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他拿起那只玩具熊时,他全明白了
英国,伦敦,清晨。
“这样做真的好吗,lia?”
夏洛克抱着胳膊,斜靠在宾馆房间的墙壁上,看着还在赖床的威廉,忽然问道。
他刚刚冲过澡,上半身裸着,只在身下围了一条白色浴巾。身上还残留着淡淡水痕,形状优美紧实的肌肉,如同这清早的太阳般蓬勃有力。
然而,威廉却对这幅美景无动于衷,他还在和睡意作斗争。
作为懒床派,他十分钦佩凌晨四点就开始跃跃欲试要起床搞事情的某侦探。
这会儿,他正把脑袋埋在柔软蓬松的枕头里,只留一个金灿灿的后脑勺对着夏洛克。
“呃……”他发出一些毫无意义的语气词,在床上左右辗转,最终露出正脸,仰面躺着,一只手搭在额头上。
桑蚕丝棉被下,是略略敞开的白色衬衫,露出的锁骨和部分胸口上,隐隐可见很多红色的印痕。
夏洛克得意似的扬起嘴角,他十分不理解威廉为何在那之后还要把衬衫一丝不苟地再穿上,简直不要太可爱。
强压下想再活动一番的念头,他移开目光,在脑海里勾勒出夏洛特双手叉腰、状如夜叉的尊容,几秒钟后,心情恢复了平静。
“那个孩子好像猜到你并没有回去。”夏洛克叹了口气,说道,“我觉得我的演技还不错,可她似乎不是那么好欺骗。”
威廉把手移开,逐渐适应光亮的眼睛缓缓张开,侧脸望向夏洛克:“我知道骗不了她多久。”他轻笑,“那孩子敏感着呢。但能拖一天是一天,我们不是已经调查出关于她父亲死亡的真相了么。”
夏洛克默然,许久没再吭声。
威廉也转回脸,目光中透着一丝悲悯。
他在犹豫,要不要将实情告诉夏洛特。
那个孩子,真的能承受得了吗?
“话说,你为了扯谎,不惜让贝尔摩德把你易容成老年路易斯的样子,是不是有点过火了?夏洛特知道肯定要上蹿下跳地发脾气。”
夏洛克脑中已经有了画面,主要夏洛特面对他时,经常是张牙舞爪的,所以不难形成想象。
威廉缓缓从床上坐起,但他的腰酸痛到难以支撑身体,只好借助双臂的力量挪蹭到床板上靠着。
看见他有些吃痛的样子,夏洛克不好意思又心疼地挠了挠头。
下次一定轻点。他不记得自己是第几次这样发过誓了。
“如果由衣酱能够接受那个真相,我觉得易容这事不成问题。”他苦笑道。
夏洛克再次陷入沉默。
夏洛特的父亲确实是自杀。他服下了他姐姐用来毒害夏洛特的药,替自己的女儿赴了死。
已故的莫里亚蒂小姐,患有一种隐性的偏执型人格障碍,大多数时候,无比正常,甚至聪明健谈热心,可一旦陷入偏执,就会变得邪恶,病态,甚至疯狂。
就好像是两种人格,只不过疯狂的时候,她也是极端冷静而理智的,从不歇斯底里,就如同从天使模式切换到恶魔,但也正因此更加可怕。
因为没人能判断她是否处在发病状态。除了他的弟弟,也就是夏洛特的父亲。
他深爱着姐姐,甚至心甘情愿被她pua,为她背负骂名——当然也得承认,他本人也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圣人,诱导犯罪之类的也没少参与。这大概已经刻到他们家族的骨子里了吧,从阿尔伯特就开始……
“她就是在16岁,出了车祸失去了行动能力。”威廉忽然开口道,悲悯的目光落在窗外森林般的现代高楼上,“所以她想让夏洛特的生命也终止在16岁。多么疯狂而自私的想法啊,夏里,女儿不是自己命运的替代品,而是一个独立的存在,可是那个女人似乎直到死亡,都没能想开……”
夏洛克抬起脚,缓步走到威廉床边,坐下,“这么说你可能不爱听,但我觉得你哥哥的血脉里,确实存在某种可怕的偏执,只不过被她变相地继承了……”
因为失去行动能力,16岁的科迪莉亚莫里亚蒂被激发出了潜藏在内心深处的邪恶人格。
可以这样说,16岁之前,这个人格每年可能就活跃那么几天,在这几天里,她冷酷而残忍。但时间一到,她便又恢复成了原先那个聪明纯洁的小天使。
她一直想复制出一个完美的自己,而这个计划,只有与她血统相近的弟弟才能实现。
于是,一个血统纯粹,与她十分接近的女孩诞生了。她就是夏洛特。
她对她好,其实就是在培养另一个小小的自己,以供日后满足她的私欲。
她甚至教唆弟弟,对她进行某种精神压迫。
她想看着小小的自己的翻版痛苦,想看着她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死死拽住她的裙角,大口大口吃自己提供的掺了微量砷元素的蛋糕,就算回家身上起满了小疹子,下次也还是失忆了般大吃特吃。
到底是有多缺爱,这个小东西?她恶毒地笑着,换了一种慢性金属掺在其中。
越是看见自己的血脉亲人痛苦,她越是感到兴奋,这种感觉,比吸食大麻还畅快淋漓。
自己赋予了她生命,她就是自己的掌中物,科迪莉亚始终抱着这样的固执念头。
女儿也好,弟弟也好,她都不在意,她在意的,只是自己的娱乐。
可是弟弟似乎在阳奉阴违,他只是单纯地很少与女儿接触,或者频繁做些不算出格的恶作剧。
她有一种感觉,总有一天,随着夏洛特的长大,弟弟会逐渐抛弃自己,她不能让这件事发生。
于是她与他约定,让他杀掉自己丈夫一家后自杀。她了解弟弟,朝夕相处积累的经验让她能够轻松将他玩弄于股掌。
别看他那样聪明,那样英俊,却是个无比念旧而脆弱的人。可他却违背了这个约定,在完成任务自杀之前,女儿坐在血泊中抱着玩具熊的小小身影,深深刺痛了他的心。
他不能死。至少要守护她直到她成年。
因为他知道,自己邪恶偏执的姐姐,绝对不会那样轻松地放过夏洛特。
于是他逃走了,委托自己的挚友莫兰爵士,好好照顾小夏洛特。
他一直在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地注视着她,犹如一个隐形的守护神。
直到她满16岁那年,他现身了。
以他对姐姐的了解,这一天一定会出事,只不过他也不知道,灾祸会以各种形式降临在夏洛特身上。
当他拿起那只玩具熊时,他全明白了。
玩具熊的右眼里,塞满了来自印度的某种慢性挥发毒素,只要舔舐进口中,就会中毒而死。
而夏洛特,从小就有咬玩偶右侧眼睛的习惯。
这个寂寞的孩子,经常在夜晚降临时,搂着那些小布偶,咬咬它们的眼睛和耳朵,说些絮絮叨叨的悄悄话。
那天晚上,肯定也如此。因为是生日,因为是最爱的姑姑送的礼物……
于是他扣下那只眼球,服下了其中的慢性毒药。
他终于可以死了。既完成了迟到的和姐姐的约定,也完成了保护女儿的夙愿。
这是他能为女儿做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了。
不,还有一件。但那都是后话了。
那枚戒指的秘密,也许那位能够解开吧……
不,是一定能够解开的。毕竟是被称作犯罪界的拿破仑的那个人……
再见了,夏洛特。
如果有来生,还希望能够做你的父亲,当然你一定不会愿意的吧……
永别了。
我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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