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娘躺在床上时,已经褪下了外衫,只留下了一件裹于身前的小衣。
肩颈莹白,弧线优美,看得李治怔了一瞬,立刻轻咳一声,移开了目光。
媚娘也很乖巧地往床侧移了移,距离那条划开的界限更远了些。
但她并不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此刻都落在旁边人的余光里。
男人越是告诉自己不想看,越是忍不住去看。
目光在媚娘脸上逡巡了好久。
媚娘只是轻轻一个翻身,就会让他耐受不得,耳尖泛起薄红。
真正是心猿意马难以收束。
他想抽自己——
难道忘了武媚娘的心狠手辣吗?
难道忘了她将会踏着浸血的王冠走上帝位吗?
难道忘了原身被害的亲儿子、女儿、亲侄、亲兄弟吗?
李治用了好长时间,一直在回忆她原史里做的恶。
看透了她淋漓尽致的坏,他内心的躁动才被勉强、暂时地压制了下去。
脑中天人交战了很久,李治也终于乏了。
他转了个身,背对着媚娘,主动不去看她,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天蒙蒙亮的时候,李治忽然醒了来。
他睡得凌乱,不知长发怎么过了自己画的那条三八线,还被媚娘压在了身下。
怪不得头皮隐隐有些发麻。
他瞧了眼睡得酣睡的媚娘,扶额喟叹:还是现代好,起码头发短,睡觉压不着。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媚娘睡得正香,李治一点也不想打扰她。
可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媚娘一个翻身,他压在她身下的头发又被拽得生疼。
李治沉吟良久,只好试图叫醒枕边人,冷冷道:“媚娘,你压我头发了。”
媚娘正睡得香,听见有人叫自己,挣扎着掀开眼皮。
这一动,真是睫羽簌簌。那朦胧睡眼的状态,仍然是勾魂摄魄。
李治忍不住再看一眼……
然后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他终于开始理解为什么媚娘能成为两朝的妃子,博得李世民和李治两任皇帝的青睐。
也终于能理解为什么原身为她一次又一次改换规矩,有意无意地成就了她的称帝野心。
红颜夺命啊!
不过,当他再去看时,却发现媚娘眼眸中好像含着一泓冷泉,冷意逼人。
不知是沾染了什么起床气,还是意识不清状态下的本相毕露,女人温柔娇媚的形象中,还多了几分其他的东西。
有杀气!
这三个字刚在李治脑子里兜了一圈,他就看见一柄寒芒在眼前一闪……
继而媚娘将手一扬,冷然道:“这下就压不着了。”
李治苦笑一番,看着自己被割掉的那撮头发散落一地,不由打了个寒噤。
是哪个狗系统说会避免血光之灾的?
这才一个晚上冷落了她,就敢割下皇上的头发?那下次岂不是就要造反砍头了?
媚娘半梦半醒之间,下意识又把刀重新压回到枕头下。
见她手里的“凶器”消失了,李治才逐渐冷静下来。
这会儿又多了几分胆量,质问道:“这刀是哪来的?”
媚娘随身携带刀具,大逆不道!
光这一条,就可以治她的罪!
却不想,媚娘却半睁了眸子,淡淡说了句:“这不是皇上为辟邪自己放的么?”
锦被露出一角,白皙光滑的肩胛骨落入李治眼中。
他犹豫一瞬,竟然莫名有些信了。
“哦朕大概最近记性不大好,朕……为什么要辟邪来着?”
“皇上不是说身子不好有邪物冲撞,求了一位得道高僧,高僧说枕下压刀可辟邪……”
“啊,哦哦哦。”李治见媚娘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竟睡着了,有些不忍叨扰,也就没再问。
可他自己却彻底睡不着了!
媚娘并非表面看似那般柔弱无害,要论心狠手辣,没人敌得过她。
到底是他低估了对手。
低估了这副好皮囊下她冷达心脏的无情。
想起方才媚娘抽刀、斩发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他就感到一阵后怕。
自己何苦要招惹她呢?
而且,有些事儿吧,不能细想。
他被她的妩媚红妆骗了,可她却是实打实的冷戾飒爽,而且从来也不屑伪装。
真是一番好手段啊!
现在想想,昨晚李治知道那“宫女”就是媚娘,想把她拦在门前时,她掰开了他的手盈盈而入。
一般妃嫔能干出这种事么?
当然不能,皇上都没让进房,哪来的胆量逾越?
同样的道理,李治说自己身子不爽利时,媚娘没能退下安寝,反而主动凑上为其宽衣解带。
如果不是及时捏了她的手制止,他怕是早被她得了逞,失了防线。
这女人面上不动声色,干得却一桩桩一件件都是僭越之事。
李治心下一寒,打了个抖。
他忽然觉得,改换历史可能性接近于无。
媚娘不除,恐怕还会重蹈历史覆辙,血流不尽,浮杵成河。
他刚下定决心干掉她,眉间一凛,一计上了心头。
却见媚娘堪堪翻了个身,睫羽低垂,像一排密密的鸦羽。
当真是睡意朦胧,呼吸匀长,安然若梦。
李治光是瞧着,心跳就不由得加快了。
她那么温软可爱,就是性格狠戾无情,有系统帮忙,朕可以提前知道她的计划,并实施阻拦,媚娘又能作出什么妖来?
这么想着,好像也有道理。
所以,几乎转瞬之间,李治就改换了主意。
然后,他就忍不住把滑落而下的锦被拉了上去,盖了她的肩头。
可没想到,手一抖,不小心一个触碰,媚娘这次是真的醒了来。
“皇上。”
她只是轻唤了一声,李治便僵住了。
“皇上发烧了么?为什么脸这么红?”
说完这话,她还要伸手去探他的额头。
李治紧张了,感觉到了自己脸皮的滚烫。
“没、没发烧,媚娘你再睡会儿,天气热得慌,朕……朕有些烦躁,出去吹吹冷风就好。”
他心乱如麻,再也不敢继续待在这里,所以起身下了床,飞快披了外衣走了出去。
天光熹微,李治安静地站在石阶上。
看着院子里竹树掩映,层花叠灿,他陷入了一片沉默。
晨风拂过,吹得他混沌的头脑更清楚了些。
对媚娘,他真的下不去手。
所以,他只能殷切地希望——未来发生的事情真的有回旋的余地。
明黄的外袍在风中扬起,他感到身子一阵发冷。
正要回身进屋,却有一件更厚些的袍子搭在了自己肩上。
媚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清早天冷,多穿些。”
李治猛然一惊,刚一转头,就撞上了媚娘清晰好看的眉眼。
这女人实在很难形容。
明艳有之,娇憨有之,冷冽有之,野性有之,一个挑眉就是万种风情。
“皇上,离上朝还有一个时辰,不再睡会儿?”
李治:“唔,睡不着。”
媚娘言语中带有一些不满和娇嗔:“皇上两天没有召臣妾,昨天说要与臣妾聊天,却又一个人睡了过去。”
“啊,朕昨天批阅了太多奏折,累得不行,所以晚上冷落你了。”李治无力地辩白。
却不想,说到此处,媚娘眸中忽然灼灼生辉,逮住话口便道:“说来听听。”
“说什么?”李治对这句没头没尾的话表示一头雾水。
“皇上忘了?你之前每次结束了朝中事,都会讲给臣妾听。比如科举又选拔了哪些潜在的栋梁之材、边关守卫有没有抓到试图混入的细作、大臣之间又是怎么结盟站队和相互弹劾的……”媚娘说起这些简直如数家珍。
李治心底却一个咯噔。
媚娘这野心,简直唯恐他不知晓。
他回身看着媚娘,装作面无波澜,讪笑道:“改日朕再好好给你讲,今天还有旁的事要办。”
一听这话,媚娘面色微微一变,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
从昨晚到今天,皇上怎么总在躲着自己?
她眼睫眉梢都是流淌出的不开心,默默横了李治一眼,一开口就是老阴阳怪气了:
“皇上现在都不信任媚娘了么?”
“哪里不信任?朕真有事。”李治目光深沉,说得恳切,为表忠诚,还探出了一只手去捉她的手。
没想到,肌肤刚一相触,就像万蚁入心,酥酥痒痒挠得他心里直痒痒。
千年单身狗哪里经得住媚娘这等尤物暴击?
所以,第一次和女孩子牵手的李治连接下来要说的话都忘了,只剩下无尽的感叹:
咦,手好小,好白,好软……
这触感……比家里的喵主子还细腻可爱……
媚娘看李治那双温热的大手迟迟没有松开的意思,忽闪着大眼彻底看愣了。
皇上在做什么?怎么还看馋了?要不然怎么解释那红通通的双眼和咽着口水的滚动喉结?
对付高阶的男人,媚娘有的是办法,可李治这段位直线下滑,成了一张白纸。
现在不许她侍寝不说,可怎么还像一个不通情调的铁憨憨,这就实在让她搞不懂了。
难道皇上患了什么不可言说的隐疾?
正思考间,李治忽然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抽出手拍了拍媚娘的肩膀,嗓音竟低哑了些,说道:
“朕先去忙了。”
说罢扭头便走。
被落在原地的媚娘一脸懵逼:“???”
还没到上朝时间,皇上到底煞有介事地忙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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