熠熠烛火点缀偌大的宫殿,轻纱摇坠间,隐隐显出帘后两具交叠的躯体。


    纤细修长的五指缓缓勾住了垂落到手边的红纱,只是轻轻一攥,这方红纱就飘了下来,正巧半遮住了淮玉一双雾气朦胧的眸子。


    和眼下的鲜红羽印相称,在眼尾处洇开了几多旖旎的瑰艳。


    眼前的视线突然一黯,淮玉迷茫地眨了眨眼,忍不住扭了扭被人紧紧扣在胸口的手腕。


    秋崇明察觉到的身下小东西的动作。


    他微微起身,放过了这只不听话的小猫崽,两人之间的距离陡然拉开。


    小猫崽的喘息声有些重,本来还苍白的小脸上难得浮现了一抹红,一路蔓延到了脖子根,秋崇明攥着淮玉的一只手放在他的胸前,可以清晰地察觉到那处的起伏。


    滚烫而急促。


    秋崇明身形一僵,喉结轻滚,而后伸手抚上了淮玉樱红水润的唇,没想这小鬼却作坏地伸舌舔了舔他的指腹,也就是在那一瞬间,秋崇明猛地止住了动作。


    虽说早就知道鲛族褪尾期间多半神志不清,做事只凭直觉和本能,可看着淮玉如今这幅模样,秋崇明仍是觉得心里空空荡荡的。


    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泛着无力感。


    秋崇明面色凝重,突然开口问道:“看着本王,本王是谁?”


    淮玉的眼前只有模糊不堪的光影,影影绰绰地罩着一个同样模糊的人影。


    他分不出来秋崇明话中的意思,却知道循着本能地贪恋他的体温和气息。


    ——只有这个人可以救他。


    淮玉没有回答,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本来还有些力气,不过似乎从方才的动/情一吻开始,身上的力气就在渐渐消逝。


    于是他只能虚虚地抬起胳膊搭在秋崇明的小臂上,借力勾住了对方的脖子,猫儿一样的眼静静地盯着他。


    “叫本王的名字……你怎么会不知道本王是谁,乖,别闹。”


    任凭秋崇明怎么换着法儿地问,淮玉也没有任何回应,只静静地看着他,像是一个任人摆布的听话娃娃。


    秋崇明已经分不出自己究竟是抱着怎样的心情待在这里,又是以什么样的身份陪在一个求偶期间的鲛人身边。


    淮玉的眼睛黑白分明,干净清澈,望向秋崇明的眼神也炙热得令人融化,分明目之所及只有他一个人,可看着淮玉这幅异常痴迷的模样,秋崇明只觉得讽刺。


    怕是现在换成随便一个人待在这里,淮玉也能不管不顾地贴上去。


    淮玉现在没有意识,这样的眼神也同样可以给任何人,算不得数的。


    隐在袖中的五指狠狠攥紧,秋崇明猛地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后抬手捧起了小家伙的脸颊,眼底情绪翻涌间,分明有什么东西变了。


    淮玉乖顺地轻轻蹭了蹭他的指尖,一副依恋的模样,没让人注意到他微微轻颤的双手和眉眼间的忍耐挣扎。


    “……温八。”秋崇明的声音冷冷响起,随着这句话音落下,淮玉就感觉下巴处一轻,秋崇明也随之收回了手。


    淮玉微微睁眼,秋崇明已经站起了身,他背对着淮玉,只留给淮玉一个冰冷陌生的背影。


    旖旎的气氛一瞬间死的干干净净,下巴处似乎还残存着秋崇明指尖的温热,淮玉有些怔愣地坐在床上,难以相信地看着眼前的空气。


    视线微微下移,落在了秋崇明的衣摆上。


    秋崇明没有注意到身后的淮玉情绪异常,只冷眼瞧着跪在不远处的人,淡声吩咐道:“你带殿下回太极殿,本王今日在此歇息。”


    “——不许乱碰他。”


    温八一愣,小殿下方才的情况怎么看都觉得不妙,皇爷明明刚才还很紧张,怎么突然要他将小殿下送回去?


    但他只是一个下人,不敢多舌,只能点了点头,应了声诺。


    秋崇明抬脚往外走,想当做无事发生,却无能地发现根本做不到。


    他在不由自主地关注着身后的一举一动,就连温八那轻到几乎无法察觉的脚步声也能乱了他的心神。


    直到此时,身后突然传来一身瓷器碎落的响声。


    秋崇明蹙眉回头,就看温八不知所措地立在距离床榻不远处的地方,显然也是有些手足无措。


    淮玉一手撑着疲软的身子跪坐在床上,头微微低垂,嘴唇张张合合,半晌才开口。


    只缓缓吐出了两个字。


    “滚开!”


    秋崇明眉心微跳,他神色微妙地向淮玉的身边走去,而温八见此情况,还没从状况外回过神,只好眼观鼻鼻观心地连忙撤走,给秋崇明和淮玉留下的空间。


    就在刚刚秋崇明抬步离开的那一瞬间,淮玉心头的恐慌就被放大到了极致。


    他可以清晰地察觉到有陌生的气息靠近,分明没有意识,却还是拼尽全力推倒了床边架子上的瓷瓶。


    他觉得害怕,害怕会有陌生人碰他。


    明明体内的燥热已经开始发疯般地叫嚣,他还是觉得抗拒。


    秋崇明慢慢靠近,他单膝跪在床边的地板上,淮玉听到了他的动静,也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终于将自己重新包裹。


    心里的不安烟消云散,淮玉忍不住跌进秋崇明的怀里,身体轻轻发着颤。


    “秋崇明……秋崇明……”


    秋崇明的表情裂开了一瞬,忍不住伸手回抱住了怀里的这具温软身体。


    ——淮玉认出了他。


    “皇爷动怒,是因为察觉到自己对一颗棋子动了情,所以再也舍不得随意牺牲。”不知怎的,秋崇明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裴袖昭方才的话。


    指尖倏地一顿,直到此刻,他才意识到自己对淮玉的那份在意。


    裴袖昭没说错,他竟然对自己的棋子动了恻隐之心。


    对棋子动情无疑是阴谋家的大忌,秋崇明分明是想设局利用淮玉,没想到反而被淮玉拉着一同掉进了网里。


    换做以前,秋崇明是真的会放任淮玉自生自灭——总归是一枚棋子,是要牺牲的,又何须担心他突然显形。


    可现在他下不去手。


    甚至……他竟然开始异想天开地想着干脆趁此机会将淮玉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管他愿不愿意,借着褪尾的抵死缠绵来编造一个冠冕堂皇到烂俗的理由,就能将这个小鬼和他紧紧锁在一起。


    可是当秋崇明看到淮玉迷茫的眼神里没有一丁点的光,看他的目光没有温度没有感情,冰凉地像是对待一个陌生人时,他就清醒了。


    淮玉从来不是一个没有感情的物品,会笑会哭,会怒也会恨。


    他不想趁人之危,也不愿意淮玉醒后对他的所作所为厌恶至极。


    秋崇明摸了摸小孩儿的小脑袋,就听这小东西极为舒服地轻哼了两声,淮玉还有意识,对他的依恋不是完全受控于褪尾期的本能。


    秋崇明觉得欣慰的同时又觉得有些无奈。


    “真是欠你的……”


    秋崇明轻声笑了:“你曾经说过,本王身边空空荡荡无人作陪,你愿意一辈子陪着本王,本王信了。”


    “所以本王认输,你好好活着,用余生来赎罪。”


    秋崇明话说的坦然,可没人知道他究竟做了多么大的心理斗争才能够做出这个决定。


    淮玉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不知道哪一天的清晨,睁开眼就是层层垂落的软烟罗。


    淮玉等熟悉了眼前的光亮才认真打量起周围的环境,不是牢房,可这里的布置也不像是一盏明湖。


    他这是在哪里?


    淮玉有些疑惑地扫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刚打算穿鞋下床走动,就觉得后背上一阵刺痛。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总觉得蝴蝶骨处犹如撕裂般地疼痛,还隐隐泛痒。


    他自然是看不见,就在他的后背上,不知怎么的出现了两道斜向生长的翼孔。


    这两个翼孔显然是新生的,撕裂的伤口还未完全痊愈。


    秋崇明有两条路可以走。


    第一条就是亲自与淮玉合欢,助他褪尾,待淮玉醒后,无论他是否接受,都得自己受着。


    他怎么舍得这样强迫小鬼,彻底惹他生厌。


    还有一个法子那就是他主动献翼,将一双羽翼献祭给淮玉,强行乱了淮玉的褪尾期。


    代价就是体会一次淮玉十几年来的感受,在极为重视双翼的羽族做一个残废。


    九州帝位,无权染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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