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不,我心甘情愿,乐意之至,求神医施救!”
穆老板说着,一脚把自家那不长眼的伙计给踹到了边儿上,以免他再出言不逊惹怒了贵人。
现下穆老板乐意让薄星夏救治,林谷渊却不乐意了。
只见她伸手便攥住了薄星夏那细白的手腕,拉着人就要往外走,一边走还一边冷声念叨。
“这拐杖我不要了,不就是块破古沉木么,他们木材行的人拿它当宝贝,我可不稀罕,走,咱们换家铺子,买了拐杖回府吃冰镇绿豆糖水去。”
薄星夏挑眉不语,却没逆林谷渊的意,任由对方牵着自己的手腕往前走。
倒是穆老板急了,几步上前便摊开双臂拦住了二人的去路。
一旁的将军府护卫见状,作势就把手放在了腰间的佩刀上,吓得穆老板一哆嗦。
穆老板既想拦着林谷渊和薄星夏,又害怕那一脸严肃凶煞的护卫,实在是进退两难。
忽地,穆老板急中生智,转身就把自家老爷子那最爱的古沉木拐杖给拿了起来,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递到薄星夏面前。
“我穆某的确是诚心求医,还请公子与夫人留步!”
林谷渊却不管他说什么,继续往前挪着轮椅。
薄星夏却不动声色地反抓住了林谷渊的手,指腹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暗示之意明显。
林谷渊当然明白薄星夏的意思,不情不愿地停下,凉飕飕地扫了那穆老板一眼,松了口。
“要我夫人医治你也不是不可以,但你们必须以礼相待,不得再出言不逊,我夫人心善不与你们计较,我脾气却坏得很,明白吗?”
“明白了明白了。”穆老板连忙点头。
薄星夏见林谷渊气消了大半,便抬眸望向穆老板,淡着嗓音说道:“穆老板,可方便移步至内间,让星夏为您诊脉?”
“方便的方便的,夫人请跟我来。”穆老板哪有不同意的,赶紧领着人就要往里间去。
林谷渊也想跟着一道进去,却被薄星夏拦住了。
她抬手在林谷渊的脑袋上轻轻揉了一把,柔声哄道:“诊脉枯燥乏味,你就在外头待着,试试这根古沉木拐杖顺不顺手。”
林谷渊细想了想,就算她跟进去,那穆老板若是存了什么坏心眼,她这副起身都困难的身子也的确帮不上忙,倒不如让护卫跟着进去更好。
于是,林谷渊抬手招了招,让其中一名护卫跟随着薄星夏进了内间,这才放心了些。
木材铺子外间。
林谷渊指腹抚弄着那古沉木的拐杖,眸底掠过一抹暗沉的亮光。
这拐杖手感的确不错,不愧是千年沉积而来的古木,密度比其他的木材都要高上不少。
只不过材质再好的拐杖又如何,她并不想拄着这玩意儿生活一辈子。
拐杖好一些亦或是坏一些,于林谷渊来说都不是什么要紧事,不过暂且用来过度罢了。
……
也不知在铺子外等了多久,林谷渊拧眉看向木材铺子内间的门,不耐道:“他们进去多久了?”
这话显然是问自家护卫的,可那头角落里待着的伙计却瑟瑟缩缩地开口了。
“回公子,进去有两炷香的时辰了。”
林谷渊抿唇瞥了那伙计一眼,旋即对自家护卫说道:“去催催。”
可她话音刚落,薄星夏便从那内间的门里出来了。
穆老板紧跟在薄星夏的身后,满脸都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嘴里不停的地说着感谢的话。
林谷渊见到薄星夏身影的一瞬,脸上的烦躁消失殆尽,取而代之是一张颇为傲娇的冷漠脸。
“好了,我们回府吧。”薄星夏笑说道。
林谷渊没回话,却朝着薄星夏极其自然地伸出了自己的两条手臂,模样显得有些娇憨。
见状,薄星夏忍俊不禁,倒也没出言调侃林谷渊,她知道这人一向脸皮子薄,经不起调侃。
弯下腰熟练地把轮椅上的人给打横抱起,轻盈带出了木材铺子,而木材铺门口站着穆老板和伙计,两人目送着林谷渊和薄星夏离开。
伙计捂着还泛疼的屁股,不敢再胡乱开口说话,只是睁着一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自家老板打量。
老板得的是何病?
这衣着显贵的少夫人,真有那治好顽疾的本事么?
正想着,伙计面前乍然出现了一张药方子和一袋银子,穆老板的声音也随之而来。
“去凌江城最好的那间药铺子,让那掌柜的按照这张药方子抓药。”穆老板嘱咐道。
“得嘞,您就放心吧。”伙计连连点头,麻溜儿带着老板给的东西去办事了。
听闻那林将军府上的小公子前几个月跟宫里的一位太医之女成了亲。
难不成,这两人就是那虎烈大将军府的小公子和少夫人?
直到伙计走后很久,穆老板仍旧看着不远处林谷渊一行人离去的方向发怔,神情恍惚得厉害。
……
林谷渊跟薄星夏回了将军府。
刚进后院没一会儿,薄星夏就先进了厢房,而林谷渊如愿在院子里吃上了冰镇的绿豆糖水。
冰冰凉凉的汤水在唇腔内弥漫开来,那甜丝丝的味道一下就上来了,林谷渊享受地眯上了眼,她慢条斯理地一勺接着一勺,纤薄的唇瓣染上了一层淡淡的水光。
冰云和之兰则在一旁好奇地打量起了林谷渊带回来的墨黑色拐杖。
“呀,这不是古沉木吗!”冰云望着那黑漆漆的拐杖,眼睛蹭的一下就亮了。
在进将军府之前,冰云家里是做木材生意的,听长辈们说起过古沉木这等好物件,所以认得。
林谷渊被冰云的话吸引过去,侧眸看了看她,笑说道:“冰云,你这眼力劲儿倒是不错,这的确是古沉木。”
“公子,您太厉害了,这么好的木材料子您都能买回来。”冰云无不惊叹道。
“我不厉害,这古沉木是你们少夫人看中的,是她眼光好。”
虽说冰云那丫头夸的不是自己,但林谷渊却是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夸薄星夏,就等同于是夸她了,没差。
待林谷渊吃完绿豆汤,之兰把瓷碗收拾走,与从外头回来的何疏玉迎面碰上,两人擦肩而过。
林谷渊并不在意何疏玉出府去做什么,只当这何疏玉是将军府上的一棵树,一株草,全然没放在心上,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倒是何疏玉脚步匆匆地走到林谷渊面前,一脸焦急的样子,像是要说些什么。
薄星夏恰巧从厢房里走了出来,眸光不经意地投向了汗涔涔的何疏玉,视线最终落在了何疏玉手上的那只白布包上。
“林公子,我有件要紧事跟你说。”何疏玉跑得急,身上出了不少汗,隐约有些汗味。
林谷渊不悦拧眉,操控着轮椅不自在地往后侧了侧,待挪到安全距离之后,她才瞥了一眼何疏玉,不冷不淡地问道:“有何要事?”
何疏玉做了几个深呼吸,调整情绪的同时,也在斟酌着措辞。
过了好一会儿,何疏玉总算平稳了自己的情绪,拧紧眉梢开口了。
而她接下来的这番话,瞬间震惊了院子里的所有人。
“薄星夏并不是在给公子你治腿,她是在害公子,利用针灸之术,让公子你永远都站不起来!”
何疏玉的声音入了院子里每个人的耳朵,字字诛心,句句入骨。
冰云和之兰闻言也都惊呆了,下意识地撇过头去看此时在厢房外淡然站着的薄星夏。
怎么会这样,少夫人那么好的性子,她怎么可能会害公子?
轮椅上,林谷渊脸上的神情逐渐变得僵硬起来,那黑亮的眸底透出几分不可置信。
过了好一会儿,她像是缓过了神来,声音却冷得可怕。
“你可知自己在说些什么?”
何疏玉被林谷渊的声音吓得一激灵,大热天的竟觉得后背发寒。
她着实没想到像林谷渊那样斯文清秀的男子会有如此的威慑力,愣神过后,赶紧解释道。
“我今日拿了少夫人的银针包出去给我师父瞧了瞧,这银针果然如我所料,是被人做过手脚的,每一根银针的针尖都淬了一定剂量的醉心花汁液,而醉心花喜生长在潮湿阴暗处,属阴寒,有毒,被这种淬过毒的银针扎了穴位,双腿当然会麻痹无力,又如何能站得起来,如何能像正常人那样行走自如?”
“公子,请您一定要相信我,薄星夏有问题,这银针是她的,而她是大夫,大夫没道理闻不出那银针的古怪,可想而知,她就是故意要害您啊……”
何疏玉的确没闻出来有什么异样,但她总觉得薄星夏的动作古怪,尤其在施针的时候,动作稍快了些,像是在刻意遮掩什么,于是她便偷拿了薄星夏的银针包出去给师父瞧了瞧,这才敢肯定。
“如若不然,她便是医术太差,也不配在这将军府为您医治腿疾!”
何疏玉一口气说了许多话,每一句都是针对薄星夏。
林谷渊听后,波澜不惊地看了何疏玉一眼,又是好一阵沉默。
林谷渊不说话,何疏玉连呼吸的频率都放缓了,唯恐惹得林谷渊不高兴,迁怒于自己。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谷渊朝着何疏玉摊开了自己的手心,凉薄的唇轻轻张合,吐出一句话。
“把银针包给我。”
何疏玉不敢耽误,利落地把银针包递到了林谷渊的手里,一双眼睛在看过林谷渊以后,便悄无声息地望向了另一侧站着不言语的薄星夏,隐含着几分幸灾乐祸。
她理所应当地想:薄星夏的好日子这下总算到头了,以后林公子都不会再相信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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