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唐穿媚娘的养生夫君 > 2、梨花林
    及至乾亥宫,李治却有些后悔了。


    宫殿森沉,满眼都是阴冷的锈红色,堂前正中摆着高高低低的牌位和供品。


    一出声能荡出层层嗡鸣的回音,气氛莫名有些瘆人。


    于是,他喘完一口大气,刚抬起一只脚,就梗在了门口。


    几个小太监本来一溜烟跟在身后,李治脚步一停,就刹不住车了,挨个撞在了他身上。


    打头那个小太监一紧张还揪住了李治的龙袍,这会儿吓得啜泣出声,都不敢想会是什么后果。


    他连忙向后退了几步,扑跪在地。


    “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这几声啜泣更让人瘆得慌,李治头皮窜麻,也顾不上其他,忙喝止道:“大哥,别哭了。”


    小太监身形一顿。


    大、大哥?


    秃噜嘴了。


    李治一拍脑门,佯装无意道:


    “朕口误了,你走朕前面。”


    小太监一脸懵,抬袖蹭了蹭眉眼间的泪痕,从地上站起身,刚迈出一只脚,却忽然想到什么,又缩了回来。


    “皇上。”


    他颤声道:“太宗生前规定,寻常人等不得进入,唯……皇室子孙可以。”


    李治紧张地咽了下口水,故作镇定道:“……那行吧,你们在外头守着,朕去去就来。”


    作为高宗的“赝品”,他慌得一匹,又不是自己亲祖宗,自己这么拜合适吗?


    难道要叫李世民“父皇?”


    胡思乱想了一阵,李治终于还是说服了自己,抬脚进了殿。


    接着,便见他提袍、跪倒,还从香炉里拈了根燃了一半的香。


    于是,守在宫门口的丫头太监们就听见了奇怪的拜辞。


    “祖宗们……”


    然后里间一阵静默。


    过了好久,李治终于又出了声:“有了……”


    随即他跪得笔直,恭恭敬敬拿好了那支香,嘴里念念有词:“列祖列宗在上,朕敬望遥拜,希望大唐不受灾祸,太监宫女们不遭厄运,媚娘老老实实别作妖,朕……朕活到九十九!”


    话音刚落,摆放在最前的太宗牌位“咔啦”一声,竟歪倒在红木桌上!


    “……”


    李治怔了几秒钟,从伏跪的蒲团起身,拂袖上前。


    他本想扶那牌位一把,可是,手一碰到桌面,却发现倒伏的牌位底下,露出了一样东西来。


    这是什么?


    李治眉头微蹙,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太监宫女们都没看他,这才不再犹豫,把那个突兀的白色物件从牌位下拿了出来。


    是一方四角手帕,本身没什么多余的图案。


    打开来,却有一行墨汁淋漓的字。


    “武氏红颜,僭越成祸。”


    李治拧着眉头看了片刻,口中喃喃道:“僭越成祸……”


    心头忽然涌上一阵疑惑。


    这个时候,媚娘还深居后宫,正在韬光养晦,没有对外人展露过什么政|治野心,怎么会有人知道她僭越?


    莫非是……和媚娘特别熟悉,了解她心性抱负的人?


    还是,真有什么得道高人算准了将要发生的事?


    这帕子摆在乾亥宫牌位处,是料定了这地方只能皇室亲族出入,所以看到的人多半有对媚娘决策生杀之权。


    这就奇了怪了……


    李治拧着眉头,把帕子捏成一团拢进了袖子,一时半会儿的,他也想不明白什么人会和媚娘有仇。


    于是一言不发扶正了太宗的牌位,径直出了乾亥宫。


    外间的小太监见他出来,忙簇拥着他走向那台华丽乘舆。


    胡禄还凑在跟前说了句:“皇上,您真是太谦着了,哪儿有说自己活到99的,您必须活到万岁啊!”


    一旁的太监宫女均是点头频频,纷纷应和。


    李治:“呵呵。”


    正要抬脚登上乘舆,他忽然想起什么,转了个身子,摆一摆手,说道:“你们散了吧,叫朕一个人清净会儿。”


    “皇上……这儿离御书房还有好远,走路累着了对您身子不好。”


    “累?不不不,走路可以增进人双腿和臀部的肌肉力量,加速胃肠蠕动……老坐着不动容易得病知道吗?朕本来就身体虚弱,更得跟你们似的,撒丫子多跑跑。”


    面对一脸懵逼的太监宫女,他又毫无知觉地补了句:“以后朕每晚都要跑几圈,耳机……没有耳机,那就找个唱小曲的站在中间。”


    胡禄眯着眼睛,揣摩着皇上的心思。


    唱小曲?


    他懂了。


    胡禄露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道:“奴才这就在全长安……哦不,全大唐去找小曲唱得最妙的女子。”


    李治脸色一白,后知后觉地明白了他的小九九,于是拒绝道:“算了算了,小曲还是不要了,朕这后宫够多人了。”


    想办法甩掉太监宫女后,李治这才卸了人前端着的架子。


    伸了个懒腰,觉得腰背筋骨都舒展开了。


    他想着这偌大的皇宫还没怎么认真看过,便估摸着上次去御书房的方向,抄了条小道过去。


    *


    小径迂回曲折。


    抬头是如云的华盖,低头是拢生的草木。


    李治背着手走向林木深处,刚一越过层叠山石,便看见碎琼乱玉,梨花似雪,银白漫天。


    似乎是被眼前景象震撼到了,他半眯着眸子,放缓了脚步。


    在梨花天影里走了一会儿,正感觉到闲适自在的时候,李治忽然看见了什么人,呼吸一滞,顿住了脚步——


    掩映的梨树之间,有一个酣睡的女子斜卧在地。


    那女子穿着一袭嫩白色襦裙,随意挽了个侧髻,从锻衣和发饰来看,应该只是个寻常宫女。


    但是生得极美。


    此情此景相映,李治双腿竟然后知后觉地软了一下。


    捂了胸口,发现心脏跳得十分混乱。


    姥姥。


    李治暗骂自己一句,社畜时期针插不进水泼不进的单身主义信仰,竟然就这么咔啦啦一下崩塌了……


    他现在就要立刻知道,躺在地上这个女人是谁!


    ……


    静静瞧着躺卧在地婀娜多娇的宫女,李治耳根就已经泛起了薄红。


    他被自己的口水呛了一下,偏头轻咳一声,连忙抬袖掩了声音。


    可那宫女似乎被惊扰了,密织的睫羽簌簌颤动一下,轻轻翻了个身。


    真真是——衣饰都遮不住的窈窕身段。


    李治只觉大脑嗡的一声,好像被人猛烈敲击了一棍,酸胀的滋味腾然而起。


    他再不也敢多驻足半刻,略做正经地拂一拂袖,堪堪绕过了那宫女,径自走出了梨树林。


    *


    胡禄多么聪明伶俐的人精,这会儿早赶去了御书房候着。


    没想到,却见迟迟而来的皇上满脸荡着绯红。


    李治见了他,先是抱怨一句:“怎么又来了?叫朕一个人待一会儿不行么?”


    然后端起桌前换了新茶的白瓷杯盏,咕咚咚喝了一杯下肚。


    胡禄一脸谄媚地笑笑,说:“没奴才伺候着,怕皇上不方便。”


    李治又一个仰脸,一杯茶下肚,吩咐胡禄:“再来一杯!”


    胡禄已是看懵了。


    皇上这是怎么了?喝得又急又凶,好像情绪不太稳定的样子,是谁惹他生气了么?


    他一边倒茶,一边偷偷瞥着他的表情。


    可李治又伸手过来,夺走了那只刚刚倒满的杯盏,接连喝下这第三杯,才好像把汹涌的情绪压了下去。


    “皇上……”胡禄试探着出声,却被李治斩钉截铁的话截断了。


    “你说说,朕是那样的人么,朕怎么就……”


    作为一个被现代社会教育得压根不愿结婚生子的社畜,怎么刚才竟……动了心?


    想不通,实在是想不通。


    好吧,那就索性不想了。


    李治强压下了脑中乱七八糟的念头,满脸正色,展袖坐在书桌前。


    然后又一本正经地从奏折山里拿出了一份,打开细细去看。


    只是,这越看,眉头就拧得越厉害。


    一边候着的胡禄都有些发慌了。


    半晌,李治才抄起朱笔在奏折上画了好大几个圈,然后生无可恋地白着一张脸,在文后写了一行字。


    因为毛笔用不太惯,有几个字堆叠成团,墨水一洇,整个成了一个墨疙瘩。


    本来心情就不大好,现在瞧了这毛笔字,充溢胸腔的脾气就莫名涌了上来。


    他把厚厚的两封奏折合拢拍在桌子上,怒吼道:“奏折能别写得跟论文似的吗?有事说事,写这么多假大空的官话干什么?”


    胡禄被这骇人的架势吓了一跳。


    这两天皇上的情绪一直还算稳定啊,怎么突然就发起脾气来了?


    何况,论文?论文又是什么?


    正要张口问,皇上就已经沉了眸子吩咐:“你记好了,传朕旨意,今后奏折要140字以内把事说清楚,不要啰啰嗦嗦光请安祝愿就写一大篇!”


    “140字……这,会不会少了点?奴才是怕大人们要奏的内容不够写……”


    “肯定够,不逼一把他们永远改不了这臭毛病!”


    胡禄只好领命,一边默默记下了昭旨内容,一边帮皇上磨着墨。


    李治一连批阅了几十份,心情不见缓和,却愈发焦躁起来。


    他念出眼前的一份奏折:“禇州百姓勤劳致富,商贩、长工、手艺技师等每日劳作逾六个时辰,每六日休一天,臣私以为,若此法延续,记入各州律,可至盛世繁荣。”


    胡禄在旁侧揣摩着李治的心思,道:“皇上,勤劳能干的确是美德,如果推而广之……”


    “推广个屁!”李治眉间深皱,铁青着脸看着胡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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