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百年前一样年轻、俊美,不曾被岁月染指
第一幕:他的故事
目标正在移动。
他犹如一块磐石,一动不动趴在房顶。伦敦三月的夜风并不柔和,凛冽中夹杂着浓重的工业废料颗粒,十分呛人。
他不为所动,眯起左眼,一根手指搭在扳机上,微调狙击枪口的方位,寻找最佳角度。
现在的他,宛如失控的猛兽,唯有不断的猎杀,才能稍稍缓解心中压抑的剧痛与无边的空虚。
今夜的目标,是一个有虐待儿童癖好的贵族。因为是侯爵,又是女王的亲信,没人敢指控。
这和以前又有什么区别?面对真正有权势的人,不还是要靠以恶制恶?
可那些家伙为什么不懂呢?
他咬住牙,虚起目光。目标正举着香槟踱步到窗口,等他举杯仰脖时,就是枪膛里那颗他亲自擦拭过的银色子弹送他见上帝的时候。
被誉为“欧陆第一神枪手”的他,即便在雾气浓重的夜晚,也可以做到弹无虚发。
只要是他锁定的目标,650码距离内,必死无疑。
这还是在裸眼的情况下。他不喜欢用新时兴的那种宛如放大镜一般的瞄准器,在他的观念里,真正的好射手,是不需要借助外力的,否则还有什么乐趣可言?
目标将酒杯凑近唇边,他屏住呼吸,手指轻轻压住扳机。一秒、两秒、三秒——
砰!
子弹出膛,因为要隔着玻璃狙击,且距离将近630码,他特意选择了重弹。因此后坐力不小,强壮如他,也感到肩膀上传来一阵短促的钝痛。
痛感传来的瞬间,玻璃也碎裂开来,目标太阳穴中弹,脑子开了花。
他冷哼一声,迅速收起,从房顶滑落。
他沿着岑寂的街道快速奔跑,却在转弯处,赫然撞见本应该死在自己枪下的那个男人。
他停下奔跑,一方面是出于极度的震惊,一方面则是因为侯爵身后密密麻麻站了一排雇佣兵打扮的帮手,拦住了去路。
“果然是你。”侯爵背着手,嘲讽地卷起嘴角,“一周前就有人警告我要小心你。哼哼,很遗憾,你杀掉的只是一个可怜的演员。我付给他一笔钱,让他扮演我,当我的替死鬼,哈哈哈,你失算了!”
他握紧拳头,羞愧与愤怒同时翻卷上来,令他想野蛮地、像野兽那样冲上去,撕咬这个混蛋。
但理智同时告诉他,不要被情绪左右判断,当务之急是立刻逃走,以后想办法补救。
“那个孩子演技其实不错呢,就是脑子不太灵光。啧啧,为了区区二十英镑,演得那样卖力,真是个蠢货。愚昧的下等人。”侯爵仍在拱火。
他怒不可遏,瞬间失去了理智。
风衣的口袋里还有一把左轮手枪,他拿左手拎着的长条箱做幌子,朝左边猛扔过去,短暂地牵住所有人的视线。
右手迅速伸进大衣,以及快的速度掏出枪,在其他人还没反应过来时,子弹便已射入侯爵的左胸。
他不仅狙击技术无人能及,出枪速度也是一流的。
然而,目标虽已解决,他雇佣的那些手下却不想白领工资,纷纷举起枪,朝他射击。
都是些杂兵。他不屑地卧倒在地上,两个利落的翻滚,在枪林弹雨中,毫发无伤地闪进了旁边的小巷。
迅速起身,飞快地向着码头的方向逃跑。他身材高大,步伐飞快,但也因此容易被命中。
就在抵达码头的那一刻,一声巨大的轰鸣声自身后传来,接着剧烈的疼痛伴随着骨骼破裂的声音一同炸开,让他差点失去了意识。
他被击中了后背,巨大的冲击力让他怀疑这真的是子弹吗。
他想回头看一眼,看看那到底是何种武器,但却连扭头的力气也没有。
听觉与直觉在这一刻变得异常敏锐,他捕捉到身后子弹上膛的声音。
再来第二发,他必死无疑。于是他用尽全身力气,向前一跃。
他落入了乌黑冰冷的水中,视线一点点被波动的水流吞没。很奇怪,濒临窒息的感觉只维持了不到一分钟,耳边的嘈杂也仿佛被什么吞灭了。
在那之后,他几乎立刻失去了意识,身体沉入虚无。
第二幕:他的故事
他掀开窗帘,看见外面阳光普照。
不远处的公园里,很多孩子穿着轮滑鞋飞快掠过,青春的身体仿佛蕴藏无穷无尽的力量,那是生命的恩赐。
青春……
他用冷酷的语调呢喃出这个美好的词汇,嘴角紧绷,眼中闪过一丝阴鸷。
总有一天,他会触碰到它的,没有什么是不可以逆转的,即便是生命。
他把苍老的手贴在被阳光烤得温热的玻璃上,门后响起小心翼翼的叩门声。
“进来……”他低沉地说,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合年纪的饱满,充满压迫感。
男护工毕恭毕敬地走进来,端来他下午的第一份水果。
那是一份精致的水果拼盘,每种水果只有几块,但都是昂贵、新鲜且营养的。他有专门的团队负责营养搭配,这也是他长寿的秘诀之一。
当然,最主要的秘诀,是不会被外人所知的。
虽然看上去只有八十多岁,但他的真实年纪,远不止于此。
曾经逆转过一次的时间,他还要再逆转一次,不,是两次。
他想回到意气风发的年纪,那时的他,满头乌发,英俊、聪慧,甚至有一丝敏感。
护工接着打开了电视。这栋豪华别墅是他在东欧的系列房产之一,他很喜欢这些不太发达但却富有童话感的国家。
他们的人民很简单,许多事情只要靠钱就能解决,他们的政府亦是如此。
护工调着频道,先是bbc新闻。在他的印象中,雇主是英国人,每天都习惯看一段英国频道。
接下来应该是日本的日卖电台,但在调台之前,他被雇主安排了一个任务,换新来不久的本地女孩进来服务。
他叮嘱女孩半个小时后调到日本电视台,女孩以为很简单,没多问,等时间到了,却发现日本电台有好几个,她有些慌乱地挑了一个画质最清晰的,然后负手站在一旁。
几分钟后,女孩意识到自己肯定是调错台了。
电视屏幕遍布着各种奇装异服的动漫ser,还有比卡丘在水手服大姐姐带领下走方队的画面。
她额角浸满汗珠。
前一秒还凝目倾听国际要闻的威严老先生,此刻却要面对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画面,她为自己这个月的奖金感到担忧。
她急忙堆叠起饱含歉意的笑,抬手要去换台。
“等一下……”老先生沉声制止道,眼睛紧紧盯着屏幕。
她循着视线也看向电视机,刚才牛鬼神蛇大乱斗的画面消失了,换成一个可爱的日本女孩在叽里呱啦推荐漫画杂志。
她不大懂日语,是通过画面推断出来的。只见女孩翻开一本少女漫画期刊,将其中的几页展示给观众看。
漫画笔触细腻,线条舒畅,人物既美型又写实。日漫在东欧很有人气,女孩也看过一些。
忽然,她的眼角余光扫到老人猛然坐直了身体,眼睛也张大了许多,透着震惊。
他打了个手势,屏退女孩。待门重新关好后,他迫不及待似的用手机拨了一个最常使用的号码。
对面响起一个男人谨慎恭敬的问候声。
他简单“嗯”了一声,便要求道:“朗姆,给我买几本杂志立刻邮过来。名字稍后我发给你,从年初开始的每一期都要。”
语气中的急切显而易见,对面似乎被泼了一头雾水,愣怔了好几秒,才犹犹豫豫地“哦”了一声。
拨打这通电话的时候,他的眼睛也一刻没离开屏幕。
那张脸,多久没见过了?有一百多年了吧……
真的是太怀念了。
曾经连做梦都无法奢望见到的面孔,竟然再一次出现在他眼前。
和百年前一样年轻、俊美,不曾被岁月染指分毫……
这一定不是偶然。
第三幕他的故事
他正坐在第欧根尼俱乐部喝茶,随手翻着一本军事杂志。上了年纪,不能像年轻时一样放纵,每天最多三根烟,尽量少喝酒。
在他将第二根烟夹进双唇之间时,侍者急匆匆走进来。他们很少主动打扰,除非遇到紧急情况。
“十分抱歉,莫兰爵士,您的管家说事态紧急,需要您立刻回家。”侍者将音量压到最低,凑在他耳边说。
他把杂志随手摊放在桌上,叼着烟站起来,冲着侍者略一点头,便大步流星穿过雕塑般端坐着的其他绅士,往门口走去。
在登记处取走手机、大衣和车钥匙,侧身坐进心爱的雪佛兰里,他娴熟地避开往来车辆,从七拐八拐的后巷中脱出,平滑地驶入大道。
十五分钟后,烟正好燃到屁股,他也到家了。
远远就看见老管家在庄园大门口焦急张望,花白的头发十分显眼,看见他的车,急忙要跑过来迎接。
这很反常。
他将烟头摁灭在车载烟缸里,跃出车门。
然后他看见自家大门里窜出一个高大的黑影子,从后面按住管家的肩膀,可怜的老头才刚迈出两步,就被抓了个趔趄。
他用略远视的眼睛仔细看去,忽然浑身一惊。
那个身影,还有那副打扮——他愣了愣神,顿在了门口。
不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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