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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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天白日的发什么疯。

    乔沅手忙脚乱地拢好衣服, 偏偏身后那人还不住地贴过来,越抱越紧,两人呼出的气息在这方小天地里交融。

    她觉得自己都要喘不过气了, 恼怒道:“你放开。”

    原以为还要经历好一番拉扯,没想到刚说完, 男人就从善如流地收回手, 甚至还把夫人的衣领往上拉了些, 遮住那抹让人眼馋的盈白。

    乔沅转过身来, 蹙起细眉:“你近日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男人有了些变化。以往虽然有时也控制不住会漏出火热的眼神,但到底还是会克制, 哪里会像现在这般大胆。

    她细白手指揪着胸前衣襟,布料轻薄,手指微微陷进去, 压出引人遐想的弧度。

    大壮眼神一暗, 片刻,抬眸看着小美人:“我实在是压制不住心里的感激, 唐突了夫人,向您赔罪。”

    他垂下头, 收敛眉宇间的锋芒,看起来又和以前的大壮没什么区别了。

    乔沅狐疑地打量他,哼了一声:“报恩就报恩,脱我衣裳作甚?”

    大壮无辜道:“夫人,我只是想伺候您更衣。”

    他眼神瞥向一旁的木架,乔沅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果然见上头放着她今日要穿的衣裳。

    难道她误会了?

    乔沅脸颊发热,半晌憋出一句:“这不是你要做的事。”

    虽然以前不知道被齐存帮着穿了多少次衣裳, 但眼前的大壮没有之前的记忆,乔沅在这样的目光下总有些羞涩。

    大壮勾起的唇角慢慢放下。

    他可以和夫人同桌而食,可以和夫人共处一室,但坦诚相对这种事,要是世间最亲密的男女才可以做的。

    他一个下人,自然没有资格看到夫人冰姿雪清的身子。

    之前孙越作梗,才有了他和夫人水榭里的意外,他本该恪守本分,余生慢慢品尝那一丝美妙就够了,竟然还敢肖想更多。

    乔沅抓过一旁的衣裳,余光扫过他平静的面色,心里却不知为何有些惴惴不安。

    仿佛被厚重云层遮住的天空,看起来风平浪静,却不知何时就会降下狂风骤雨。

    半晌,她还是安慰道:“我这里没什么力气活,你干好新差事就行了。”

    单纯的小美人,连男人的荤话都听不懂,让人更想抵在榻上,在她耳边说尽混账话,欣赏粉霞一点点漫上白玉般的脸颊。

    齐存见她抱着衣裳不动,红着脸看他,识趣地转过身。

    只是刚走出屏风,男人眼神就变了。

    他实在是一个卑鄙的人。

    善良的夫人给他提供一个机会,他却只想着恩将仇报。

    如果一个普通的下人没有资格肖想高高在上的国公夫人,那他就一直往上爬。总有一天,他要把这轮皎洁的明月牢牢抓在手里。

    *

    乔沅换了衣裳出来,发现大壮已经离开了。

    他这段时日似乎很忙,这次回来都是好不容易抽出的空闲。他也不嫌麻烦,只能待这么会儿功夫,大半时间还都用来看美人睡觉了。

    乔沅不懂朝政,但齐存手底下都是信得过的人,且就算他失忆了,也不会被人轻易糊弄,因此乔沅对他的处境很是放心。

    陪儿子用了早膳,乔沅收拾了下,去城东找乔母。

    自从乔父签了和离书,乔母就从静水庵搬出来了,在城东买了座宅子,当作落脚地。

    因为刚搬进去不久,宅子里还能看到下人搬着东西进进出出的身影。

    和之前沉郁的模样比起来,乔母如今确实变了很多,最直观的就是她眼角眉梢的轻松,仿佛是放下了一件大事般。

    她本就是端庄大气的长相,如今烦心事一了,整个人更是看上去年轻了几岁。

    “我早该做决断的,白白浪费了这么多轻快日子。”乔母感叹。

    她现在回想起在乔府的日子,都恍如隔梦。操持一大家子的一吃住行,每日一睁眼,汇报的下人就没有断过,还要处理那些姨娘争风吃醋闹出的纠纷,管教庶子庶女。

    如今不是大家族的主母了,乔母手下私产丰厚,不缺钱,加上有个国公夫人的女儿,谁也不敢对她不客气。

    乔沅喝了一口茶,轻笑一声:“现在也不晚。”

    母女俩说了会儿体己话,又开始兴致勃勃地讨论怎么装饰这处宅子。

    正说着,下人来报周夫人母子来了。

    见乔沅有些疑惑,乔母解释道:“是一个远亲,她儿子要参加此次的秋闱,两人在上京没有住处,在这边借住一段时日。”

    乔母性子好,没瞧不起这些来投奔的亲戚,反正宅子大,借住也没什么。

    乔沅了然。

    片刻,果然进来一个四五十的妇人,手上提着一个瓷罐,周夫人脸上带着笑。

    “叨扰这么久,实在不好意思,这是自家做的干果,比不上夫人平日吃的,就图个新鲜,还望不要嫌弃。”

    乔沅略微抬眼,见她身后跟着一个二十左右的年轻男子,穿着藏蓝长袍,身形修长,眉目俊秀,书生气很浓。

    周琏一进屋,见里头还有个没见过的姑娘,也没乱看,只低着头只将瓷罐打开,丫鬟从中取出一些放在碟子上。

    干果色泽莹润,上头撒着白色糖渍,乔母让人取了一些出来,捻了一个放进嘴里,有些惊喜。

    “我平日吃这些东西,总觉得腻,你做的干果酸酸甜甜,倒是对我胃口。”

    周夫人神色一松,脸上笑容更大,这才看向乔沅。

    她一进来就注意到了乔母身旁的姑娘,无他,实在太惹眼了,穿着藕荷色锦织裙,外罩水芙缠枝褙子,搭在乌木小桌上的手指水嫩如玉。

    周夫人下意识心生不喜,女子容貌太盛,不是好事,容易勾得自家相公沉溺床榻之事,功课都会荒废。

    她心里想法转了一圈,面上不动声色:“想必这就是国公夫人吧,小时就看出是个美人胚子,如今果然越发标致了。”

    乔沅虽是小辈,但身份摆在那,她倒也不敢拿乔,笑意盈盈,还说她小时还抱过乔沅,说罢,又似想起来什么,招呼周琏上前。

    周琏本来一旁垂眸侍立,此刻被点名,只好站出来,“见过镇国公夫人。”

    他抬头看了乔沅一眼,见她水眸清亮,似乎倒映着窗外的繁花,很快又低下头。

    这样让人不觉得冒犯,他打扮虽不华贵,但胜在干净得体,气质也出众。

    乔沅礼貌颔首,发髻上的血鸽宝石步摇垂在耳际,越发显得美人娇艳欲滴:“周夫人远道而来,下面有哪里不周到的,尽管和母亲说。”

    她一开口,周夫人又被那把酥软轻盈的嗓音惊了一下。

    她是个过来人,再清楚不过那些个男子的劣根性,若是沾上这样的天生尤物,少不得日日逗弄,听她在耳边娇媚求饶才好。

    周夫人不着痕迹地看了眼身旁的儿子,面上却笑容和善。

    “哪里哪里,这里处处周到妥帖,琏儿还说待的比自家都舒心呢。”

    周琏笑道:“是,多谢姨母这些日子的照拂。”

    他自住进来,平日也不多走动,只待在屋里温书,乔母知他是个刻苦的好孩子,难免多关心一句,问他温书如何。

    周琏只垂眸说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周夫人倒是有几分自豪,“从前在书院里,先生就好几次夸过他,若是不出意外,此次应该能榜上有名。”

    人们对老实上进的后生总有几分喜爱,乔母感叹:“我看琏儿是个有才的,老姐姐以后可有福了。”

    她知道周夫人家中清贫,能供出这么一个举子不容易。

    周夫人眼角一红,用帕子抹了泪,“借夫人吉言了,若真如此就好,也不枉我千辛万苦把他拉扯到这么大。”

    此时已经快到午时,周夫人既然来了,乔母就干脆留了她一起用午膳,周琏是外男,自然下去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乔沅的错觉,总觉得这个周夫人对她有些殷勤。

    她一抬眸,周夫人又舀了一勺汤盛在她面前。

    *

    这个时节的上京气候多变,乔沅来的时候还出着太阳,午膳还没用完,就听见外头丫鬟嚷着落雨了。

    雨点打在窗纸上,发出清脆的噼啪声。

    乔沅颦着眉看着窗外,一会儿功夫,这雨还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儿是停不了了。

    若是平常,她也就顺势住下了,但庭哥儿还在庄子上,大壮不知今晚回不回得来,她不放心儿子一个人待着。

    乔母有些担心雨大马车不好走,但也明白乔沅的顾虑,只好让下人准备蓑衣和油纸伞。

    周氏转了转眼珠,道:“不若让琏儿护送阿沅回去吧,这么大雨,容易发生意外,有个男子在一旁总是放心些。”

    *

    书房中,本是宁静的气氛被雨声打破。

    大壮从形势图中抬起头,问旁边的同僚:“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同僚”小心翼翼答道:“未时了。”

    大壮皱起眉头,他早上出来前,问过乔沅的贴身丫鬟,知道她今日会去乔母那,算算时辰,差不多就该回来了。

    属下观察了会儿主子的面色,见他脸色沉沉,心里下意识就紧张起来。

    不管有没有失忆,主子的气势都是这么迫人。

    大壮在属下惊讶的神色中站起来,“家中有事……”

    属下愣了一下,识趣道:“那今日就早些下值吧。”

    他话还没落,就见主子抄起一旁的斗笠,冲出雨幕。

    属下:好歹带把伞再走啊。

    *

    乔母的宅子

    屋外下着大雨,这时候没人会来,两个门房躲在小隔间里吃酒打牌。

    醉意上头,两人谈论起刚才看到的事:“你说,夫人让表少爷护送咱们姑娘回府,是什么个意思?”

    “还能有什么意思,一个未娶,一个亡夫,孤男寡女,不正好凑一对?”

    “只是这表少爷家底太薄,哪里配上咱们姑娘。”

    “这有什么,听说这表少爷在乡里有几分贤名,可见是有真才实学的,若是在此次秋闱中取得名次,倒也不算差距太大。”

    “说的也是,毕竟是寡妇再嫁,自然不能要求太高——”

    碰——

    隔间的木门猛然被撞开,发出巨大响声。

    两个门房被吓一跳,正要发火,却见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精壮的汉子,神色黑沉,跟要吃人似的,顿时就不敢骂了。

    他们听那汉子一字一句地挤出来:“镇国公夫人在哪里?”

    门房酒都吓醒了,敢怒不敢言:“一刻钟前,就坐着马车回去了。”

    大壮死死地盯着他们:“往哪个方向去的?”

    门房哆哆嗦嗦地指了一个方向,在那汉子恐怖的视线中捱了片刻,快要坚持不住时,终于送走了那座煞神。

    “呼——”其中一个门房瘫坐在地上,背后一股冷汗,“那是什么人?脸色差的媳妇儿跟人跑了似的。”

    另一个门房酒醒了,也觉出两人刚才的话大逆不道,赶紧捂住他的嘴:“别说了,差点小命都没了。”

    两人脸色煞白,对视一眼,赶紧起身收拾酒牌。

    *

    车轮滚滚,车厢隔绝了外头的雨声,创造了一个静谧安全的环境。

    乔沅掀开一丝帘子,朦胧的水汽扑面而来,不一会儿,鬓角都凝着细小的水珠。

    绿袖赶紧把帘子拉上,“夫人,不要着凉了。”

    乔沅懒洋洋地撑着头,眉眼秾艳,水袖微微滑落,露出一截莹白如玉的小臂,“还有多久到?”

    绿袖嗔道:“雨天路滑,慢些才稳妥。”

    帘子外的人也听到她的话,顿了下,回头道:“夫人莫急,大概还要两刻钟。”

    周琏自然不能和乔沅共乘,因此和车夫一起坐在外面。

    乌云厚重,遮得天色都暗了几分——

    作者有话要说:

    啵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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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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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母的宅子离庄子有点远, 大雨瓢盆而下,路上也没有行人。

    绿袖找出一条干净的白帕子,小心翼翼地撩起刚才小美人掀开帘子时被雨丝弄湿的乌发, 力道轻柔地擦拭。

    乔沅捧着脸,雪白的脸蛋肉被手指印下浅浅红痕, 靠在绿袖身上昏昏欲睡。

    一声惊雷响过, 随后外头传来重物落地的声音。

    乔沅被这动静惊醒, 帘子外传来车夫忐忑的声音。

    “夫人, 前面好像有什么东西被劈着了。”

    车夫心有余悸。

    方才那道雷声正好劈中了前面路旁的一棵古树,断折处还冒着烟,一截粗壮的树干横倒在路中。

    马车被迫停下, 乔沅颦起秀眉,只好让人先去把倒下的树干挪开。

    被困在车厢里什么也做不了,乔沅百无聊赖地喝着绿袖泡的茶水。

    外头的雨还没停, 天色渐暗。

    待到一杯茶喝完, 乔沅见几个侍从还没回来,正要下去看看。

    “夫人且慢。”

    周琏站在车旁, 看她要下来,解下身上的披风, 叠了几层铺在地上。

    因着下了许久的雨,路面留着积水。

    小乔美人是多娇惯的人,身上无一处不金贵,穿着蜀锦刺绣软底鞋,若是就这么踩下去,整只鞋都要被积水渗透。

    乔沅犹豫了一下, 提着裙子小心地踩在地上的披风上。

    前方几个侍从还在挪树,看样子一时半会儿还搞不定。

    外头不仅下着雨, 风还大,乔沅耳际的头发被吹下来几缕,沾在唇边。

    周琏移开视线,恭敬地请夫人回车厢休憩。

    刚把镇国公夫人迎上车,周琏把帘子拉好,免得雨丝飘进去,回身却听见一阵马蹄声。

    马蹄声急促,一人骑着一匹黑马闯进眼帘。

    周琏只以为是过路人,不以为意,瞥过一眼就转过头。

    马蹄声由远及近。

    周琏抬起头,却见一着蓑衣的男人在不远处停下,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离得近了,周琏看清那人斗笠下的相貌,是上京不多见的粗犷俊朗,黑眸深亮,即使骑在马上,也能看出好身量。

    那人也不说话,直勾勾地盯着他。

    周琏从小家贫,饱尝冷暖,什么样的眼神没见过,但是対上这人黑沉得深不见底的目光,冷不丁被慑得说不出话来,僵直在原地。

    “把她还给我。”

    男人的声音在昏暗的雨中显得幽冷渗人,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什么?”周琏听不懂,见他这幅模样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人,倒像是穷凶极恶的亡命之徒,背后都渗出了冷汗。

    今日乔沅来探望乔母是简装出行,但再怎么低调底蕴也摆在那里,身后的马车缀着宝石璎珞,附近人还少,在这些不轨之徒眼里,可不就是天降一笔横财。

    “这位壮士想必是有什么误会,这是镇国公府的车驾,遇雨停在这里,我们府上的侍从还在前面。”

    周琏搬出镇国公府,还说起侍卫,想震慑眼前这人。

    大壮重复一遍:“把她还给我。”

    大雨如注,周琏撑着油纸伞的手几乎都要用尽全力才握得稳,男人一斗笠一蓑衣骑在马上,挺拔的身板丝毫不受影响。

    不会遇上了个疯子吧?周琏心里苦笑,就算这人手上没拿武器,他也丝毫不怀疑他砍他们就像杀鱼一样简单。

    即使内心惴惴,周琏面上不敢放松,佯装镇定道:“兄台可是有什么难处,若是要钱财,尽管开口,在下愿奉上全部家当。”

    若是只为财,是最好解决的,最怕这人起了杀人越货的心思。

    周琏小心地觑着男人的脸色,见他不为所动,心里一紧。

    大壮一路急骑着马追上来,心急火燎地想见他家夫人,此刻见这个文弱男子还挡在马车前说些不知所谓的话,越发不耐烦。

    他想起方才听那两个门房把夫人和这个表少爷扯在一起,有一瞬间,他心里确实升起了忌惮。

    就算这个表少爷和镇国公府的门第天差地别,但起码他家境清白,还是科举的苗子,和公府攀亲,最多被人嘲一句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但起码他和夫人的名字,是可以堂堂正正出现在外人口中的。

    即使大壮如今和夫人的亲近远不是这个表少爷比得上的,但光是这一点,就足以让他嫉妒得发疯。

    周琏眼看这人的脸色越来越冷,果然,下一秒,他捕捉到了男人眼中的杀意。

    像是一瞬间被猛兽锁住要害,全身汗毛直立,対危险的敏锐提醒他快跑,但身体像是被人定住一样动不了。

    仿佛慢动作般,周琏看到男人缓缓抬起手——

    身后的马车里,好像是车里人听到外头有动静,随后,帘子被掀开的摩擦声响起。

    周琏的心不住地往下沉,他一介书生,死了就死了,可若是堂堂镇国公夫人在这里出了什么事,那可就不是死几个人那么简单了。

    更坏的结果,周琏眼前闪过方才美人立于伞下,水气凝结于鸦睫上,与流丽的水眸交相辉映。

    果然,那歹徒听见声响,眼神几不可见地动了一下,随即驱使着马慢慢向马车靠近。

    周琏浑身紧绷,站在马车前没有动。

    “大壮。”

    娇娇的,仿佛含着蜜糖的声音从身后的马车里传来。

    与此同时,男人骑着马与周琏擦身而过。

    乌沉的视线从他身上移开,仿佛濒死的压力减轻不少,周琏惊愕地转过头。

    方才那个仿佛随时会暴起砍人的歹徒,转眼间就把一身杀气藏得严严实实,低眉顺眼地喊了声夫人。

    小美人嫌下车麻烦,只探出身子,干净的烟纱裙尾落在车辕,轻盈得像云彩,小声问他:“你怎么来了?”

    大壮的视线从她湿红的唇瓣上扫过,低声解释:“夫人这么晚还没回来,我寻过来看看。”

    他坐在马上,乔沅仰头看他,后颈有点酸,没发现他眉宇间不似寻常的紧绷。

    “前面有树倒了,马车走不了。”

    小美人娇气地抱怨,见他来了,整个人都放松下来。就像以前一样,遇到什么事,她只要坐在一旁漂漂亮亮地等着,男人自然会帮她解决。

    却不想大壮只是转头看了前面的路况一眼,脸色平淡,一点下马帮忙的意思也没有。

    乔沅懵懵地看着他。

    大壮低头対上美人亮晶晶的水眸,这么信任他啊。

    乔沅见他不动,刚忍不住要开口,却见他解下斗笠,弯下腰戴在她头上。

    这斗笠就是寻常的斗笠,用干草编成,一般百姓用来避雨,不用好看,结实就行。

    现在粗制的斗笠下是一个雪腻娇嫩的美人,截然相反的二者组合在一起,有种皎月被拉入俗世的奇异美感。

    乔沅没戴过这种东西,好奇地伸手摸上去,细嫩的指腹感觉扎扎的。

    她乖乖地仰着头,方便男人帮她系好斗笠的系带。

    戴着倒没有觉得不舒服,只是有点不适应,斗笠在她头上,大壮的头发很快就往下滴水,乔沅有点不解:“你这是做——”

    一句话还没说完,却见大壮突然俯下|身,伸出手把她拦腰抱起。

    乔沅回过神来,已经被拥着坐在马前,身后贴着一堵火热的胸膛。

    身上一沉,大壮把蓑衣也解下来披在她身上,自己整个人淋在雨中,乔沅都能听到雨珠打在结实□□上的啪嗒声。

    蓑衣対穿惯绫罗绸缎的身子来说太粗糙,乔沅不习惯地动了动,旋即被握住了手。

    还有外人在。

    乔沅吓一跳,忍不住羞耻地挣扎,一句话还没出口,腰间的手臂突然一紧,随即身下的马跑起来。

    方才那一连串的动作发生得太快,周琏来不及阻止,眼睁睁看着那个高大男人把镇国公夫人掳上马,随后抱着人扬长而去。

    简直像是土匪抢亲现场。

    绿袖回头対上周琏的表情,摸了摸鼻子:“嗯,周公子不必担忧,那人是……我们府上的侍卫。

    夫人和侍卫同乘一马,中间也隔了一段距离,若说事急从权,倒也说得过去。

    周琏望了眼那渐渐远去的身影,低下头,若有所思。

    ……

    乔沅不知道这狗男人又受什么刺激了。

    小美人惯是被男人捧着的,尤其是见惯了这段时日大壮在她面前的温顺体贴,乍一被这么强硬地対待,简直又怒又气。

    身后的人还想来抱她,乔沅挣开他的手,自己抓着缰绳。

    大壮感受到了夫人的抗拒,沉默地收回手,只虚虚环在她腰间,护着夫人不掉下去。

    马是好马,跑起来健步如风。

    小美人平日里多滋润,吃茶看戏,那双手只拿过宝石首饰,连绣花针都没怎么碰过,哪里抓得住粗|硬的缰绳。

    乔沅一边气这幅不争气的身子,一边在心里骂这狗男人好粗鲁。

    身上蓑衣好重,风刮得脸好疼。

    僵持了一会儿,乔沅还是败下阵来,在大壮又一次试探性地靠过来时,顺势躲到人怀里。

    因着路上耽搁太久,等回到熟悉的庄子,里头已经非常安静了。

    乔沅被抱着走,好在一路上都没什么人经过。

    回到屋子,大壮放下夫人,刚要给她解下斗笠蓑衣,下一瞬就被推开。

    乔沅恨恨地把东西摔进他怀里:“你出去。”

    美人即使发火也是漂亮的。

    雪白脸颊因生气显现红晕,眼眸带着水光,生动得不可思议。

    大壮黑漆漆的眼眸盯着她,沉默片刻,转身出去了。

    乔沅气呼呼地转身进了内室,里头有丫鬟留灯等着,听到动静,赶紧迎出来。

    “夫人回来了,可要先沐浴?”

    为防着夫人淋着雨回来感染风寒,房里早备好了热水,下人一趟趟换过,此时水温正好。

    乔沅一路颠簸,早已乏累,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沐浴更衣完,躺在柔软的被窝里,乔沅心里的气消了点,听着丫鬟说小世子一切安好。

    此时已过三更天,丫鬟抱着换下的衣裳正要出去,突然奇怪地咦了一声。

    “外头雨下这么大,夫人的衣裳倒还是干干净净的。”

    乔沅愣了下,她披蓑戴笠,又躲在人怀里,一路上被护得结结实实,除了颠簸些,一滴雨都没沾上。

    但是那人就不一定了,一路淋着雨回来的。

    乔沅缩在被子里,咬着指尖,思考今日大壮为什么突然这么反常,就跟发癔症似的。

    ——等等,大夫说他脑子里有淤血,说起来确实算是有病。

    丫鬟走时放下了床前的金丝纱帐,榻间昏暗迷昧。

    屋子里沉寂了片刻,纱帐被从里掀开。

    罢了,跟脑子有问题的人计较什么。

    小美人火大地踩着绣鞋,出了内室,打开门,突然顿住。

    男人手里抱着蓑笠,显然从回来就没离开过,偏偏没在外头发出一点动静,沉默得像一根融入夜色里的漆柱。

    大壮没料到夫人会突然开门,神色不自然了一瞬,默了默,开口解释道:“夫人,我在守夜,等你睡下了我就走。”

    他都站在这里多久了。

    乔沅扫过那还在滴水的衣摆,拧了下眉,“进来。”

    这里没有大壮的衣裳,乔沅翻来翻去,只找出一块干净的巾子。

    乔沅笨手笨脚地跪坐在床上给他擦头发,尽量作出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大壮,你今日怎么了?”

    大壮转身看她。

    方才从床上爬起来,乔沅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情态。

    云髻散乱,眼眸水润,乌黑发丝堆在腰际,垂在榻上,因为两人靠得近,还有几缕发丝落在男人肩头,旖旎得让人眼红。

    因为跪坐在榻边,绸裙微微上滑,露出来的小腿雪白纤细,没有一点瑕疵。

    大壮突然开口:“夫人以后还会嫁人吗?”

    乔沅随口道:“不会。”

    人都傻成这样了,她要是离开,他上哪儿找像她这样漂亮温柔的媳妇儿。

    虽然脑子有点问题,但也不是不能凑合过。

    小美人觉得自己真是人美心善,愉快地又薅了把男人的头发。

    屋里燃着乔沅最喜欢的沉欢香,丝丝缕缕的白烟从青铜兽口中吐出来。

    一片静谧中,大壮突然站起来,乔沅被他的动作带得往后仰,好在手臂及时撑在榻上,才稳住身子,散落的乌发在腰间荡了荡。

    大壮摸了摸她的脸:“夫人,斯人已逝,长夜漫漫,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乔沅眼睫一颤,対危险的敏锐让她下意识抬脚抵在他肩上,制止他越来越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当然知道。”大壮的手微微一动,碰到了那截雪腻小腿,触感果然如想象地那样绵软,轻轻一按,就留下了一条浅红痕迹。

    既然那个什么表少爷都可以,那他为什么不行?

    “我在自荐枕席。”——

    作者有话要说:

    娇娇:说出来你可能不信,我老公在怂恿我找情人

    第 6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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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万籁俱寂, 一片沉默之后,乔沅抬头看他,“你认真的?”

    这个反应和大壮意料的相差甚远, 毕竟他刚才几乎可以说是态度强硬,近乎逼迫地向夫人索要一个名分。

    大壮想象中有两种反应, 一个是夫人恼羞成怒, 从此把他打发得远远的, 一个是答应他, 但也会心生芥蒂,毕竟没有哪个主子会喜欢下人以下犯上。

    不管是那种反应,都不会是此时夫人这么云淡风轻, 那双像是盛着一汪流动春水的眼眸中隐约还含着笑意。

    他的计划里,夫人肯定是不会这么轻易松口的,他已经想好, 不管是用什么法子, 就算是逼迫,就算被夫人讨厌, 他也不会放弃。

    大壮此时难得有些茫然,手掌还圈着夫人精致细弱的脚踝, 一时顿在那儿,不知道要不要按自己计划中继续。

    两人的距离很近,近到乔沅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眼里的纠结。

    小美人丝毫不知道自己躲过什么,只隐约觉得这个姿势有点怪怪的,趁男人怔愣间,悄悄往后退。

    大壮默默松开手, 转而搂住她的腰,以这个姿势将小美人抱在腿上, 埋在她颈间不知道在想什么。

    乔沅対被这样抱已经很习惯了,以前齐存办公的时候也喜欢这样,累了就埋在她颈间深吸一口气,头发拂过细嫩的肌肤,带来阵阵痒意。

    乔沅总是被蹭得不堪其扰,以为他喜欢这个味道,还曾经好心地分享自己喜欢的香膏,结果人家只看了一眼,下次照样蹭上来。

    明明没看到她的脸,大壮却准确地捕捉到了小美人走神,抬起头,“夫人在想什么?”

    小美人対上他黑沉的目光,心底不知为何有些心虚:“没什么。”

    大壮皱着眉打量她一会儿,没看出什么。

    小美人哪里都香香软软的,看着瘦,抱起来却觉柔若无骨,简直让人上瘾。

    乔沅把他的头发缠绕在手指上,男人的头发如同他整个人一样粗硬,她玩了一会儿就意兴阑珊收回手

    “大壮,你真的想做我的情夫?”

    大壮看着她,眼神执拗,透着认真:“是。”

    大壮还有更大的野心,只不过没有说出来。他不只想当夫人的情夫,还想当夫人的夫君,夫人孩子的爹,还有,夫人的老伴。

    乔沅趴在他肩上,转了转眼睛,忍着笑:“好,我同意了。”

    希望以后齐存想起来不会尴尬得无地自容。

    ……

    那日乔沅觉得周夫人対她太殷勤并不是错觉,之后她去探望乔母,前脚刚坐下不到一刻钟,后脚就会看到周夫人过来。

    偏偏她每次都不是空手来,或带一些绣品,或一些自己做的糕点,让人不好赶她走。

    几次下来,乔母也看出了一些苗头,这日趁着周夫人主动说要去小厨房煲汤,问女儿自己的想法。

    乔沅懒洋洋地趴在小窗边,裙摆如雪浪,玉带束出纤细的腰线,美得让人心颤。

    明明已嫁为人妇,神态间却总有种天真的娇嗔。

    乔母一时喜悦,一时忧愁。

    当初听闻齐存的死讯,她第一时间想到自己可怜的女儿。

    知女莫若母,像乔沅这般孱弱美貌得像菟丝花,偏偏性子又娇纵得不寻常,必然得找一个能镇得住她,还能事事让着她的男人才好。

    她当初不看好齐存,是听说了他说一不二的治军风格,怕女儿要受尽委屈。

    没想到,镇国公看着威严冷肃,竟也能和女儿合得来。

    乔母不知道这対小夫妻私下是如何相处,但看女儿一日比一日地矜贵娇气,怕是被宠得比未出阁时还要骄傲肆意。

    乔母原以为女儿找到了好归宿,现在是漂亮娇气的小姑娘,以后老了也是爱花爱笑的优雅老太太,谁知天有不测风云,好好一个人就那么没了。

    乔沅在慢吞吞地剥葡萄吃,汁|液顺着白玉似的指尖往下|流。

    明明想吃葡萄的是她,现在又觉得汁液黏腻腻很难受,娇气得不得了。

    乔沅用帕子擦手,想了想:“娘,你别多想,我现在好着呢。”

    乔母听这话就知道女儿没那意思,叹口气:“周氏心术不正,琏哥儿倒是个好的,聪明勤快。”

    不过她和离后也看开了,男女之间的事,得两方都有意才好,因此也不多劝。

    “怎么不把庭哥儿带过来,府里这么大,你不在的时候,我总觉得空落落的。”

    乔沅点点头:“那我下次带他来。”

    午膳之后,乔母去午憩,周夫人也被打发回去了,乔沅一个人去园子里消食。

    乔母宠溺女儿,这座府邸好些地方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修建的。

    园子里有一大块地专门用来种些花草,这个时节正暖和,花开得正盛,隔着老远都能闻到芬芳香气。

    蝴蝶蹁跹落在花瓣上,团扇正要扑下,却偏了方向,惊得它扇起飞走。

    乔沅腰间横着一只手臂,落入一个宽阔的怀抱。

    小美人转头看,眨了眨眼:“你怎么在这?”

    她站在花丛中,各种花香旧时光整理,欢迎加入我们,历史小说上万部免费看。混杂在一起,男人还是能准确嗅出那丝幽幽缠缠的暖香。

    大壮将她散乱的头发理到耳后:“今日下值早,正好有时间接夫人回去。”

    其实并不是,从早上乔沅出门,大壮就开始心神不宁。

    那个什么表少爷也借住在乔母这里,两人岂不是很大可能会遇上。大壮想到这里,就有些心神不宁。

    部门的同僚从来不敢干涉他,大壮坐了一上午,公事都没处理几件,干脆就先回来了。

    乔沅方才百无聊赖地在园子里扑蝶,热出一身细汗,发髻都有些松散,有几缕落在细白的颈子上。

    大壮把这几缕头发重新梳回发髻里,轻轻靠在夫人肩上,只觉得那股暖香更馥郁了。

    炽热的呼吸喷洒在后颈皮肤上,乔沅敏|感地动了动身子,却被腰间的大手牢牢禁锢住。

    “别……会有人看到。”

    乔沅躲开他若有若无的轻吻,后颈渐渐生开粉晕,慢慢漫上脸颊。

    大壮轻轻抬眼看她。

    乔沅身后是一大丛的蔷薇,艳得似火,她站在其间,羞怯的娇态却把盛放的花都比下去。

    许是午间的阳光太热烈,许是此时太过安静,带着花香的清风容易勾起人心底的倦懒。乔沅在他低下头时,眼睫一颤,没有躲开。

    团扇落在地毯上,白玉柄与地面相碰,磕出一道细微清脆的响声。

    粉白指尖娇怯挂在锁骨上遮掩,点点桃色自雪肤上蔓延。

    大壮喘了口气,意识似与外界隔了一层朦胧的轻纱,有什么心绪被堵在胸膛,想要宣泄出来,却不得其法。

    如果是齐存站在这里,大概能理解他的心情。

    乔母总觉得女儿还似在闺中,除了更娇纵些,似乎这个已经生育过的女儿还是个可以随时扑到她怀里撒娇的姑娘。

    但是齐存作为丈夫,却可以敏锐地看出一些不同。

    那点不同,是无数个缠腻湿热的夜晚里一点点磨出来的,融化在浸着香气的骨肉里。

    在小美人偶尔的抬眼垂眸间,在她失神咬着指尖时,在她殷红眼尾被水迹洗出润色时,眉眼间不经意就沁出一抹风月。

    只有齐存一点点见证了这个历程,但他像个吝啬的商人,舍不得把这其中的一丝一毫分享出来让人看到,恨不得打造一个华丽的金丝囚笼,把珍宝藏在里面,不见天日。

    午间,丫鬟们大多都回到屋里躲懒,或是找要好的小姐妹说说小话,外头都没什么人出来,乔沅迷糊间,甚至还能听见嘶嘶蝉鸣,窸窸窣窣地传进来。

    此间风月,润物无声。

    ……

    闲暇时光一点点过去,府上又开始热闹起来,丫鬟们领了任务,各自走动。

    周琏走进园子,没看到镇国公夫人的身影,便走到唯一的一处木屋前,敲了敲门。

    这处屋子本就是供人逛园子累了休息的,建在一片竹林中,野趣又宁静。

    果然,在听到敲门之后,里头传来些微动静。

    周琏耐心地等了会儿,门被打开,却看见一张熟悉的面孔。

    是那个雨夜的侍卫。

    好在下一瞬,镇国公夫人也出来了,衣着整齐,许是刚从午憩中醒来,雪白脸蛋上还有未消散的红晕。

    周琏低下头:“夫人正命人四处寻您。”

    乔沅扯了扯裙子,一本正经道:“我这就回去。”

    周琏确实是个温柔体贴的人,见她似乎热得不轻,这时候光线还盛,让丫鬟为她打伞。

    乔沅趁着他转身的间隙,飞快地调整袖中的内衬,凶巴巴地瞪了大壮一眼。

    “回马车等我。”

    大壮装模作样地行了个礼:“是。”

    在乔母这里消磨了半天,也该走了。乔沅辞过乔母,临走时,果不其然听到周夫人热情地吩咐周琏送送她。

    乔沅颦着眉,小美人心气儿高,向来只有别人捧着她的份。周夫人如此不懂眼色,因而她也不客气。

    “大考在即,周夫人还是多给周公子些时间温习功课吧。”

    周夫人哪里听不出这其中的拒绝,被个自认为的小辈落脸,脸色一时白一时黄。

    乔母打个圆场:“是这个理,今日就算了,日后周夫人也别总是麻烦琏哥儿,读书时最要清静,哪里经得起总是被打扰。”

    周氏听着乔母一锤定音,心知计谋落空,但是在别人的地盘上,一点心绪也不敢露,只讪笑道:“是我思虑不周了。”

    泼天的富贵啊,她心有不甘,却也不敢奈何,甚至不敢再坚持,怕惹怒乔母,把他们赶出去。

    周琏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听到乔母的话,也没有露出一丝异样。

    乔沅没有再制止周琏送她,她看得出来,周琏确实很照顾她,但这种照顾无关男女之情,只是因为在窘困之境时,被乔母帮了一把的感激。

    果然,路上周琏并没有多话,把人送到大门口。

    那里已经有马车等着了。

    周琏站在门边,看见那个侍卫从马车里下来。

    镇国公夫人提着裙子上马车时,中途似乎踉跄了一下,差点被台阶绊倒,幸好那个侍卫及时搀住。

    周琏的视线在两人相贴的手上掠过,大庭广众之下,两人并没有什么逾越的举动,周边的氛围却似乎总透着若有若无的亲昵。

    周琏抬头,这才注意到,那个侍卫不知何时带上了一张面具。

    那个侍卫感受到了他的视线,遥遥看过来,明明是一身低调打扮,眼神透过面具,依旧锐利得让人不敢直视。

    这是一匹凶猛的饿狼。

    周琏下意识回避视线,等马车离开,回到自己的院子温习功课——

    作者有话要说:

    放心,周琏不是坏人,只是个推动进度的助攻罢辽。

    下章的大壮:我不笑,笑起来就不像他了(bushi)

    恢复记忆也快了

    第 64 章

    ==================

    上京的浴兰节将至, 庄子上开始忙碌起来。

    浴兰节在每年的五月,时值春夏之交,蚊虫多发, 时人以兰草汤沐浴去污为俗。

    乔沅用完晚膳,闲着无聊, 挑着灯跟嬷嬷学编五色绳, 大霁一直有在浴兰节给小孩戴五色绳的传统, 寓意驱邪消灾。

    绿袖正筹备浴兰节的东西, 想到了什么:“夫人,今年的粽籺还如往年一样么?”

    寻常人家的粽籺一般放些蜜枣、肉馅,乔沅不一样, 她喜欢放各种料,八宝、莲子、松仁、火腿,倒不是都喜欢吃, 只是喜欢挑到不一样粽籺时的新鲜感。

    乔沅白玉似的五指缠绕着五彩丝线, 眼花缭乱地看着嬷嬷的动作,顾不上抬头, 急急忙忙应了声。

    绿袖嗔道:“今年可不一样了,夫人再想想, 可有什么忌口的?”

    乔沅愣了下,回过神来才明白绿袖这话的意思。

    她在乔沅身边多年,对夫人的喜好了如指掌,这句话自然不是问乔沅。

    乔沅随口道:“不要放红豆。”

    这种东西一般不会出现在日常膳食里,只是之前有次齐存偶然吃到了红豆馅的糕点,后背起了一片疹子, 虽说他自己不当一回事,不痛不痒的, 但能避开就避开吧。

    门口竹筒里艾叶已烧尽,空气中还残留着艾草的独特气味。

    大壮推门而入的手一顿,一丝怪异自心头略过。

    他自然听得出这是在问他的忌口,可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何时不能吃红豆了。

    许是夫人自己近日不想吃红豆馅吧。

    大壮没放在心上,长腿跨过门槛。

    嬷嬷和丫鬟见他回来了,都识趣地收拾东西退出去。

    乔沅坐在软榻上,微微低着头,鸦睫纤长,烛火照在脸上,脸蛋如羊脂玉般莹润,难得映出几分温柔的神态。

    她还在理那团丝线,没注意动静,直到被人抱在腿上才回过神来。

    “你近几日怎么都回来得这样晚?”

    大壮摸了摸她的脸,下巴搁在她肩上:“皇帝又病了。”

    这个时节上京都暖和起来了,皇帝这个时候病倒,可见身体底子已经垮到何种地步。

    乔沅哦了一声,还在和那团五色绳斗智斗勇,鼻尖都冒出汗珠。

    小美人一向要做就做到最好,前面编好了几次都不满意重拆了,现在丝线都缠绕在一起。

    乔沅越理越乱,身后伸出一双手,五指在线团里穿梭,耐心地分开一缕缕纠缠的丝线。

    乔沅回过头,见他斜眉入鬓,眼神认真。

    堂堂一个带兵打仗的大男人,做起这种细致活儿也一点儿都不急躁。

    漆黑的眼珠倒映着烛火,温热的体温从相贴的背部一点点传过来,乔沅手指蜷了一下。

    男人注意到了她的目光,手下动作不停,低头亲了她一口。

    乔沅总觉得被亲的地方烫得吓人,甚至温度还一点点从那小半张脸蔓延开来,身子忍不住动了动。

    屋子里安静极了,乔沅耳边只剩下男人的呼吸声,明明更过分的事都不知道做过多少,小美人有时候总纯情得不可思议。

    大壮仿佛没发觉夫人的不自在,依旧牢牢圈着她。

    乔沅挣扎了几下,不仅没推开腰间的手,感受到身下的肌肉越来越紧绷,吓得不敢乱动了,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里。

    烛火映在窗纸上,摇曳出几分温情。

    不知过了多久,乔沅迷迷糊糊都快睡着了,感觉到手腕上被套了什么东西。

    睁开眼一看,是一条已经编好的五色绳。

    大小合适,不是多精巧的花样,但纹络细腻,纷繁的色彩衬得那截细腕欺霜赛雪。

    乔沅拨了拨线头,别扭道:“这是小孩子戴的。”

    小时候乔母每年都会为她编,手腕上套着五色绳的感觉熟悉又陌生。

    大壮碰了碰夫人的指尖,张开五指。

    他的手指骨节修长,微微收拢,轻而易举就盖住粉白的玉手,像是包住细嫩娇弱的花蕊。

    “和我比起来,夫人还小。”

    乔沅挠了挠他的手心,想起自己一晚上的手忙脚乱,又偷懒把庭哥儿的那份也丢给他。

    大壮垂眸应了。

    乔沅看他慢厮条理地抽出几根新的丝线,撑着他的腿想坐起来,不防按到了一个有棱角的物品。

    像是盒子一类的东西。

    果然,大壮从衣物中掏出一个木盒:“今日路过翠胭阁,正好出了新的口脂。”

    盒子里是几个精致的小瓷瓶,打开,能看见一抹轻薄鲜艳的红。

    乔沅的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爬起来,坐在西洋镜前,又纠结起先涂哪个,想了半天,回过头问大壮觉得哪个颜色好看。

    “……”

    大壮看着几个小瓷瓶里差不多的红色,艰难地指了一个。

    好在乔沅很给面子地挑出那瓶,沾了一点口脂,小心地涂在唇上。

    这款口脂里应该掺了珍珠粉,质地细腻。

    乔沅的唇瓣不似寻常那样单薄,稍微有点肉,鲜妍饱满得像刚摘下的樱桃,涂上口脂,更显得娇艳欲滴。

    乔沅左右照了照,美滋滋地看着镜子里的美人,欣赏够了,又拿帕子擦嘴,试试其他的颜色。

    大壮见她忙得不亦乐乎,漂亮张扬得像只小孔雀,眼眸不禁溢出笑意。

    待到他把小世子那份的五色绳也编好,乔沅已经兴致勃勃地把所有颜色都试了一遍,甚至已经想好明日穿什么衣裳抹哪瓶口脂了。

    几个小瓷瓶都被打开,放在妆匣前,大壮略略一扫,看到其中一个几乎没动过:“夫人怎么不涂这个?”

    谁知话音刚落,就见乔沅转过头来。

    小美人眼中甚至有些奇奇怪怪的怨念,看了他半晌,哼哼唧唧道:“为什么不涂,自然是不喜欢。”

    大壮奇怪地拿起那个小瓷瓶,以他的眼力自然也看不出这个颜色和其他的有什么不同,“为何不喜欢?”

    乔沅蜷了蜷手指,见大壮实在好奇,仿佛她不回答就会一直问。

    小美人沉默了会儿,耳尖都漫上薄红,终于忍不住开口:“因为这里面加了花蜜,味道太甜了!”

    她的神情羞恼,唇瓣微微抿着,眼神幽怨,却又让人忍不住更深得欺负下去。

    大壮眼神一暗,手指沾了点口脂,一点点涂抹上那红润的唇瓣。

    鼻尖萦满若有若无的香气,指尖触感细嫩,微微用力,指尖划过唇角,在雪肤上留下一道嫣红痕迹。

    大壮顺着心意,弯下腰细细地品尝,过后,眉尖颦起。

    确实甜得发腻。

    ……

    翌日早晨,大壮白天要上值,不到辰时就睁开眼,轻手轻脚地收回抱着夫人的手,悄悄掀开被子坐起来。

    乔沅向来是睡到自然醒的,迷迷糊糊中感受到热源离开,不适应地蹭了蹭枕头,转了个身,乌发铺散了半床,露出来小半张脸温软如玉。

    大壮心尖都要软成一滩水,给夫人掖了掖被子,落下一个几乎感觉不到的吻。

    因着节庆到来,庄子上开始洗洗扫扫,各处角落洒上特制的草药水,不让任何毒虫靠近。

    大壮出门的时候,正撞上一个抱着箱子的小厮。

    小厮认出这是镇国公夫人身边的大红人,诚惶诚恐地求饶。

    箱子里是大扫除中清理出来的东西,杂七杂八地掉出来一地。

    一个陈旧的画卷滚落到男人脚边。

    大壮皱了皱眉,倒没有为难小厮,弯腰捡起那支画卷。

    画卷在滚落的途中有些松散,男人手一碰到,画卷就散开了。

    画中人穿胄披戴甲,身后一条红披风曳地,相貌威严不似寻常,向着众人怒目而视,画师恨不能给他添上三头六臂,气势近乎骇人。

    大壮漫不经心的眼神扫到画中人的脸上顿住,死死地盯着画中人:“这是谁?”

    画风略显粗糙,画中人五官近乎失真,任谁也不能把这幅画和真人联系起来,像是普通人家贴在门上的门画。

    小厮脸色一白:“这是奴才之前收集的旧物,许是前朝哪个英伟将士罢了。”

    大壮眸中渐渐凝聚风暴。

    小厮见瞒不过去了,哭丧着脸交代:“是已去的镇国公!”

    镇国公生前威猛之名传遍大霁,早前民间有可止小儿夜啼的说法。甚至有的人还把镇国公的画像挂在房里,据说这样可以辟邪。

    后来皇帝觉得以生人作像不吉利,禁止了这种行为,把所有的画像都销毁了。

    这幅画还是那时候小厮偷偷仿的,撞上邪乎事的时候才拿出来拜一拜,平时不敢叫人知道,只压在箱底。

    “求大人不要说出去,奴才这就把画扔掉。”小厮慌忙要把画收起来,却看见这位大人死死地捏着画卷,手上的青筋暴起。

    撕拉一声,画卷被撕成两半。

    ……

    晚间,乔沅正用着晚膳,却见这几日都晚归的大壮今日突然提前回来了。

    男人面色平静,刚落座,就闻到一股酒香。

    乔沅心虚地把自己的酒杯往后挡了挡。

    今日底下的人送来浴兰节要祭祖的酒,乔沅好奇地开了一坛。

    酒香醇厚,显然不是小乔美人平日里饮的果酒可比,不管是齐存还是大壮,都不会让她碰这么烈的酒。

    今日大壮却有些不一样。

    男人看了会儿乔沅的面色,蓦然笑了下:“烈酒伤身,不可多饮。”

    这是允许她饮酒了。

    乔沅高兴地把藏在碗后的酒杯拿出来,没有多想,只当是节庆破例,还主动给他也倒了一杯。

    大壮把玩着酒杯,直勾勾地盯着小美人半晌,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他的眼神一直没离开夫人,眼珠漆黑,像是隐匿在暗处寻常狩猎时机的凶兽。

    这酒果然烈得很,乔沅试探性地嘬了一小口,下一刻就被呛得咳嗽。

    火辣的味觉从舌尖一直烧到喉咙,乔沅眼睛都红了,大壮给她倒了一杯冷茶,还不解辣。

    乔沅窝在男人怀里,手指揪着他衣服,眼泪汪汪:“这酒一点也不好喝。”

    她咳得眼尾都红了,眼珠蒙上一层水雾,眼前的事物都像是盖上一层纱。

    大壮给她擦了擦眼泪,指腹沾上水迹:“若是不让你饮,你便会一直惦记着,吃过一次教训就好了。”

    乔沅难受地直掉眼泪,还听他这样说,气得打了他好几下。

    说是打人,落在身上的力道轻得几乎没有,明明是娇弱得一根手指就能戳倒的美人,还总想着招惹一些未知的东西。

    却不知道看着平平无奇,仿佛无害的东西,往往要让她吃大亏。

    乔沅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像是泡在松软的棉花里。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中的脸越靠越近,乔沅看着男人嘴唇张合:“夫人,你为何不让下人在粽籺里放红豆?”

    乔沅看着近在咫尺的脸,五官深邃,她伸手摸了摸,指尖从高挺的鼻梁滑到紧抿的薄唇。

    “因为……你不能吃。”

    大壮眼前闪过之前夫人给他穿的男人的衣裳,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吃红豆,夫人如何知道。

    也许不是他不能吃,而是那个“男人”不能吃。

    乔沅意识越发被泡软,眼神迷茫,红晕渐渐从脸颊蔓延开来,鼻尖也染上胭脂色,活色生香。

    大壮闭了闭眼,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夫人为何不用那瓶口脂?”

    乔沅这时候只想睡觉,埋在他怀里,任性地当没听到。

    大壮把她的脑袋挖出来,双手捧着她的脸,执着地又问了一遍。

    想睡觉的时候身边一直有人烦是什么样的体验。

    乔沅终于被吵醒了,睁开泛着水光的眼睛委屈巴巴:“还不是因为你不喜欢花蜜!”

    说是吃起来太甜腻了,谁让他要一直吃啊,世上哪有这样霸道的人。

    大壮的心彻底凉了。

    他以为是夫人不喜欢,没想到是因为她亡夫不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修了一下,改成大壮自己发现画卷,小两口的事还是不要让外人插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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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65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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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乔沅觉得大壮近来态度有些奇怪。

    比如这日, 庄子上请来了一个戏班子,唱的是近来风靡上京的新剧本。

    讲的是男主被迫和女主分离之后,野心勃勃的女配仗着和女主长得有三分相似, 在男主伤心之时趁虚而入。

    好在大结局众人揭露了女配的嘴脸,美丽的花旦和英俊的小生终得团圆, 相拥而泣。

    一老生在旁唱道:“姻缘自古天注定, 纵使中途小人作梗, 终究不过是浮梦一场。”

    绿袖不禁点点头:“是这个理,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还是不要强求的好。”

    乔沅向来看个话本都能看哭,更不要说台上众人都是唱念俱佳, 故事引人入胜,一场戏看下来,眼眶都红了。

    “就是嘛, 这个赵小姐好可恶, 明明张生和李小姐多般配啊。”

    乔沅抹了抹眼泪,一回头, 才发现大壮回来了。

    他不知在后面站了多久,脸色铁青。

    乔沅吓一跳, 抱怨道:“回来了也不叫我,直愣愣站在这里做什么。”

    大壮耳边听着戏台上飘来的“人家是男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佳偶,哪里是你这心术不正之人比得上的”,呵呵一笑。

    “我见夫人看得正入迷,不好打扰。”

    乔沅听着总觉得阴阳怪气的, 瞅了瞅大壮的脸色,又仿佛是她多想。

    好在大壮很快又恢复正常, 掏出帕子给夫人擦眼泪,手指在微红的眼角稍顿,很快又离开。

    什么天造地设的佳偶,他偏要后来者居上。

    *

    两人回屋。

    乔沅没发现,大壮如今越来越放肆了,以前就算留宿,也只夜间来,如今就算是青天白日,也能一脸坦然地进屋,寻常若是无事,还一待就是好几个时辰。

    因着浴兰节有祭祖的传统,前些日子齐母又回乡下去了,现下公府那边派人催乔沅回府。

    好歹是正儿八经的女主人,这种事情不露面说不过去。

    乔沅没打算在公府上住多久,那边人多口杂,远没有庄上清净。

    绿袖在外间收拾包袱。

    乔沅正整理妆匣,美滋滋地欣赏自己的珠宝,回头对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男人勾勾手。

    “大壮,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这么久了,他的失忆症似乎一点也没好,若是回到熟悉的环境,说不定能想起一些。

    大壮原先正看着她们收拾行李,突然听夫人问他,微微一愣。

    “夫人,这于理不合。”

    乔沅把不喜欢的首饰从妆匣里挑出来,她这人喜新厌旧得很,一月前珍宝阁送来的红珊瑚手钏,现在就失去了兴趣。

    她低头在妆匣里扒拉,一边安抚道:“放心,没人敢说你。”

    大壮看着夫人挑了许久,终于挑出一串镶着镂金花纹的珍珠项链,在镜子前比划,细腻白嫩的皮肉比泛着光泽的珍珠还要莹润。

    室内的光线比外头要暗一些,朦朦胧胧的光线中,男人几乎要被这光晕迷晃了眼。

    大壮勾起唇角:“荣幸之至。”

    *

    马车停在镇国公府大门,乔沅抬头看着那一对熟悉的石狮,有一瞬间的恍惚。

    她对这里最后的记忆,只有府中身边人沉重的神情。

    府上举办丧事的时候,她夜间不慎着凉,因病搬到僻静点的院子,偶尔午夜梦回,尖厉的唢呐声还是能从闭紧的窗户缝隙中钻进来。

    背后升起丝丝凉意,下一瞬,温暖的触感从指尖传来。

    大壮握着她的手,关切道:“夫人,你怎么了?”

    眉眼深刻,一如既往地熟悉。

    乔沅抬眸,摸了摸他的脸,突然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年的荒谬感。

    大壮见夫人还愣愣地看着他的脸,仿佛没有回过神来,抬手抱住她。

    怀中美人的身子几不可见地打着颤,大壮眼神阴翳,面上还是一派平静:“可是累着了,我叫车夫就这样进府吧。”

    他不像别的贵公子喜欢在衣物上熏各种名贵的香,身上只有清爽的皂角香气。

    乔沅浑身被这种气息包裹着,细白手指抓着他的衣襟,垂眸没有说话。

    鸦睫微微颤动,雪肤花貌,静静地伏在他怀里,任男人充满禁锢性地箍着她的腰,仿佛一只受惊的小雀。

    大壮也不急,轻轻顺着夫人的背,在那滑嫩的脸蛋上落下温和又密集的轻吻。

    好半晌,怀中人动了动脑袋,小美人感觉自己脸都被亲得有点痛了,肯定红了一大片,又想生气,娇里娇气地瞪他一眼。

    进了府,乔沅被几个管家婆子拉去听她们汇报这段时日府上的各项事,只好先让人带大壮回以前他们住的正院。

    丫鬟小心地抬头瞄这个带着面具的奇怪男人。

    虽看不见脸,但身量比一般男子雄伟,身姿勃发,肌肉撑得衣物鼓起来,显然不是那种成日风花雪月的文弱书生。

    丫鬟不敢多看,将人带到就离开了。

    大壮缓缓迈过门槛。

    国公府显赫,已逝的镇国公似乎极为爱重妻子,任由她折腾。

    室内摆设富丽奢侈,地上铺着花纹繁复的波斯地毯。

    上京也有权贵用这种价格不菲料子,但屋里的这块显然不一般,奇就奇在这地毯不是几块料子拼接而成,而是一块完整的料子,与各个角落严丝合缝,浑然天成。

    主人不在的日子,底下人也不敢懈怠,每日都会清扫。

    大壮扫过这屋里的每一处,脚下一转,穿过梨木屏风,来到内室。

    与华丽端庄的外室相比,内室虽也娇奢,却多了一分隐秘勾人的旖旎,屋子里还浮动着暗香。

    大壮只略略一闻,就知这是夫人最爱点的沉欢香。

    这屋子既熟悉又陌生。

    熟悉是因为庄子上夫人住的房间和这里很像,风格大致不离,陌生的是,这里显然多了几分别的气息。

    不知是不是镇国公当初走得太匆忙,之后乔沅又搬到了别的地方,这间屋子虽一眼扫过去没有男人的东西,但细看之下,却能察觉一些没有收拾干净的痕迹。

    比如小桌上几个琉璃盏中掺杂着一只明显不符合乔沅喜好的简朴的木杯,比如柜里一堆裙衫中突出来的男子腰带,又比如垫小几的兵书。

    大壮阴沉着脸,打量着这间处处有意无意中彰显占有欲的屋子。

    阴魂不散。

    *

    院门外的丫鬟突然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抬头却见夫人带回来的那个奇怪男子手里拎着一个杂物袋。

    他生得人高马大,愣是把杂物袋拎出了重剑的气势。

    大壮冷着脸:“柴房在哪里?”

    丫鬟一怔,“奴婢领您去。”

    她正要上前,却见男人后退一步,“不必,你告诉我方向就好。”

    柴房里乱糟糟的,杂物袋丢在里头,一点也不显眼,和那些柴火一样,只等着被人扔进灶台,化成一把灰。

    大壮走出来,看了眼天色,他们到公府时是下午,眼下已近晚膳时辰,夫人应该回房了。

    他沿着来时的路走回去,推开门,透过外室与内室之间的屏风,果然看到夫人懒散地半靠在软榻上。

    她指尖翻着一本话本,乌发散开,迤逦落在榻间,像一副浓墨重彩的工笔画卷。

    美人似乎听见动静,抬了一下头,又低下去。

    “听说上京近日流行一种叫皮影戏的玩意儿,你去买一支进府来。”

    这个话题有些突然,大壮一怔:“什么?”

    他如今对上京城里的消息说得上灵通,早不是那个初进城的乡下汉子了。最后一支皮影戏几月前就走了,这种演出是不固定的,走到哪里演到哪里。

    乔沅把话本翻得哗啦响,可以看出心思不在上面,几乎是在赌气:“我说我要皮影戏。”

    大壮顿住,觉得有些不对劲。

    见他不说话,乔沅扔开话本,抬起头,眼眶红红的:“你不让我出去,这府里闷死了,还不许我找乐子。”

    夕阳光线从窗格里传进来,在昂贵地毯上映下奇异的暗影。

    大壮盯着那些暗影。

    藏匿在暗影中的怪物仿佛察觉到了人类的视线,眼神发绿,好像在等待时机,趁人不备扑上来吞噬血肉。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无奈的笑意。

    “上京近日不太平,二皇子被押在牢里,按他谨慎的性子,一定有后手,媳妇儿你再忍忍好不好?”

    大壮陡然僵住。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回过头。

    窗前站着一个玄衣男子,黑发束起,肩宽腿长。

    他背着光,脸庞笼罩在阴影里,看不分明。

    内室的小美人似乎还在不满,男人无奈地笑了一下,放下兵书,正要进去安抚发脾气的妻子。

    大壮站在外室与内室中央,里面是娇纵的妻子,外面是慢慢走近的丈夫,恍恍惚惚间,觉得自己像个突兀的局外人。

    身体僵硬得不像话,连扭头的动作都做不到,只能看着那道黑影越来越近。

    不要进去。

    他在心里无声祁求。

    沉稳的脚步声落在耳际,随即,那道黑影没有一丝停顿地穿过他的身躯,掀开帘子,走向软榻上的妻子。

    乔沅看见他进来更气了,抽出身后的软缎靠枕扔过来。

    这靠枕也沾染上美人身上的幽香,缎面丝滑,绣着锦鸟芙蓉。

    齐存接过靠枕,一点也不客气地蹭到榻上,抱着香香软软的小美人,捏捏柔若无骨的指尖。

    乔沅嫌弃地推开他。

    男人又黏上来,几个回合之后,乔沅扯扯他的头发,见甩不开他,只好随他去了。

    大壮浑身血液都冷下来,眼神落在屏风上,两人纠纠缠缠的身影映在上面,和绣着的相互依偎的雀鸟交相辉映。

    内室的小夫妻还在吵吵闹闹,男人凑到夫人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屋里一静。

    大壮听到夫人犹犹豫豫地开口,语气羞恼,又带着点娇:“真的?你答应我的皮影戏……”

    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屏风后夫人的样子,漂亮的脸蛋布满红晕,比天边的晚霞还要瑰丽。

    那个男人不知廉耻地哄骗他的夫人:“当然。”

    屋子里又静下来,却隐隐透着不寻常的暧|昧。

    大壮眼眶猩红,他想冲进去,把夫人抢走,藏到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四肢却被不知名的原因困住,忍得额头的青筋几乎要暴起。

    那道精致脆弱的屏风仿佛成了一道天堑。

    半晌,窸窸窣窣的衣物摩擦声从屏风后传来,像是审判他的刽子手。

    在这个四下无人的寻常傍晚,唇齿交|缠的水声仿佛被放大到无数倍。

    雪白足尖在繁复毯子上抵出波纹,一点点晕染开暗色痕迹。

    大壮浑身力气都被抽干,眼珠转开,垂眸盯着地毯,面无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三、四章恢复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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