意思,静观其变。

    草草敷衍使者,“路程太远,即便派兵过去也来不及了,使者请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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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5、你老了我也老了

    大庆388年冬, 芳国连失二十座城池,在佘国势不可挡的铁骑下一半国土已经沦陷。

    孤立无援的昔日大国,犹如一只走投无路的困兽, 发出垂死的哀鸣。

    铁昆在恐慌惊怒之中, 身染重病,那年冬天病死在龙榻上。

    太子继位登基, 仍是不能力挽狂澜, 挽大厦于将倾,眼看佘国铁骑残忍暴虐,一路如同摧枯拉朽,芳国惶恐。

    宰相张继提出,眼下只有再次向庆国求援,才是唯一的出路。

    庆国两次大败佘国铁骑, 放眼天下, 只有庆国才能打败佘国。

    新帝极是苦恼, 上次遣使去庆国,庆国皇帝拒绝发兵。

    张继提议, 庆国皇帝宣景炽野心勃勃, 要她出兵, 只有拿出的东西足够吸引她,她才会出手。

    “什么东西?”

    “本朝厉帝时,庆军与南部诸国大战, 不敌,向芳国求援, 厉帝趁机索要了琼, 沁两州, 庆国皇帝内忧外患, 没有办法,只得答应。”

    张继摇头叹息,“为保大芳基业,为今之计,只有退还这两个大州给庆国,宣景炽她才会出兵。”

    新帝面显犹豫之色。

    然而,他并没有犹豫太久,因为半个月后,佘国的铁骑就快打到都城。

    无奈之下,新帝只好准了张继的奏议。

    不管怎样,失去两个州,总好过葬送整个大芳王朝。

    大庆389年春,芳国献出两个州,请求大庆发兵援助。

    宣景炽心道,芳国是真的迫在眉睫,危在旦夕了,才舍得把这两个州还给大庆。

    她端坐殿上,振振有词,“作为友好邻邦,大庆不能见死不救。即便当年铁昆休了我姐姐成乐公主,但好歹照顾了我姐姐十年,大庆念在往日情份上,即日发兵援助芳国。”

    使者千恩万谢,暗暗庆幸,幸亏先帝当年只是休了宣景垣,这要是当时盛怒之下将人杀了,只怕现在庆国不但不支援,搞不好还会借机发兵灭掉芳国。

    大庆的群臣们也欢喜鼓舞。

    上官猛笑道:“陛下英明,不费一兵一卒,拿回琼,沁二州。”

    孟婉恍然,原来这才到了陛下说的时候,陛下心里一直在等着芳国归还国土。

    她低头笑了笑,陛下真是心眼多,一声不吭等着芳国送还国土,还借机替姐姐宣景垣长面子。

    礼部尚书黄庭芝奇道:“孟宰辅何以发笑?”

    孟婉:“……陛下英明,臣倍觉欢心鼓舞,情之所至,不禁失笑。”

    群臣大笑,齐赞陛下英明!

    宣景炽看着她,露出微笑,心道,明明就是笑我心眼多,还欢心鼓舞,婉儿,你学坏了!

    大庆389年春,庆国以迟骁为南路军大将军,统兵五万,虎贲军冷秋词为先锋将军,经由琼、沁两州,抗击佘国。

    独孤勉为北路军大将军,萧家老三为北路军先锋将军,统兵十万,火炮十门,借道墨国,攻打默若在墨国以北建立的新国都。

    半年后,庆军再次名震天下。

    在南线打得火热的默若听说老巢就要被别人给端了,大惊之下,撤兵回援。

    迟骁,冷秋词率军掩杀,歼敌五万,默若仓皇北逃。

    刚打下来的城池也不要了,只管沿途掠夺大量金银财物,火速赶往国都。

    萧家老三埋伏在默若回来的路上,半路截杀,佘国军队本已如惊弓之鸟,这一下阵脚大乱,最后,庆军又歼敌八万。

    至此,默若大势已去,无心恋战,剩下五万人马,赶回国都。

    墨国国君穆染终于见识到了庆军纪律严明的军队,最令人心惊胆寒的,莫过于那轰鸣作响的骇人兵器。火炮之下,铁骑人仰马翻,溃不成军,城楼若是不够坚固,顷刻间便被轰塌。

    独孤勉发回捷报,同时请示天子,是否一举拿下佘国都城,从此让佘国消失?

    就在大臣们都以为宣景炽回下令趁胜歼灭佘国时,皇帝居然命他们班师回朝。

    大臣们对皇帝此举,甚是不解,到嘴边的肥肉,意外地不吃了。

    只有宰相上官猛不发一言,看着宝座上脊背挺得笔直的宣景炽,面露微笑,心道,皇帝胜而不骄,步步为营,实乃深谋远虑。

    后来,上官微进宫找萧月璃下棋,说起此事。

    上官微道:“我军士气正盛,一举拿下佘国,可以说是十拿九稳……可惜啊可惜。”

    萧月璃微微一笑,“陛下自有她的考量。”

    “谁不知道你们妻妻齐心?”上官微笑了笑,看了她一眼,“今日,臣想听一听皇后的考量。”

    萧月璃素手执起白子,淡定落子,“夺佘国容易,一统天下难,一统天下容易,保基业永固难。”

    上官微心思通透,一下子明白了皇后的意思。

    毕竟,秦统一了天下,到秦二代就灭亡了。

    萧月璃的平静无波,“倘若灭了佘国,谁来牵制昔日的霸主芳国?更何况,芳国求助大庆的是驱除佘军,若是一举灭佘,其余墨,虞,顺恐怕难以安眠,眼下,大庆需要的是和平,需要更富强,才能兴盛不衰。”

    上官微笑道,“论深谋远虑,目光高远,陛下实乃明君英主也。”

    她拿起一颗黑子,看了看棋盘,竟是举棋不定,不由赞道,“皇后棋艺高超,臣怕是要输了。”

    她思虑良久,方才落子,笑道,“陛下高瞻远瞩,一定棋艺精湛。”

    萧月璃忍不住笑了,“陛下她不会下棋。”

    上官微极是意外,“怎么?”

    她不学下棋,口口声声说人的精力有限,要做自己喜欢的事。

    “这说的倒不错,只是不知道陛下都有些什么消遣?”

    萧月璃唇角一勾,无奈地叹了口气,“闲暇时,尤爱睡觉。”

    ……

    宸元宫里,宣景炽舒舒服服地躺在树荫底下晒太阳吹风,闻着空气里的金桂花香,觉得惬意极了。

    暖香和小芙用布条堵着鼻子,戴着手套,在剥一种水果奇怪的水果。

    这种东西长得像刺猬,一不小心就扎到手,关键臭气熏天!她们从没见过,是迟晓大将军从芳国南边弄过来上贡的。

    要是依小芙的意思,跟个臭鸡蛋似的东西也拿来上贡,也不知道迟将军怎么想的。

    陛下却认得,只看了一眼,便道,“这是榴莲,掰开,吃里面的肉。”

    暖香把剥好的榴莲肉放到金丝碧绿的瓷盘里,这果子的味道实在不敢恭维,暖香忍不住稍稍转过脸去。

    宣景炽笑道,“暖香这东西不好闻,可是吃起来味道不错呢,清甜爽口。”

    宣景炽拈起一块果肉吃起来,边吃边点头,“不错,熟得刚好,太硬太烂都不好吃。”

    暖香拿来一个小金痰盂给她吐核。

    沉香和小芙站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这么臭的东西,陛下居然张口就吃!!还吃得这么津津有味。

    “小芙,拿一半给娘娘。”

    小芙答应着,将榴莲肉分出两块,轻轻放进粉彩镂空花鸟纹盘里,走向寝殿。

    萧月璃在殿内看书,这时从外面飘进来一阵说不出的奇怪的臭味,不禁皱起眉头,“什么味道?”转头对小蓉道,“你去看看,是不是陛下在做什么?”

    小蓉应声出去,迎面撞见端着东西进来的小芙。

    小蓉闻到味道,一脸恐惧,“这是什么?”

    “陛下赐给娘娘的果子。”小芙快步走进殿内,将那盘榴莲肉放在萧月璃面前的书案上。

    萧月璃登时眉头一皱,伸出手指掩住鼻子,看着黄澄澄的果肉,一脸嫌弃,“这东西是果子?”

    “回娘娘,陛下说这个叫做榴莲,闻起来臭,吃起啦香,还说这是很滋补的果子,还叫娘娘多吃点。迟将军这次上贡了三十几个呢。”

    什么?!三十几个!

    这时,小蓉回来,禀道,“娘娘,外头的味道是榴莲的味道,陛下她在吃榴莲。”

    小芙问:“娘娘要尝一尝吗?”

    萧月璃脸色微变,眉头拧成川字,连连挥手道,“撤下去!”

    小芙只好拿了出去,又放回皇帝跟前。

    “皇后不吃榴莲吗?皇后怎么说的?”

    小芙道,“娘娘不吃,叫撤了。”

    宣景炽摇了摇头,也不勉强。她一口气吃了四块,这时已吃不下了,转头看着三个丫,笑眯眯道,“剩下的,朕都赏给你们。试试吧,真的吃起来甜呢。”

    三个丫头一听说要吃这玩意儿,吓得大惊失色,又不敢拒绝,只好硬着头皮道,“多谢陛下!”

    宣景炽洗了洗手,漱了漱口,起身去寝殿找皇后去了。

    盘子里一共有六块这种臭果子。

    沉香道:“小芙,你最爱吃零嘴的,陛下说这个好,我的两块给你吧。”

    暖香跟着道:“小芙妹妹,你知道我一向不爱吃这些果子蜜饯的,姐姐这两块也给你。”

    小芙:“……”

    说实话,她是有点好奇,虽然榴莲很臭,可听陛下说得那么好,吃的那么香,她有点点心动,想尝一尝是个啥味道。

    可是六块都给她,未免也太多了吧。

    这时,正好看到小蓉从寝殿出来,打算分她一半,忙端着榴莲上前,还没有来得及开口。

    小蓉一脸痛恨道,“又拿过来干什么?臭死了!快拿走!”

    小芙:“……”

    宣景炽走进殿里,看皇后端坐在桌前看书,背影清冷窈窕,背后垂下的青丝发出绸缎般的光泽,只是端坐在那里,便好似一幅最恬静优雅风景。

    宣景炽忍不住驻足欣赏了一番,才慢慢走向她。

    “皇后,这么好天气好,别看书了,我们去花园里走一走。”

    她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搂住萧月璃,低下头去用鼻尖摩挲着她柔嫩的脸颊,一点点靠近她诱人的嘴唇,想要索吻。

    萧月璃放下书,靠在她怀里,正欲迎上她的唇。

    忽然闻到一股似曾相识的臭味,顿时眉头一皱,一下子挣开她的怀抱,“吃了那个臭东西!别想亲我!”

    宣景炽:“……”

    明明漱口了呀,怎么还有味道?!!

    “你等等我!”宣景炽立刻跑出去,道,“来人!朕要刷牙!”

    宣景炽刚来这个世界,这里的人都是用杨柳枝来洁牙。寻常百姓用盐,达官贵族用柳枝槐枝桑枝熬水加入姜汁和盐,炼成的药膏。宣景炽嫌柳枝麻烦,命人用马尾软毛做了一把小巧的刷子,庆国的第一把牙刷便诞生了。

    宣景炽刷完牙,回到寝殿,看到几个宫女拿香料药草熏屋子,不由目瞪口呆。

    皇后她也太夸张了吧。

    看来,自己以后是别想吃榴莲了。

    于是那天,三十几个榴莲全部送出去,一个不留。

    四位公主姐姐家,三个宰相家,姚仙蕙家,黄庭芝家,杨玉致家,独孤飞絮家,每家都收到几个又丑又臭刺猬样的水果。

    宣景凝闻到味道一脸恐惧,“这是啥?!”

    孟婉匪夷所思,“这东西能吃?陛下确定没有送错?”

    再次怀有身孕姚仙蕙,眨了眨眼睛,“这么臭的东西真的是滋补果子?”

    黄庭芝:“陛下送来的!陛下心里还有我!再臭也要吃!有毒也要吃!”

    杨玉致神色复杂地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妹妹,为什么她们吃的那么开心?

    独孤飞絮一脸视死如归的神情,“挽萦,那我吃了,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陛下和皇后会照顾你的。”

    殿外,月光如水,银辉满地。

    殿内,温柔缱绻,一片春意。

    萧月璃软软地靠在宣景炽怀里,激情后的余韵还未完全褪去。她的呼吸里带着些微喘气,面上染着动人的红晕,竟比那最好的胭脂还要娇媚迷人,雪白的玉臂慵懒地搭在宣景炽肩头,闭着眼睛趴在她胸前,默然不语。

    宣景炽的下巴抵在她额头上,柔声道:“怎么不说话?”

    萧月璃唇角轻轻弯起,“累了……抱着你就好。”

    宣景炽心中歉然,低头吻了吻她的秀发,“对不起,我以后不会让你这么辛苦。”

    萧月璃露出一个温柔的笑,抬头亲了亲她的脖子上滑嫩的肌肤,“你真的这么老实?”

    嗯,宣景炽越发抱紧她,一脸认真道,“我舍不得你辛苦。”

    萧月璃笑着抱紧她,“景炽,有时候,我真不知道我有哪里好。”

    “我不是说过么,你哪里都好,你哪里我都喜欢。”

    萧月璃唇角上扬,叹息道:“你这样说,我又开心,又担心。”

    “你担心什么?”宣景炽低头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

    萧月璃幽幽叹了口气,“我总会老去的。总有青春不在,美貌不再的时候。”

    她语气中,是无限怅然,“那时,我便再也不是你深爱的萧月璃。”

    生老病死,自然法则,谁也不能改变。老去,总是一件令人惆怅的事。

    宣景炽抱着她,声音如细细的泉水流淌,温柔舒缓,沁人心田,“月璃,你老了的时候,我也老了。那时候老景炽依旧深爱老月璃。”

    萧月璃听得笑了。

    宣景炽亲了亲她的额角,“能和你一起老去,是我最大的幸福。”

    萧月璃嗯了一声,心中满是感动。

    宣景炽抓住她的手,直直地看着她的眼睛,“我爱你,不是因为你美丽,而是因为你就是你。那是再漫长再无情的岁月也无法改变的。”

    萧月璃听着深情又直接的告白,心中又是感动,又是酸胀,她眼眶盈满热泪,嘴角露出一个欢喜的笑。

    大庆389年,深秋,庆军班师凯旋。

    这一次庆军大败佘国铁骑,大获全胜的消息震惊了整个东土。

    墨国穆染,虞国文彩儿同时深刻地意识到,庆国正在快速崛起,早已经不是昔日孱弱的庆国,

    高璞得知消息后,望向窗外的满墙的木芙蓉,不禁想起七国会盟上那个年轻美丽笑起来酷似堂姐的女皇帝。

    新的雄主,就是她么?

    如果是,那也不错,至少她比铁昆顺眼多了。

    邵国段兴想起近年与庆国的两次战争,眼下才明白自己搞错了骚扰对象,惹了不该惹的人。以庆国的军力,邵国是万万抵挡不了的。

    段兴惊恐万分,夜不能寐,于是送宝物无数及十名美人前往庆国示好。

    宣景炽一看到礼物清单上有美人十名就头痛。

    萧月璃亲自给她端了碗冰糖燕窝,见状,笑道:“有人给你送美人你还不乐意?”

    话音刚落,自觉失言,于是闭口不语,低头用匙羹慢慢搅着碗里的燕窝甜羹。

    果然,宣景炽猛地一回头,恨恨地看着她,“你又想我咬你一口,是不是?”

    萧月璃不敢对上她的目光,她一向说话极有分寸,可偏偏每回在这件事上,几乎就是不过脑子,张口就来。

    手里的碗连同羹匙被人一把抢过去,重重往桌上一搁。

    萧月璃有些心慌,低头垂眸,咬了咬嘴唇,正要张口解释,忽然身子一轻,眼前一阵眩晕,整个人被抱了起来。

    她慌忙抬起头,对着宣景炽一双风流勾人桃花眼,眸子里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皇后也有心虚的时候?”

    说罢,在她脸颊上重重亲了一口,恨恨道,“你怎么总不长记性呢,看我今晚怎么咬你!”

    第二天,端坐宝殿上的宣景炽板着脸回复邵国来使。

    “把将美人带回去,你告诉段兴,要是再敢送美人来,大庆就发兵灭邵!”

    使者暗暗吓了一跳,难道送美人还送错了?!

    自古哪个皇帝不是高高兴兴笑纳进贡的美人,这个女帝不是喜好女色么,给她美人她怎么不肯收?

    来使心里虽奇怪,却半个字不敢多问。

    下朝后,孟婉面露难色,试探道,“陛下,发兵攻打邵国总得有个理由,不能因为送几个美人就发兵吧?”

    “几个美人?”宣景炽冷哼一声,“导致朕和皇后感情不睦是不是重罪?”

    “这……”

    “那朕赐给你几个美人,你要不要?”

    孟婉诚惶诚恐,心道,这要是府上来了几个美人,冷秋词估计刷刷几下把她们的头削下来当凳子坐,搞不好一怒之下又要去找皇帝决斗。

    当即惊出一声冷汗,忙道,“陛下莫要说笑了,微臣担当不起。”

    “那你说,送美人是不是重罪?”

    “是!是!绝对是!离间帝后感情,简直包藏祸心,意欲乱我大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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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6、关于初见这件事

    这一年因为大败佘国, 又收回琼沁二州,加上前两年收复的楼池,庆国的版图几乎扩大了一半, 岁末的庆国, 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不论是街上的贩夫走卒, 还是朝堂上的列位大臣, 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骄傲的笑容。

    除夕的鱼龙阁,金碧辉煌,流光溢彩。

    大臣们听完三位宰相的报告,又听完皇帝的新年祝语,开始兴高采烈地推杯换盏。

    宣景炽照例又每桌敬了一杯酒。

    由于有四十桌官员参加除夕晚宴,宣景炽的酒里毫无疑问掺了不少水。即便这样, 她一圈转下来, 也是双颊染晕, 脸上因为保持微笑,近乎僵硬, 但精神犹自兴奋。

    散席后, 她回到宫里, 皇后已经用过晚膳,仍要等她一起用一碗莲子百合粥,寓意百年好合。

    宣景炽喝完粥, 道,“皇后, 今晚守岁, 我们多请一些人来玩好吗?”

    萧月璃笑道, “你想请哪些人来?今儿是除夕, 大家都要与家人团聚守岁,恐怕不得空。”

    “那就不要请太多人,请我姐姐和驸马,孟婉,还有独孤表妹和你义妹好了。表妹她肯定不会在舅舅家守岁,最多啊,大年初二回去拜年。”

    说罢,吩咐沉香,安排人去请她们。

    少顷,宣景凝和上官微到了。上官微道,“陛下,好几年没有玩那个答题游戏了,今天晚上咱们玩吗?”

    “上官驸马想玩这个?”宣景炽看着她笑了笑,“那朕得好好想想出什么题。”

    紧接着,孟婉也到了。皇后问道,“令堂身体还好吗?倒是让婉儿你今年又不能与母亲共叙天伦之乐,守岁过年。”

    孟婉躬身道,“谢娘娘关心。家母身子康健,年纪大了,不大能熬夜了,早已睡下了。”

    说话间,独孤飞絮和元挽萦到了。她们深夜被皇帝召入宫中,很有些意外,不知道发生何事。眼下听说是一起玩乐守岁,心里这才放下心来。

    殿内点着百盏红烛,将诺大的正殿照的晃如白昼,香炉内因为除夕之夜难得点上沉香,四处摆满奇花异卉,姹紫嫣红,在烛光的映照下,风采嫣然,娇艳妩媚。

    众人面前的紫檀几案上,摆着一壶果子酒,果香四溢,水晶盘里盛着各地新贡的鲜果,镶着美玉珍珠的釉彩碗里摆着各色蜜饯果脯,再一旁是几碟精致的糕点。

    宣景炽和萧月璃换了便袍常服,仍是纹龙秀凤,风采斐然,满室烛光下,姿容绝世,风华绝代。

    众人答题作乐,轻声欢笑,极是开心畅快,这一次,又是上官微赢的最多。

    云挽萦在这样的气氛中也放松下来,她不及其他人那么饱读诗书,也不及别人才思敏捷,生平最为人称道的便是舞姿。于是,起身道,“今天岁末除夕,贱妾献丑,愿舞一曲给皇上皇后助兴。”

    宣景炽笑道,“那便有劳义妹了。”

    不一会儿,丝竹声起,云挽萦长袖一挥,翩翩起舞。

    她不亏是教坊内最出色的舞姬,身材婀娜风流,腰肢纤细柔软,流云飞袖,衣袂飘飘,舞姿轻盈飘逸,旋转间见如琼花飞玉,令人见之浑然忘俗。

    歌舞曼妙,娇柔似水,令人心旷神怡,宣景炽在这优美的舞乐中,不禁露出笑容。

    云挽萦连舞了三曲,舞罢归座,众人齐声赞美叫好。

    独孤飞絮见她脸颊泛起薄红,额头上沁出薄汗,知她素来不饮酒,向侍女另要了一杯蜂蜜水,侧头不知跟她讲了什么,云挽萦露出一个羞涩甜美的笑容。

    宣景炽看在眼里,转头跟萧月璃道,“皇后,我看我表妹和你义妹感情极好。”

    萧月璃点头一笑,命人榨些鲜果汁上来。

    少顷,五颜六色的鲜蔬果汁上来,有甘蔗汁,石榴汁,荔枝汁,柑橘汁,蜜柚汁,杨梅汁。

    上官微喝了一杯,甚是喜欢,“这可是黄金珠和梨一起榨的汁。”

    萧月璃微笑道,“驸马好记性。”

    当年宣景炽去甘泉视察虎贲军时,曾带回一些黄金珠分到长公主府,还注明吃法。那时,上官微第一次喝到这种果汁,十分惊艳。

    宣景炽道,“驸马要是喜欢,请多饮些。”

    她看着独孤飞絮和云挽萦,忽然想起什么,转头道,“表妹,听说你与义妹是故人旧识?”

    独孤飞絮点头一笑,“说起来,一晃大概是十年前了。那会儿皇姐颁布新的政令,女子也可以参加科考,于是我就欣然欲试。在家自然也是用功了一番,临近秋闱大考,很多举子抵京,于是我也想去见识见识这些人的才学如何,也好知道跟他们比起来,自己到底怎样?”

    上官微坐在她旁边,听的一脸认真,“然后呢?你们是怎么遇到的?”

    “然后我就偷偷出门去了,”独孤飞絮忽然脸上红了红,“我偷了哥哥一身衣服,又打扮了一下,扮作男子上街了。”

    上官微哈哈大笑,“然后,你这位翩翩公子就在街上偶遇云姑娘,两人一见钟情了,是也不是?”

    独孤飞絮脸上更红了,“表嫂你又说笑了,那时候我不过十六岁,云儿也不过十来岁,哪里有什么……一见钟情。”

    孟婉笑道:“驸马,你肯定以为人人都是你和长公主那般,一见钟情?”

    说起姐姐和驸马的事,宣景炽也略有所闻。

    当年天下兵马大元帅第一次出征时,账下要寻一位军师,寻觅良久不得。

    后来听说上官世家有女上官微,自幼喜读兵书韬略,极有智谋,才识惊人,求贤若渴的宣景凝便微服去上官家拜见。

    进到上官府,恰好老爷夫人外出,下人听说她是长公主殿下,震惊万分,慌得就要去通报小姐。

    宣景凝笑道,“不必声张,只管带我去拜见你家小姐吧。”

    下人不敢不从,于是带她进府。中途遇到一个年轻少女,背对着她正兴致盎然地在花园的假山前摆弄石块。

    宣景凝上前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原来她是按八卦方位布的兵书里的阵法。

    年纪轻轻,又能布此精妙阵法,想必这个少女便是上官小姐。

    于是上前问她可是上官小姐?

    那人拍了拍身上的尘土,转过身来,宣景凝这时才看清她,皮肤白皙娇嫩,容貌娇美俏丽,一双眼睛盈盈动人,好一个钟灵毓秀的少女。

    上官微见眼前这位少女,一身湖蓝长袍,手握宝剑,腰间系着一块碧绿的玉珏,下面飘着明黄穗子,她的目光在穗子上停了停,又将那人上下打量了一番。

    大约双十年华,生得灿若明珠,光彩非凡,比起寻常女子的柔弱,多了几分刚毅果断的英气。

    聪慧如她,立刻猜到眼前这位女子便是本朝有史以来第一个女将军,也是执掌天下兵马的大元帅宣景凝。

    上官微有心试一试她,抱臂道,“我不是,我只是小姐身边的一个小丫头。”

    宣景凝温和有礼,“既是服侍小姐身侧,可否带我去见你们家小姐。”

    “小姐就在这后头,你若是能从这里过去,自然能见到她。”

    宣景炽见眼前道路被她的石阵打扰,一眼看过去竟分不出哪边才是去内宅的道路。

    上官微洋洋得意道,“小姐不见纨绔无用之辈,若是你今天破不阵,也不用去见小姐了。”

    她自居奴婢丫鬟身份,这样对贵客说话,可谓是十分无礼了。

    一旁下人们素知小姐脾气,见她竟然对公主殿下不尊,纷纷露出震惊不安之色,却无人敢点破。

    宣景凝凝视半晌,忽道,“献丑了。”

    身形在乱石中腾挪移转,翩然飞舞,最后,终于在两块石头间站定,回头一笑,“姑娘,若是我没猜错,右边这块石头,便是破阵关键。”

    说吧,右掌推出,将右边那块石头击倒,顿时,眼前豁然开朗,花丛中一条幽径显现出来。

    宣景凝看了左右一眼,忽道,“若是此时这里设下埋伏,一定出其不意攻其不备。可惜,可惜!”

    “是么?”上官微唇角一勾,似笑非笑。

    话音刚落,只见从花丛里,从假山上疾射飞出无数碎石。宣景凝纵身一跃,轻松避开。

    这一下,乱石齐齐飞向上官微。

    下人们啊哟一声,吓了一跳,纷纷奔向上前去护住她。

    只是他们距上官微有十几步之遥,虽然飞快抢身上前,但哪有飞石快。上官微眼见自己机关里的石块,朝自己疾射过来,又是吃惊又是好笑。

    正在这时,寒光乍起,剑光闪烁。

    “小姐小心!”宣景凝轻喝一声,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挡在上官微前,手中长剑疾舞,顷刻间将乱石悉数打落。

    众人这才长长松了口气,各自退回原位。

    宣景凝还剑入鞘,走到她面前,欠身行礼,“宣景凝见过上官小姐,上官小姐聪慧过人,名不虚传,景凝仰慕久矣,恳请小姐出府助我统帅三军。”

    上官微仍是笑道,“我说了我不是小姐。”

    “景凝见识浅薄,但从未见过下人危急时刻保护下人的?况且又是能布阵的下人?”宣景凝看着她,微笑道,“姑娘不是上官小姐,又会是谁?”

    朗朗明日下,满园花香春意中。

    英气飒飒的少女,眉眼温和,面露笑容。

    那笑容竟比这春日里的丝丝和风,还要温暖,晃得人的眼都花了。

    上官微刷的一下红了脸,被雪白的肌肤一衬,艳若桃李,格外娇美动人。

    宣景凝看得呆了呆,只觉得一颗心不受控制地砰砰直跳,她见那美丽聪慧的少女转过头去,脸上娇羞无限,咬唇道,“我叫上官微。”

    听到宣景炽将这段一见钟情的佳话惟妙惟肖地娓娓道来,上官微红了脸,哼了一声道,“才没有,那是民间误传,我和你姐,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我只是那日心情好,在花园里乱逛,又刚好碰见她进园子,就撞上了。”

    宣景凝憨憨一笑,“咱们本来就是一见钟情。瞎猫和死耗子也是缘分。”

    众人哈哈哈一笑,宣景炽和萧月璃相视一笑,连云挽萦也忍俊不禁,掩口轻笑,暗道,这几人身份尊贵无比,本以为自侍身份,态度傲慢,神情冷漠,没想到竟都是如此幽默可亲之人。

    上官微向独孤飞絮道,“表妹,你接着说,怎么遇到云姑娘的?”

    上官微清了清嗓子,道,“我乔装出门后,听说来京城的举子要在八仙楼搞个什么斗诗大会,我当然就要去凑热闹了。”

    八仙楼旁边是一座善坊。

    众人都知道,善坊是当今皇帝宣景炽下令盖的,为的是接济那些本是上京来寻亲,可是到了京城,要么亲人不在,要么亲人故去,便无处可去,没有着落的贫苦人家,作为临时安置的住所,发粥施米。

    为防止养懒汉,接济不超过半个月。

    一般,半个月内,这些人要么已自寻生计,要么早已回乡去了。

    “我上了八仙楼后混在人群里,听他们做诗,倒是很有几个有才之士,于是自己也随兴做了一首。后来,来的人越来越多,我怕被人识破身份,就早早下了楼”。

    “路过善坊,看见一个男子正在打骂一个小女孩,我看他下手又狠又重,一见之下又惊又怒,便上去说了两句,男子不耐烦地说了几句才停了手,悻悻作罢。”

    “我才知道,原来那男子和那小女孩是父女。我就训斥了那男子几句,‘即便她是你的亲骨肉,你也不能这样下狠手毒打她。’‘虎毒不食子,你要是再虐待她,我就去告官,让你在善坊待不下去。’‘衙门不管,我就去告御状,皇帝会主持公道的。’”

    众人听后,又是哈哈大笑。

    宣景炽听了,忍俊不禁,笑道,“表妹,你这是打着朕的招牌外面唬人。

    独孤飞絮一脸窘迫,“那时臣年少气盛,就斗胆借皇姐的名头用了这么一次。还请皇姐宽罪。”

    宣景炽笑道,“无罪无罪,你这是给朕立威风呢。你接着往下说。”

    独孤飞絮便在众人的瞩目中,继续往下讲。

    “待我转身要走的时候,看见门口站着一个怯生生的女孩儿,睁着一双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

    “我被她看得不好意思,朝她走了过去,问道,小姑娘,你怎么了?你爹娘呢?”

    “那女孩忽然红着眼睛跟我道,小兰她爹对她还算好的了,至少不是每天都打她。”

    独孤飞絮说到这里,顿了顿,似是再难以说下去。

    而她身旁的云挽萦,垂下头去,默然不语,鼻尖泛红。

    众人心里立刻明白了□□分,这个小女孩恐怕就是云挽萦,更是不难猜到,云挽萦的父母对她更不好了。

    隔了一会儿,独孤飞絮缓缓道,“当时,我听了这话心里颇不是滋味。我想我自幼长于宰相府,锦衣玉食,父亲更是从不打骂我和哥哥们。比起善坊的孩子们,我是生活在天堂。”

    “我看她只是盯着我看,目光落在我腰间的佩玉上,便拉着她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悄悄把这块玉解下来送给了她。”

    “我想她家清贫,万一到了艰难之日,这块玉也能帮一帮她们。”

    独孤飞絮道,“一别多年,再见我已经认不出她来。我和她再次相遇,还是我做了京兆尹,恰好有一次会见墨国使团,便请了宫中教坊前去歌舞以助兴。”

    独孤飞絮脸上泛起薄红,神情很有些腼腆,“那时才又再次见到她。”

    上官微笑道,“想必表妹你就是那时认出云姑娘的?”

    独孤飞絮摇头道,“多年过去,她和初见时比,大不一样,我怎么认得出?”

    “宴会结束后,丫鬟领着一位舞姬找到我,她手里攥着一枚玉佩。”

    “我一眼便认出,这是我七年前送给善坊那个小姑娘的。”

    “我再细看她容貌,眉眼之间,依稀有当年那个小姑娘的影子。”

    “我才知道,曾经的小女孩已经长大成人。”

    独孤飞絮笑了笑,道,“这便是我和云儿的相遇了。”

    孟婉看着云挽萦,有些疑惑道,“独孤大人见你的时候,是男子打扮,后来的独孤大人可是女子,你怎么一下子就认出她来的?”

    云挽萦微笑道,“即便七年过去,她的容貌还是跟我第一次看见时一样。何况,在善坊第一次见她,我便知道她是女子。”

    上官微好奇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云挽萦脸上一红,低下头道:“那时我看向她腰间,只是那时我个子不高,一眼看过去,恰好落在她腰侧,并不是去看那块玉佩。她弯腰把玉佩送给我的时候,我闻到了她身上的香味。这世上没有哪个男子身上会这么香。”

    众人抿唇一笑,心道,好细心的小姑娘。

    宣景炽道,“孤独表妹,看来是你身上的人香气出卖了你。”

    独孤飞絮早已羞红了脸,嗯嗯地说不出话来。

    萧月璃微笑道,“义妹,你后来又是如何到了宫中教坊?”

    “在我初见飞絮后,没过几天,父亲便把我卖给一个大户人家做丫鬟。那时候我很有些后悔,没有问那位小姐的名姓,否则我会央求我父亲把我卖到她家做丫鬟。”

    “我去的那户人家,主人的夫人尤其喜欢歌舞,闲来也教我们跳舞,各种舞蹈,不乏异族舞曲。”

    “没想到我学舞还学的不错,夫人很喜欢我,便越发栽培我。”

    “起初一两年还好好的,又过了几年,我也长大了。”

    云挽萦说到这里,咬了咬唇,头埋得更低了,“老爷他时不时要留下我一个人问话……我很害怕,夫人又很生气。”

    她说到这里,想起当年往事,似乎心中犹有余悸,手指绞着衣角,绞得紧紧的,浑身隐隐发颤。

    众人都不傻,云挽萦这般姿容绝色,定是引得男主人垂涎,女主人嫉妒,心里不由叹息一声。

    这些事,萧月璃当年就派刘吉利打探得一清二楚,前因后果早已得知,此时听她亲口娓娓道来,又是别有一番感触。

    独孤飞絮握上她手,安慰道,“都过去了,现在你安全了。”

    云挽萦点点头,“夫人待我算是很好了。后来,夫人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宫中教坊要招一批舞姬,便举荐我去了。”

    “我便来到禁宫里,成为教坊的一名舞姬。”

    当然,她来了之后,又因为容貌惊人,舞姿出众,引得教坊女子嫉妒,后来皇帝向她学舞,更是传出当世赵飞燕的名声。

    好在皇帝视她为舞蹈老师,礼敬有加,别人倒不敢为难轻辱她。

    孟婉叹道,“独孤大人的玉佩必定价值不菲,你想过将它变卖度日吗?”

    云挽萦“啊”了一声,似乎极是诧异,她有些惊讶道:“我从没想到要卖。这么珍贵的东西,我怎么会想着卖掉?别说它是一块玉,哪怕是一截绳头,一张便笺,只要是她送的,我都不会卖。”

    她抬起头来,望着独孤飞絮,双眼中闪着动人的光,脸上情不自禁露出微笑,“她是我少年时,遇见的最美的风景。”

    众人怔然不语,感触颇深,良久不言。

    恍惚间,都回忆起此生遇见的最美的风景。

    某一年,某一天,有那样一个人,让你第一次怦然心动。

    宣景炽忽然就有些羞赧然,为自己当初的小人之心,曾揣度云挽萦是贪慕虚荣,攀龙附凤之人。

    她举起酒杯道:“表妹义妹,这一杯,朕敬你们。”

    众人一起举杯,一同祝贺她们。

    孟婉道:“独孤大人与云姑娘的故事,令人唏嘘感怀。”

    独孤飞絮微微一笑,“孟大人与冷将军又何尝不是?”

    云挽萦也听说过,在她进教坊后,也听人说起过前舞姬冷秋词的故事。

    得知她是混进来的刺客,云挽萦震惊万分,然而,更令她震惊的是,就是这个刺客后来娶了赫赫有名的巾帼宰相。

    上官微举杯道:“依我看,咱们这所有人的故事都不及皇上和皇后的精彩,咱们敬皇上和皇后一杯。”

    皇帝皇后的故事,不仅家喻户晓,还匪夷所思。

    女皇帝争风吃醋娶了大庆第一美女,哪知后来又真的喜欢上皇后。

    这位为非作歹,不学无术的皇帝,在爱情的感召下,幡然悔悟,洗心革面,脱胎换骨,成了一位亲政爱民好皇帝。

    而皇后便成了全国人民心目中娶妻娶贤的典范,是无数婆婆心中,最合适的儿媳人选!

    众人笑道,“是,是,陛下和皇后的故事堪为咱们大庆朝最传奇的佳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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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7、继承人

    三年后, 大庆392年春,庆国国君宣景炽和皇后萧月璃拜访虞国,拟从虞国边境借道, 开通通往西域诸国的经商之路。

    到访的那天, 虞国上下隆重欢迎,太后文彩儿和皇帝赵熙亲自出宫相迎。

    听到宣景炽说明来意后, 文彩儿欣然同意。

    如果开辟这条路线, 虞国也能从对西域诸国的贸易中获益,她又何乐而不为呢?

    当晚,宴请宣景炽和萧月璃,觥筹交错,极是开怀。第二天,又在长平公主赵婧的陪同下, 带两位贵客参观虞国都城, 四人言谈之间, 仿佛多年的老友相聚重逢。

    三月里的春风,柔媚入骨, 熏人欲醉。

    宣景炽和萧月璃漫步在沿岸的柳树下, 轻声细语。

    “没想到, 一晃文彩儿的儿子都这么大了,上一次见他,还是个要乳娘抱着的小孩儿, 在过几年,就可以亲政了。”

    萧月璃道, “十多年过去了, 他能不长大么。倒是没想到文彩儿居然这么早就想着让权给他。”

    宣景炽笑道, “肯定是文彩儿想和她的心上人双宿双飞, 她现在是太后的身份,嫁人肯定是不方便的。”

    萧月璃淡淡道,“她不留恋权势,倒很是难得。”

    宣景炽笑道,“再过些年,等湛儿,萱儿长大了,从他们之中挑一位继承人,咱们也可以退位让贤了。”

    她看了萧月璃一眼,“到时候,你就不是天底下最尊贵的皇后娘娘了,你舍得吗?”

    “有何舍不得。在这个位置上,比起权力富贵,更多的是责任。咱们这些年何尝是彻底放下心来过?”

    萧月璃看着远处的湖面,波光粼粼,像有无数金光在跃动。

    她的语气里透着释然和向往,“那时我们离开皇宫吧,去一处山清水秀的地方,也过几年神仙眷侣般的日子。”

    宣景炽牵起她的一只手,握在手心里,两人并肩远眺湖上的风光。

    天幕下,广目湖犹如一块纯净的蓝色宝石,清风拂面,岸上柳枝新翠如玉,烟波碧浪,鸟啼声声。

    宣景炽忽道,“我想起一句话。”

    萧月璃将头靠在她肩头,柔声道,“什么话?”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萧月璃轻轻一笑,什么也没有说。

    甜美醉人的春风里,两人袖子里的手,紧紧握在了一起。

    大庆396年,迎来两人成亲二十周年庆典。

    鱼龙阁内衣香鬓影,烛光高照,明珠生辉。

    丝竹悠扬声中,众人或谈笑说话,或品尝珍馐美酒,或与伴侣翩翩起舞。

    萧月璃穿着一件白色的纱衣,用五色丝线绣着凤穿牡丹的图案,端庄大气,雍容华贵中,又显出女子的柔美与娇媚。

    衣袂翩然飘起,轻盈地转了一圈后,再次对上宣景炽流光溢彩的星眸,浅浅的微笑中,眼中满是幸福与甜蜜。

    两人皓腕上的燕侣双镯,随着她们牵在一起的手,发出莹白透亮的光华,忽明忽亮。

    这一对风华绝代的佳人相依起舞,宛若一对翩翩玉蝶,无比令人羡慕赞叹。

    一曲舞毕,侍女端来两杯葡萄酒,盛在水晶杯里,殷红如血,艳丽如玫瑰,美得动人心魄。

    宣景炽,萧月璃各取了一杯,两人相视一笑,杯沿轻轻一碰,各自仰头喝了。

    宣景炽饮了一口,见萧月璃一饮而尽,有些惊讶又有些心疼道,“别喝这么多,当心醉了。”

    萧月璃温柔一笑,这一笑,风流娇媚,眼波流转,极是摄人心魄。

    “我今儿高兴,喝了这杯我就不喝了。”

    声音软软的,因为喝了酒,带着一丝慵懒的尾音,又软又娇,听上去就像在撒娇一样。

    宣景炽看得呆了呆,半晌才回过神,笑道,“我今天也很高兴。”

    她祸国妖妃的脸上,此刻面颊染晕,越发妩媚迷人,那一点艳丽的娇红,像是最诱人的蛊惑。

    萧月璃压低声音道,“我真想现在就亲你!”

    宣景炽看着她,嘴角噙满笑意,挑眉道,“那你想,怎么亲?”

    她的一双桃花眼灼灼勾人,加上这如花香般暧昧勾人的一句话,萧月璃差一点就要扑过去,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顾一切地亲吻她。

    喝了酒后的萧月璃,比起平常的清冷高贵,矜持端庄,要坦诚许多,更愿意说出心里话。

    她直直地盯着她,“当然是把你按在床上亲!一定要亲到你求饶才好!”

    宣景炽装作很害怕的样子,抬头看了眼四周,笑道,“幸好这里没有床。”

    话音刚落,却见独孤萱走了过来,睁着一双漂亮迷人的大眼睛,笑道,“皇姑姑,皇姑母,你们在说什么?这么开心?”

    见到有第三个人走近,萧月璃笑容敛起,瞬间恢复了一贯的端庄高贵,矜持自重,好像刚才那些不正经的玩笑话,根本就不是从她口里出来的。

    “是萱儿呀,朕见那做圆桌的黄花梨不错,合计着用来做张床也好。”

    独孤萱眨了眼眼睛,不清楚皇姑姑怎么突然想到做张床,不过她笑盈盈地拉着宣景炽道,“皇姑姑,赏脸陪萱儿跳支舞吧。”

    宣景炽看了皇后一眼,萧月璃笑对她点头道,“去吧,陪萱儿多条几支。”

    独孤萱高兴地拉起宣景炽,跳起舞来。

    独孤家二房看的眼睛笑得眯起来,大方房则是摇头叹气。

    独孤湛不喜欢跳舞不喜欢轻歌曼舞,一天到晚就喜欢舞刀弄枪,甚是数次告诉爷爷独孤瑾于,他不要做皇帝,没意思,他要做大侠,仗剑天涯,就让妹妹做皇帝好了。

    相比之下,独孤萱,聪慧睿智,落落大方,年纪轻轻就对朝事往往见解独到。

    垂垂老矣的独孤瑾于目光雪亮,大庆朝要出第二位女王了。

    “萱儿,你有什么事,现在就可以说。”

    宣景炽带着独孤萱翩然起舞。

    独孤萱嘴角扬起,“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皇姑姑。”

    “说吧,你有什么事要皇姑姑替你出面?”

    对于这个聪慧乖巧又伶俐可爱的表侄女,宣景炽还是很喜欢爱护的。

    “我想去江南游历,可我爹娘不肯,死活不同意我出门。”

    “你父母是怕你遇到危险,你不仅仅是独孤家的女儿,更是皇储,身份尊贵。”

    独孤萱仰起头看着她,白净漂亮的脸蛋上有着跟宣景炽一样秀挺的鼻子。

    “皇姑姑还是皇帝呢,不也曾独身一人出宫,去焉州治灾?皇姑姑都不怕,萱儿有什么好怕的。”

    “你就这么想去?”

    “皇姑姑不是说身为天子要知天下,知百姓,萱儿今年都十七了,从未离开过皇城,怎么去知天下,知百姓?”

    她见宣景炽笑而不语,没有答应,又软语央求道,“皇姑姑,求你了,你让我去吧,萱儿真的很想出去见见外面的世界。”

    宣景炽见她眨着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自己,看上去又委屈又可怜,摇头道,“你先得答应朕,去了外面要时刻牢记你是皇储,不能轻易涉险,不能惹是生非。”

    “答应答应!只要让宣儿去,萱儿什么都答应。”独孤萱见宣景炽松了口,趁热打铁,继续恳求,“就让我去吧,皇姑姑,我知道你最好了!最英明了!”

    宣景炽经不住她央求,最后答应了,“好吧,朕去说。看来朕要不是不答应,朕还成昏君了。”

    “哈哈,怎么会?皇姑姑是大庆最英明最伟大的皇帝。”

    “别别,朕受不了,你要是再拍马屁,朕就不答应了。”

    “不不不,萱儿不说就是啦。”独孤萱听说可以出去,开心不已。

    这时,诏书令姚仙蕙带着一个少女走了进来。

    姚仙蕙年过三銥譁旬,即便生了三个孩子,依旧是花容月貌,风采不减当年。

    她身边的少女大约十四五岁,生的极是秀美绝伦。

    姚仙蕙带着她见过皇帝皇后。

    宣景炽见她小小年纪,已经有倾国倾城风姿容貌,眉眼间自有一股书卷清气,神色间倒是有几分皇后的清冷孤傲之气,不由心生喜欢。

    “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盈盈一拜,举止优雅得体,从容大方。

    “民女简从嫒,见过皇上,见过皇后,祝皇上皇后万福金安,百年好合。”

    宣景炽笑道:“仙蕙,你这女儿真不错,模样生的好极。幸好随了你,还好没随她爹,生一双墨也似的卧蚕眉。”

    姚仙蕙掩口一笑,“实不相瞒,臣的两个儿子,都随了他爹,卧蚕眉。”

    宣景炽大笑,“真的吗?改天也把你两儿子带过来,让朕好好瞧瞧。”

    这时,独孤萱走过来,一见这位少女,登时惊为天人,“妹妹长得真漂亮!跟仙女似的!妹妹叫什么名字?”

    姚仙蕙道,“小嫒,还不快见过皇太女殿下。”

    简从嫒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很是失礼,心里不觉有点讨厌这个不知礼仪的皇太女。

    听母亲说,仍是恭恭敬敬给她行了大礼。

    独孤萱不客气地拉起她的手,道,“妹妹,我教你跳舞好不好?”

    简从嫒收回自己的手,不悦地皱起眉头,斯条慢理道,“民女不擅跳舞。”

    “那我们去吃东西吧,那边有好多好吃的。”

    说罢,不由分说,拉着简从嫒就去摆满美酒美食的长桌前。

    简从嫒被她拉着走,急切间回头看母亲,见母亲笑着道,“去玩吧。小心伺候殿下。”

    简从嫒转身看着笑着一脸灿烂的皇太女,心里不知道有多讨厌。

    好不容易进宫一次,这个皇太女就害得自己不能近距离多看几眼传奇的皇帝和皇后,登时脸上笼上一层寒气,十分不悦。

    独孤萱却好似没看见她的不悦,亲自给她挑好吃的,一样样地细问,殷勤极了。

    宣景炽转头对萧月璃道:“皇后,我看萱儿对从嫒是一见钟情,无法自拔了。”

    萧月璃摇笑道,“萱儿这才多大?她又是未来的皇帝,以后她会遇到很多人,现在说这些,未免早了些。”

    几天后,独孤萱如愿以偿离开皇城,出发去江南了。

    宣景炽和萧月璃到底担心她的安全,令刘吉利派人暗中保护。

    萧月璃叹道,“景炽,我感觉我们失职。”

    宣景炽正在兴致盎然地吃甜瓜,“哪里失职了?”

    “湛儿和萱儿都是皇储,理应在宫中教养,由太傅教导,唉,我们在这一点上,的确亏欠他们。”

    宣景炽不以为然道,“将来大庆的基业可是都要交他们手里的,还亏欠?”

    “要我说,皇子教育不一定非在宫里,各国历朝历代的皇族都在宫里教养,也没见各个当了皇帝后都是出类拔萃的。也有好多开国皇帝,出身贫寒,哪里会受过这些教育,不照样当上一代明主么?”

    萧月璃自然知道,她说的开国皇帝,不是别人,正是本朝的□□皇帝宣宗玉。

    “未来的治国之君,微服出去游历一下也好,吃吃苦头,才知世道不易。”

    她见萧月璃面由忧色,道,“你也别太自责啦。萱儿在宰相府里长大,读的书不会少,能诗能赋的,比我是好多了。我什么都不会,这么多年皇帝,我不也当过来了么?”

    “要我看,给她找一位博学多才的皇后才是正经。”

    闻言,萧月璃登时眼睛一亮。

    “皇后,给,这个瓜很甜的,感觉是冰淇淋味儿。”

    萧月璃才不懂她的什么冰淇淋味,看了眼盘子里的皮,一眼扫过去,至少吃了五六块,立刻瞪了她一眼,“一不注意你就吃这么多!”

    说罢,喊小芙把剩下的瓜都撤下去,“赏给你们去吃吧。”

    小芙喜滋滋地捧起瓜盘走了。

    宣景炽借着洗手的功夫,悄悄对暖香道,“下次把这些瓜去皮,切成小块,再用竹签一块一块叉起来吃。这样皇后就看不见我吃剩的皮了。”

    暖香点头一笑,佩服道,“陛下聪明!”

    “还有,换小碟子,吃完就马上上新的,这样皇后也不会发觉盘子里的瓜被我吃掉一大半。”

    暖香眼睛一亮,越发佩服,“陛下真聪明!”

    “聪明啥呀,都是被逼的,”宣景炽笑笑,“在皇后的管教下,不得不努力成长。”

    随后几天,宣景炽看见姚仙蕙的女儿简从嫒时常进出禁宫,不由好奇,问了问沉香。

    沉香道:“皇后娘娘特意召简小姐入宫,跟随太傅学习。”

    宣景炽心中登时了然,看来皇后意属简家女儿,对于皇后的这个安排,她没有意见,不禁点头微笑。

    微风吹过,窗外花影幢幢,馥郁的花香穿过开着的窗户飘扬进来。

    文彩儿正端坐在案前执笔批阅奏折。

    下了朝的她,拆卸掉了发髻上的金钗珠环,长发简简单单用一根碧玉簪别住,脱下繁重华丽色朝服,换上一件轻柔舒适的银红纱衣。

    虽然早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她容貌依然明艳照人,肌肤依旧如少女般白皙水嫩。

    今天的奏折不算多,文彩儿心情也不错,自从庆国借道虞国开通了西域之路,虞国渐渐开始繁盛起来,虽然不能与眼下如日中天的庆国比,但经过这几年的休养生息,虞国比起从前是兴旺了不少。

    再过两年,把这个国家交给儿子,她也可以放心了。

    一个浓眉大眼的少年闯了进来,身着龙袍,正是少年天子赵煦。

    “母后!儿子有事要问你!!”赵煦脸上写满震惊,愤怒和屈辱。

    文彩儿头也不抬,手里的青玉龙纹紫毫丝毫不停。

    “皇帝,你这样气急败坏败成何体统?”

    她的声音不如何严厉,却自有一股威严之气。

    多年手握生杀大权,在朝政沉浮中浸染,才造就了今天喜怒不显的文彩儿。

    赵煦一怔,他心里还是有点怕这个母亲的,随即躬身行礼道,“儿臣见过母后。”

    文彩儿批完手上的一本奏折,才对侍奉在身旁的大太监道,“都下去,这里不用人伺候。”

    汪真伺候太后多年,当下便知太后和皇帝有要紧话要说。

    “是!奴才告退!”汪真一挥手,忙领着屋里的内侍,小宫女下去了。

    顷刻间,政务殿内就剩下母子两人。

    “皇帝,你有什么想问的?”文彩儿随手拿起另一本奏折,继续批阅。

    “朕是想问……”赵煦话到嘴边,欲言又止,他咬咬牙,目光里迸发出怒火,“母后!你和姑姑,到底是什么关系?”

    文彩儿似乎并不意外,看也不看他,目光就没有从奏折上离开过。

    “这么说你知道了。既然你知道了,我也不瞒你了,我和你姑姑,就是你知道的关系。”

    赵煦本以为母后会惊慌,会争辩两句,极力辩解,她和姑姑根本就不是有人传闻的那种关系。

    他万万没想到,母后竟然这么快就承认了,这么轻易就承认了。

    轻松得仿佛是等着自己来问。

    “为什么?!”赵煦抬手指着她,质问道,“你和姑姑都是女人啊!而且你们还是姑嫂,怎么能这样?你们这是,这是……”

    赵煦本想说“有悖伦常,不知廉耻”,可这八个字,仿佛重似千斤,在他胸口里翻来滚去,怎么也出不了口。

    文彩儿终于抬头看着他,“我知道你很难接受,儿子,但这就是事实。我喜欢你姑姑,也需要你姑姑。没有你姑姑,我们母子早死了,虞国早亡了,你哪里来的皇帝可做?”

    “姑姑对我好,我知道,姑姑帮着母后辅政,我也很感谢她,可是你们为什么要……”赵煦握紧拳头,“母后,你这样做,对得起死去的先帝吗?”

    文彩儿霍的一下站起来,目光冷峻森寒,眼底隐隐燃烧着怒火。

    “我对不起他?谁又对的起我?!”

    “儿子,我可能对不起很多人,但我自问没有半点对不起你!”

    “我怎么生下你,成为你的母后,那要问你死去的好父皇,还有你那已经剥去爵位的皇叔!”

    当年关于他的父王抢了叔叔的侧妃的事闹的沸沸扬扬,赵煦长这么大,已经早有耳闻。

    他露出尴尬窘迫之色,低下头去,说不出话来。

    平心而论,母后和姑姑待他很不错,尤其是姑姑,最为疼爱他。

    他生病了,姑姑比母后都着急,一直在旁边温柔地照顾他。

    他要学骑马射箭,姑姑给他找了最好的老师。

    他有什么心思想法,也会告诉姑姑,逃课惹了母后生气,也是姑姑去求情。

    小时候他就想,姑姑长得美,性子又温柔,又很有本事,她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

    听说姑姑从前还许过亲,他十分生气,他觉得天底下谁也配不上姑姑,谁也不能把姑姑从他身边抢走。

    长大了后,姑姑对他依旧很温柔,开始和他说朝政诸事,认真地听他发表浅薄幼稚的言论。

    现在想想,无论他说的有多可笑,姑姑都没有笑过他。

    总是嘴角噙着笑意道,“煦儿小小年纪,能有这样的见解,已经很厉害了,以后一定能成为明君圣主。”

    “姑姑,”那时候的他开心极了,“长大了朕要娶一个跟你一样的女子做皇后!”

    他像小时候那样笑着扑过去,要抱住姑姑,亲昵地蹭在她肩头。

    这时,便会被一只柔软细腻,又十分有力的纤纤玉手,一把拎住后领,无情地阻住了他。

    他是皇帝,敢这样拎小鸡似地拦他的,只有母后了。

    “臭小子,又想往你姑姑身上抱,没大没小的,成何体统?”

    然后,他就无情地被赶走。

    他隐隐听得姑姑和母后的笑声从背后传来。

    “他还是个小孩子,你还要吃醋?”

    “都十二了,不小了……”

    如今,他已经十五了,马上就要迎娶皇后了。

    他终于明白了,姑姑的那句吃醋是什么意思。

    回想起来,母后见到姑姑的身影时,眼里总会闪着光。

    那光芒太过于耀眼迷人,不同于朝堂之上的威严,不同于议事时的睿智,也不同于教他读书时候的慈爱,那是只属于姑姑的光彩。

    “儿子,若不是因为你是皇帝,身系天下,母后早就跟你姑姑离开皇宫了,但是母后要等着你长大成人,等到你可以亲政。”

    “你多用心长进吧,再过两三年,虞国的基业便是要交给你了。”

    赵煦又是惊讶,又是羞愧,又是感动。

    他感到惭愧,是因为大臣们包括自己都以为母后绝不会轻易交出权力,让他亲政,可他没想到,母亲是希望他早日亲政。

    他很感动,是因为母后虽然爱姑姑,但她一样也爱着自己。

    一想到母亲和姑姑不久就要离开自己,他发现,他心里,有的只是不舍。

    推开殿门出去的时候,赵煦赫然发现姑姑就站在殿外。

    汪真和一群宫人站的远远的。

    赵婧一身白色的纱衣,腰间系着金边碧玉带,腰间坠着一块紫玉,这还是自己送给姑姑的而立之年的生辰礼物。

    姑姑的容颜依旧秀美清雅,目光深沉如幽潭,印象里,他从没见过姑姑发脾气。

    她永远都是清净无争,从容不迫的模样。

    赵煦目光复杂地看着她,“姑姑,你都听到了?”

    赵婧点头,“是,我都听见了。”

    说完这一句,她低头叹息一声,再没有说一个字。

    “姑姑!”赵煦忽然眼眶发红,“为什么偏偏是你!要是换了别人,朕一定杀了他千遍万遍!”

    赵婧动了动嘴唇,“对不起,煦儿。”

    “别说了,姑姑,”赵煦声音哽咽,“煦儿会当个好皇帝,不辜负母后和姑姑多年的栽培!”

    说罢,挺起脊背,转身离去。

    次日,赵煦将那个偷偷告诉他文彩儿与赵婧私情的内侍诛杀,并下令任何人不得妄议后宫。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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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8、天生的皇后

    大庆399年初春。

    宰相独孤瑾于病危, 宣景炽身为皇帝和他的外甥女,去独孤府上看望他。

    年迈的独孤瑾于在病榻上流泪纵横,含含糊糊地感谢皇帝圣恩。

    宣景炽安慰舅舅, “舅舅, 炽儿答应过你的事,是自愿的, 没有勉强。湛儿和萱儿都很优秀, 大庆有他们这样的皇储,朕很欣慰。”

    两个月后,宰相上官猛病危。

    宣景炽亲自去上官府上看望他。

    上官猛缠绵病榻不能起身,宣景炽到床前去见他。

    此刻的上官猛已经瘦得脱了形,不复当年的神采熠熠。

    这位出则为将,入则为相的传奇宰相, 奠定了大庆盛世繁荣的, 已经油尽灯枯, 宣景炽看在眼里,不由潸然泪下。

    “臣能遇到陛下这样的明君, 复兴我大庆, 实乃三生有幸, 此生无憾了!”

    “臣日后恐怕不能再辅佐陛下,陛下切要保重龙体!”

    宣景炽想起自己初登基不久,去焉州治灾, 幸得上官猛一路辅佐,后来又坚定地支持自己锐意改革, 出谋划策, 为了大庆可谓是殚精竭虑, 呕心沥血。

    自己与他, 既是君臣,又是知己好友,可谓是忘年之交。

    感念于此,不由落下泪来。

    上官猛逝世后,宣景炽特地央求皇后起草了一篇墓志铭,寄托追思。

    念及上官猛时,常常落泪。

    简从嫒此时已经十七岁,出落得亭亭玉立,风姿绰约,比年轻时的姚仙蕙还要美貌十分。

    三年来出入禁宫,与皇上皇后都已经十分熟悉了。

    除了听太傅讲学,多是治国方略,每天便会去宫中向皇后问安,有时候皇帝也在,三人便在一起说话。

    三年下来,比起皇太女独孤萱,皇帝皇后跟这位未来的太女妃,乃至未来的大庆皇后,更为亲近熟悉。

    “是小嫒来了。”宣景炽见到殿外走进一个人影,一身雪白纱衣,身姿窈窕,眉眼间冷清超然,空灵清雅,她慌忙抬手擦了擦眼泪。

    “陛下,你怎么了?皇后娘娘呢?”

    简从嫒走过去,跪在她面前,有些担忧地看着半倚在软榻上的宣景炽。

    “朕的二舅喜得次子,皇后去看望道喜去了。”宣景炽淡淡笑了笑,“刚才想起了独孤宰相,失去了一个朋友,总是让人难过的。”

    宣景炽说到这里,又用帕子擦了擦眼泪,“倒是让你见笑了。”

    简从嫒偷偷打量了陛下一眼,见她眼睫毛上沾着泪珠,鼻子眼眶发红,显然极是感怀,劝慰道,“陛下与上官宰相君臣和乐,引为知己,想念独孤宰相也是人之常情。”

    宣景炽叹了一声,深深吸了口气,摇头道,“也许真的是老了……”

    暖香奉上茶来。宣景炽看她杯子里是琥珀色的红茶,道,“给她重新沏一杯香片上来。”

    简从嫒微微讶然,不禁好奇陛下何以知道她喜欢香片。

    宣景炽似乎看出她心里的想法,微笑道,“前几年赏给你母亲茶叶时,朕记得你母亲随口说了句,女儿喜欢香片。”

    简从嫒捧着白瓷茶盏,看着袅袅腾起的白雾,婀娜美丽,轻舞飞扬,最后却从眼前烟消云散,最后,什么都没有留下。

    “今天太傅都教了些什么?”

    简从嫒放下茶盏,规规矩矩坐好,背诵起太傅今日教她的课业。

    娇柔玩转的女声,清润如玉珠,声声悦耳。

    宣景炽于这些是似懂非懂的,只觉得声音好听,身体放松下来,不由闭上眼睛靠着软榻不知不觉睡去。

    沉香见状,拿了一条绣着金色云龙的羊毛毯来,要给她盖上。

    简从嫒起身道,“我来吧。”

    沉香深知皇帝皇后对她极是看重,悉心教导,早已经把她视为太女妃,大庆未来的皇后。

    她恭敬恭敬便将毛毯双手托到她面前。

    简从嫒取过,展开毛毯,动作轻柔地盖在宣景炽身上。

    盖好毛毯后,简从嫒直起身来,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假山上溪水潺潺,声音清亮悦耳,花圃里开满了鲜花,姹紫嫣红,繁花似锦,热闹非凡。

    花香醉人的时间,花季年华,清冷出尘的少女,却也一点感觉不到喜色。

    连陛下都清楚她喜欢的茶,皇太女却一无所知。

    没过多久,独孤萱游历回来,进宫见皇帝皇后。

    宣景炽没想到游历一圈的皇太女回来后,跟她说的第一件事就是,她喜欢上一个叫于晴的姑娘,这次还带着她一起回了皇城。

    宣景炽最恨这种见异思迁之人,登时沉下脸,“那简家姑娘呢,你离开前不是跟皇后说非她不娶吗?才出去三年,难道你又不喜欢了吗?”

    独孤萱脸上浮现一丝惭愧之色,低头道,“萱儿心里当然很喜欢她了,但这和我喜欢于晴姑娘并不矛盾,难道一个人一生只能喜欢一个人么?何况,萱儿现在贵为皇太女,娶一个正妃,再娶一个侧妃,也是无可厚非的。”

    宣景炽气的脸色涨红,声音都在发抖,瞪着她喝问道,“你说的可是真心话?”

    独孤萱从未见过皇姑姑如此盛怒,心里有些害怕,可是转念想起于晴姑娘的身影,想起两人的山盟海誓,大着胆子道,“萱儿不敢欺瞒皇姑姑,句句发自肺腑。我喜欢从嫒,可我也不能没有晴儿。”

    闻言,宣景炽一掌拍在桌上,镶嵌着玛瑙宝石的紫檀木书案应声塌了。

    萧月璃向独孤萱使眼色,独孤萱惊出一声冷汗,脸色白了白,慌忙道,“儿臣告退。改日再来看皇姑姑,皇姑母。”

    当即躬身退下。

    萧月璃上前一步,捧起宣景炽的手,翻开一看,手掌微微泛红,掌心赫然扎着一根木刺。

    萧月璃心中登时心疼不已,柔声道,“生气也不该拿自己的身子作践。”说罢,吩咐沉香去传太医。

    宣景炽道,“不用了,一根小刺而已。”

    当即,自己伸出左手,将右手掌心的那根木刺拔了。

    暖香领了宫女来收拾残木屑。

    因见陛下动怒,各人大气都不敢出,轻手轻脚,将折断的桌子腿清扫出去。

    “陛下,我们去寝殿坐坐吧。”

    两人到了寝殿,小芙小蓉奉上茶水瓜果,悄悄退出殿外。

    “皇后,你不是问什么是渣吗?”宣景炽余怒未消,“独孤萱这样就是渣!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从嫒有什么不好?她还不知足?!”

    “今天遇上晴儿,便喜欢上她,明天遇上阴儿,雨儿,雪儿,是不是也要见一个爱一个?!难不成天底下的美女,她都要撩一个,娶一个?!”

    “哼!我以为只有男人花心,没想到女人也是一样!”

    萧月璃摇头叹息一声,她挨着宣景坐下,亲手拿了块甜瓜,递到她嘴边。

    宣景炽偏过头去,“吃不下,没心情。”

    “这可你最爱吃的甜瓜。平常你可没少吃,哪次不是吃几碟子。”

    宣景炽登时一惊,立刻心虚道,“皇后,你,你怎么知道的?”

    “你坐着吃了那么久,盘子里总是满满一碟,不是很奇怪么?从前都是大盘子,你却忽然换成小碟子,不是令人生疑么?”

    “碟子里不会长出瓜,唯一的解释就是你重新换了一碟。”

    宣景炽又羞又窘,偷偷瞥了她一眼,见她并没有生气,看着自己的目光盈满笑意,顿时放下心来,一口吃掉嘴边的那块瓜,笑眯眯道,“真是什么都瞒不过你。”

    也许是那块瓜真的很甜,清新爽口,宣景炽感觉心头的火气也消了很多。

    “皇后,你说说,萱儿这次是不是很不像话。”

    萧月璃道,“萱儿在正事上,还是老成持重有决断的,”她叹口气,“她是将来的皇帝,历朝历代的皇帝,无不是后宫佳丽众多。”

    “不对!那我只有你一个不也很好嘛!”宣景炽不以为然。

    萧月璃嘴角扬起一抹笑意,将头靠在她肩上,“你是你,别人是别人。我们不能强求别人跟你一样。”

    宣景炽顿时丧气了,她知道皇后说得有理,她不能强求独孤萱只能喜欢一个。

    有人是一旦拥有,便是再无别求。

    有人则是不知满足,不断追求。

    良久后,宣景炽道:“那从嫒那孩子怎么办?要是她知道独孤萱移情别恋了,估计,唉……”

    第二天,简从嫒像往常一样,下了课来问安。

    宣景炽十分为难地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谁知,简从嫒从开始一瞬的惊讶中很快恢复镇定,她道,“皇太女有了别的喜欢的女子,从嫒替她高兴。”

    宣景炽:“……”

    这一下,连萧月璃也感到意外,她看着眼前这个端庄优雅,清丽隽永的少女,心中怜惜,柔声道,“从嫒,你若是不愿意,不想当这个太女妃了,本宫和陛下替你做主,解除你俩的婚约。”

    简从嫒摇头,语气不变,“从嫒并没有不愿意,皇太女乃储君之尊,多几位侧妃,更好的服侍皇太女殿下。从嫒何乐不为?”

    萧月璃:“……”

    宣景炽盯着简从嫒的眼底,想从她的眼睛里看出半点哀伤凄苦,或是愤怒怨懑之色,结果,她深邃如幽潭的眼眸里,一丝波澜也无,平静得出人意料。

    萧月璃叹道,道,“从嫒,你生气也是应该的,萱儿确实不应该在你们还没有完婚就有了别的女子。”

    简从嫒忽然朝两人拜了拜,“皇上,皇后,你们对从嫒的栽培,从嫒感念于心,终生不忘。皇上皇后不必担心从嫒。”

    她接着道,“即便另嫁别人,也免不了三妻四妾。不是人人都像陛下和皇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曾经,她对独孤萱也是单纯真挚的爱,视她为自己此生的唯一。

    直到有一次,她带着天真的笑意问独孤萱,“你会不会永远只喜欢我一个?”

    独孤萱轻松一笑,道:“人生那么长,以后的事谁知道?”

    那时,简从嫒就深知,眼前这个美丽又高贵的少女,绝不会跟自己一生一世一双人。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种失望透顶的感觉。

    宣景炽看了眼萧月璃,转头对简从嫒道,“既然如此,实是委屈你了。朕现在就跟你保证,不论怎样,你会是太女妃,将来更是大庆的皇后,你的地位是无人可以撼动的。”

    简从嫒走后,萧月璃叹道,“从嫒这孩子真是懂事得让人心疼。”

    宣景炽摇头道,“她能如此,是她根本就不爱。”

    “不爱?”萧月璃微觉诧异,“那她为什么还愿意嫁给萱儿。”

    “可能是,没有真正喜欢的人吧,嫁给其他人都是一样。”

    微风吹拂,枝叶摇动,宣景炽望着院子里那棵山茶花树下随风晃动的树影。

    “皇后,你有没有觉得从嫒有时候跟你很像,一样聪明美丽,一样端庄大方,一样都是天生的皇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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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89、背负的秘密

    第二天, 萧月璃叫来刘吉利。

    刘吉利深知皇后在皇帝心中的份量,听说皇后召见他,那可是马不停蹄赶过来, 低头垂首恭敬得不能再恭敬。

    “你上次说, 皇太女说的那个叫于晴的姑娘,其实是宣于晴, 前殷王和林夕柔的小女?”

    “回娘娘, 于晴正是宣于晴。殷王之乱后,皇上仁慈,放了林夕柔母子三人一条生路,林夕柔带着宣于峻和宣于晴到了江南,靠着皇上给的赏赐,日子过的倒也安逸。这次皇太女殿下去江南游历, 恰好在河边碰见宣于晴, 然后就……”

    刘吉利说到这里, 有些不自然地支支吾吾,陪笑道, “皇太女长得丰神俊秀, 又潇洒翩翩, 气度不凡,她要是喜欢上谁,那还不是天大的恩典。”

    “林夕柔呢?”萧月璃忽道, “她们知道萱儿的身份吗?”

    “起初并不知晓,后来皇太女要带着宣于晴来皇城见陛下和娘娘, 求娶宣于晴, 才向林夕柔坦白了自己皇太女的身份。”

    “林兮柔一家震惊非常, 林兮柔当即坚决反对这门婚事, 说她女儿不敢高攀,言辞间似乎极不愿意女儿加入皇家。”

    这不难理解,殷王之变后,林夕柔带着两个儿子逃离京城,隐姓埋名,自然是不想他们再跟宫廷皇室扯上什么关系,当然不愿意女儿又嫁入皇家。

    “宣于晴当时年幼,应该不记得当年的殷王之变。她是很喜欢皇太女的,极力恳求她母亲同意这门亲事。看样子,林夕柔真也再没有提过当年之事,是真的把它烂在肚子里了。”

    “不过她儿子宣于峻神情激动,甚至要动手杀了皇太女,被林夕柔和宣于晴母女拦下,只是……”

    萧月璃冷冷问道,“只是什么?”

    刘吉利瞥了一眼皇后,见她面色如常,才接着往下说,“宣于峻大骂皇长女是窃国贼,还骂他妹妹不配做他妹妹!”

    萧月璃眼中笼上一片寒意,刘吉利深知这位皇后远比皇帝陛下要杀伐果决,看她这神情,登时噤声不语。

    “你接着说。”

    “是,娘娘。这个宣于峻似乎不安分呐。”

    “听潜伏得探子说,这些年宣于峻没有少发牢骚,有一次醉酒,甚至说他是尊贵的皇子,该当继承皇位,还说要给他父亲报仇,要杀了,杀了……”

    他说到这里,就此打住,闭口不言。

    萧月璃自然知道,宣于峻是想找谁报仇,要杀谁了。

    当即喝道,“你怎么没有及时来报?”

    刘吉利一哆嗦,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时陛下中了火弩,正在养伤,微臣见娘娘日夜悬心,就斗胆没有回禀娘娘。”

    “他只说过这一次,就没有再说了,微臣糊涂,后来竟忘了上报。微臣死罪!求娘娘恕罪!”

    说罢,他咚咚咚重重磕头。

    萧月璃淡淡道:“起来吧。念在你以往做事细致,办事勤勉,这次且饶了你。”

    宣景炽批完奏折回来的时候,萧月璃告诉她,皇太女这次带回来的于晴姑娘便是宣于晴,宣景谋之女。

    宣景炽惊得呆了呆,过了一会儿,才叹道:“天意,天意啊……”

    听说宣于峻扬言要杀掉自己,还大骂皇太女是窃国贼,宣景炽眼神冷了冷。

    想了想,还是决定召皇太女和宣于晴进宫面圣。

    宣景炽看到宣于晴的瞬间,立刻就在她身上找到了林夕柔的影子。

    不仅眉眼五官神似,就连性情也是温柔秀美,和林夕柔如出一辙。

    当下肯定于晴便是宣于晴无疑。

    独孤萱见皇姑姑和皇姑母突然召见,还叫上于晴一起,以为是为了阻止她们两个在一起。

    没想到,却是私下告诉她于晴的真正身份。

    宣景炽最后道:“你是未来大庆的国君,这件事你有必要知道。现在你还要不要娶宣于晴,你自己定夺。”

    独孤萱极度震惊,万万没想到自己心爱的女子是那个一心要争夺皇位发起殷王之乱的宣景谋的女儿,怪不得她哥哥会骂她是窃国贼。

    她呆立半晌,久久无言。

    宣景炽也不催她,只是默默地看着她,慢慢等待她的决定。

    独孤萱终于咬牙道,“我爱晴儿,我要娶她。”

    宣景炽道:“那好。于晴姑娘并不知道她的身份,那你毕生便要守住这个秘密。”

    独孤萱道:“我会的。”

    “她的哥哥宣于峻,还惦记着他的皇子身份,是不能再留了。”宣景炽看着她,“你该懂的,朕这样做也是为了你的皇位坐的稳。”

    独孤萱一愣,旋即道,“萱儿明白,他本就不死心,倘若他不死,将来被有心人得知他的身份,只怕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所以,这也是你终身要守住的第二个秘密。”

    娶了心爱的人,却背着她杀了她的亲哥哥,她以后知道了,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独孤萱露出痛苦之色,咬牙道:“我知道,我会让这个秘密陪着我到死。”

    宣景炽拍了拍她的背,安抚道:“人生不能尽如意,即便你有朝一日是九五至尊,也是不能万事如意。无论何时,都要记得,要爱惜天下百姓,做个好皇帝!”

    独孤萱点点头,眼底闪着泪光,“萱儿一定会做个好皇帝的!报答皇姑姑对萱儿的信任!”

    宣景炽露出微笑,“皇姑姑相信你。好吧,去吧,和晴儿快乐地回家吧,等事情解决了,过阵子给你们成亲。”

    独孤萱终于露出笑容,“谢皇姑姑!”

    她打开殿门,就要走出去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回头道:“皇姑姑,你有要保守一生的秘密吗?”

    宣景炽微微一笑,“当然有。”

    出了宫,回去的路上,宣于晴很开心,“我觉得皇帝皇后都好好呀,本以为她们一定很凶呢,我想我这个平民丫头,她们一定看不上眼。没想到她们原来这么和气可亲。”

    “皇后娘娘还问了我家里境况,问我过的好不好?”

    “我当然过的好了,怎么会不好?”

    “虽然爹爹去世得早,但是留给了我们一大笔钱,我们一家不愁吃穿,娘亲又最是温柔啦。”

    “就是哥哥,总是不大高兴的样子,成天花天酒地,喝酒赌钱,还老唉声叹气。我想不明白,他有什么不如意的呢?”

    “阿萱,你看!皇后娘娘还赏了我一只翡翠手串,作为见面礼呢,你看好不好看?”

    她抬手晃了晃手上的手串。

    那手串用一颗颗打磨的大小一致,性状圆润饱满的翡翠穿成,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独孤萱看她一脸开心,纯净无暇,笑得天真烂漫,登时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牵着她的手,道,“好看!皇姑母送你的东西哪有不好的?皇姑姑,皇姑母她们人都很好的,只要别人不害她们,她们对人一向最是亲切。”

    宣于晴笑道:“她们这么好,皇帝又是咱们大庆最出色的明君英主,这世上会有谁想要害她们?”

    独孤萱避开这个话题,牵着她的手道:“我送你回驿馆好不好,皇姑姑说了,过阵子给咱们完婚。”

    “真的吗?”宣于晴欢喜不已,忽又露出忧虑之色,“那你爹娘会不会不答应咱们?”

    独孤萱笑道,“皇姑姑都答应了,我爹娘他们又能说什么。”

    宣于晴一脸甜蜜的笑起来,忽又小声道,“简姐姐呢?她会不会不高兴?”

    “不会的,”独孤萱道,“从嫒最是大方,她说了她很喜欢你,还叫你日后好好服侍我。”

    宣于晴脸上一红,羞涩无限,“谁要服侍你?”

    “你做了侧妃,难道不服侍我么,”独孤萱凑到她耳边,笑得暧昧,“我的好晴儿,我还等着你侍寝呢。”

    千里之外的江南,莺飞草长,春光灿烂,小桥流水,如诗如画。

    河边一座大宅子,门口两个石狮子,红灯高悬在门前,门匾上两个漆金大字,“于宅”,看上去气派不凡。

    来往路人经过此处,便知是个锦衣玉食的富贵人家。

    入夜时分,宣于峻从宅子里摇头晃脑地走了出来,一身酒气。

    家中仆人连忙拦着他,“少爷,夫人说了,晚上少出去……”他不敢说花天酒地,就此打住。

    “她是不是又叫我多在家温书识字,将来好正经娶房少奶奶回来。”

    仆人不敢接话。

    谁不知道,于府的少爷,最喜欢流连酒肆青楼赌坊,为人骄横跋扈,脾气还是出了名的暴躁,全仗着家里有钱有势。

    有一次险些将人打死,县太爷亲自出面调解,又加上于家赔了许多银子,官司才算罢了。

    只是这于峻仍不知收敛,反倒口口声声说他身份尊贵,“打死个人算得上什么?”

    被于老夫人当面扇了一耳光,才悻悻闭嘴。

    每日里,仍是斗鸡走狗,游手好闲。

    诺大的县城,大户人家,不愿将好好的姑娘嫁给他,小门小户他又看不上人家。

    混到二十几岁,还是不肯娶妻。

    “少爷,您还是别出去了。好好考个功名在身才是。”

    啪的一声,脆亮的耳刮子。

    仆人半张脸肿得老高,捂着脸不敢直视他,更不敢说话。

    “好大的胆子!你一个下人也敢来管老子!”

    “小人不敢。”仆人唯唯诺诺,退到一边,不敢再劝。

    “你去告诉老夫人,再敢管老子,老子就死在外头不回来了!”

    宣于峻一甩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隐藏在黑暗中探子,互相看了一眼,为首那人双目寒光四射,压低声音道,“那就让他死在外头好了。”

    作者有话说:

    今晚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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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0、我是不是老了?

    半个月后, 身在皇城的宣于晴收到家中母亲寄来的信。

    说她哥哥有一晚喝得酩酊大醉,从青楼出来,不慎失足坠河, 溺水身亡。

    宣于晴哭了一场, 想到哥哥不思进取,整日花天酒地, 他落得这样的下场, 实在叫人可叹又可恨。

    她可怜母亲孤身一人在江南,便央求独孤萱接她母亲来皇城居住,在京城里置办个宅子,让母亲有个容身之所,将来也能时常去看望她。

    独孤萱面有难色,心中自然明白宣于峻的溺水身亡是为何, 犹豫道, “待我先问过皇姑姑。”随后, 进宫面圣,说明来意。

    宣景炽想到林兮柔孤身一人, 膝下只剩下这么一个女儿, 无论怎么说, 她的丈夫,儿子,父亲, 到底都是死在自己手中,可她本人并没有罪过, 况且宣于峻已死, 就算有人想做文章, 也该断了念头。

    更何况, 为了女儿的幸福,林夕柔自己是绝对不会告诉女儿她的真实身份的。

    思来想去,宣景炽点头同意了,还交代独孤萱日后要善待林夕柔。

    独孤萱道,“她是晴儿的母亲,萱儿要一定会照顾好她。”

    两个月后,林夕柔搬回了京城,宣景炽微服私访,悄悄去看望她。

    此时的林夕柔双鬓斑白,眉眼间依稀能看出当年的风采,姑嫂两人自殷王之乱一别后,有将近二十年未见面。再见面,不禁令人唏嘘感慨。

    林夕柔叩拜行礼,“谢陛下宽宏大量!”

    宣景炽扶她起来,“四嫂,别这么说。从今往后,你就安安心心住下吧。”

    399年夏,皇太女大婚。

    独孤萱不能委屈简从嫒,又不愿委屈宣于晴,于是同时迎娶正妃和侧妃。

    婚礼盛大而隆重,整座皇城的人都挤到街上观礼。

    看那壮观奢华的迎亲队伍,锦绣繁花,红衣如云,一眼竟是望不到头。

    老百姓们伸长脖子,挤在街上,一个个都喜气洋洋,看热闹的心情比新娘子本人都开心。不少人感叹道,“嫁女当如此!”

    林夕柔看到女儿风光出嫁,独孤萱对女儿又体贴备至,想到女儿有了终身依靠,心中顿感安慰。

    她望着远去的迎亲队伍,眼中有泪光闪烁。

    至少,女儿是幸福的。

    其他的事,就让它随风飘散吧。

    盖头底下的简从嫒梳着新娘子的妆容,娇艳的胭脂,红艳的口脂让她看上去喜气洋洋,可是她眼眸微垂,神色淡淡的,脸上并无十分欢喜期盼之色。

    晚上,独孤萱掀开盖头时,被眼前的美人惊艳到。

    简从嫒一向都是清清冷冷,宛若圣洁的白荷,纤尘不染,清丽逼人,让独孤萱打心底既喜欢她,又有些畏她。

    眼前的简从嫒就好像国色天香名动京城的牡丹花,光彩照人,明艳至极。

    独孤萱越看越喜欢,心中情意无限,抱着她的纤腰,就想温存亲热。

    却被简从嫒不着痕迹地躲开,“今儿大喜,洞房花烛,你去陪晴儿妹妹吧。”

    独孤萱很有些意外,洞房花烛,每个女儿家最重要的一天,谁不希望夫君与自己共度良宵呢?

    简从嫒是正妃,她理该陪她。

    正因为如此,晴儿势必要独守空房,独孤萱从心里觉得亏欠晴儿。

    简从嫒缓缓道,“晴儿妹妹初来皇城,除了母亲再没其他亲人了,她自然更需要殿下。臣妾是正妃,来日方长,不争这一夕。”

    独孤萱大喜,握着她的手,道,“谢谢你!从嫒,你真是我的好妻子!那我明晚再陪你。”

    说罢,推门出去,乐颠颠地去找宣于晴了。

    红烛高照,屋子里处处雕龙画凤,奢华至极,屋子安静极了,只有偶尔烛花的筚拨声。

    简从嫒从婚床上起身,神色平静地摘下头饰,换了衣服,像每一个寻常的夜晚,独自睡去。

    秋风送爽,外面的菊花开得正艳。白的似雪,红的似火,紫的似霞,争相斗艳,开得热闹极了。

    案前摆着一盏贡菊茶,一朵菊花,花型完整,金丝璀璨,在水中娉婷生姿,煞是好看。

    宣景炽端坐书案前,面前铺开一张雪白的宣纸,手里握着一支白玉螭龙毛笔,笔管用上乘白玉制成,洁白无瑕,晶莹通透,浮雕着螭龙纹。

    正在伏案写字。

    “过几日,我准备去西北驻军秦周虎那里巡视,本想带着萱儿一起的,她是皇太女,早些熟悉起来也好,不过她才大婚不久,还是下次吧。”

    她练字数年,终于写得有模有样,此刻抄的是书法名家颜真卿的多宝塔碑。

    用笔丰厚遒美,秀美刚劲。

    写了三行,萧月璃走近一看,露出微笑,“陛下,你有进步了。”

    宣景炽唇角上扬,淡淡一笑,“是么。写得多了,就熟练了。”

    她搁下笔,直起身来重新又铺了一张纸,这次换了支翡翠管的笔。

    这支笔比刚才那支细管的白玉笔要沉,挂在御案前多为装饰之用,极少拿来书写。

    宣景炽顷刻间写下四个字“兰有秀兮”,萧月璃便知她要写的是汉武帝刘彻的秋风辞。

    “皇后,这只笔沉,我们一起写吧。”

    萧月璃轻轻笑了,原来宣景炽特意挑了支沉笔,打的是这个主意。

    于是,她上前两步,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一手握住了她执笔的右手。

    此情此景,让她想起回乡省亲时,两人一起在家中的小花园里为那座小亭题字。

    兰有秀兮菊有芳,怀佳人兮不能忘。

    两人微微俯身,她们是离得如此之近,两张倾城绝色的脸几乎要挨到一起。

    发间的清香萦绕在鼻尖,混着她身上的幽香,宣景炽的目光自笔尖移到那只握着她的温润的手上,一路沿着手臂直上,她不禁转过头,看着近在眼前的人儿。

    她的皮肤白皙娇嫩,尤其露在外面的耳朵,更显粉嫩,宣景炽想起了躲在草丛里的白色小兔子。

    她忍不住凑过去在她的耳朵上亲了亲。

    萧月璃轻呼一声,手上一颤,那个忘字的最后一点被带的长长的,一下子毁了整幅字。

    萧月璃又羞又气,还未回头,人已经被宣景炽从后面揽住,抱进怀里。

    “我也是怀美人兮不能忘。”

    宣景炽轻轻咬着她的耳朵,萧月璃羞红了,一边躲,一边笑,“汉武帝这里的美人指的可是人才。”

    “他肯定也想美人,他的后宫佳丽还少吗,陈阿娇,卫子夫,李夫人,钩戈夫人……”她扳过萧月璃的双肩,温柔地看着她,“我只要你一人,我所思所求的也只有你一人。”

    刚刚挑起软帘,准备进来换茶的小蓉看到在书案前亲密拥吻的两人,不由脸红心跳,又悄悄退了出去。

    她扶着胸口,暗暗叹道,都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能这么腻歪?

    晚上,萧月璃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反复仔细端详,忽然轻叹一声,“景炽,我是不是老了?”

    宣景炽站在她身后,一下一下给她梳头,正沉浸在指尖穿过发丝的美妙感受里,幡然回神般,凝视着镜中的萧月璃,笑道,“没有,一点都没有老。”她摸了摸她的下颔,“你看,肤如凝脂,白皙透亮,只有出生的小宝宝才能跟你比一比。”

    “就会油嘴滑舌,惯会哄人。”

    萧月璃笑起来,虽然不太相信她的话,但是听到她这说,心里的惆怅消散大半。

    “你是越发成熟艳丽了,就像那开得最盛的牡丹花,美得动人心魄,常开不败。”

    “花那有不败的?开得再好的花儿也会凋零。”萧月璃又低头叹口气,“我也在一天天老去。”

    宣景炽扶过她一头的绸缎般乌黑发亮的青丝,“一根白头发都没有呢,怎么能说老了呢?上次我还见着沉香头上长了好几根白头发。”

    闻言,萧月璃从后面把头发捋在手中,细细翻了翻,果然一头青丝,没有一根白发,心中登时松快起来。

    “还记得那年我跟师父去螟山找黑土,回来后给你吃了一颗药丸吗?”

    萧月璃点头,“怎么?那药丸有什么特殊吗?”

    宣景炽微笑道,“其实那时神明除了赐给我医治毁容的药丸,还赐给了我另一颗药丸,说是强身健体,延年益寿。我就带回来给你了。”

    萧月璃心中百感交集,宣景炽对她实在太好了。

    自古皇帝享受极至无上的富贵荣华,哪个不想长命百岁?神明赐药,珍贵无比,无异于不老仙丹,可是宣景炽居然眼睛眨都不眨一下地送给她吃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问道,“那你没有神明赐药,岂不要正常老去?”

    宣景炽轻松一笑,“我有神明赐给的一缕灵力,没那么容易老的。”

    她捧起萧月璃的脸,在她嘴唇上轻轻一啄,“你不是说我是你的小太阳么,就算老了,我也是太阳系最亮的仔!”

    萧月璃很久以前就听她说过什么太阳系,听过之后便忘了。这时,她终于忍不住问道,“什么是太阳系?”

    宣景炽拉着她走向软榻前桌案上,铺开纸,提起笔,笑道,“今天宣老师给你上天文课。”

    她花了一个圆圈,“这个就是我们熟知的太阳,发出光和热,而且它还非常非常大特别特别重。”

    她又画了八个圆圈,“按照距离太阳的远近,依次是水星,金星,地球,火星,木星,土星,天王星和海王星。”

    萧月璃道,“这些难道是天上的星星么,怎么名字叫的如此奇怪?”

    “这个么,”宣景炽随即胡扯一个理由,“那是因为,名字是番邦取的,便按照他们的叫法称呼了。”

    “我们所有人都住在这个星球上面,”宣景炽指了指地球,“它是一颗蓝色的星球,其中大约七成的表面被海洋覆盖。”

    萧月璃惊愕不已,“你是说,我们都住在个球上?那要是没站好,岂不是会掉下去?”

    宣景炽第一次见萧月璃露出这么震惊无措的表情,她甚至看到萧月璃还慌张地左右看了一眼,像是要确定她和整座皇宫都不会突然掉下去。

    “当然不会,”宣景炽哈哈大笑,“月璃,你真可爱!”

    “我们不会掉下去的,是因为有地心引力。”宣景炽接着就给她讲什么是万有引力。

    听起来好玄乎,又是什么力,看不见也摸不着的东西。

    萧月璃听着听着就想睡觉,上下眼皮子都快粘到一起。

    宣景炽看她困极,双手抱起她,把她放到床榻上,给她盖好被子,随即自己也挨着她躺下。

    就在宣景炽刚要睡着的时候,萧月璃忽然惊醒,睁开双眼紧张道,“景炽景炽,我们会不会掉下去?”

    掉下去?

    宣景炽很快反应过来,她还惦记着自己住在地球上的事。

    看她无缘无故被惊吓到,又是好笑又是歉然,抱着她道,“我抱着你就不会掉下去了。”

    萧月璃被她圈进怀里,仍是不安道,“怎么不会?咱们一起掉下去。”

    宣景炽为了让她彻底安心,只好改口道,“不会啦,其实我骗你的啦,我们根本就不是住在圆球上,天圆地方,我们踩在平坦的大地上。”

    “什么?!这事你也来骗我?”

    “我,我就是和你闹着玩儿嘛。”

    “可恶!这也是能玩笑的!!”

    “啊啊啊啊啊……”宣景炽胳膊被拧得生疼,惊叫连连,求饶道,“皇后,快停下来!饶了我吧!”

    今夜睡在外殿值守的是暖香,不敢睡得太沉,半梦半醒见,忽然听到殿内的声音,登时又惊又羞,把头往被子里钻了钻,暗暗思忖,皇后她也……也太能折腾陛下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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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1、朕的贺礼

    一个月后, 宣景炽巡视驻军后回宫。

    出去了一圈后回来,那是风尘仆仆,暖香见陛下皮肤也变糙了, 下巴也瘦了, 心疼主子,为她更衣的时候, 忍不住道, “陛下一路辛苦,外头肯定吃不惯,午膳多用些才是。”

    宣景炽见她言语中满是关切之色,毫不掩饰做作,想起穿越到这个世界来,从最开始到现在, 暖香总是无微不至地关心自己, 她只比自己大一岁, 却总是像母亲一样照顾自己。

    天冷了,怕自己冻着, 天热了, 怕自己渴着。

    只要自己坐下来, 就第一时间奉上瓜果茶点,生怕自己饿着。

    提醒得多了,她有时候会觉得啰嗦, 甚至会不耐烦地说一句,“知道了!”

    她虽不像萧月璃那般给予自己刻骨铭心的情、爱, 却像一个慈母, 一个亲切的大姐姐, 无怨无悔地关爱自己。

    宣景炽心中一热, 说不出的感动。她微笑道,“好,午膳多传几个菜,沿途虽然招待丰盛,但怎么也不上宫里头。”

    暖香露出喜色,“陛下说得极是,奴婢这就让厨房多做几个陛下爱吃的菜。”

    午膳自然是丰盛非常,各地水路陆路上贡的山珍海味,珍馐美馔,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正待用膳,一个小内侍快步进来通报,“陛下,娘娘,皇太女,皇太女妃求见。”

    宣景炽笑道,“快请。”转头对萧月璃道,“这个点来肯定是来蹭饭的。”

    萧月璃一起与她生活了二十多年,听过不少新鲜词儿,蹭饭就是其中之一。当即命人再多摆两副碗筷。

    独孤萱脚步轻快,容光焕发,一进来便道,“皇姑姑,听说你巡视军营回来了,萱儿特来看看你。”

    她身后跟着太女妃简从嫒,微微垂着头,模样依旧从容秀雅,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乐。

    宣景炽微笑道,“萱儿和从嫒来了,还没用膳吧,坐下来一起吃。”

    宣景炽夹了烧鹅肝给独孤萱,又夹了鲜笋烧野鸡里的笋给简从嫒。

    “谢谢皇姑姑。”简从嫒嫁了皇太女后也改口叫皇姑姑,她低下头将那块笋夹起来慢慢吃了。

    独孤萱最喜吃鹅肝,正吃着,转头看了眼简从嫒,不由奇道,“原来你喜欢吃笋呀,怪不得我夹给你的鹿肉,鹅肉,你总不吃呢。”

    简从嫒楞了一下,还未开口,宣景炽道:“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鹿肉、鹅肉是萱儿你自己爱吃的吧。”

    独孤萱被她说中心事,撒娇道,“哎呀皇姑姑,萱儿是觉得它们味道好,才想跟她们一起吃的嘛。”

    宣景炽微微一笑,看见盘子里的螃蟹肥美,自己亲手剥开一个,把蟹黄蟹肉挑进两个小碟子里,递给简从嫒,“在皇姑姑这里不用拘礼,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不用惯着她。”

    金秋时分,正是螃蟹膏肥黄满之际,进贡的螃蟹更是肥美。

    宣景炽又剥了一个给独孤萱,不忘嘱咐道,“知道你爱吃,这不能多吃,就这一个。”

    独孤萱撅起嘴,不情不愿地道谢。

    最后,她才剥了一个给萧月璃。她面上满是温柔体贴之意,虽然没有多说一句话,但在场所有人都能感觉得到皇帝对皇后的宠爱呵护。

    简从嫒默默看在眼里,面上浮起微笑,心里却是百味杂陈。

    独孤萱心里暗笑,低头吃菜,脑中却不由想起宣于晴,虽然简从嫒也很好,处处守礼,两人相敬如宾,但总不如跟晴儿在一起时柔情蜜意,甜美快活。

    她偷偷瞧了简从嫒一眼,却见她端坐桌前,低眉顺目,眼观鼻鼻观心,心无旁骛般,似乎在专心用膳。

    独孤萱心里叹口气,她的冷美人正妃怎么就对她热情不起来呢?

    她转头看了眼宣景炽,见她自己并没有吃螃蟹,不觉诧异,“皇姑姑,螃蟹又大又肥,你怎么不吃?”

    萧月璃笑道:“你皇姑姑懒得很,嫌吃蟹麻烦,又没多少肉。还不如吃鱼吃虾来的快。”

    说罢,给了盛了一碗鱼片,鱼片用鸡汤鲜笋吊出的鲜汤滑熟,又鲜又嫩,口感极佳,又没有刺,吃起来方便,一直是宣景炽的最爱。

    宣景炽冲着皇后笑了笑,慢慢吃起来。

    独孤萱道,“明年就是大庆朝立国400年,皇姑姑,咱们大庆国现在国富民强,不如举办一场盛大庆典,举国庆贺一番?”

    宣景炽微微一愣,低头算了算,明年还真是大庆王朝400年的生辰。

    历史上短命的王朝多的是,能持续400年的王朝确实是非常不易。

    她又想了想前几个月户部侍郎杨玉致的报告,国库充盈,乃历史之最,去年的赋税已经是十年前的二十倍。

    换句通俗的话,也就是朕现在非常非常有钱。

    当即点头笑道,“萱儿说得是,大庆能屹立四百年,繁荣昌盛,乃是神明庇佑,祖辈荫德,臣民共济的成果,一定要好好庆祝!”

    “皇后,你以为如何?”

    萧月璃看她目光熠熠,意气风发,微笑道,“是该热闹热闹,举国同庆,感谢神明。”

    晚上沐浴完,两人相依在软榻上说话。宣景炽出宫近一月,此时回来,温存软语,自然好多话要说。

    萧月璃靠在她肩头,若有所思道,“我看,从嫒这孩子有心事。”

    宣景炽道,“可能她老是跟着萱儿吃她不爱吃的,心里不大高兴。”

    萧月璃伸手捏了一下她肚子上的软肉,“又玩笑!”

    她这次没有使劲儿,只轻轻地掐了一下。

    “好啦好啦,我们以后多请她进宫来用膳,改善改善伙食。”宣景炽抱着她,在她脸颊上亲了亲,“才回来你就掐我。我出去一个月,你没有想我?”

    “没有!”

    “不会吧,皇后你这么绝情啊,亏我还天天想着你。”

    “我一个人睡一张大床,再也没有人挤我,睡得不知道多舒服。”

    “是么……”宣景炽低头亲吻她的脖颈,嘴唇触及之处,娇嫩细腻,温润柔软,加之鼻尖萦绕着她的幽香,令她如痴如醉,痴迷不已。

    一月不见,此刻再也控制不住对眼前人的爱恋,她的吻一路往下,用嘴唇挤开她领口的衣襟,越发贪婪地亲吻她的肌肤。

    萧月璃浑身轻颤,忍不住微微扬起脖子,抱起宣景炽的头,仰头亲吻上她。

    所有的思念,都化在这缠绵悱恻的一吻中。

    次日,宣景炽上朝,颁布了两条旨意。

    第一条,大庆国建国400年,人口比神佑初年翻了近三翻,国力空前,实属可喜可贺之事,将在明年建国日举办一场盛大庆典仪式,遍邀请友邦前来观礼。

    第二条,大庆国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无病无灾,全赖神明庇佑。下令在京城东郊,修建一座神庙,供奉神明,铸百丈高的神明塑像。

    塑像不是问题,人多力量大,皇上一声令下,再高的塑像也能树起来。

    只是神明长啥样,工匠们谁都没见过,实在不知道怎么雕刻。

    于是工部官员又跑来巴巴请教皇帝。

    当年皇宫除祟仪式他有没有参加过。参加过的老臣不是老死了,就是老糊涂了,根本记不清楚,问了长公主,宣景凝只道,“是一红衣一白衣两位年轻少女,长得很美很美。”

    可怎么个美法儿,她又说不清楚。

    最后,只能请示皇帝陛下——当年最直接的当事人。

    宣景炽便召来本国最有名的画师,自己口述,他来画。画了两三百遍,宣景炽才勉强点头,“行吧,总算画出了点神韵,虽然你连她们的一半仙姿玉骨都没画出来。”

    画师听了皇帝的话,又低头看了看画里的红衣白衣女子。

    画中的女子丰神毓秀,超凡脱俗,这已经是他画过的最美的人,美得他都怀疑陛下是不是添油加醋夸大其词了。

    可这样美的女子竟然还不及神明一半?

    画师实在难以想象,那她们该美成什么样子?

    大庆399年岁末,虞国赵煦正式亲政。

    隔了半个月,宣景炽收到虞国的国书,无非是称颂两国友谊,希望两国友谊长存,邦交友好。

    让宣景炽意外的是,国书外还附带了一封信。

    上书,大庆皇帝宣景炽亲启。

    还是第一次有人给她写信,十有八、九是文彩儿给她的。

    下了朝,宣景炽就兴致冲冲地开始拆信。

    在现代,她隔三差五就网购,几乎是天天收快递,然后喜滋滋地拆快递。

    到了书里,她就没机会网购拆快递了。

    眼下,这一封信,硬是给她拆出了国际快递的感觉。

    打开一看,真是又惊又喜又气。

    信是文彩儿写的没错。

    原来文彩儿说的那个人是赵婧。

    奇怪了,自己火眼金睛怎么没发现?好嘛,这两人真能演!

    亲儿子赵煦亲政后,她终于能和赵婧正大光明住在一起了。又说她本想举办盛大婚礼,奈何身份不便,只好作罢。

    于是只好简单开了一桌酒席,邀请好友知己,头一个想到的就是宣国君和皇后。

    而宣国君身为大庆国君,又要忙于明年的四百年庆典,定然是不能来赴宴的。

    文彩儿最后写道,礼到人不到,依旧感念宣国君的情谊。

    好啊!这是来自己要贺礼的!

    宣景炽把信拿个萧月璃看,“你看看,文彩儿向咱们要贺礼呢。”

    萧月璃接过信来一看,笑道:“原来是赵婧,真是令人意想不到。她们能相守到今天也是不易。”

    她又将信扫了一遍,转头看着宣景炽,“陛下,你准备送什么礼物呢?”

    就这个最头疼!

    宣景炽皱眉道,“不知道送什么好。你也知道我一向不会送礼,送来送去就是金子,翡翠,宝石什么的。皇后,你最聪明了,你帮我想想,我去沐浴了。等我洗香香了送给你亲亲。”

    说罢,像是生怕萧月璃不答应,一阵风似地跑了。

    萧月璃看着她远去的婀娜纤瘦的背影,嘴角泛起一抹笑意,“送给我亲么?”

    宣景炽沐浴后浑身散发着清香,皮肤白皙水润,像极了一朵才从水里钻出来的小白荷。

    她一抬头就看见萧月璃直勾勾地看着她,两眼发光,感觉就像饿了很久的大灰狼看见一只肥嘟嘟的小白兔,不由一阵紧张。

    “皇后,你,你要干什么?”

    “自己说的话,自己可记得?”萧月璃唇角勾了勾,“过来!快到嘴边来!”

    那一天晚上宣景炽惨遭□□,嘴巴都肿得跟腊肠似的,白嫩的肌肤上落满嫣红的吻痕,混身酸痛,感觉全身上下的骨头就没有一根是好的。

    “呜呜呜呜呜……皇后你也太狠了……我明天都没有力气上朝了。”

    萧月璃抱着可怜巴巴的宣景炽,一手挑起她的下巴,“明儿就说陛下身子不适,休朝一天。”

    “真,真的吗?”

    宣景炽听说明天不用上朝,登时喜出望外,感觉身上也没那么痛了。

    萧月璃点头,问道,“陛下,你感觉好些了吗?”

    “哈!好多了!从来没有这么好过!”

    哪知萧月璃又翻身压上了她,指尖轻轻摩挲她发肿的嘴唇,笑得美丽又危险,道,“既然明儿不上朝,你又感觉良好,我们继续吧。”

    “啊?!!唔……嗯……”

    半个月后,文彩儿收到了使臣带回来的一个木盒。

    此外,还有一封信。

    信上的字迹秀美隽永,飘逸潇洒,祝贺她与赵婧百年好合,恩爱永久。因政务繁多,无瑕□□,特备上薄礼一份。

    文彩儿欢喜道,“婧儿,宣国君送的礼到了。”

    她亲自打开木盒,见到里面赫然是一座白玉雕像。

    雕的是两个裙裾飘飘的少女,似随风飞舞,周围祥云朵朵,身姿轻盈,飘然若仙。

    两人素手纤纤,皓臂修长,一个手握着一朵红宝石做的玫瑰,另一人手里拈着一朵翡翠做的百合。

    难得的是,百合花的花蕊用金丝精妙地描出。

    飞舞在空中的两人,一个回眸一笑,花容绝世,另一个向前顾盼,笑颜生辉,与前面那人相视而笑。

    最奇的是,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两人都似看着对方微笑。

    任何人看了,都能感觉出这两人的含情脉脉,情意绵绵。

    文彩儿一看便喜欢极了,捧在手里仔细端详,爱不释手。

    “婧儿,你看!这两个人雕刻得就像是活了一样!”

    赵婧细看之下,露出惊艳之色,不禁赞道,“简直是鬼斧神工,最难得是眼神如此惟妙惟肖。”

    文彩儿轻轻放下玉像,转身搂住赵婧的脖子,目光含情脉脉,娇羞无限,“婧儿,如今终于能跟你在一起了,我从来都没有这么欢喜过!”

    赵婧扣住她的盈盈纤腰,额头抵了抵她的额头,笑道,“跟我在一起就这么开心吗?”

    “当然,”文彩儿越发搂紧她,语气有些羞涩又有些委屈,“难道你不是么?”

    “是!当然是!彩儿,这辈子我们遇见得迟了些,下辈子让我早点遇到你。”

    她低头在文彩儿嘴唇上轻轻一吻。

    两人相恋十几年,赵婧一向内敛含蓄,冷静自持,这一次给她许下来生之约。

    文彩儿既意外又感动,一颗心几乎快要化成一滩水。

    她贴上赵婧的嘴唇,心中柔情涌动,唇舌纠缠间,几乎要将赵婧生吞活剥。

    一吻结束后,两人都微微喘着粗气。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赵婧一笑,“不反悔!”

    “你在笑,说的一点都不认真!”

    “好,我不笑。”赵婧端正脸色,平日里很容易的动作,现在却怎么做都做不好,几次脸色都绷不住。

    “你看,你还在笑!”

    “好,不笑!我认真的……”

    “你又笑了!”

    作者有话说:

    简从嫒选择成为太女妃,后文会有交待,请大家稍安勿躁。

    此外,必须要为皇太女独孤萱说一句,她是爱简从嫒的,每个都爱,没办法,她就是这么博爱……

    她的缺点很明显,优点也有,至少面对宣景炽的质问,她顶住了压力,没有学杨广的伪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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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2、四百周年庆典

    大庆400年, 神佑24年,春。

    庆国在皇宫前举行隆重的庆典仪式,纪念大庆立国400年。

    礼部官员是前所未有地忙碌奔走, 张罗仪仗, 布置庆典现场,安排晚宴酒席, 还要准备回赠礼单与陛下御浏览。

    时任礼部尚书的, 正是萧月璃的大哥,这一个月来,更是忙的焦头烂额,每日早出晚归,披星戴月。

    庆典仪式的前一天,禁军统领王战又亲自率人巡视现场, 布下守卫。

    皇城各城门入口, 一个月前便由禁军直接把守, 燕行更是带人全城巡逻。不仅皇城加强巡逻值守,就连京郊也是如此, 每半个时辰便是巡守一次。

    众人还记得十几年前皇帝中火弩一事, 谁也不敢大意懈怠。

    到了庆典当日, 东鹳门城楼王旗飞扬,明黄旗面上赫然一个庆字,随风飘舞。

    满朝文武四五百人由宰相孟婉, 黄庭芝领着,汇聚禁宫东鹳门前, 他们身着朝服, 面上隐隐显出激动之色。

    在他们的西面, 是友邦使臣。

    这次庆国400年庆典, 很多国主亲自出面参加仪式。

    墨国国君穆染及皇后,虞国国君赵煦及皇后,还有太后文彩儿和长平公主赵婧,顺国国君高璞及皇后,邵国段兴是早早就到了,芳国国君铁原及皇后,就连佘国大可汗默若和他的大夫人也到了。

    除东部六国悉数到场外,西域大小诸国二十几位国君或时节,南部十几个大小土著首领,均到场观礼。

    广场的外围,禁宫前大街的对面,站满了前来观礼的老百姓。除了京城百姓,很多外地百姓也是这几日从各地赶来的,由天南地北汇聚都城长京,就是为了见一见庆国400年这空前盛大的庆典。

    皇城前汉白玉铺就的广场上乌洋洋聚满了人。

    宣景炽头戴旒冕,明黄龙袍加身,举止间满是天家威严,萧月璃头戴凤冠一身锦绣凤袍,雍容华贵,大气端庄。

    两人缓缓拾阶而上,登上东鹳楼。她们身后,跟着皇太女独孤萱和太女妃简从嫒。两人皆是锦衣华服,隆重非凡。

    皇帝到场后,先由礼部官员领着祭祀神明,接着祭拜祖宗。

    接下来,皇帝是昭告天下致辞。

    为了让百姓们都听得清楚明白,这次的致辞是宣景炽自己写的,既不是文采斐然,妙笔生花,又没有引经据典,彰显才识。

    她昨天散朝后,自己在明思殿写的。写完后,也没有拿给皇后过目,想着都是大白话,实在有些不好意思在皇后面前献丑。

    东鹳楼上,迎着朝阳,宣景炽站在金色曙光里,浑身披上淡淡的却无比瑰丽壮观的清辉,一字一句宣读她的演讲稿。

    她清亮明晰却又深沉有力的声音,远远传播开去,飘到广场的每一个角落。

    “自□□皇帝建大庆王朝以来,迄今已经四百年。

    在这四百年里,大庆王朝经受了无数困难和考验,经历过战火和灾祸,

    但今天依然屹立于东方圣土之上,向世界展示它生机勃发的生命力。

    靠的,不是朕一人,也不是□□皇帝,太宗皇帝他们一己之力……

    靠的,是神明庇佑!

    靠的,是齐心协力鞠躬尽瘁的肱骨之臣,

    靠的,是大庆千千万万千子民的自强不息,智慧坚韧!

    没有你们,就没有大庆的今天。

    前路永远不会一帆风顺,也许未来我们依然会遇到困难和挫折。

    但是我们无惧这些!

    因为朕和你们一样,生长于这片土地上。

    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是最坚强的人民,最勇敢的人民!

    即使被压迫也不屈服,即使遭遇厄运也不气馁。

    我们,无愧于在世为人!

    朕希望,大庆每个子民在命运面前,不再是无力的逆来顺受。

    朕希望,大庆的每个子民都有选择,选择你们的理想与生活。

    朕希望,大庆的每个子民都能在世人面前骄傲的说一句,身为一个大庆子民而感到无比自豪!”

    广场上的人有一瞬的静默,忽然爆发雷鸣般的掌声和喝彩!

    掌声经久不息。

    许多观礼的老百姓一边大力地鼓掌,一边感动得流泪,这大概是历朝历代以来最看重他们的皇帝了。

    不仅让他们吃饱穿暖,还要让他们为生为大庆子民而自豪。

    他们高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萧月璃看着身边的人,激动不已,眼中隐隐闪着泪光,也跟着所有人一起笑着鼓掌。

    她知道,她的景炽做到了,是一位真正的王!

    独孤萱大力地鼓掌,胸口剧烈地起伏,心中暗暗发誓,她要跟成为像皇姑姑那样最优秀最耀眼的皇帝!

    简从嫒望着宣景炽,面露笑容,眼中满是崇敬之情,大庆江山是陛下留下的宝藏,最珍贵的宝藏!

    黄庭芝感慨万千,转头对孟婉道,“这大概是世上最独一无二最语出惊人的皇帝了。”

    孟婉早红了眼眶,一股豪情油然而生,“我等能生在这个时代,能遇到陛下这样的一位皇帝,真是三生有幸,恰逢其时。”

    穆染,文彩儿,高璞等望着那抹明黄色的身影,露出微笑,心道,宣国君还真是不同凡响,有这样的贤明豁达君主,何愁庆国不兴?

    宣景炽致辞结束,因为激动,袖子里的手在隐隐颤抖。

    这些话她憋在心里很久了,今天终于有机会说出来,当着全天下说出来。

    就在她心潮起伏间,一只温软的手握上了她的手,掌心传来的温柔与温暖,瞬间抚平了宣景炽的心绪。

    宣景炽转过头,正对上萧月璃充满关切和温柔爱意的眼眸,“陛下?”

    宣景炽笑了笑,“我没事。”

    致辞结束,下面便是歌舞表演。

    鼓乐齐鸣,大气恢弘,声声鼓点中,萧月璃忽然向宣景炽那边凑近一些,小声道,“陛下的昭告写得真好,臣妾听了都感到自豪,能做陛下子民,臣妾很幸运。”

    宣景炽目光落在前方的舞者们身上,却是对萧月璃道,“你怎么是我的子民?你是我的皇后,我的妻子,是唯一能站在这里跟我比肩的人。”

    她转过头来,看着萧月璃,笑的时候眼睛里闪着无数温柔的光,“能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幸运。”

    萧月璃羞涩地低下头,靠在一起的袖子里的两只手,握得紧紧的。

    就像这世上没有任何人任何力量能将她们分开。

    鼓舞结束后,当今舞姿最出色的云挽萦登场,领舞几曲旋律或婉约优美或轻快活泼的或大气磅礴的舞蹈。

    曲乐之间,裙裾飞扬,长袖飞舞,轻盈似飞雪,回旋如玉珠,灿烂若朝霞。

    在场上千人被这美轮美奂的舞姿若吸引,纷纷瞪大了眼睛,露出惊艳的赞叹。

    邵国段兴怔怔地盯着云挽萦,眼底流出垂涎之色,“这小妮子可真漂亮!这身段真是绝了!”

    心里在琢磨着等下如何向宣景炽开口要下这个顶级美女,哪怕用一座城池来换,他也愿意。

    一旁的文彩儿看了见他这副口水都快流到地上的神色,一脸鄙夷,心里冷笑。

    “段国君,你还是趁早打消了这门心思。”

    段兴被她说破,也不避讳,“这样的天仙绝色就该入宫随侍君王身侧,放在民间岂不是白璧蒙尘,黯然之色。在朕的宫里做个妃嫔美人什么的,跟着朕享尽荣华富贵,可是她天大的造化,她感激朕都来不及呢!”

    文彩儿噗嗤一声笑了,“那你去问一问大庆宣国君愿不愿意把她亲表妹的妻子许给你?你再去问问庆国皇太女愿不愿意把她亲姑姑的妻子许给你?”

    段兴瞬间一呆,笑容尽去。

    他可不想因为一个女人,搞得庆军兵临城下,再搞不好皇帝的位置也要丢了。

    讪讪一笑道:“君子不夺人所爱。玩笑玩笑嘛,文太后,你也别当真,朕就是说说而已。”

    舞乐结束,号角声起。

    十个英俊帅气的少年军士,骑在红色的骏马上,手持明黄色用红线绣着庆字的旗帜,走在队伍的最前面。

    他们身后,是由四百人组成的步兵方阵,身披铠甲,手持盾牌长戟,步伐整齐划一,向前推进。

    这是宣景炽开创的阅兵仪式。就是要在各国友邦前一展大庆军威,要让皇后,让百姓看到如今大庆军队的面貌。

    各国君王,以及首领,来使不觉耳目一新,目光随着士兵们步伐的移动而移动。

    接下来,有人叫道,“看!火弩!庆国的虎贲军!”

    虎贲军的名头实在是如雷贯耳!他们是精锐中的精锐!神出鬼没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力量。

    不仅芳国,佘国,邵国国君直接从座位上站起来,就连墨国,虞国,顺国的国君都走到朱栏前极目远眺,但见虎贲军金色的铠甲在日光下发出耀眼的光。

    他们腰胯短剑,手握火弩,骑在一色的白色骏马上。

    马蹄铮铮,踏在汉白玉地面上发出坚定有力的声音。

    老百姓们欢呼道,“看!虎贲军!是虎贲军!好威风!好神气!”

    有人骄傲道,“我儿子就是虎贲军!”

    好多少年少女露出惊艳之色,大声叫道,“长大了,我也要当虎贲军!”

    经过东鹳楼前,虎贲军动作一致地扛起火弩,向皇帝陛下致敬!

    火弩长长的钢管隐隐折射出铮亮的光。

    赵煦和高璞不由感叹道,原来这就是火弩,在战场上让最出色的弓箭手都黯然失色的火弩!

    虎贲军方阵走过后,又有八名威风凛凛的禁军卫士,簇拥着两门火炮徐徐入场。

    这是第一代火炮,现在已经到了第三代,管口口径更大,威力更强,同时增加了炮膛线,炮弹射的更精准。

    十多年前在北境击溃默咄时,用了四门火炮。

    有两门已经报废,剩下的两门宣景炽命人重新漆上金漆,并用红布盖住炮膛部位,只露出炮管。

    金色的炮管金光闪闪,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各国国君,来使纷纷起立,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两门火炮!

    就是这个东西,宛若蛮荒的巨兽,发出火光和震天的嘶吼,一下子就能击溃几万骑兵!一下子就能轰塌一座城墙!

    东鹳楼上,萧月璃一脸激动喜悦之色。她常年身在禁宫,虽然见过内廷禁军,也曾随驾去西北驻军视察过,但毕竟从未到过战场,更是从未见过如此军容整肃威风凛凛的兵形阵容,不禁看得聚精会神,浑然忘我。

    宣景炽看她神情专注,嘴角情不自禁露出笑意,也不去打扰她,陪着她驻足观看。

    庆典观礼结束后,众人移步去鱼龙阁宴饮。

    穆染,文彩儿等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见到鱼龙阁内金碧辉煌,处处珠光宝气,一应陈设无不华美至极,比上次来时,不知道气派了多少,不由大是惊叹。

    众人入席就座,盘碟内是数不清的珍馐美味,琼浆玉液堆满了桌案。

    丝竹管弦之乐,喜气洋洋,歌舞生平中,宾主觥筹交错,热闹非凡。

    期间文臣吟诗作赋,武将剑舞如虹,众人饮酒说笑,一直到入夜,酒宴才结束。

    宣景炽本就不好酒,酒量也差,这次在这么多外国使臣面前,更是不敢端酒杯。

    只在最开始敬了一杯,中途热闹到极致时喝了一杯,最后离席时同饮一杯,其余时间都让酒量好的皇太女,长公主宣景凝,和几位武将出面陪饮。

    萧月璃陪文彩儿,赵婧饮了一杯,又与各国皇后,大夫人,首领夫人各饮了几杯,散席时,已经有了些微醺。

    殿外的马车已经候着,见到皇帝皇后出来,内侍宫女早已恭敬地侍立一旁,宣景炽先扶着皇后上了车,接着自己登车。

    回到宸元宫,萧月璃下了车,抬头看了看天色,见一轮皓月当空,月华似水,洒满大地,将眼前的景致照得清晰可辨。

    院子里树影婆娑,花枝摇动,阵阵花香醉人心脾。

    萧月璃心念一动,道,“陛下,今晚夜色极好,我们在院子里赏会儿月吧。”

    宣景炽一听,欣然同意,向左右侍立的宫人道,“这里不用你们,都下去吧。”

    “诺。”一大帮宫女内侍们领命退下。

    “景炽,”萧月璃走到宣景炽面前,左手搭在她肩头,右手拉起她的左手,轻轻牵起。

    抬头看着宣景炽,目光灼灼,漂亮的眸子里溢满了星光,含情脉脉。

    宣景炽见她是要与自己跳舞,笑着一手揽上她的腰,一手牵住她的手,翩翩起舞。

    两人手腕上的燕侣双镯碰在一起,发出阵阵柔和的光华,映得眼前的人越发温柔秀美。

    她轻哼起旋律,笑道,“皇后今天好兴致。”

    宣景炽的声音温柔如水,目光更是温柔,揽在萧月璃腰间的手微微用力,让她更靠近自己。

    “我今天很欢喜,你不欢喜吗,景炽?”

    萧月璃轻轻转了一圈,身姿飞舞,再次来到她怀里。

    “欢喜!当然欢喜!”宣景炽搂住她,双眼里满是喜悦与激动,“咱们大庆,终于是东方土地上首屈一指的强国了!”

    她双手抱住萧月璃,目光熠熠,那是从未有过的神采和兴奋,“我终于捧起一个辉煌的大庆,交到你面前。实现我多年前的心愿!”

    萧月璃微怔,喜悦之余,又有些意外,“你的心愿是这个?”

    宣景炽重重的一点头,“那次我许下的愿望就是,我一定要复兴大庆,让它成为一个兴盛强大的国家,谁也不敢欺负的国家!我要开创国泰民安,万国来朝的盛世!再将这个盛世王朝捧给你看!”

    说到这里,宣景炽似乎激动不已,忽然大声道,“沉香!”

    沉香吓了一跳,连忙走出来,恭敬地侍立在一旁。

    “给宸元宫的每个人,赏赐夜明珠一颗,五色宝石一盏,翡翠玉簪一枚。”

    这样的赏赐,可谓是十分丰厚了!

    “告诉他们,说朕的愿望实现了,现在兑现当年的诺言。”

    沉香又惊又喜,正要领命退下。

    “等等,还有皇后的一份,”宣景炽笑道,“她当年也吃过朕的生日大饼。”

    沉香笑着去了。

    宣景炽和萧月璃一舞毕,两人走进寝殿。

    暖香和小芙上前为她们更衣,脱下龙袍凤袍,正在卸妆,互听寝殿外人声如沸,男男女女喜出望外,高声大笑。

    沉香进来,手里端着一个托盘,走到萧月璃跟前,双手高举,笑道:“娘娘,这是陛下赏赐给您的。”

    萧月璃贵为皇后,各种金银玉器,华美之物,可谓是应有尽有,早已司空见惯。

    她笑道,“谢陛下恩典。”然后转头看了小芙一眼。

    小芙和小蓉早也得了这样的一份赏赐,笑着上前接过收下。

    沉香又道:“陛下,他们得了赏赐好欢喜,要进来感谢陛下呢。”

    宣景炽道:“人太多了,不用进来一一道谢,就在外头一起说一句好了。”

    沉香躬身退下,下一刻,寝殿外,几十人异口同声道:“谢陛下隆恩,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

    声音聚在一起,本就响亮,加上心情兴奋雀跃,呼声更是响彻云霄。

    宣景炽猝不及防,心头一震,差点把手里的茶杯摔下来。

    宣景炽沐浴出来的时候,金色龙纹帐幔已经放下,萧月璃侧身睡在床上,背对自己,似已入眠。

    宣景炽掀开帐幔,轻手轻脚地上床,生怕吵醒萧月璃,牵起被子一角,小心翼翼地正要躺下。

    谁知,一个人影扑过来搂住了她的脖子,登时温香软玉满怀。

    “怎么才来?”萧月璃语气似嗔非嗔,声音娇柔婉转,倒是很有几分撒娇的味道。

    她一向端庄矜持,她们在一起二十多年,一般都是宣景炽主动,在宣景炽的引诱下,有时也是她主动。

    像今晚这样软绵绵娇滴滴的撒娇,实属破天荒第一次。

    宣景炽又惊又喜,心头一热,抱着她低头就要亲上去,忽然又觉得这样的惊喜实在有点反常,叫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个萧月璃。

    于是一手指着自己的胸口,“你以前在朕这里刺着一朵红色的玫瑰花,被我洗得淡了,你要不再给我刺一朵?”

    这下轮到萧月璃震惊!

    她吃惊地看着她,“我什么时候给你胸口刺过花?那不是神明之选时,红衣神明赐给你的灵纹么,还是三朵梅花形状。景炽,你到底怎么了?”

    宣景炽脸上笑意渐深,一口亲在她的脸颊上,“我试试你嘛。你这么撒娇,我有点吃不消,差点都怀疑你不是萧月璃了。”

    萧月璃噗嗤一声笑出来,“这就吃不消了?那你以为我是谁?”

    “还能是谁?”宣景炽低头用鼻子蹭了蹭她的鼻尖,“当然是苏妲己了。”

    萧月璃仰起头吻住了她,眼波流转间,尽显柔美妩媚之色,“那今晚臣妾就做一回苏妲己。”

    第二天,各国国君使节告辞,宣景炽和萧月璃在明华门前送行。

    两人容光焕发,神采斐然,又都是天姿国色,明媚动人,站在一起,交相辉映,说不出的赏心悦目。

    邵国国君段兴,目光忍不住流连在两人身上,垂涎之余,心里极是不平,两位漂亮的美人儿偏偏是一对儿,可惜啊,可惜!

    随即想到昨天那个舞姿极美的美人儿竟然也是有妻之妇,更是忿恨不已,可惜!太可惜!

    宣景炽在人群里感到他放肆的目光,心中登时不悦,忽然转过头,冷冷向他扫了一眼。

    只这一眼,就让段兴脊背发凉,那颗躁动热切的心一下子死沉死沉的,当下腆着脸哈哈道:“宣国君和皇后真是神仙眷侣,天作之合。”

    顺国皇帝高璞,已经从一个青葱少年长成一个气质高雅的俊美男子,他的皇后美丽温柔,笑起来的时候尤其甜美,一双漂亮的眸子仿佛流淌着整条星河。

    宣景炽有一瞬想起了师娘高冥漱。

    穆染的皇后王氏忍不住道:“这都十多年过去了,两位当真是半点都没有变老,依旧是青春年华,花容月貌。”

    宣景炽笑道:“哪里哪里,王皇后才是青春永驻,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王皇后笑道:“宣国君真是说笑了。”

    文彩儿走过来道,“王皇后,你还不知道么,宣国君的嘴巴一向最甜了,最会讨女人欢心,不然又怎么能娶得这么漂亮又贤惠的一位皇后。”

    寒暄完毕,文彩儿靠近一些向她道谢,低声道:“宣国君,谢谢你的礼物,我和婧儿都很喜欢。”

    宣景炽道:“小小薄礼,文太后喜欢就好。你现在可是一身轻松,日子过的赛神仙。”

    文彩儿掩口一笑,“我和婧儿准备周游列国,还想着要乘船出海去海那头看看。也不知道海的那头有什么?”

    宣景炽想起曾经看过的动画片,想起动画片里那首旋律轻快的歌,笑道,“海的那边有一群蓝精灵。”

    文彩儿哈哈大笑,“宣国君,你可真会说笑。日后,我和婧儿一定回来拜访你们。”

    “一定一定,我和月璃扫雪烹茶以待。”宣景炽微笑,和萧月璃站在一起,目送她们远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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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3、荒岛求生

    因这两日接待外交使节是大事, 不必上朝,宣景炽乐得偷闲,在回宫的路上忽然道, “真有点羡慕文彩儿和赵婧这样神仙眷侣般的生活。”

    她转头对萧月璃道, “十年后,我也退位, 再跟你们去行宫过几年闲云野鹤的日子, 如何?”

    萧月璃轻轻一笑,道,“自然很好。先帝在靠近江南的西浮山建造了一座仙露行宫,那里气候宜人,景致优美,山中又有汤泉, 倒是个不错的去处。”

    宣景炽听她说得头头是道, 想必也是曾反复想过以后颐养的生活, 点头道,“好!就那里了!等明年开春, 我就让萱儿临朝, 一起参与讨论朝政。”

    回到宸元宫, 两人坐下来喝茶,时不时发出几声轻笑。

    不一会儿,宫人来报, 秋厌难姑娘和高冥漱姑娘在外求见。

    宣景炽一听,又惊又喜, 忙道:“快请!”说着, 人已经从榻上站起, 快步迎了出去。

    秋厌难进来便道:“徒弟, 你还好吗?咱们有十二年没见了吧。”

    说到一半,忽然意识到什么,欲跪地行礼,宣景炽慌忙一手一个扶起她们。

    “免礼!免礼!徒弟可受不起你们的大礼!”宣景炽高兴极了。

    萧月璃也已快步出来见礼,“见过师父师娘。”

    “可不就是十二年没见面了!师父,师娘,你们怎么都不来看看徒弟?徒弟不方便出宫,可是你们能常来啊。”

    沉香暖香早已奉上茶水点心,

    秋厌难道:“这不是听说大庆400年庆典么,我和你师娘就来看看热闹。徒弟,你很了不起啊!你讲的很好!我听了,都为自己正生在大庆而骄傲。”

    宣景炽很有些不好意思,“是么……哈哈,我说不出什么大道理,也说不出冠冕堂皇的话。”

    高冥漱微笑道:“你说的这比那些天花乱坠学问高深的大道理,都要清晰,你是真的爱重子民。”

    萧月璃看她们,十二年不见,她们的容貌美丽依旧,竟是没有如何改变,尤其是高冥漱,面色白皙透亮,容颜娇美,看上去竟是一点都没有变化。

    “师父,这些年你们都去哪里了?”

    “说来那可就话长了。我和你师娘去了芳国,又从芳国出海,准备去东边看看,谁知,不太走运,在海上遇到风暴。”

    宣景炽和萧月璃一听,大吃一惊,不由变色。宣景炽忙道,“师父,那你们后来怎么回来的?”

    “海难的时候,我和你师娘抓到一块大木板,沉沉浮浮喝了不少水,后来被海水吹到一座荒岛上,总算把命捡回来了。”

    “那岛上没有人烟,是个荒岛,不过还好有野果果腹。说来,全仗着你师娘心灵手巧,没有火石,想办法生火的是她,后来盖屋子,用树皮做衣服都是她,找到能吃的野果也是她。”

    “我就每日里下海捕鱼,再就是到岛上去抓一些叫不出名的长得像狗獾一类的东西,猎了回来烤了吃,再把它们的皮毛洗晒干净了,交给你师娘缝补起来做成皮袄子御寒”。

    秋厌难说到这里,仍是感到无比庆幸,不由感叹道,“还好有你师娘陪着,要是没有她在身边,我就真要成个茹毛饮血的野人了。”

    宣景炽听的津津有味,心想这可是一部现实版的荒岛求生。

    师娘的野外生存技能真是杠杠的!在螟山的几年果然不是白住的。

    萧月璃道:“那师父师娘后来又是如何离开那座岛的?”

    “我们在岛上一住就是八年,每日里站在岛上最高的地方看看有没有船只经过。”

    “可是一晃八年都没有一艘船经过。举目远眺,都是一望无际的海水,都快跟天接到一块儿了。”

    “那后来呢?”宣景炽听得入迷,连茶都不记得喝。

    “到了第九年,我们就准备出去了老是这么等也不是办法。而且后来有的时候,我们能听到天边传来轰鸣声,很模糊,听不清楚,就像是有什么人在远处打架。”

    “每次轰鸣,我们这座小岛就跟着抖了抖。想来想去,还是早些离开才好。”

    “于是我们花了两个月的时间,做了一只大木筏,还做了好些个木桶,带着水和肉干果子,挑了个风平浪静的天气,出发了。”

    “我们在海上走了半个月,仍是看不到边,可想而知,要么是这片海实在太大了,要么就是我们迷路了。”

    “又过了半个月,我们的水也喝完了,东西也吃完了,又饿又渴,人都快死了,依旧是在海上漂着。也不知道哪里才是岸。”

    宣景炽紧张地问道,“那后来呢?你们遇到船了吗?”

    “没有,自始至终都没有看见船的影子。”秋厌难叹息道,“那时我和你师娘手拉手,躺在木筏上,准备就这样死在一起好了。也不划桨了,就由着它自己漂。”

    “就在我们快要昏死过去时,我在恍惚间听到一个天籁之音,‘这里怎么会有凡人?’”

    “忽然就刮起了一道风,把我们和这艘木筏吹了起来,我迷迷糊糊间感觉在天上飞。”

    “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发现我和你师娘已经躺在了海岸上。本是要死的人,这时候身体也恢复了,身上又有了力气。远处站着一个少女,飘然若仙,浑身上下光华灿灿,不似凡人,才知道原来是神明救了我们。”

    “她还告诫我们不要再走进那片浮虚之海,凡人是根本没有力量出来的。”

    “她说完这些,就徐徐飞起,准眼间便消失在天际。”

    秋厌难言词之间无限感激,“多亏神明保佑,否则我和师娘真的要死在那片浮虚之海里了。”

    宣景炽点头,眨着眼睛问道,“神明长什么样子?”

    秋厌难道:“我们只匆匆扫到一眼,她一身白衣,浑身上下恍若流云浮雪,容貌当真是仙人之姿,美得不似凡人。”

    高冥漱感慨道:“她是神明,当然长得极美,即便只有一眼,那惊鸿一瞥,也是咱们的造化。”

    这下不仅是宣景炽,就连萧月璃,包括侍立在一旁的沉香暖香,小蓉小芙,人人心中都是暗暗羡慕。

    被神明搭救,这是多大的幸运和福祉!

    高冥漱忽然想起什么,道:“我看见在京郊有一座好大的神像,一面是红衣一面是白衣。我和你师父多见的那位白衣神明倒是很有几分像白衣神像的一面。”

    “是白衣神明吗?”宣景炽万没想到救下她们的是神明之选时出现的白衣神明,登时又惊又喜,激动道,“太好了!是白衣神明!你们有没有看到红衣神明?”

    高冥漱摇头道,“那倒不曾,只有她一人。”

    秋厌难道,“徒弟,你那尊神像竖得好气派,神威立显。我这人不大热衷求神拜佛,不过白衣神明与我和你师娘有救命大恩,往后我逢之必拜。”

    四人说话间,已经到了午膳时分,宣景炽命人传膳,把各地新贡的好吃的统统传上来,再命人取来一坛美酒佳酿,四人举杯畅饮,相谈甚欢。

    宣景炽一会儿问她们在岛上的生活细节,一会儿又问怎么扎木筏,一会儿又问她们获救后是如何返回大庆的……

    这一顿饭又吃了两个时辰,中途菜色都换了两遍。

    最后,秋厌难带着几分醉意跟她告辞。

    她本就是江湖儿女,性情中人,说话没有那么多规矩,醉了后更是不讲繁文缛节,“徒弟,我和你师娘不打算再翻山过海到处走了。我们在江南渚矶山买下了一座山庄,你以后要是微服出巡,记得来来江南看师父师娘。”

    “你师娘酿的桃花酿最是香醇,明年她酿的时候我给你留一坛,等你什么时候去了,我再把它从树底下挖出来,咱们一起喝。”

    “好好好!”宣景炽拍着巴掌,脸颊因为醉酒泛起驼红,醉醺醺地笑道,“徒弟记下了,渚矶山,以后我和月璃一定去看望你们。”

    萧月璃扶着她,一直把秋厌难和高冥漱送到明华门外才依依惜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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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4、欠她太多

    庆典之后不久, 宣景炽去国器司看望杨玉宁。

    杨玉宁比她小几岁,此时也是三十好几的人了,皮肤不再是少女时那般娇嫩, 眼角爬上了细纹。

    她带着宣景炽视察了新造出来的火炮, 还有这个月新制造出的一千支火弩。

    宣景炽看着国器司里从最开始的杨玉宁,展工, 陶工等四人, 发展壮大到现在的百余人,很多人都是充满朝气的年轻面孔,心中感叹不已。

    最后,杨玉宁陪着宣景炽在国器司后的小花园里休息,沉香奉上茶来。

    宣景炽捧起茶盏,隔着袅袅升起的白雾, 她清楚地看到杨玉宁发髻上几根银丝在太阳下折射出醒目的银光。

    宣景炽一愣, 什么时候, 花季少女在无声无息中长出了白发?

    转念一想,这十几年来, 杨玉宁在国器司里日以继夜地苦干, 呕心沥血, 为了造出最先进的兵器,她付出了毕生的青春,付诸满腔的热情, 甚至付出她最诚挚的爱恋。

    她就像一个无名英雄,在这里, 在大庆最神秘又是最光荣的国器司里, 奉献, 牺牲, 老去。

    她永远也不能像庆典仪式上那些威风凛凛的虎贲军将士们那样,接受世人的瞩目,接受世人的赞许,接受世人崇敬的目光。

    想到这里,宣景炽眼眶发红,眼前一片模糊,她深深吸口气,才没有掉下泪来。

    对于杨玉宁,她无比的感动,无比的感激,又是无比的亏欠。

    “玉宁,庆典上四品及以上各部官员均列席参加,独独没有你们国器司,你不会怪朕吧?”

    两人经常一起讨论学问,既是君臣,又是共同解决难题同舟共济的战友,言谈之间早已不讲究那么多君臣之礼。

    杨玉宁微微一笑,伸手将额前散下一缕碎发别到耳后。

    “怎么会?臣知道,陛下是看重国器司。”

    “正因为看重,才不能让全天下看到我们,知道我们,了解我们。陛下不必感到自责。”

    “能被陛下看重,为大庆做事,是臣莫大的荣幸。”

    宣景炽眼眶又是一热,杨玉宁是懂她的。

    这时,沉香端上几盘新贡上来的鲜果。

    宣景炽见那红橘颜色红橙橙的,极是诱人,她认得,这是顺国的皇帝此番带来的顺国有名的红橘,味道清甜,皮薄肉厚,咬下去满□□汁,不仅她喜欢,皇后,皇太女,太女妃都是赞口不绝。

    她拿起一个,剥开橘皮,递给杨玉宁,笑道,“尝尝看,喜不喜欢?”

    杨玉宁伸手接过,剥开一瓣,入口清甜,鲜嫩多汁,极是甘美好吃。

    她点头道,“喜欢,这红橘真不错,陛下,你也吃。”

    宣景炽笑着又拿了一个,剥开自己吃了。

    “最近腰还痛吗?”

    “嫂嫂常给我推拿,刘太医又送了几贴膏药过来,现在好多了。”

    “好多了也要注意。平了日里弯腰久了,要稍微休息一下,一个姿势别保持得太久,睡觉最好平躺着,这样脊椎的负荷最小。”

    两人坐在夕阳下的小花园里,一边吃橘子,一边欣赏晚霞,一边聊着闲聊彼此的近况。

    没过几日,杨玉致府上又收到皇帝赏赐的好多礼物,除了金银绢帛,还有许多延年益寿的名贵草药及滋补佳品,另有好多宫里制作的点心蜜饯,还有一筐红橘。

    杨玉致啧啧惊叹,“妹妹,快来看!皇帝又赐给了你好多东西!这红橘还是顺国皇帝敬献的贺仪,通共只有四篓,连长公主都只得了半篓,陛下竟然赏赐给你一大篓。”

    转眼一年又快过完,这一年西域又有十几个国家派出使臣前往大庆国建立邦交。

    这一年的除夕却有些不一样,除夕当天,皇帝皇后同文武百官去京郊祭拜神明。

    百丈高的神明塑像一体两面,一面是红衣神明的样子,手持一柄宝剑,傲视远方,神色肃然,目光冷峻,令人见之生出敬畏之感,另一面则是白衣神明的容貌,手握一卷书卷,低头俯视,神色淡雅,目光温柔,令人见之生出亲近之情。

    其意显而易见,宣景炽是在借神明告诉世界,大庆以知识兴国,以武力镇国。

    谁不知道大庆的女皇帝,重视新知识,不但那些心思奇巧的能工巧匠得以重用,就连老百姓们嫁接出一个新的果苗都能得到皇帝赏赐,谁地里种出的庄稼最多,也能得到赏赐。

    谁都知道女皇帝不爱广罗天下美女,也不爱搜罗俊美少年,就爱民间新造的新奇又实用的玩意儿。

    所以百姓们都纷纷挖空心思,想着如何多产粮,多织布,多创造。

    这尊巨大的神像,依山面水,远远就能看到。

    一路而来,禁军早已经将周围层层封锁起来,除夕当天,天寒地冻,仍是有很多百姓挤到道路两旁看热闹。

    当天子华丽气派的龙车辇经过,他们激动不已,忍不住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

    宣景炽来到这个世界后,发现真的有神明的存在,神明还帮了她一个大忙,这可是天大的恩情。

    她心中清楚,如果没有神明之选的光环加身,她做很多事,都会变得非常艰难。

    因此,她是由衷地感谢她们,无比感激红衣神明和白衣神明。

    宣景炽上香磕头,都格外地心诚。

    等文武百官依次参拜完毕,浩大的天子仪仗,又施施然返京。

    回到宫里,萧月璃不禁好奇地笑道:“景炽,我看你一直嘀嘀咕咕念念有词,你到底跟神明许了多少愿望?”

    宣景炽笑道,“我就许了两个,第一个就是保佑大庆风调雨顺,繁荣富强。”

    萧月璃点头,微笑道:“那第二个呢?”

    宣景炽抱住她,轻轻拥她入怀,在她耳边轻声呢喃,“第二个就是,咱们生生世世永远甜蜜幸福。”

    屋子里烧着炭火,整个大殿温暖如春,案上的水仙花开得正好。

    花香扑鼻,阵阵幽香沁人心脾,熏人欲醉。

    萧月璃靠在她肩头,抬眸看着她,微笑道:“臣妾跟陛下许了一样的愿望。”

    她的眸子里好似有无数星光流转,蕴满无限深情,宣景炽心头一颤,闭上眼睛低头吻上了眼前的人。

    除夕的晚上,宣景炽同往年一样,邀请姐姐宣景凝,驸马上官微,孟婉,表妹独孤飞絮和云挽萦一起过年。

    宣景炽表示,过完年,就准备让皇太女独孤萱上朝议政。

    众人虽然对这个消息感到有点意外,转念一想,也觉得很正常,独孤萱本就是皇太女,总是有临朝议政的一天。

    大庆401年春,皇太女独孤萱正式上朝议政。

    也是那年春,孟婉母亲病危。

    宣景炽亲自去宰相府探望郑氏,郑氏神志模糊,听到皇帝来看她,眼睛终于勉强睁开一半,看清来人的确是皇帝,嘴唇不住翕动,像是有什么话要说,却苦于口不能言。

    只是紧紧地盯着皇帝,神情急切。

    孟婉流泪道:“母亲,你想说什么?”

    郑氏只是焦急地望着皇帝,口中颤颤巍巍道:“婉,婉,婉儿……”

    孟婉忙道:“女儿在,女儿在这里,母亲。”

    宣景炽忽然福至心灵,“老夫人,你是担心婉儿一个人是不是?你放心,朕记得当年的承诺,朕会下旨,调冷秋词将军回京。以后,她们会跟朕和皇后一起,颐养天年。”

    郑氏露出感激之色,眼角流下泪来,口中刚说出“谢陛……”便阖上双眼,与世长辞。

    孟婉悲痛不已,趴在母亲床前痛哭。

    宣景炽果然下旨,调冷秋词进京。

    宣景炽问她,“你是想继续当将军,还是想回家安心陪婉儿?”

    冷秋词道:“末将已经做了二十几年将军,历经大小战役不下百场,幸不辱命,没有折损虎贲军的威名。如今母亲已经不在了,末将只想伴随在婉儿身边,做一个闲人足矣。”

    宣景炽想她在人迹罕至的深山训练虎贲军,又率领虎贲军南征北战,每次都是冲在最前面的先锋军,二十多年的征战,让冷秋词看上一块久经风霜的磐石,虽然鬓角染霜,却依旧是目光雪亮。

    “好!回来陪婉儿也好,你们聚少离多,总算能团圆了。”随后,宣景炽又赏赐冷秋词金银良田无数,还嘱咐闲时来宫里两人切磋剑法。

    两人再次手持木棍,在箭亭遥遥相对时,不由同时想起二十几年前,冷秋词暴打宣景炽的一幕,只觉得恍如隔世。

    这次,冷秋词没有了心高气傲,终于有了点切磋的样子,“陛下,请指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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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5、大庆未来的皇后

    时间过得飞快, 准眼到了405年。

    正值端午佳节,天气渐热,宣景炽下朝后批完奏折回来, 换了一身荷绿的便袍, 见晚膳上有一大盘粽子,粽子个子确是小小的, 尖尖的, 颜色翠绿,粽香扑鼻。

    不由奇道:“咦?今年怎么这么多粽子?”

    皇后知道她不喜欢食用糯米,每年吃粽子也是应个景儿,盘子一般只会放两只,一人一只。

    “这是从嫒亲手包的,今天上午送来的, 白日里太阳毒, 还亏她亲自跑一趟。”

    “是么, 那我可得尝一个了。”她见暖香拿了一个出来,正要剥去粽叶, 笑道, “我自己来吧。”

    暖香便把这个小粽子递给她, 沉香另取了一个金边荷叶小碟过来,宣景炽剥好粽子,露出里面雪白的糯米团。

    沉香浇了浅浅一层蜜汁在上面。

    “皇后, 你吃过了吗?”宣景炽把碟子里剥好的粽子递给萧月璃。

    “中午吃过了,你吃吧。”

    宣景炽就着蜜汁浇的粽子尝了一口, 香甜软糯, 很不错, 于是把那小小的一个全吃完了。

    “皇后, 今天秋天,我准备带萱儿去各个驻军军营都去视察一次,让她早点熟悉起来,除了当面认识那些将军们,也好了解咱们大庆各个地方的地理人文。”

    萧月璃微笑道,“好,那你们不如早些出发,赶在入冬时节回来。”

    说着,给她夹了块玫瑰鸡。

    “还是老时间吧,入冬就入冬,将士们能过,我和萱儿自然也能过,正好跟他们一起体验雪地里练兵的感觉。”

    萧月璃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又给她默默夹菜。

    “皇后,你也吃呀,别老给我夹。”

    “我喜欢看着你吃。看你吃,总觉得特别香。”

    宣景炽脸上红了红,看来自己又吃的忘形了,估计又吃出了劳动人民的欢天喜地。

    “哈哈,皇后你也吃,有些菜冷了就不好吃。”

    手里筷子不停,给她夹了鸡肉,虾球,鱼片,又给她夹了各类鲜蔬。

    到了秋天,宣景炽果然带着皇太女去各驻军军营巡视去了。

    几乎是全国走了一圈,入冬时节才回京。

    只是去的时候,两人都是和和美美去的,回的时候,宣景炽却不大高兴了,独孤萱也是面露忐忑之色。

    晚上一问,才知道,独孤萱这次又看上人家一个小姑娘,又要娶一房侧妃。

    “你看看,出去巡视,她都能勾搭一个回来。家里有两个还不够吗?”

    宣景炽说起来就来气,端起的茶盏也不顾得喝了,重重将茶盏往桌上一放。

    “我看萱儿平常议政倒是像模像样,就是这个事情上,唉,不说了!”

    萧月璃也有些意外,巡视军营怎么还能巡视个姑娘回?

    “那是谁家姑娘?怎么遇到的?”

    “是楼池那边的一个小姑娘,她父亲是大庆人,当地一个小吏,母亲是西域人。姑娘家夜晚出门去井水边打水,恰好遇见晚上出去闲逛的皇太女。就这么遇见的。”

    萧月璃淡淡一笑,“想必这姑娘一定十分美貌了,让萱儿一见倾心。”

    “得了吧,她哪次不是一见倾心,非卿不娶?次次倾心,心都倾到海沟里了。”宣景炽摇头。“我记得我二表哥独孤勉也不是很花心啊,也知道她是随了谁的性子。”

    萧月璃抿唇失笑。

    “那姑娘我见过,倒是个十足的异域美人。我看萱儿有点像女版的汉武帝,做皇帝可以,做妻子,啧啧啧。”

    宣景炽站起身去沐浴。沐浴出来后,去床上就寝,两人又少不了缠绵热爱一番。

    萧月璃躺在她的怀里,墨玉丝的长发铺开来,散在雪白的肌肤上,交相辉映,最是妩媚勾人。

    宣景炽抱着她,低头亲了亲她头顶的的秀发,柔声道,“月璃,你真美!”

    萧月璃嘴角微微扬起,“真的吗?我又不是年轻小姑娘,你净说好听的哄我。”

    宣景炽一笑,把她往怀里搂的更紧了,“你可比年轻小姑娘美多了!成熟迷人的美。”

    宣景炽忍不住亲了亲她依旧娇嫩如少女般的脸颊,“在我眼里,你永远都是最美的,独一无二的。”

    “我知道了,萱儿是随了你的性子。”

    “啊?!她那么花心,怎么会随了我?我对你可是一心一意的。”

    “怎么不是?你们两个一样的好色!”

    宣景炽噗嗤一笑,竟然无法反驳。

    第二天,宣景炽散了朝回来,意外地发现简从嫒也在。

    冬日的傍晚,院子里落满积雪。

    夕阳余晖,给纯白的雪地披上一层淡淡的金辉,墙角的一支红梅傲然绽放。红色的花朵,枝头白色的积雪,地上金色的余晖,宛若一幅绝美的画卷。

    两位绝代佳人并立在屋檐下,驻足欣赏雪景,仙姿玉貌,说不出的倾城倾国,令人惊叹。

    宣景炽笑道:“从嫒来了啊。皇后,你们俩大冬天的站在外头也不怕冻着,快进屋去吧。”

    萧月璃道:“从嫒听说你们巡视回来了,特地进宫来看你。你今天回的倒是晚了些。”

    “抱歉,抱歉,今□□上议事,时间长了点。”

    简从嫒曲膝行礼,道,“从嫒见过皇姑姑。”又转身向萧月璃行礼,“时候不早了,从嫒告退。”

    萧月璃笑道,“陛下才回来你就走了,这哪是来看望皇姑姑的呢?留下来用膳吧。”

    萧月璃是打心眼儿里喜欢简从嫒,把她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疼。

    宣景炽也道,“是啊,留下来吧,一起用膳。”

    “这……”简从嫒略显迟疑之色。

    宣景炽道:“知道的,以为你是来看望朕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怕朕,见了就跑。”

    简从嫒莞尔一笑,“从嫒自然是来看望皇姑姑和皇姑母的。”

    萧月璃向小蓉道,“打发个人,去皇太女府上说一声,就说皇上和本宫留太女妃在宫里用膳。”

    “诺。”小蓉领命,转头去吩咐小内监。

    冬日的晚膳讲究食补,自然十分丰盛。

    羊肉汤等一类驱寒的菜色自然是少不了的,此外各色海味山珍,不可枚举。

    宣景炽看见有莲藕排骨汤,登时欢喜道,“从嫒,尝尝这个。这里面的莲藕好吃。从允州进贡来的,只有用允州来的鲜藕来炖才好吃。”

    她一边说,一边给简从嫒夹了一块莲藕,笑眯眯道,“又粉又糯,真的很好吃!”

    说着,又给皇后夹了一块。

    萧月璃笑道,“你皇姑姑最喜欢这个排骨藕汤了,不过,她只吃里面的莲藕,喝汤,就是不吃里面的肉。”

    宣景炽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从嫒你也尝尝这汤。”

    早有侍女盛了小半碗藕汤给太女妃。

    简从嫒喝了一口,果然味道鲜美,醇香浓郁,她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果然不错。”

    三人吃菜说话,其乐融融。

    简从嫒时常被宣景炽说的小故事逗笑,笑得开怀。萧月璃时不时给简从嫒布菜,“多吃点,喜欢什么,随便用。”

    宣景炽又讲起来此行在各地的见闻,有些见闻,简从嫒昨日已从独孤萱口中听说,但是此时,从宣景炽嘴里说出来,又别有一番感触。

    她的见解更为深刻,拨开层层表象往往一针见血,简从嫒不禁暗暗感叹,皇太女还是多有不及陛下之处。

    这顿晚膳吃了一个多时辰,简从嫒起身离开。

    宣景炽道:“外头冷,月璃,你在屋里,我去送送从嫒。”

    萧月璃明白她有话要对简从嫒说,点头一笑,只嘱咐道:“多穿些衣服。”

    沉香暖香分别伺候宣景炽和简从嫒穿上黑色大氅和红色的狐裘。

    两人裹了衣服出来,宣景炽送她出宸元宫,抱歉道,“耽误你这么久,萱儿要埋怨我了。”

    简从嫒道:“听皇姑姑一席话,从嫒获益良多,怎么会是耽误?皇太女也不会怪罪的。”

    夜里下起了鹅毛大雪,雪花随风飘舞,果然如漫天飞絮。

    宫人们为两人打起了伞,马车早已等候在宫门外。

    宣景炽道,“才用过膳,我们走几步消消食,如何?”

    简从嫒有些意外,微笑道:“好。”

    宣景炽想了想,还是决定开口,她低头看着脚下扫得干干净净的宫道。

    “从嫒,萱儿她这次带回个楼池女子,我知道,你心里必然是委屈的。你有什么委屈可以告诉我,我可以在最大程度上为你做主。”

    “不,”简从嫒摇了摇头,语气平静,“从嫒不觉得委屈。自嫁给皇太女的那天起,从嫒就知道会有这一天。皇太女身份尊贵显赫,多几个女子喜欢她,并不奇怪。”

    宣景炽:“……”

    简从嫒又道,“皇姑姑和皇姑母都不用担心。于晴妹妹心里有些不大畅快,从嫒会劝劝她的。”

    一阵寒风吹过,寒气入骨,简从嫒停下脚步,抬头道:“皇姑姑,请回吧。外头冷。”

    宣景炽也停下来。

    在她看来,简从嫒太懂事了,懂事得令人心疼。

    她也越发肯定了,简从嫒是真的不爱独孤萱了。

    如果真的爱,没有人能够忍受自己的爱人心里除了自己还住着别人,更没有人愿意看到自己的爱情一而再再而三地被瓜分。

    “从嫒,你真的没事吗?”

    简从嫒道,“身为太女妃,从嫒要做的就是尽心辅佐皇太女。皇太女身份非同寻常,她是皇姑姑的继承人,也是大庆独孤氏第一个皇帝,她不能让世人失望。”

    她向宣景炽拜了一拜,“皇姑姑将庆国江山交给皇太女,乃是前无古人之举。从嫒感激皇姑姑和皇姑母对从嫒的栽培之恩,比起儿女私情,从嫒想守护的是皇姑姑千辛万苦奠定的基业,不能让皇姑姑的选择蒙尘。”

    夜风吹乱了简从嫒的发丝,发丝肆意飞舞间,她的脸色平静的出奇,目光雪亮,一身火红的狐裘,猎猎作响,热情似火。

    宣景炽极是意外,重新打量了眼简从嫒,心中感动,徐徐道,“大庆未来能有你这样的皇后,是大庆之福。”

    简从嫒拜别,在侍女的搀扶下上了车。

    宣景炽看着那马车走远,最后消失在夜晚的风雪里,只剩下渐行渐远隐隐约约的车轮声。

    她眼中说不出是欣慰,钦佩,还是别的什么,回过身,大步走回宸元宫。

    萧月璃道:“怎么样?从嫒这孩子还好吗?”

    宣景炽便把自己和简从嫒的对话转述了一次,萧月璃叹道,“这孩子不一般,深明大义,将来一定是位优秀贤明的皇后。”

    宣景炽点头,“恐怕是大庆史上,跟你一样的贤后。”她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忽然,“不行!明天我得去教训下小兔崽子!她要花心我管不了,但不能欺负从嫒和晴儿,不管怎么说,晴儿也是我亲侄女。”

    萧月璃微微一笑,倒了一杯热水端过去,挨着她坐下,“明儿见了萱儿好好说,不要开口就骂她。”

    “嗯,我知道。”宣景炽接过水杯喝了一口,伸手拥住她,只觉得此刻温香软玉满怀,心中惬意自在许多,刚刚的烦恼减去大半。

    “我刚才忘了跟你说,你还记得那次我们去西北驻军基地那里,遇到那个不肯嫁人要读书的小姑娘?”

    萧月璃转头看着她,笑道,“记得,叫许涵芝。你那次不是那还被当作女山贼,满城贴满缉拿你的告示么?”

    宣景炽转头亲了亲她的脸颊,“皇后真真好记性!”

    “她现在做了郡守,做事雷厉风行,地方管理得井井有条,是个人才。一个女孩子家,能靠自己的力量做到今天的位置,的确非常不容易。”

    萧月璃笑道:“你还说萱儿出去看女人,你也不看女人?”

    “哈哈哈,”宣景炽笑了,一手揽住她的腰肢,“她看的是女人,我看的是人才,她是为自己看,我是为咱们大庆看。”

    第二天,宣景炽果然在散朝后留下独孤萱。

    “萱儿,你新娶房侧妃,那是你倆的事情,我不好多说什么。”宣景炽盯着她,“但是从嫒和晴儿,她们两个,你谁也不能轻慢,更不能欺负。”

    独孤萱笑嘻嘻道,“皇姑姑,从嫒和晴儿,萱儿喜欢她们都来不及,怎么会轻慢她们?不管她们是不睬我,还是骂我,我都绝不会欺负她们的。”

    宣景炽一挑眉,试探道:“萱儿,你跟我说句实话,她们三人最喜欢谁?”

    闻言,独孤萱仔细想了想,三人轮流想了个遍,又比了个遍。

    最后,她似很有些苦恼,道:“每一个我都很喜欢,我一样多的喜欢,要是失去她们任何一个,我都痛不欲生。”

    宣景炽看着她,就像是看着一道横空出世的数学难题。

    不懂!

    还能同时喜欢三个?噢,以后还会有第四个,第五个……

    难就难在,每次都能均分。

    她怎么做到的?简直匪夷所思。

    作者有话说:

    不可否认,独孤萱是很渣,但幸运地是,简从嫒不是为爱情而活。

    (做简从嫒的女人,就得做她背后的女人,你们还有谁愿意穿书呀?)

    如果大家觉得遗憾,我的第四部小说,女主离开渣前任,终于找到此生的真爱,某种意义上弥补了这段意难平。

    写到这里,已经接近尾声,预计下周末全文完结,包括唯一的一章番外。

    尊重各人的选择,感谢一路的陪伴,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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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6、美人香

    转眼到了406年春, 这一年是她和萧月璃成亲三十周年。

    鱼龙阁内衣香鬓影,热闹非凡。

    比起二十年前最初的那次舞会,这一次参加的人多了很多, 不仅有独孤萱和她的正妃, 及两个侧妃。

    还有宣景垣和上官流波的儿子。宣景垣早年前在芳国曾经小产,本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孩子了, 不想经过卫瑛的治疗调理, 又有了一个孩子。

    宣景炽看了看,这个男孩生的高大威猛,目光如炬,透着一股子坚毅,眉眼间像极了他的爷爷上官猛。

    那一边,是杨玉致和卫瑛的两个女儿, 十多岁的少女正是活泼俏皮的年纪, 和别的女孩们围在一起叽叽喳喳地说话, 眉眼间尽是少女的天真烂漫。

    宣景炽问卫瑛,“你的小儿子呢, 怎么没带过来玩?”

    卫瑛行了一礼, 道:“他才五六岁, 性子腼腆,不喜欢太热闹,加上这两日有些咳嗽, 奶妈在家带着他玩儿呢。”

    正说着,孟婉和冷秋词, 独孤飞絮和云挽萦前后到了。

    宣景炽道:“婉儿, 你怎么来晚了?刚才的烟火你都没看见。”

    孟婉回头看了一眼, 惋惜道:“她呀!让她来参加舞会就像是要她的命, 死活才拉着她过来。”

    宣景炽笑道:“冷兄弟你要是不来,我就跟你婉姐姐跳舞了。”

    冷秋词一听就急了,哼了一声,气势汹汹地瞪着她,就只差没说你敢!

    云挽萦第一次参加舞会,第一次看这种奇特的舞蹈。

    不同于大庆的舞蹈,也不同于胡人的舞蹈,这种舞轻盈优雅,讲究双方配合,好像是天生给情侣跳的。

    她本就是舞蹈的行家,看几眼便会了。

    独孤飞絮道:“萦儿我们来跳吧。”

    云挽萦欣然答应。

    孟婉也带着冷秋词跳起来。冷秋词别扭极了,虽然是照着节奏走步子,但身体跟木头似的硬邦邦的。

    孟婉道,“放松放松,又不是叫你去上战场。”

    冷秋词道,“这可比上战场吓人多了!”

    孟婉看她手心里冒汗,一脸紧张,笑道,“你这么勉强,那我找别人去。”

    “不不不!我可以的!你不可以找别人跳!”冷秋词急了,她瞥了一眼一旁笑得跟狐狸似的皇帝陛下,不由恨恨道,“尤其不能跟她跳,哼!”

    独孤萱的第三个妻子蓝绾来自楼池,楼池女子多美貌,蓝绾自然也不例外,五官深邃,美貌绝伦。

    宣景炽从前只是匆匆看过一眼,眼下打量着,发现对方明显有着部分欧洲人的血统,皮肤白皙,高鼻梁,碧绿色的眼睛,朱唇未启笑先闻。

    看样子是个性子活泼的美人儿。

    独孤萱和简从嫒,宣于晴各跳了一支舞后,便一直同这个美人共舞。

    舞池里,长相独异,美貌非常舞姿又好的蓝绾,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这一下,简从嫒和宣于晴未免受到冷落。简从嫒一脸坦然,宣于晴却是有些怏怏不乐。

    下一支舞开始的时候,萧月璃道:“景炽,你去陪着从嫒她们跳吧,我和仙蕙,驸马,成乐公主她们说说话。”

    说罢,四人果然穿过美玉雕成的月洞门,走向长桌那边,各人取了几块点心,坐下来小酌闲聊。

    宣景炽走向简从嫒,做了一个邀请的姿势,向她伸出一只手,“从嫒,能和我跳支舞吗?”

    简从嫒本在小声安慰宣于晴。

    自从独孤萱身边多了一个蓝绾,难免要分些心思出去,对宣于晴的宠爱自然不比从前。

    宣于晴不免感觉到了冷落,眼下看到独孤萱一直只同蓝绾跳舞,心中更是失落难受,还好有正妃时常开解她。

    简从嫒见到皇帝宣景炽邀请她跳舞,微笑着答应。

    宣景炽凑近些,低声道,“你尽管放心大胆地跳,我们一定跳的比花心大萝卜她们跳的好。”

    简从嫒自然明白了花心大萝卜是谁,她轻轻一笑,目光落在她腰间的香囊上,绿色的锦缎上绣着一对比翼双飞的大雁。

    她知道那是皇后送给陛下的生辰礼物,每两年皇后便会亲自绣一个新的,换下原来的那个旧的。

    而陛下无论上朝下朝,无论是参加庆典还是出巡各州,都会戴着,除了就寝,从不离身。

    都说帝王无情,更难专情,陛下却对皇后宠爱了一辈子。

    永远只有她一人,也只爱她一个人。

    难道就是香囊上这对大雁的魔力?

    “从嫒,你很喜欢这个香囊吗?这是皇后做给我的。你要是喜欢,我也请皇后做一个给你?”说完,宣景炽就犯难了,“给你做了,得给晴儿也做一个,你俩都有了,蓝绾没有也不好,索性让皇后做三个。可是这样会不会太累着皇后了?”

    简从嫒笑道,“皇姑姑不用烦恼,从嫒一向不大爱花花草草,香囊荷包一类的。”

    “是么,”宣景炽如释重负地笑了,“那皇姑姑和皇姑母送你点别的。你悄悄地,别告诉别人。”

    “嗯。”简从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我一定不告诉别人。”

    宣景炽与简从嫒跳完一舞后,又与宣于晴跳舞。

    宣于晴近距离的盯着宣景炽看了许久,忽道:“晴儿以前是不是见过陛下?总觉得小时候在哪里见过呢。”

    宣景炽:“……”

    二十多年过去了,你还记得我!能不能不要这么好记性!

    她哈哈自嘲地笑了笑,“怎么会呢?哈哈,朕要是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小姑娘一定记得。”

    宣于晴见陛下赞扬她美貌,开心地笑起来,转念一想,又觉好笑,她在江南长大,又是普通人家的孩子,小时候见的那人怎么可能是陛下呢?

    想来当时见到的,不过是个漂亮的大姐姐罢了。

    与简从嫒,宣于晴各跳过一只舞后,正要下场休息,去吃点喝点。

    谁知,那个异域美人蓝绾一下子拦住她,“陛下,你跟她们都跳舞了,为什么不请我跳舞?”

    宣景炽忍住想扶额的冲动,转身对她微笑道,“我看萱儿在陪着你跳,你俩……跳的很好!非常棒!”

    蓝绾满脸喜色,道:“谢谢!陛下,我们来跳一支吧,我看你舞姿翩翩,比独孤好多了。我想和你跳。”

    宣景炽只好答应这个绿眼睛美人的邀请。

    两人舞姿极美,身姿曼妙,一个是大庆美人,一个是楼池美人,一个明艳妩媚,一个俏丽迷人,站在一处,大有竞相争艳之感。

    “蓝绾,你跳了许久,累不累?要不要歇会儿?”

    蓝绾大有棋逢对手的感觉,兴奋道,“我不累!陛下,我一点儿也不累。我从小就喜欢跳舞唱歌,就是让我跳三天三夜,我也不会觉得累。”

    宣景炽:“……”

    一曲舞毕,蓝绾意犹未尽,宣景炽摆摆手,微笑道,“我有点饿了,我要去吃点东西。”

    蓝绾露出明显失望之色,“难道我再找不到会跳舞的人了吗?”

    宣景炽笑道,“你也不用失望。”她指着云挽萦,“看到她了吗?她是我们这里舞蹈第一人,最会跳舞,舞姿最棒。”

    “真的吗?”蓝绾一脸激动,“那我要去找她跳!”

    “嗯,去吧!”

    宣景炽吁了一口气,走到萧月璃那边,看到她盘子里有两个荷花酥,不由伸手从她盘子里拿起一块吃起来。

    荷花酥造型精致,外面是片片红色的花瓣,里面或是白丝面儿馅,或是深色的枣泥馅儿,或是金黄的咸蛋黄馅儿。

    宣景炽最爱吃咸蛋花馅儿,一口咬下去,满口掉渣渣,咸甜配合得恰到好处。

    萧月璃蹙眉,“桌上那么多,你为什么偏偏要拿我盘子里的?”

    宣景炽笑了笑,却不急于回答,几口咽下去,端起一杯明前龙井喝了。

    上官微笑道:“你还不知道么,陛下就喜欢吃皇后碗里的,是不是这样,陛下?”

    她们相处多年,又在战场上共历生死,既是君臣又是朋友,上官微又是个伶俐活脱的性子,说话便没有那么多讲究。

    “极是,极是!上官驸马真真聪明,荷花酥经过了皇后的盘子便别有一番香味。”

    上官微笑着问道,“不知是什么香?”

    “美人香。”

    众人哈哈大笑,萧月璃无奈地摇头。姚仙蕙,宣景垣掩口娇笑,上官微更是笑的前仰后合。

    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调戏皇后的,也只有没羞没臊的皇帝陛下了。

    舞会结束,回到宸元宫,已经到了戌时末。

    两人卸妆沐浴后,萧月璃待在床上待要就寝,宣景炽却道,“皇后,我们来跳舞吧。”

    “你还没跳够?”

    “没,”宣景炽一把拉她起来,“我就喜欢跟你跳。”

    她用力一拉,萧月璃顿时跌在她怀里。

    宣景炽双手揽住她的腰,将她贴近自己,萧月璃不由勾住她的脖子。

    两人四目相对,身体贴在一起,隔着的睡袍,感觉到彼此銥譁身上的温暖与柔软。

    宣景炽哼起一首曲子,曲子温柔舒缓,仿佛徐徐流淌的月光,缱绻多情,全身就像被水一般的柔情围绕。

    浑身的每一处每一个毛孔都放松下来。

    “怎么从来没有听你唱过这首曲子?”

    “以前没有想起来。”宣景炽搂紧她,“此情此景,这曲子就自己钻到我脑子里了。”

    萧月璃嘴角微微上扬,温柔地望着宣景炽。

    宣景炽也凝视着她,眼中噙满笑意。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望着彼此,含情脉脉。

    诺大的寝殿内靠着墙边只点着两排灯,昏黄的光线下,一切变得有些暧昧。

    萧月璃不知道什么时候靠在了宣景炽胸前,双手勾住她的背,把自己完全的埋进宣景炽怀里。

    “景炽。”

    “嗯?”

    “我爱你……”

    “我也爱你……”

    作者有话说:

    今晚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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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第三次落水

    407年, 邵国发起,连同墨国,虞国, 顺国, 佘国,芳国, 再次提出重启七国会盟。

    因为大庆强大兴盛, 受神明庇佑,他们建议将会盟地点由芳国改为庆国,尊庆国为盟主。

    佘国默若第一个站出来同意,墨国,虞国,顺国欣然应允, 昔日盟主芳国虽然心中不甘, 但是国君铁原也清楚眼下的芳国下也不是昔日的芳国, 眼下的庆国再也不是昔日的庆国。

    于是大庆407年秋,七国在庆国著名的岳安城外的太岳山举行了首次的七国会盟。

    宣景炽见虞国只有国君赵煦一人前来, 不由道:“怎么不见文太后和长平公主?”

    赵煦知道母后和姑姑与这位宣国君感情深厚, 虽身在异国, 却有着朋友般的情谊。

    他微微一笑,“母后独居后宫未免无聊,出去游历天下散心去了, 姑姑怕她一个人旅途寂寞,配着母后一起去了。”

    宣景炽笑道点点头, 心道, 文彩儿和赵婧这两人这是开开心心出去境内境外游了啊!

    407年的除夕, 又一次除夕守岁聚会结束后, 宣景炽道,“月璃,明年开春我们出去走走吧。”

    “怎么呢?”

    “我看看老百姓的日子过得如何?没什么事的话,再过两年,我就可以放心地退位给萱儿。”

    “你想去哪里?”

    “去江南吧,我们去看渚矶山看师父师娘她们。一路过去,会途经四州,正好看看各地的老百姓。”

    萧月璃微笑道,“就依陛下,去江南!”

    408年,阳春三月,宣景炽下旨,由皇太女监国,自己和皇后微服出巡,带了五十名禁军护卫,便出发了。

    萧月璃坐在华丽的马车里,宣景炽骑马跟在马车旁,后面是做家仆打扮的禁军护卫们,也骑在马上。

    沉香暖香小芙小蓉这次也跟着出宫了,宣景炽体恤她们,命她们坐在后面的一辆马车里。

    小芙小蓉沉香暖香都是第一次来江南,看到这里山清水秀,风景如画,时不时发出惊呼感叹。就连路边的野花,小芙也觉得长的比皇城城郊的要温柔娇美。

    “看,那个鸟在抓鱼!好厉害,一下子就叼住了!哈哈,又叼住了一条!哎呀!这人真坏!不给它吃,还要从它嘴里挤出来!这鸟真可怜,老是抓鱼,又吃不到!”

    众人在湖边休息时,小芙看见湖里有人站在船上,却不是撒网捕鱼,而是使唤几只鸟去湖里捕鱼,新奇之余又不禁有气。

    宣景炽笑道:“这种水鸟叫做鸬鹚,很会抓鱼的,很多渔民专门驯养它们来捕鱼。不用着急,等下渔民就会给它们喂小鱼的。”

    果然,渔民解下它们脖子上的套子,丢了好些小鱼给它们吃。

    小芙这才满意地点头,“那人还算有良心。”

    宣景炽笑道,“不然鸬鹚们也不干,早跑了。”

    众人坐在岸边烧水,小憩。

    宣景炽道,“沉香,派个人跟那人买几条鱼,咱们炖一锅鱼汤。”

    沉香喊来一个小内侍,嘱咐几句,那个小内侍领命去了。

    不一会儿那渔民摇着船过来了,上了岸后张罗着要把鱼篓子里的鱼倒出来,沉香怕腥味冲了皇帝皇后,忙道,“别倒了,鱼篓子我们一并买下。”

    那人道,“哟呵!大户人家啊!”

    他笑眯眯地接过银子,全身搜了搜,摸出几个铜板,沉香道,“不用找了,小姐们赏你的。”

    那人又朝宣景炽和萧月璃看去,见她们约莫二十出头的年纪,容貌生的极美,不禁脱口道,“好漂亮的小姐!就跟画里头走出来的!天底下还有这么好看的人呢!”

    再看她们衣着华美,极是雍容华贵,后面跟着好大一帮子家丁,就连四个侍女也是衣着不凡,恐怕连他们这儿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也不一定穿过她们四个这么华丽的衣裳。

    “啧啧啧,真正的豪门千金,贵族小姐,今天饱眼福了!”那人又感叹了好几句,才划着船走远了。

    不一会儿鱼汤炖好,满满一大锅子,汤色乳白,香味四溢。

    暖香,小蓉各自给自家主子盛了半碗,宣景炽尝了尝,香气扑鼻,味道鲜醇厚,笑道,“这鸬鹚捕的鱼做的汤真的好鲜。”

    萧月璃喝了两口也是觉得味道极鲜美,举目眺望,湖岸边杨柳依依,湖面上波光粼粼,一碧万顷。

    阵阵微风拂面,清爽宜人。

    这种天为庐地为席,埋灶煮鱼,别有一番情趣。

    萧月璃道:“景炽,我们去湖边走走。”

    宣景炽见她难得有此雅兴,欣然答应,“荣幸之至。”

    回头向沉香道,“把这些鱼汤分都分给大伙儿喝吧。朕和皇后去附近看看湖边风景,你们不用跟着。”

    “诺。”

    宣景炽和萧月璃并肩走在湖边,没走几步,宣景炽忽然跑到萧月璃右边。

    萧月璃失笑,“怎么?走在我的左边难道不好吗?”

    “不是,右边靠着湖,湖上风大,我替你挡风。”宣景炽笑着夸张地张开双臂,替她挡风。

    萧月璃心中一动,不管什么时候,哪怕她们在一起已经在一起三十多年了,宣景炽对她始终如初。

    “宣景炽你说你在那边也背过诗,我来考考你,看你记得哪些。”萧月璃道,“你就以眼前这平湖春景,念几句诗来听听。”

    宣景炽愣了一下,挠了挠头,蹦出一句,“吹面不寒杨柳风。”

    萧月璃道:“这句不是写湖景。”

    “可是眼下湖边上不就有杨柳吗?”

    “好吧,算一句,还有呢?”

    “草长平湖白鹭飞。”

    “这里可没有白鹭,你看湖面上哪有飞鸟?”

    “那,那是它们去别处觅食了,还没回来。”

    萧月璃忍俊不禁,“好,就算这些鸟今日都忙。还有呢?就往下说。”

    “一色湖光万顷秋,不不不,我说错了,是一色湖光万顷春。”

    “又胡改!还能说么?”

    “还有我最喜欢的一句。”

    “不知是哪一句?”

    “气蒸云梦泽,波撼岳阳城。”

    萧月璃摇头道,“可这不是洞庭湖,对岸也不是岳阳城。”

    宣景炽哼了一声,道,“朕回去就下令,把这个湖更名为云梦,有指着远处的一座城郭,把那儿更名为岳阳。”

    萧月璃咯咯直笑,简直要笑抽了,“你这是削足适履。”

    “那有什么,朕是天子,改个地名儿还不是动动嘴皮子的事。”

    “昏君,我看你有做昏君的苗头。”

    “哼!你又说我是昏君!”宣景炽佯装生气,把萧月璃往路旁的柳树上一推,将她抵在树干上,“你说我是昏君,那我可不能白担了虚名,我就当一当好色的昏君!”

    说罢,低头吻了上去。

    萧月璃大惊,见这里视野开阔,又无遮挡,忙道,“光天化日,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那算他不走运咯,朕只好杀了他灭口。”

    “昏君唔……”

    在这开阔的野外,两人唇齿相贴地亲吻,随时可能都会有人出现。

    两人心中紧张,担心被人发现,可是这种担心,又生出一种偷偷摸摸的感觉,隐隐让宣景炽兴奋。

    浅尝辄止的轻触已经满足不了她,她越吻越深入,贪婪地吸取萧月璃口中的芳香。

    萧月璃从开始的紧张不安,慢慢变得投入,继而搂住宣景炽的腰身,用力地回吻她。

    就在两人吻得难舍难分之际,忽然听到一声“救命!”

    听到这一声,萧月璃几乎是瞬间推开了宣景炽。

    她又羞又急之下,这一下推的很用力,宣景炽又正是意乱情迷销魂忘情的时候,这一下猝不及防,被她一推,往后踉跄几步,险些摔进湖里。

    萧月璃又是一声惊呼,急忙伸手去拉她。

    宣景炽到底身手敏捷,足下一点,很快稳住身形,叉着腰向萧月璃道,“你要谋杀亲妻还是要刺杀大庆皇帝?”

    “臣妾罪该万死!陛下你没事吧?”萧月璃脸上绯红一片,着实为刚才惊险一幕吓得不轻。

    “看把你吓得,”宣景炽笑道,“我没事啦,恕罪恕罪。”

    “救命……救……命……”

    还真的有人在呼救?!

    宣景炽转头看向湖面,湖里好像有个人,起起伏伏,只露出个头。

    “皇后,有人落水了!”

    萧月璃也看到了,听声音是个女子,正要走回去喊禁军侍卫过来救人。

    却听见身后扑通一声,却见宣景炽已经脱掉外衫和鞋子,一头扎进湖里。

    萧月璃这下可是花容失色,急得跺脚,“陛下!陛下!!景炽!!!”

    她快速往回奔出几步,高声喊道,“来人!来人!”

    沉香暖香小芙小蓉四人不敢离皇帝皇后太远,又不敢离她们太近,只得远远跟着,这时听到皇后召唤,立刻赶了过来。

    “快!快!陛下落水了!”

    四人一听,这还了得,慌忙赶过去。

    会水的小蓉跑得最快,以最快的速度冲在前面。

    湖里面,宣景炽快速游向那人,一把抓住她的后领,拖着她往回游。

    萧月璃看她居然会水,而且游得不错,一颗提到嗓子眼儿的心,慢慢落下来。

    宣景炽抬眼一看,小蓉正要跳下来,忙道,“别下来,水里冷,你们帮着把人拉上去就可以了。”

    果然,宣景炽手脚并用,划了两下,就到了岸边。

    小芙小蓉忙帮着将那个落水的女子救上来,沉香暖香扶着宣景炽上来。

    “陛,景小七,你没事吧?”有外人在,萧月璃不便点出宣景炽的身份。

    见宣景炽浑身湿透,发髻散乱,头发湿哒哒的滴着水,一脸漂亮的脸蛋冻的发白,心疼道,“你跳下去做什么?要是有个万一可怎么办?”

    沉香给她披上外衫,暖香拢起她的头发,挤了挤水珠。

    “没那么严重,我当时也没多想,只想救人一命。”她抬头摸了摸头发,“咦!我的簪子呢?那根杏花簪呢?”心里着急,声音都变了。

    她头上戴了三五件头饰,下水救人时全掉进湖里了。别的倒罢了,唯独那根杏花簪,是皇后自小戴着的,又是送她的生辰礼物,她一直戴在头上,谁知,今日却掉进湖里了。

    宣景炽急的都快流眼泪了,后悔不已,“我刚才应该把它拔下来的,呜呜呜……”

    小蓉自告奋勇道,“奴婢去捞上来。”

    谁都知道,在这么大片湖里,簪子掉下去,要么被水冲走,或是陷进河底的泥里头,眼下去捞,无异大海捞针。

    “不,别去了,湖水很深,捞不上来的。”

    宣景炽到底不是为了一根簪子就要抽干整片湖的人,虽然懊悔,痛心,却也只有这样了。

    “对不起,我把它弄丢了。”宣景炽可怜巴巴地看着萧月璃。她湿漉漉的眼睛,脸上还挂着水珠,看上去楚楚可怜。

    “一根簪子而已,重要的是人没事。”萧月璃拔下脑后那根同样的杏花赞,扬手一扔。

    杏花簪在空中划过一道金色的弧度,噗通一声落入湖水里。

    “这样它们又在一起了。”

    宣景炽看着湖面上泛起的涟漪,呆了呆,忽然愁容尽去,露出笑来。

    萧月璃抓着她的一只手,将冰冷的手握在手里,“走吧,我们快回去吧,别受寒了。”

    “嗯。”

    宣景炽在马车里,换了一身干衣服,然后自己运功祛除寒气,不一会儿发丝里的水渍烘干,面色恢复如常。

    萧月璃看了,这才彻底放下心来。

    “你是什么时候会游泳的?”萧月璃送给她一杯热茶。

    宣景炽接过,喝了两口,练功之后不但寒气尽消,精神更为清爽。

    她笑道,“我先前都掉水里两次了,再不学会游泳,实在不像话。”

    萧月璃微微一怔,自然明白她说的两次指的是哪两次落水了。

    “会水也不能动不动就往水里跳!”萧月璃回过神,想起刚才惊险一幕,皱眉道,“且不说水里万一有什么危险,单就是春天里这么冷的湖水,岂不是要受寒伤风?”

    “皇后,嘶,”宣景炽忽然变色,抱着自己的双肩,“好冷,好冷啊。”

    萧萧月璃紧张起来,“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你哪里冷?”

    “全身都冷……”宣景炽低下头去,艰难道。

    那模样看上去,真的是受寒了发冷。

    萧月璃连忙抱着她,试图用自己的体温温暖她,“好点了吗?”

    “嗯,好多了……”宣景炽没忍住,尾音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你在笑?”

    “我没有!”

    “你骗我的,是不是?!”

    “没,没……骗你……”

    萧月璃摸了摸她的额头,温度正常,又摸了摸她的手心。

    好家伙,比自己的还暖和!

    “这也能骗人的!你也不怕晦气!”

    她气得一把拧在宣景炽胳膊上,“我让你一天到晚胡说八道!”

    宣景炽纠正她的频率词,“我没有一天到晚胡说,偶尔才说一说。”

    “还敢狡辩!”

    “啊啊啊啊啊!”

    198、一纸休书

    晚上, 宣景炽一行到了城里。

    已经有人提前包下来城里最豪华的客栈,还命老板把最大的上房里的床榻,桌椅等一应家具, 全部换新的。

    老板不禁八卦道, “你们家小姐到底是哪家的千金?”

    回答他的是半出剑鞘的利剑,冰冷的剑锋上寒光闪闪, 刺得老板心慌慌。

    “你这生意是第一天开张?还是觉得你的舌头太长了?”

    老板登时惊出一声冷汗, 知道这位神秘的客人一定开头很大,绝不是他一个小小的客栈老板能过问的。

    不一会儿,又有一队人进来,各个高大威武,目光如鹰隼,老板更是发慌。

    “下去吧, 这里没你什么事了。”为首一人看似嘱咐更像是命令, “你们就在后院呆着, 有什么事我们会找你。”

    “是是是……”

    少顷,暖香小芙小蓉三人到了, 领着四个小内侍, 张罗着拿出被褥, 枕头,用具之类,收拾好卧房。

    很快, 宣景炽和萧月璃的马车停在了客栈前。

    两人走进客栈,见里面布置着假山修竹, 幽兰盛开, 流水潺潺, 倒也算的上雅致。

    到了卧室, 暖香小蓉替她们更衣完毕,奉上茶来。

    “大小姐,二小姐,今儿泡的是本地的茶。”

    出门在外,四个丫头照宣景炽吩咐的,唤作她们大小姐,二小姐。

    宣景炽尝了一口,只觉得香气浓郁,似乎有一种淡淡的花果香,齿颊留香,回味甘醇。

    “这茶叫什么名字?”

    暖香道:“当地人称呼其为银卷。”

    宣景炽笑了,转头问道:“月姐姐,你觉得如何?”

    萧月璃笑道,“此茶形状独特,香味尤佳,可作为上贡佳品。”

    宣景炽道,“好!令当地明年起上贡,银卷这名字不好听,不如叫春卷。”

    一会儿,沉香进来禀报,“大小姐,那位姑娘已经醒了。醒来后仍是哭着闹着要寻死。”

    宣景炽道,“这可倒奇了,我跳进冷水里把她救上来,她又想死。”

    萧月璃道,“怕是她有什么伤心痛苦之事。”

    宣景炽道,“这样,沉香你把她叫过来,我来问问她到底遇到什么事?”

    宣景炽说话中,脑中闪过一个念头,难不成这姑娘被人□□了,失了清白,所以要投湖自尽。

    如果真是这样,她一定要把那个男人揪出来,让他好好领教一下大庆律法。

    不一会儿,沉香领着一个女子到了。

    刚进门口,见到宣景炽和萧月璃扑通一声就跪下了,磕头不止,“感谢两位小姐救命大恩。小女子无以为报,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两位恩人。”

    宣景炽听她说出无以为报,当时心里就抖了一下,生怕她要以身相许。

    听到她后来说的,才暗暗送了口气。

    再看这女子,也就十八九岁,生的水灵灵的,做少妇打扮。

    宣景炽见她一直低着头,便道,“抬起头来说话。”

    闻言,那少妇抬起头。宣景炽看她额头赫然一片淤青,嘴角裂开,显然是遭受过殴打,不由皱眉道,“是谁打了你?你父亲,哥哥还是你丈夫?”

    那少妇慌忙用头发遮住额角,“是我自己不小心弄伤的。”

    宣景炽冷哼起一声,“既然是你自己弄伤的,为何要投湖自尽?”

    “我……”那女子咬了咬唇,低下头去,抽咽起来。

    宣景炽和萧月璃对望一眼。

    显然易见,这里面有隐情。

    宣景炽道,“你叫什么名字?到底有谁欺负你?你都愿意投湖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少妇迟迟不语。

    沉香道,“姑娘,你遇到我们家两位小姐是天大的造化,此时不抓住机会,日后再受苦就没人帮你了。”

    萧月璃温声道,“姑娘,你们有什么事但说无妨,我们虽是女子,也能为你做些主的。”

    那少妇终于道,“小女子姓沈,名玉娘,就是这越州本地人氏。”

    “家中开了个杂货铺子,本来度日无虞,只是爹爹好赌成性。自从爷爷去世后,家道一日不如一日。前年娘亲去世后,爹爹更是日夜都睡在赌坊。”

    “不久,铺子也输掉了,后来搬到乡下的老家去住,靠几亩薄田度日。哪知爹爹竟把田产也输了。我们只好向乡邻们借粮度日。”

    沈玉娘说到这里,失声哭泣,“去年爹爹竟然把我也输了。输给城里有名的酒鬼赌棍二赖子,给他做老婆。”

    “二赖子他每天喝得醉醺醺的,回家稍有不顺心,对我就是一顿拳打脚踢。”

    “他今天早上又是一身酒气回来,端着面碗就吃,被烫了一口,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说我存心想烫死他。又对我拳打脚踢,他打累了以后就去睡了,我今天……实在是……不想活了!想这样的日子还有什么好过下去,就跳湖了。”

    宣景炽听的怒气上涌,“这样的丈夫你怎么不早点离开他?”

    少妇像是听到什么难以置信之事,愣了一愣,道,“不是我不想离开他!我是多一眼都不愿意看到他!可是他不肯写休书给我!这里谁人不知他,没有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他如今四十出头,是绝对不肯写休书的。”

    宣景炽:“……”

    她这才想起,这个世界,东方诸国一直都是男子有权利休妻,以七出之罪,一纸休书休了老婆。而女子嫁人后,即便遇人不淑,遇到像二赖子这样的狗屎烂泥一般的丈夫,仍是没有资格离开丈夫的。

    她丈夫倘若不肯休她,她就得在这种暗无天日的婚姻里过一生。

    宣景炽缓了缓,道,“你先下去,就住在这里。你的恶丈夫不敢来这里为难你的。”

    沈玉娘欲言又止,最后流泪磕头感谢,由沉香带着她下去了。

    萧月璃叹了口气,“她也真是可怜,遇到个赌鬼父亲,又遇到一个毒打她的赌鬼酒鬼丈夫。”

    宣景炽恨恨道:“这种烂人,就不配有妻子!”

    萧月璃看着她,叹息道,“她丈夫要是不肯休她,就是郡守也管不着。告到衙门里去,还是她丈夫有理。”

    宣景炽曲指在桌沿上敲了两下,忽然眉毛一挑,勾了勾唇角,“对付这种烂鱼臭虾何必要报官?有地头蛇就可以了。”

    “暖香!”

    暖香快步进来。

    “暖香,去把掌柜的喊来。”

    不一会儿,掌柜的到了。他看到了两个貌如天仙的女子,衣着华贵非凡,心道,原来神秘的客人就是这两位贵族小姐,怪不得讲究殊多,不过就她们这般姿容气度,讲究再多也不为过。

    他满脸陪笑道,“客官有何吩咐?”

    那个长着一双桃花眼的女子开口了,“老板可知道二赖子此人?”

    “知道知道,”老板唯恐说的不细致,一五一十道,“二赖子本名叫方赖,咱们越州城出了名的赌棍酒鬼,十赌九输,不过去年时来运转,赢了个媳妇儿。说起他这媳妇儿也是可怜,模样生的不错,性子又温柔,打小就懂事,可她那杀千刀的老爹也是个赌鬼,赌红了眼,那是什么都敢赌,最后把家产都败光了还不够,把他女儿也当作赌注给输了。”

    宣景炽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客栈老板瞧她气定神闲,举手投足间自由一股王者之气,叫人不自觉地仰视臣服,更是不自觉地听她吩咐。

    “你们这里,有没有谁能赢二赖子?”

    老板笑了,“二赖子十赌九输,那些常年混在赌场里吃饭的人里头能稳赢他的,十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好!你去告诉他们,谁能帮我赢回沈玉娘的休书,我就赏谁三千两银子。”

    老板一听,不由惊得呆住,吃惊道,“三千两!!都够在城里买一座最气派的宅子了!客官你真爱开玩笑!”

    宣景炽微微一笑,忽然正色道,“我没有开玩笑。我只要那一纸休书,谁能给我拿来休书,我就给谁三千两!”

    “此话当真?!”

    “金口玉言。”

    “好咧!小姐,您就瞧好吧。”

    老板吭哧吭哧欲转身离开,忽又回头道,“小姐,您与那沈姑娘是什么关系?您要她的休书做甚?还愿意给三千两!”

    宣景炽微微一笑,“没什么关系,就是很讨厌二赖子!”

    她又微笑着加了一句,“你不觉得二赖子娶沈玉娘,就是像一坨又黑又臭的牛粪糊在一朵鲜花上吗?恐怕神明都看不下去。”

    对此,老板万分认同,“那可不!鲜花插在牛粪上!神明也气!”

    客栈老板走后,萧月璃不由看了她一眼,奇道,“你怎么知道客栈老板认知这些人?”

    宣景炽笑道,“做客栈生意的,南来北往,三教九流,见的人多了,熟悉这些勾当,不稀奇。”

    晚上,宣景炽和萧月璃用完晚膳,正在房里评论说那道莼菜汤不错。

    暖香进来道,“小姐,老板求见。”

    宣景炽道,“请他进来。”

    暖香出去,很快,老板快步进来,一脸喜色,胖墩墩的脸都笑开了花,从怀里摸出一张文书来。

    “小姐您看,二赖子的休书在此。”

    宣景炽点头,看了沉香一眼。沉香走过去,从老板手里拿过休书看了,转头回禀的道,“是休书。方赖休妻沈玉娘。无子。”

    宣景炽道:“好,好极了,幸亏是无子,不然那个孩子也是可怜。”

    “取三千两银票给他,此外再拿一千两给他。他这事办的不错,算是给他的奖赏。”

    沉香:“诺。”

    老板喜出望外,没想过自己还有一笔意外之财,登时眼睛都笑没了,“谢小姐!多谢小姐!小姐真是女中豪杰,义盖云天……”

    宣景炽受不了他啰嗦奉承,一挥手打断他道,“你跟她下去拿赏钱吧。”

    “是是是,小人告退。”

    房中再次安静下来,萧月璃不禁赞道,“你这张休书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谁说的,我可花了四千两呢。”宣景炽笑道,“没听老板说么,三千两就可以买一座豪华大宅。”

    萧月璃笑道,“你舍不得银子?”

    “怎么会?能救一个女子脱苦海,免她一世的不幸,这四千两花的值。”

    萧月璃看着她,目光温柔,“你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皇帝。”

    宣景炽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脸色一变,“不过,也是因人而异,有的烂人不揍他一顿,难泄我心头之恨!暖香,把王战叫过来。”

    第二天一早,人们发现了在一个小巷子里被打的没有人形,亲娘都认不出来的二赖子,听的他哎哟哎哟躺在地上像一堆烂泥一样有气无力地叫唤,过往的路人都骂,“活该!”

    “沈玉娘,这是你的休书,你拿着吧。从此以后,你是自由身了,想去哪里,想嫁给谁,都是你的自由。”

    沈玉娘昨晚在客栈里还在担惊受怕,生怕丈夫寻过来打她,又想着这一晚躲过去了,明日又当如何?以后又该怎么办?想一会儿,怕一会儿,哭一会儿。

    没想到只过了一晚,那两位小姐居然真的给她拿到了方赖写的休书。

    她接过休书,浑身颤抖,珍而重之地把它收好,磕头道谢,激动道,“多谢小姐!两位小姐大恩大德,小女子永世不忘!”

    “好了,起来吧,”宣景炽道,看了一眼沉香。

    沉香过去扶她起来,又递给她一个包裹,道,“沈姑娘,这里面是一千两银票。这是小姐送给你的。你拿它买下祖上的铺子,继续营生,或是投靠亲友,都随你。”

    “不不!你们救我出来火坑,又怎么好再要你们的银子!”沈玉娘坚持不收,忽然又扑通一声跪下来,“两位小姐,玉娘愿意终身侍奉两位恩人,为奴为婢,报答救命大恩。”

    宣景炽笑道,“我家婢女很多,仆从更是多的数不胜数,我也不要你报答。”

    “这……”沈玉娘咬了咬唇,忽然眼眶一红,落泪不止。

    暖香着实可怜这女子,昨晚听了她的遭遇,跟她说了一阵子,才知道她家并无嫡亲兄弟姐妹,只有一个叔叔,前几年就去世了。

    暖香道,“小姐,你就留下她吧。她孤身一人,又没有亲兄弟姐妹,一个弱女子在外,如何生活?”

    小芙也道,“是啊,沈姑娘很可怜,小姐你就收下她吧,反正多一个人伺候小姐也不多。”

    宣景炽无奈地笑了笑,听得萧月璃道,“好吧,那就收下她吧。暖香,小芙,她以后就跟着你们四个一块儿。”

    暖香,小芙喜道,“谢小姐!”

    沈玉娘磕头叩谢,欢喜地跟着暖香下去了。

    作者有话说:

    今天两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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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9、诏令天下

    一行人继续南行, 又过了两日,终于到了渚矶山。

    周围青山环抱,一汪湖水, 碧波万倾, 天幕之下宛若一颗蓝色的宝石。

    湖岸边依山面水,矗立着一座气派的山庄, 宣景炽看那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漱玉山庄。

    “徒弟, 你来了!”

    秋厌难,高冥漱等已经等候在山庄门口迎接。

    宣景炽看见她们,高兴极了,叫道,“师父,师娘, 你们还好吗?”

    “好好, 我们都很好, ”秋厌难拍了拍她的肩,“一晃又有八年了没见了。这次来了, 你们多住几天。”

    宣景炽笑道, “好啊, 师父,你还说过要教我一手天女散花的暗器手法,一直没教呢。”

    “这次教!一定交给你!还有一套为师新创的掌法也一并传给你。”

    宣景炽眉开眼笑, “谢谢师父!”

    她见秋厌难身后站着两人,一个是翩翩少年, 一个是嫣然少女, 都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

    “来, 徒弟, 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你师弟师妹。”

    两人向宣景炽行礼,“见过大师姐!”

    宣景炽笑道:“错了,我不是大师姐,我是你们二师姐。”

    她的大师姐,指得便是亲姐姐宣景凝了。

    “剑儿,琴儿,在前面带路吧。”

    两人步子轻快翩跹,在前面带路。

    秋厌难与宣景炽两人有说有笑,走在一行人前面,拾阶而上。

    宣景炽走出几步,不放心似地频频回头看萧月璃,却听高冥漱笑道,“放心吧,你媳妇儿就在你后头,不会丢的。”

    “嘿嘿,谢谢师娘!”

    小蓉搀着萧月璃往上走,沉香暖香跟随在宣景炽旁。

    只有小蓉,爬了一段台阶后,吭哧吭哧直喘气,“高小姐,你家住的可真高。”

    高冥漱哈哈一笑,道,“徒弟媳妇,你家这个小芙真有意思。”

    萧月璃一回头,看小芙爬台阶爬的甚是艰难,摇了摇头,道,“小蓉,你去扶着她吧。”

    小蓉道,“小姐,她呀就是吃得多,又懒得动,你看她那腰身。就该让她走走,爬爬台阶。”

    小蓉恨恨道,“哼!这是……我凭本事长的肉!”

    此刻的沈玉娘也换了一身婢女的装束,跟着宣景炽萧月璃她们一行数日,也渐渐感觉到她们来头很大,而且两位小姐关系亲昵非常,不似一般姐妹。

    此刻听到高冥漱叫破她们的关系,才知道她们原来是两口子。

    见小芙爬台阶辛苦,沈玉娘上前一步,扶着小芙,道,“小芙嬷嬷,我扶着你。”

    小芙一皱眉,“嬷嬷?我都成嬷嬷了吗?别再叫我嬷嬷,谁叫我嬷嬷我跟谁急!”

    “是,”沈玉娘立马改口,“小芙姐姐,我扶着你。”

    两人在漱玉山庄小住了六七日,宣景炽或跟随师父学艺,或是与师父一起骑马打猎,或四人泛舟湖上,抚琴弄曲,欣赏沿途湖光山色,日子过得逍遥自在。

    分别辞行那天,四人都是依依不舍,洒泪惜别。

    一行人又在路上停停走走走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皇城。

    小芙一脸激动道:“到家了!金窝银窝都不如自个儿家!”

    沈玉娘这时才知道,原来两位小姐竟是当今皇上和皇后!!

    进了宫,自然不像在外面那样随便,处处要守规矩,她要跟着教养嬷嬷学规矩,皇后还给她改了个名儿叫重玉,意思是重获新生的玉娘。

    宣景炽回来的后第二天上朝,临到议事结束,快散朝时,忽道,“朕这次出巡,发现有女子所嫁非人,饱受欺凌,却苦于丈夫不肯给休书,妻子就得一直受苦受难。朕看在眼里实是不忍。”

    “天下的女子也是朕的子民,朕不能见她们处于水深火热之中,却视而不见,熟视无睹。”

    “众位爱卿有何良策?”

    大臣们面面相觑,有人道,“这是自古已有之事,若是女子所嫁非人,也是她命不好,怨不得别人。”

    宣景炽最反感这种动不动就是一句命不好,啥事撇干净。

    登时脸色沉下来,“她们的婚姻又不能自己做主,倘若遇到混账父亲把她嫁给混账丈夫,这一切都不是她的选择,明明是人为导致的,怎么能怪她命不好?”

    那人登时噤口不言,头上冷汗直冒。

    年轻时饱受催婚痛苦的独孤飞絮道,“陛下说的极是,难道有女子嫁给了一坨牛粪,还要跟牛粪过一辈子?”

    “独孤侍郎,你怎么说话的?”

    “独孤侍郎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宰相孟婉转身道,“我想站在这里的各位没有谁想把自己的女儿嫁给牛粪吧?”

    杨玉致笑道,“我是如论如何绝对不愿意的。我要把那坨牛粪扔的远远的,粪坑才是它该待的地方。”

    众人哈哈失笑。

    孟婉道:“女子也是陛下的子民,该收到陛下的怜悯爱惜。从女子可以参加科考开始,已经有不少女子为官为将,就连我们大庆国器司第一人也是女子。这足以说明,女子不比男子差。她们也不该被忽视轻慢。”

    “说的好!”宣景炽从宝座上站起来,“婚姻是平等的,夫妻是平等的,没有谁是谁的附属。即日起,但凡丈夫虐待,毒打,甚至蓄意谋杀未遂,以及无子,感情不睦,做妻子的也可以提出离婚。”

    大臣们一听,虐待毒打倒也罢了,怎么无子和感情不睦也能替离婚?不过他们谁也不敢多逼逼一个字。

    宣景炽微微一笑,“既然各位大人都不反对,诏书令即刻拟好敕令,交刑部御史台集议。”

    姚仙蕙道:“遵旨!”

    三日后,敕令集议完毕,罗列了七条妻子可以提出离婚的情况,对于理由合理,又拒不离婚的丈夫,处以流放刑,议定后呈交皇帝御览。

    宣景炽看完后,龙颜大悦,愉快地盖上大印。

    一个月后,这条敕令昭告全国。

    不少女子欢欣鼓舞,诏令施行的首月,全国有上千已婚妇女提出离婚。

    200、杨玉宁病逝

    大庆408年冬, 宣景炽在明思殿内处理奏折。

    养心殿外大雪纷飞,天寒地冻。

    殿内灯火通明,炭火烧的正旺。

    沉香进来道:“陛下, 太女妃来了。”

    宣景炽道:“快请!”

    说完, 朝着御案下方的姚仙蕙看了一眼,“你女儿又来看你了。肯定是看天气冷, 放心不下娘亲。”

    姚仙蕙笑了, 这个女儿极是孝顺。

    虽然从嫒嫁给皇太女后不能常回家,但她入宫畅通无阻,也能像现在这样母女俩常常见面。

    当然,能入养心殿也是陛下特许的。

    简从嫒很快进来,后面跟着她的侍女岚风,手里的托盘上放着两盏乳白色的炖盅。

    “皇姑姑, 母亲, 从嫒吩咐厨房炖了燕窝粥, 冬日屋子里些微燥热,吃些这个最好。”

    简从嫒亲自给宣景炽端了一盅, “皇姑姑, 请用。”

    接着, 又给姚仙蕙端上一盅,“母亲,请用。”

    宣景炽用匙羹舀起一勺, 喝了一口,甜丝丝的, 笑道, “仙蕙, 朕可是沾光你的。”

    姚仙蕙道, “陛下这样说,可是折煞微臣了。要不是陛下仁慈,微臣哪有今日。是微臣和从廉从嫒从洁他们沾了陛下的光。”

    宣景炽忍不住笑道,“从嫒,你母亲就是这样,总喜欢翻旧账,这都是多早年前的事了。”

    简从嫒早已听说过母亲和秦姨原是进献给陛下的美人,但是陛下给她们选择的机会,秦姨嫁给了禁军统领王叔叔,自己的母亲则拜了宰相孟婉为师。

    后来母亲意属父亲,又是陛下暗中撮合,两人才终于喜结良缘,才有了自己和哥哥弟弟。

    简从嫒站在母亲身旁,笑道,“母亲说得没错,陛下对我们家的大恩,不但父亲母亲,就是我和哥哥弟弟,也是没齿难忘,永远铭记在心。”

    宣景炽笑道,“你倒是和你母亲合起伙来翻旧账。”

    正说着,沉香匆匆进来,道,“陛下,杨府上来人了,说杨玉宁大人怕是不行了。”

    宣景炽犹如晴天霹雳,呆了一呆,忽道,“备马!快!”

    姚仙蕙道,“陛下是要去杨府看望杨大人吗?微臣陪你一起去吧。”

    宣景炽道,“外头冷,你身子又不大好,朕自己去。”

    姚仙蕙在生下第三个孩子后,落下病根,一到冬天就特别畏寒。

    简从嫒道,“皇姑姑,从嫒陪你去吧。”

    宣景炽道,“你会骑马?”

    “会!小时候父亲教过,”简从嫒又加了一句,“皇太女也时常带我们去骑马郊游。”

    “好!一起去吧!”

    两匹快马奔驰在皇城的大道上,天气寒冷,路上没有多少行人。

    将近傍晚,各人都回到家中去了,沿路的宅子里升起了袅袅炊烟。

    宣景炽无心赏景,心急如焚,马鞭一下一下抽下去,“驾!驾!”

    到了杨府,宣景炽跳下马来,大声道,“杨玉宁在何处?带朕去见她!”

    病床上的杨玉宁形容憔悴,面色白的可怕,双眼凹陷下去,才四十多岁,便是两鬓如霜,头发斑白。

    她自从上个月在国器司晕倒后,便一直卧床不起。

    这病来得实在怪异,连卫瑛,刘太医都束手无策。宣景炽甚至还从西域诸国请来大夫,却是药石无效,毫无起色。

    “杨玉宁!”宣景炽一阵风似地闯进来。

    病床上奄奄一息的杨玉宁听到这个声音,睁开眼睛,颤声道,“陛下……是你吗?”

    屋子里杨玉致,卫瑛,还有她们的四个孩子,露出哀戚之色,见到宣景炽出现,众人欲行礼叩拜。

    宣景炽一挥手,“免礼!”

    说罢,几步奔到杨玉宁床前,握着她的一只手,“是我!我来看你了!”

    杨玉致叹息一声,带着妻子和孩子们出去了。

    简从嫒站在门前,远远看着她们。

    “陛下,陛下……”杨玉宁有气无力地呼唤着,眼角流下泪来,“我怕是不好了。”

    宣景炽紧紧握着她的手,眼中热泪盈眶,微笑着安慰她,“玉宁,你会好起来的,上一次生病,不也好了吗?”

    杨玉宁声音虚弱,“不……我好不了了,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

    她缓了缓气,“我要死了……”

    “不!你别这么说!你还年轻!朕一定会寻遍天下名医给你治病的。”

    杨玉宁勉强一笑,“我的病,他们治不了……”

    天下医生都治不好的,只有是绝症!

    宣景炽内疚万分!

    如果不是常年在国器司,常年接触那些粉末,金属,她是不会这么年轻就得上绝症的。

    “玉宁,朕对不起你!朕实在是亏欠你太多!”宣景炽声音哽咽,泪如雨下。

    “没有……陛下没有……对不起我……是我自愿的……”

    宣景炽握着她的手,鼻子眼睛哭的通红,心里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撕来扯去,痛的她无法呼吸。

    这个为大庆江山立下汗马功劳的人,她却救不了!

    哪怕她是高高在上的国君,在死亡面前她依旧无能为力。

    “陛下……抱抱我……”杨玉宁笑着流泪,“这是我……最后一个……请求……让我死在……你怀里……”

    宣景炽点点头,泪水顺着下颔滴到锦被上,她轻轻抱着杨玉宁,自己侧身坐到床上,让她靠在自己怀里。

    杨玉宁贪念般地缩在这个温暖的怀抱里。

    她露出笑容,怔怔地看着她,艰难地抬起一只手,想抚摸眼前渐渐模糊的人。

    宣景炽抓着她的手,让她的手心贴着自己的脸颊,“玉宁,你不会有事的。”

    “嗯……陛下……你依然那么……美丽……”

    话音未落,那只手从宣景炽掌心滑落,杨玉宁嘴角带着幸福的笑容,永远地闭上眼睛。

    “杨玉宁!!!”

    宣景炽一声撕心裂肺地痛呼,响彻在弥漫着悲哀气息的杨府。

    简从嫒听说过杨玉宁是第一届匠人科考大试中脱颖而出,被陛下选为国器司总工的。

    当时的她便语出惊人,说想要嫁给陛下。

    陛下却一直未同意,旁人也只当这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不谙□□的一句玩笑话。

    现在看来,杨玉宁对陛下是情根深种,痴恋一生。

    简从嫒不禁动容,深深地敬佩这个可歌可泣的女子。

    宣景炽不知道自己怎么出杨府的,她牵着缰绳,浑浑噩噩地走在大街上。

    心中悲痛痛楚,眼泪一出来,便在脸上接触一道闪亮的冰痕。

    “陛下,请您节哀!杨大人已经得偿所愿,来世她一定会幸福地生活下去。”

    宣景炽脚步忽然一顿,跟着跳上马背,疾驰而去。

    简从嫒急忙上马跟上她。

    两匹马一前一后急奔,竟是往神像的地方去。

    神庙的主持认得皇帝,看她骤然出现,后面跟着皇太女妃,不由吓了一跳。

    这么冷的天,又是将近天黑的傍晚,陛下怎么会突然到此?

    宣景炽道,“把人都清出去,朕要祷告神明。”

    主持忙带着弟子们出去。

    宣景炽快步走到红衣神像前,跪下来磕头三个,“恳求神明保佑杨玉宁来世无病无灾,幸福一生!”

    接着,又绕到背面的白衣神像前,也跪下磕了三个头,“恳求神明保佑杨玉宁来世遇到的心仪之人也同样心仪她,保佑她们两情相悦,天长地久!”

    祝告完毕,宣景炽慢慢站起来,望着高大的神像怔然出神。

    “陛下,我可以嫁给你吗?这样我可以日夜跟你讨论学问。”

    “陛下,来世我们在一起好不好?”

    “陛下,你看!这是我们第三代的火炮!”

    “陛下,当心炉膛里的火花,会溅出来,站远一点!”

    她盯着神像出神,脸上的泪水湿了又干干了又湿。

    简从嫒便也陪她站着,怔怔地看着她的背影。

    两人站在雪地里,大雪无声,慢慢落了两人一身,谁也不曾察觉。

    过了很久,宣景炽回过头,看到落了一身积雪的简从嫒,吃惊道,“从嫒,你在这里!怎么不去里面避避风雪?”

    旋即想到,自己是皇帝,没有进去躲避风雪,她自然也不好独自去躲。

    简从嫒摇了摇头。

    “陛下,杨玉宁很喜欢你,”简从嫒迟疑着,还是问出来,“你喜欢她吗?”

    宣景炽身子一顿,遥望远处城头上的灯火微光。

    “我很尊敬她,佩服她,我也很感动,”宣景炽眨了眨眼睛,不让自己流下泪来,“我当她是很亲近的人,很要好的战友,很珍贵的朋友,我真心希望她幸福。”

    “我知道她最想要什么,可我……我心里装着皇后,再也分不出去半点。”

    眼泪还是没忍住,在脸上肆虐流淌,宣景炽伸手擦了擦眼泪,转头道,“走吧,天黑了,再不回去,皇后要着急了。”

    两人骑马回到皇宫,皇后一行人已经等候在宫门前。

    看到宣景炽和简从嫒两人出现,萧月璃不由暗暗送了口气,快步迎上前去。

    宣景炽跳下来,第一句话便是,“皇后,杨玉宁没了。”

    萧月璃点点头,“臣妾已经知道了。”说到这里,她也红了眼眶,柔声道,“所幸她能见到陛下最后一面,唉……陛下不要太伤心。”

    “嗯……”宣景炽吸了吸鼻子,忍住了没落泪。

    简从嫒上前道,“皇姑姑,皇姑母,从嫒告退。”

    萧月璃明白,太女妃陪同宣景炽已经耽误了大半天功夫,皇太女一定着急了,便没有出言挽留。

    “陛下,回去吧,夜里风大雪大。”

    “嗯,皇后,你先上车吧。让你等了许久,对不住。”

    “没什么,平安回来就好。”

    宣景炽上车后,就像考拉一样抱着萧月璃,头埋在她怀里,声音听上去闷闷地,“让我抱抱吧……”

    以前,说起生命短暂,年少的她没什么感觉,那时候一心扑在各种考试上,每次都担忧满满,生怕不是前三名,那时的她感觉人生几十年已经很漫长了。

    今天,亲眼看到杨玉宁离开她,看到她眼中的留恋与不舍,

    她才真正感受到了生命短暂。

    萧月璃很快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柔声道,“怎么了,景炽?”

    “没什么,”宣景炽摇头,“月璃,你活的长一点好不好?长命百岁。”

    萧月璃心头一震,轻轻抱着她,道,“不要长命百岁,只求跟你活到同一天就好。”

    大庆408年冬,杨玉宁病逝。

    皇帝宣景炽痛心不已,亲自提笔书写了墓志铭,歌咏她短暂而辉煌的一生,铭记她为大庆做出的贡献和牺牲。

    为了纪念她,宣景炽下令,在她下葬的当天,东鹳门外九名禁军护卫,齐齐朝天鸣枪九次。

    寓意长长久久。

    这是大庆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殊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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