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工农兵上大学的名额自然是稀罕的。这个年头虽然取消了每年的高考, 这大学生也因此变得更加稀有难得，是真正的高材生了，一毕业出来就能够分配到工作, 工资福利都是顶高的，就是这上大学时也是有粮食和钱补贴的。
对于知青来说, 这个推荐上大学的名额也是非同一般的。哪怕大部分人都已经适应了大队里的生活, 甘愿下地干活攒公分换粮食，这心底还是盼着能够回城的。
如今回城唯一的法子，就是拿到工农兵上大学的名额, 又能去上大学分配工作，诱惑力是无穷大的。
无怪乎林舒说最近知青点氛围凝滞，阴阳怪气的。既是想要去争这个名额, 莫说整个公社才一个名额, 首先要让大队推荐上去, 身旁的就全都成了对手。
苏晓燕从记忆中理顺了这个关系后, 她才斟酌着问：“林舒, 你有没有想过也去争这个名额？毕竟不仅能够回城, 还能去上大学, 以后出来不管是分配工作还是自己去找工作，都是很合适的。”
她问这些也是为了接下来的说话方便。
林舒也没有多讶异, 她摇摇头说：“我不可能的, 这名额大家都想争，像我刚来半年连地里的活都还没弄清楚, 要不是过年的时候晓燕你帮忙给我换了粮食, 我怕是还得饿肚子。”
她抬头望了眼漫天星光, 话里都是看透世事的沧桑, “这名额最后必定是落在德才兼备的人身上, 像知青点的肖大哥在这里五年，一直带领着知青点的人认真干活，再像大队长的儿子都是为咱大队做出过贡献的人。”
“还有其他人都争着这名额，又都比我有贡献，既然都抢不过了，那我还是不去凑这个热闹好了。”
林舒想得明白，像肖大哥那么老资历又付出这么多的还不够格的话，自己刚来半年自然也是没机会的。
就怕有些人心思不正，为了这个名额什么都能干。苏晓燕心底这么想着，面上却没说，她点头附和：“确实，林舒你这选的应该不会错的，早再多等几年，说不定形势好了允许你们回城，还能参加高考呢。”
现在都已经七三年了，再有五年形势明朗，以林舒的年纪也不是等不起。
林舒听了只以为苏晓燕是在安慰自己，她勉强笑着说：“可能吧，我们知青点那有个女同志已经受不住，和林家的小儿子结婚了。”
别人的选择不好说，以林舒的眼界却是轻易看不上这三里屯的年轻小伙的，苏晓燕只是提醒：“你自己平日里也小心点，别到时候着了别人的道。”
“我会小心的，多谢晓燕姐提醒。”林舒点头应下。
和林舒道别后，苏晓燕牵着叶子的手往家里的方向走。小丫头刚听着两个姐姐说话，乖乖的也没出声，这会忍不住问了：“姐姐，刚林姐姐说的那什么名额是什么？”
“就是可以在咱大队里选一个人去上大学。”苏晓燕笑着解释。
“那是比高中还厉害的吗？”苏晓叶仰着脸，眼眸亮着光好奇问。她一字一句细数着，“姐姐你读过高中，大哥读过小学，就叶子啥也没读过。”说到这还嘟着嘴，总觉得自己落后了。
“叶子还小，咱现在没法去上学，这不是姐姐每天晚上都在教你嘛，叶子要认真学才是。”苏晓燕被逗乐，不由得笑着应道。
想起自己晚上经常耍赖不想学，又被姐姐拉着坐下来识字写字，苏晓叶不由得瑟缩了下小脖颈，总觉得有点凉。
她晃悠着姐姐的手乖巧撒娇：“姐姐我知道了，叶子接下来肯定会认真学的~”
小丫头难得被激起动力，苏晓燕自然是笑着鼓励的，她点头说：“嗯好，姐姐相信叶子肯定可以说到做到的。”说着她又交代，“对了叶子，今晚我和林姐姐说的事情，你可不许学给别人听知道吗？”
这半年来不能往外说的事情有很多，叶子倒是从来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
她这会儿听到姐姐这么说，连忙双手捂住自己的嘴巴保证：“姐姐我知道了，绝对不说。”声音因为被捂住，反而平添几分童音。
回到家，门大开着，苏乐松正拿着条旧抹布在院子里给自行车的坐垫扶手轮胎擦拭。
他总是很心疼这辆自行车，宝贝着，每回晚上骑出去后回来总要擦个干净才好。
叶子一把冲进去，苏晓燕在门口被听到声响急忙跑出来的顾大婶给喊住：“燕子你等一下，婶子有事要和你说。”
“哎好。”苏晓燕应了声，调了步伐往顾大婶家走了点位置，她笑着问，“顾大婶您说就是，我听着呢。”
她以为这是又有谁交代了让帮忙换东西，这事隔三差五就有一次。
谁知道顾大婶却是满脸喜色说：“是婶子我最近在陈家村那边碰上个年轻小伙，也是高中毕业，现在负责陈家村的会计工作，他爹是陈家村的大队长，这小子听说品性不错，干活也勤快。”
“这不听他娘说想要喊人上门来说亲，我瞧着人不错，先和你给清楚了。燕子你要是乐意的话，我觉得可以试着处下。”
这以前上门说亲的那些人，莫说燕子看不上，顾大婶在一旁瞧着也糟心。
现在难得碰上个有文化又老实，人不错家里也不错的，和燕子也相配，她才得了消息赶忙回来和苏家丫头透个口风，要是真想了解也能多些时间来。
没想到是为了这事，苏晓燕笑着说：“真是多谢顾大婶时时惦记着我，这相看暂时就不用了。我半月前刚找了个对象，还没来得及和您说，希望顾大婶你不要生气才好。”
“哎没事没事。”顾大婶听到拒绝的话理所应当的点点头，好半天又觉得自己漏听了什么，猛地抬起头，连说话都结巴了，“什么？燕子你……谈对象了?”
“嗯，是在镇上认识的。”苏晓燕大方承认，又没有说得太详细。
同样顾大婶也只顾着高兴了，她连着点头笑：“哎好，燕子你谈对象了，婶子也跟着放心，你自己能够看上的，那肯定比之前的都强。”
苏家丫头做事踏实，眼光也好，应该也不会被那些油嘴滑舌的给骗了去。这要是自家月月，顾大婶听说闺女自个给找了对象，铁定给急坏了。
夜里躺在床上，想起和顾大婶说的事，苏晓燕不可避免地想起了陆沉。距离他们在一起已经过去半个月，陆沉上回也说大概半个月会休息一趟。
这么一想应该也快了。
这人果然不经念叨，第二天下午快下班时，苏晓燕守着柜台，就见陆沉走过来。他略带生涩地打招呼：“晓燕，我过来等你下班。”
陆沉这段时间忙着案件，夜里也惦记着新谈的对象。前天就开始加班加点处理事情，今天才能提早下班，直接就从市局赶到南隆镇供销社这边了，连外公家都还没回。
“陆沉，你这是明天休息了？”苏晓燕见到他也是惊讶问，自从上回谈话后，她就直接喊对方名字了，因为陆沉说喊“陆同志”太生疏了。
这会儿供销社其实也没什么顾客了，苏晓燕这边柜台就她一个人，说起话来也不算耽误人。
陆沉见着对象还是有点高兴的，他紧绷着的下颌松懈下来，眼底也带了点笑意，摇头说：“没，我今天把局里事情提前忙完就过来了，想着过来接你下班。”
他直接说了出来。
回到市局里私底下吃饭，陆沉也不避讳地直接问了黄忠和对象相处要注意些什么。
这可把黄忠给乐坏了，直笑怎么也没想到办案如神的陆局谈起恋爱来居然这般小心谨慎，更确切地来说，是爱重。
黄忠这人明明也是头次谈对象，说起这相处之道是口若悬河：“陆局，就像这之前说的，谈对象肯定是要领着人去吃饭逛街买漂亮衣服看电影的，像咱这样难得休息的就接人上下班。”
“还有就是平时不能冷着脸，人姑娘还以为你生气了，你得笑着，冷着脸那是在办案审犯人。”
“反正有时间就多处着，这多处着聊天，慢慢地感情就变得深厚起来了。”
“……”
黄忠念叨一大堆，最后来了句结语：“陆局，这和人姑娘相处呢最重要的就是坦诚直言，你为她好就得把这好给说出来，要不然人姑娘猜来猜去误会了可就不好了。”
陆沉冷着张脸已经成了习惯，不管是刚进部队时接受训练，还是后来带兵训练，或是转来市局领人破案审犯人，冷着脸都能事半功倍。
只有面对外公时会不自觉地带了点笑意，面对晓燕时也会。
听了黄忠这么说，陆沉也觉得这谈对象不简单。可面对带有好感，又已经成了对象的人，不需要多去留意什么，亲近之意就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了。
就像陆沉不知道，他光是见到苏晓燕，眼底就带了笑意，柔柔的。
“不用这么客气，你白天在局里忙就很累了，就该待在宿舍里休息好才是。”苏晓燕笑着说，不过她话音一回旋又说，“你能来，我挺高兴的。”
不管怎样，陆沉愿意特意跑回来接她下班，就足够让苏晓燕高兴了。
黄忠果然说的没错。
陆沉心底松了口气，接着心底又跟着向上涌现出喜悦，酥酥麻麻地灌满炽热的心，像是给原本就燃得旺的情绪浇了把火。
“你高兴就好。”陆沉点头应下，眉目放松。他说，“你下次是什么时候休息？”
“五天后吧，怎么了？”苏晓燕应道。
“好我先记下。”陆沉说，“我尽量调休到这一天，想约你出来，在镇上去市里都好。如果能够调休的话，我前天晚上就来接你下班，和你说一声。”
他顿了顿又说，“不管能不能调休，我前头晚上都会来接你下班的。”
作者有话说：
尬聊夫妇又开始尬聊了。
陆沉一本正经：谈对象=接对象下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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