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古代言情 > 世子今天火葬场了吗 > 第110章 世子火葬场了
    楚映枝轻轻挑眉, 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颈,一根红线格外地显眼。

    她有些经受不住时而吹过的寒风,不由得轻轻咳嗽。一声声咳嗽声很轻, 她的面色却还是苍白了不少。

    清荷缓缓蹙起眉头, 想要说些什么, 却被她一下扣住了手, 那些话也就自然而言戛然而止。

    清荷轻轻垂下头,颤抖地闭上眼。

    没有管顾清荷,楚映枝放开清荷搀扶着她的手,缓缓向谢嗣初而去, 待到只有一步之距时,她轻轻俯下身子,便像刚刚挑起柳冬下巴般, 用手轻轻地抬起谢嗣初的脸。

    十分轻挑的动作,双方面色却都极为平静。

    谢嗣初那双温柔的眸轻轻抬起,自下而上仰视着她。

    那张易容出的平常面庞, 如若放在人群中,当是一秒便让人寻不到。但是因为那双温柔的眸,那张平常面庞, 也瞬间温柔起来。

    皮相可易。

    只是可易的,也只是皮相。

    楚映枝只觉得自己那颗本该在冰谭中的心,变得越发躁动。

    她暂且不愿去解释心中越发浮动的肆|虐情绪,她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去毁坏什么。

    毁坏谢嗣初吗?

    毁坏谢嗣初。

    她看不得他如今这副不像谢嗣初的模样。

    像是妥协,像是投降,像是彻头彻尾的逃离。

    这个想法涌现的那一刻, 她努力平静着眼,看向谢嗣初。

    看见的依旧是谢嗣初那双眼。

    那双眼, 眸光温柔虔诚,谢嗣初丝毫不掩他的爱意。每当对上她,他恍若慷慨的神明,不吝啬自己拥有的一切。

    从前他总是掩饰着爱意,任她蛛丝马迹中去追寻。

    如今他开始毫不掩饰,一切爱意与虔诚在那双眸中,分毫都清晰可见。

    他像是终于放弃了挣扎,任由她的网将他紧紧缠住,分解,吞噬。

    可,她突然觉得有什么失控了。

    这一刻,她的平静恍若被寸寸割裂,无声却缓长。

    从割裂的平静之中溢出苦痛,她身形在寒风中恍若一朵摇摇欲坠的枯荷。

    干枯的叶,干枯的花,在干枯的淤泥之中,一起平静又绝望地嘶吼着。

    这种嘶吼,是无声的,只能颤动枯如纸张的枝干。

    她沉溺于这种无声的苦痛,不愿去面对心中真正的惧怕。哪怕谢嗣初此时便在她面前,她也不愿。

    她害怕,她是害怕的。

    这种微小埋藏于骨子里的害怕,起源于前世那场令一切无可挽回的大火。

    她害怕失去谢嗣初,任何形式的失去。

    她已经挣扎了太久,思绪拉扯恍若割裂,她不知自己是在逃避,还是在抵抗。

    她抑制不住地走上那条路,那条她曾经觉得的退路。

    她缓缓抬起眸,翻涌片刻的情绪缓缓转换,眼眸清亮片刻,最后残留的情绪再陡然消失,只剩下些许留白的茫然。

    楚映枝看见他欲张口。

    她不想让他说,这个时候,她什么都不想听他说。

    明明今天谢嗣初出现了,是她赌赢了,一切都恍若在她的计算之中。

    她胜券在握。

    但是为何,她并不欢喜?

    她不知道,她思绪被极度拉扯着,她觉得谢嗣初不该是如此模样。

    对,不该是如此模样。

    他不该看着她时眼中满是同旁人一般的温柔。

    他不该在那日之后依旧义无反顾地步入她精心设置的陷阱。

    他不该毫不反抗,不该斗志全无。

    他不亏欠她了,他不该如此。

    她知道哪里出现问题了。

    她猛然发觉,谢嗣初如今所做的一切,好像都不是出自爱意。

    他爱她,这毋庸置疑。

    但是他好像不敢爱她了。

    她曾经想要做到的一切,在她还未踏出那一步时,以一种突兀的方式陡然实现了。

    但她并不开心。

    高高抛起,再重重放下,重复几次,周而复始。

    这原是她为了报复谢嗣初所定下的计划。

    她以自己为饵,引诱谢嗣初一次次接近,她予他无上的美梦,最后再一个个戳破。

    她想看谢嗣初破碎之际,还想用他破碎的身躯与灵魂继续爱她。

    只是出了差错。

    很多很多差错。

    如今她还未开始重复,便到达了最后的结局。

    当他抬起那双仅剩温柔与虔诚的眸,眸光所到之处,她的灵魂寸寸冰冻。

    她已经清晰地感觉到,她在渐渐地失去他。

    在她已经改变心意的时候,她突兀地恍若迎来了与他的最后的结局。

    在谢嗣初的眼中,她不爱他。

    在谢嗣初的心中,他不敢爱她。

    看不见,摸不着,但是那条鸿沟深深横在她与谢嗣初之间。

    只要向前一步,便是万丈深渊。

    她很想像从前那般扑入他怀中,像是这些事情从未发生过般,沉溺于一场不会破碎的美梦之中。

    但晚间的风实在太冷了,吹散她破碎的梦,四面八方的凉意裹着她,她已经快要抑制不住喉间的痒意。

    她陷入了瞬间的茫然。

    她突然不知道自己下一步要如何做了。

    扑入他的怀中,轻声告诉他,她依旧爱他吗?

    平心而论,她做不到。

    以后会能够做到的,但是现在,她做不到。

    她此时距离他仅一步之距,但是亘在他们之间的,有太多东西了。

    就算那些东西都只是虚无,但她的那颗心呢,那个曾经因为他而破碎的世界呢?

    她没有原谅他。

    他不再欠她,但她没有原谅他。

    片刻之间,她做不了一月都未做下的决定。

    她有一刻厌恶自己的固执,因为两相比较,她更没有办法接受对谢嗣初的失去。

    她不可能放过他,任何意义上的放过。

    她不可能接受失去他,任何意义上的失去。

    她轻轻垂上眸,沉默了片刻。

    到底,她到底还有什么办法,能够两全?

    *

    其实也不是没有。

    楚映枝轻轻地眨眼,眼眸带上些笑意。

    她犹豫过,但是最后还是这般做了。

    她到底,还是贪心了。

    她轻轻地抬起眸,眼眸中的平静陡然消散,随后轻蔑一笑:“谢嗣初,我也同人打了一个赌,你猜猜是何?”

    她看着他眸中那方温柔恍若星河流淌,最后缓缓地停留片刻,最后缓缓地停留下来。

    她第一次认识到自己的残忍。

    但她在这一刻,觉得这便是最好的选择。

    清荷不动声色地垂下头,紧闭的双眸滑下一滴无声的泪。

    公主,最后还是走到了这一步。

    谢嗣初眼眸中的温柔凝固在这一刻,随后缓缓地化开,又化作流淌的星河。

    他轻轻一笑,像是没听懂枝枝话中的嘲讽,笑着问道:“这样啊,那在下可有让公主赢?”他不再保持刚刚的姿势,不在意身上的尘土,随意丢了手中的长剑,淡然起身。

    长身玉立,面上尽是温柔。

    他柔着眼,看着面前的枝枝。那些曾经担忧的心,在这一刻悄然放下了。

    这些似是而非的嘲讽,在枝枝面前,一切都显得太不重要了。话语的确是利剑,能够将人心翻来覆去地捅。

    但是对他而言,这世间,永远有比他自己欢喜悲痛更重要的事情。

    只是一个赌罢了。

    枝枝若是欢喜,一切都无所谓。

    他只是不想成为,枝枝心上的一根刺。

    他情愿枝枝将他拔出,随意丢弃在尘土之中,最后他被一点一点碾成尘土,混作一团。

    他可以疼,但是枝枝,他再不愿她疼半分了。

    他轻轻地扬起笑,有些想认真地说一声道别。

    但他看见她轻蔑着眼说道:“自然是赢了,倒是不知,世子竟然如此好骗?”

    枝枝狭长着一双眼,嘴角的笑轻蔑而不屑,他恍若只是她眼中的尘埃。

    清冷又高傲,但他恍惚间觉得,这本就该是枝枝的模样。

    又觉得他实在少见她这副模样,如今一间,实在是可爱极了。

    只是这些话,不能说给枝枝听了。从前的枝枝会跳脚,随后一下子扑到他的怀中,将笑藏进他的心间。如今,如今他既说不出口,枝枝也当不愿听见。

    至于道别,他便想,算了吧。

    左右一声道别,并不能改变什么。

    他知道她现在很好,一切便都足够了。

    他有一瞬未藏好眼中的眷恋,但很快便垂下了眼眸。他想枝枝应当是未看见的,便是看见了,也当分辨不出。即使分辨出了,应当也不太在意。

    倒是没有太多的遗憾,看见枝枝如今的模样,他没有什么好遗憾的。

    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半真半假,他如何能够毫不遗憾。

    只是,似乎这样的结局,就很好了。

    他曾经担忧的小姑娘,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那日十三告诉他那些事情时,他便在想。

    他怎可如此愚钝呢?

    那日事情未免蹊跷,已是深夜,枝枝为何会拿着圣旨出宫寻他?

    他并非没有看出枝枝的失魂落魄,却被困在自己的清傲之中。如若那日他能够再细心一些,再无赖一些,他是不是就能发现枝枝的异常,是不是就能陪她走过那段黑暗的路。

    他不能想象,枝枝知晓皇帝的事情时,是如何的绝望,如何的万念俱灰。

    在那般情况下,枝枝携着圣旨出宫寻他,是将所有祈盼寄予他。

    可他做了什么呢?

    他让她听见了那个赌。

    他辜负了枝枝所有的祈盼。

    他的小姑娘,那一刻该有多么心碎啊。

    谢嗣初轻轻地垂头,嘴角含着温柔的笑,掩下眼眸中半明半昧的一切。

    眼前的枝枝一副轻蔑的模样,却让他稀罕地紧。

    若是让枝枝知晓了,定是要不开心了。

    他有时候已经开始看不懂枝枝了,但这是好事。

    这世间,若是他都看不懂枝枝,旁人也就难看清枝枝心绪了。

    云虎军和淮安的军队已经全部到了枝枝手下,待到他暗中解决太子和边疆的事情,枝枝此后便不会再受到威胁了。

    枝枝已经能够护住自己,日后他不在枝枝身旁,也没有太大的影响了。

    他的小姑娘,会有更广阔的天地。

    他轻声在心中说了一声再见。

    随后温柔的眸光最后一次望向枝枝,颤动的双睫恍若飞舞的蝶,流动的眸光如晃动的月光。

    缥缈而虚无。

    待到蝶停止飞舞,他轻声唤了声: “公主。”

    枝枝未理会他。

    谢嗣初轻轻笑笑,弯起了唇角。

    到底,还是有些遗憾。

    可怎么办呢,只要那个人是枝枝,说不遗憾便都是骗人的。

    算了。

    若是连遗憾也无,他该舍不得了。

    楚映枝心在一瞬间颤动了下,在他转身之际,不受控制地张开了口。

    但她压抑了太久,忽略了那股甜腥,张口那一瞬,一口血不受控制地从喉腔中陡然吐出来,掩盖了她要说出口的那句话。

    半跪在地上,直到呕吐声缓缓止住,她久久未抬头。

    清荷将白狐披风覆在她身上,半截垂落在混着血腥的泥土之中。

    她望着那摊血,许久也未再听见那人的声音。

    陡然红了眼眶。

    她颤抖着手,抓住清荷,眼眸直直垂下两行泪。

    “清荷,我是不是错了?”

    清荷未回答,只是紧紧抱住了面前的公主,将她整个人隔绝在寒风之外。

    可寒风四面八方袭来,狠狠地刮着,欲落雨般呼啸。

    *

    待回到京城,所有人似乎都忙碌了起来。

    由于沈桓一直在淮安处理事情,他和盛稚的婚约被推迟了,据说要过了年关再行打算。也有人在上层圈子中传言,是因为没了免死金牌,沈桓没有办法以正妻之礼迎娶盛稚,才推迟了婚约,待到日后再寻办法。

    而年关,也就这样不痛不痒地过去了。

    清荷再未从公主口中听过那个名字,她也“知趣”地再也不提,只是看着公主一步步吞噬朝中的势力。

    若要形容,那便是暗中操守,杀伐狠绝。

    若不是她一步步看着公主成长为如今的模样,她绝不会相信公主能在三月内一步步搅乱朝中局势。原本的三派势力,随着安阳王获罪,承恩王身亡,世子被贬为庶民,已经成为一滩浑水。

    虽然皇上那方的势力暂时难以动摇,但是长公主被公主胁在手中,日后鹿死谁手也还难以定夺。

    看着公主越发沉迷权术的模样,清荷心头一紧。

    倒不是她担心公主沉溺在权术之中,只是担心她的身体。

    这些日子公主都有在服药,慢慢解身体中的毒,每月吐血的次数,也的确越来越少了。说来这一切都还要感谢十三寻到的大夫,那是个山野大夫,恰能

    清荷撇开眼,她实在编不下去了。

    那大夫名为雀医,便是从前随在世子身边的大夫。雀医一生都在研究些疑难杂症,公主身上的毒恰好惹了他兴趣,便登门

    清荷再次撇开眼,她还是不编了。

    那大夫名为雀医,是世子送来公主身边的。

    这,也是世子最后留在京城的消息。

    自雀医之后,无论是京城,还是京城之外,手下的人都未寻到世子的半分消息。世子就恍若,全然消失在这世间。

    清荷从柳春手中断过药,缓缓上前。

    “公主,今日的药,到了服药的时间了。”

    楚映枝放下手中的书卷,轻淡地接下,细细地全喝了。

    她将空碗放回桌上,从清荷手中拿了帕子,轻轻地擦拭着唇角。

    清荷不自觉又红了眼眸,从前公主吃药,不哄个刻钟定是一口都喝不下的。如今,却是再也不用人哄了,一碗便这样入了喉。

    楚映枝抬眼,看见清荷发红的眼眶,轻轻地笑了笑。

    “这药苦的又不是清荷,清荷哭甚?”

    清荷缓缓垂头,哽咽着:“只是觉得公主日日需喝如此苦的药,清荷心疼。”

    楚映枝愣了一刻,随后轻声笑道:“枝枝若是同清荷一般便好了。”

    她的声音很轻,清荷未听见。看着清荷离开的背影,她揉了揉发晕的额角,最近阿姐那边出了些事情,她还未想到好的法子。

    她顿了一下,放下揉着额角的手。

    她平静着眸,她知道,阿姐的事情只是借口,她在想着别的事情。

    已经三月了。

    再过半月,便是她的生辰了。

    她的生辰啊

    *

    书房中。

    十三禀报着查探来的消息,等着吩咐。

    楚映枝轻蹙眉,太子那边势力,这几天跳得格外地很欢,就像是被刺激到了般。

    她还未明面上对哥哥出手,是谁呢?

    脑海中陡然闪过那个人的身影,楚映枝顿了顿,随即挥了挥手:“先下去吧。”

    十三顿了片刻,第一次没有听吩咐,跪了下来。

    楚映枝挑眉,十三如此模样,倒是稀奇事,不由好奇道:“何事?”

    十三抿住嘴唇,面上的冷漠有些异样,却还是不停顿地说道:“公主,破庙之事,十三有罪。”

    楚映枝轻轻垂眸,这些日子太忙碌,再次听见“破庙”两个字,她竟然恍若隔世。

    “说罢。”她有些随意,其实也不觉得十三能够犯什么事情。

    十三端正行了个暗卫礼,力气用得有些重,再抬头时,额角满是血。

    直到被楚映枝蹙眉呵斥:“十三,你当知晓,我不喜欢这般。”

    十三默然,声音有些沉:“那日在破庙之中,十三告诉了世子,那日公主在出宫之前便知晓皇帝的事情。”

    楚映枝轻轻地抬眸,眼眸中半明半昧。

    “什么?”

    十三冷静地又是复述了一遍:“那日在破庙之中,十三告诉了世子,那日公主在出宫之前便知晓皇帝的事情。”

    “为何事后不上报?”楚映枝一双眸轻轻掩下,语气极轻。还未等十三开口,她挥手让十□□下:“算了,退下吧。”

    清荷从后面的阴影出来,缓缓地为公主按摩。

    许久之后,清荷恍惚间听见一句。

    “清荷,我是不是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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