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的贼偷金银财宝,他偷香。◎
“真的吗?”陈嫣眼睛一亮, 伸手拿起一块淡青色的瓜,香气扑鼻,闻着就很好吃。她咬掉那一块瓜的尖尖, 只尝了一口便递给萧决, 又去吃下一块不同的。有清甜可口的, 也有酸酸甜甜的。有些瓜果是进贡来的, 只有宫中有, 陈嫣没见过, 一次尝了个遍。
她对自己的胃口预估准确,一样尝了一口之后,又再次感觉到撑着。
萧决接过她吃完的, 默默吃掉, 直到她心满意足坐下,手轻搭在小肚子上, 又忍不住打了个饱嗝。她连忙捂住嘴,这回声音大,她笃定萧决听见,连眼睛也捂住了。
萧决心不在焉, 并没听见, 满脑子都是进了嘴的瓜果。她尝过的,好像更甜了。不止甜滋滋的,似乎还带着一开始葡萄的香味。
他恍惚看向陈嫣, 她一双纤手将眼睛嘴巴都挡住, 又从指缝里露出一双眼睛,有些羞怯地看他反应。见他盯着自己, 又将指缝合上。
呜呜呜好丢人的, 她怎么吃得这么饱。
萧决定定看着她脸, 她虽挡住了唇,他却能轻而易举想象出来进宫前在马车里那一幕,她娇嫩欲滴的唇。
有些后悔当时没咬一口了。
有些事总是如此,犹豫不决之后,便总是难以忘怀,总觉得抓心挠肺,仿佛心里沉着一块石头。
见他久久没说话,陈嫣终于忍不住放下手,只是侧过身子,有些扭捏。两个人心里都揣着事儿,一时气氛沉默。
恰逢十五在门口问话:“殿下,小厨房做了些绿豆沙冰,可要送进来?”
十五知道萧决不爱吃这些,可说不定陈姑娘爱吃呢?
片刻后,里面果然传出一声:“送进来吧。”
十五哎了声,端着绿漆托盘进来,将两碗绿豆沙搁在几上,又识趣退下。
十一岁那年,十五被皇后选中,送来东宫,至如今,他跟萧决已十三年,算陪着他长大,清楚他脾性。十五退出门时不由咧嘴,他觉得陈姑娘同殿下一定能成。
有了陈姑娘,殿下这余生便能不再孤苦伶仃一个人。十五很欣慰。
陈嫣看向那绿豆沙冰,眼睛再次发光,但肚子都快鼓起来,真吃不下了。只好恹恹作罢。
她略坐了会儿,渐觉无趣起来,一无趣便觉犯困。她又有午睡习惯,一时打起哈欠,眼皮也耷拉下来。
“我困了。”陈嫣声音黏黏糊糊,慵懒娇憨,站起来走向萧决。
这儿不是他寝殿,不过有一张绣榻在内室,“要毯子吗?”
她这会儿困得意识不清,只是轻声地嗯。她一犯困就黏人,看着萧决亲近,主动伸手勾住他食指,近乎撒娇:“嫣嫣要睡觉。”
萧决心念一动,应了声好,牵着她穿过竹帘,进到内室的绣榻旁。陈嫣乖巧躺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但勾着他的手指也没松。
萧决看着她眼皮耷拉两下,便睡过去。他似乎从未有过这样轻松入睡的时候。
她呼吸平稳,胸口规律起伏,这时候就看不出她心智有缺,只是个姿容昳丽的少女,发育得也圆满,细瘦四肢,但胸口鼓鼓囊囊。萧决食指被她勾着,便在一旁矮凳上坐下。
他忽地记起,从前依稀听过她,从旁人的嘴里。那时他们说,可惜她生得倾国倾城一张脸,身材也好,若不是心中有缺,必定能引得京城男人们神魂颠倒,说不定还能成为一个祸水……
萧决那时听得皱眉,祸水分明是男人强加的罪名,他们却还觉得这是用来夸人的词汇,真是不知说些什么。这些人定然不会认为自己有错,只会觉得受女人蒙蔽。
他端看陈嫣面容,见她额边的头发垂落,搭在鼻尖上,大抵是痒,陈嫣拱了拱鼻子。他用另一只手替她拿开,手停在她脸颊上方处。
视线落在她鼻尖,往下,便是娇嫩欲滴的樱桃唇。她唇色红润中透着粉,看起来很柔软的质地,脑中一刹那冒出云的形象。没人摸到过云,但总觉得它是十分柔软的。
萧决鬼使神差地低头,凑近她唇。
树上的蝉好像又卷土重来,又该叫人粘一粘,蝉声叫得分外喧嚣,大抵还有风。
夏日的风并不清凉,沾着热气,时常烫人手脚。萧决抬头,果真见轩窗没关,他拭去额角那滴汗,一瞬间口干舌燥。
不知过去多久,萧决才回神,指腹讷讷碰了碰自己嘴唇。
他有一瞬觉得自己在做贼。
只不过旁的贼偷金银财宝,他偷香。
萧决终于放下心中纠结,在一旁安静等她醒来。
没多久,便是用午食的时辰,小厨房早做好。十五在门口问了一句,没听见回答,便自作主张命小厨房先将东西热着。
陈嫣未睡太久,三刻钟后醒来。她初醒时总不太清醒,直直盯着头顶雕花横梁看了许久,才渐渐清醒。
而后便瞧见身旁的萧决,他还在那儿坐着,手指被她拉在手中。
“对不起。”她道歉,“我肯定耽误你做别的事了。”
“无妨。”萧决道,在她松开手后,指尖温度未散,总忍不住恍神。
他起身,问她要不要用午食,“睡了一觉可有肚子了?”
陈嫣听出他的打趣,也不恼怒,摸了摸肚子,笑嘻嘻说:“有了,但只有一点。”她用食指和拇指比出“一点”的姿势。
“那便用一点。”萧决与她一前一后出来,萧决唤十五传食,又命他去请太玄子。
太玄子在东宫这段时间,除了陪皇帝下棋闲谈,便都在睡觉吃饭,当然对外说是认真逐渐,吐出天地浊气。
他神清气爽睡过一觉,过来与他们俩一起用午食。太玄子不动声色打量陈嫣与萧决,了然地与萧决笑语:“看来有所收获。”
萧决当即绷紧脸色,看着太玄子,一副听不懂他说什么的表情。
太玄子也不点破,自己坐下,一点不客气。山珍海味,荤素皆有,每一道菜看起来都极为不错。
陈嫣眼睛亮晶晶的,盯着几道菜逡巡,似乎不知该先尝哪个。太玄子不急不缓道:“既然决儿是东道主,该介绍介绍才是。”
萧决抿唇,夹了一只鸡腿进陈嫣碗中,“尝尝这个。”
陈嫣点头,夹住鸡腿咬了一口,鸡腿软嫩脱骨,醇香入味。她惊叹一声,说好吃。
萧决又给她夹了一个鸡腿,道:“既然好吃,不如多吃一些。”
陈嫣摇头:“不要,还想吃别的,再吃就吃不下了。”她啊了声,想起什么,然后咬了一口碗里的鸡腿,想丢进萧决碗里,特意问他可不可以。
萧决嗯了声。
太玄子轻咳嗽一声,还是有所进展的嘛。
吃过饭,陈嫣便该回平南侯府。她有些舍不得,不过也知道自己该回家了,临走前问萧决:“阿决,你还能送我回去吗?”
好舍不得分开啊。
萧决正欲开口,却被事情绊住了手脚,是刑部牢中买题的士子忽然病重,需要萧决去瞧瞧情况。
陈嫣只好说:“那好吧,再见。”
萧决送她上马车,见她撇着嘴,没忍住小声说:“忙完来找你玩。”
陈嫣当即展开笑颜:“好!”
萧决目送她的马车出了宫门,渐渐消失在视线之中,才坐上去刑部的马车。
那士子名唤章攀,是这一次买了考题的几人中考得最差的,甚至连功名都没中。当时他们甚至揶揄,这人买了考题还考成如此模样,未免太过没出息。
章攀一直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也不显得畏惧,并不起眼。在此之前,萧决甚至没有认真地注意过他。
萧决至刑部时,人已经被转移去厢房,请过大夫,大夫说他体弱,感染了风寒,所以这才病倒,不过发现得早,只要好好救治,不会危及生命。
萧决来时,人还高热不退,嘴里说着胡话。因出了这事,另外几个士子也忍不住闹起来,说是牢狱条件艰苦,他们身子骨不好,这么拖下去,只会个个都病倒。
“我们都供认不讳,知道的一切也都交代了,该罚便罚,我们都认罚,但这么关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话一出,便得到了几个人的赞同。
刑部侍郎也劝道:“殿下,微臣以为,此事已经可以结案。”
萧决嗯了声,竟是同意结案,刑部侍郎先愣了愣,而后喜道:“殿下英明,微臣立刻去准备陈词与案卷。”
萧决嗯了声,命他们医治好章攀,后离开刑部-
陈嫣自宫中回来时,遇上何氏。何氏脸色难看,呛了声:“被太玄子大师瞧上收做徒弟,都做去做了些什么?大师可有点化你什么?有没有觉得自己变聪明了?”
她不久前才与兰姨娘交锋,这些日子顾宣专宠兰姨娘,何氏心中不满,但管家之权还被她稳稳拿捏,任她再受宠也掀不起风浪。兰姨娘见着何氏还算恭敬,何氏却想拿捏她一番,端出主母架势教训,又说女子贤德应当劝夫君不耽溺于情爱。
哪知兰姨娘绵里藏针,暗骂她年老色衰,何氏哪里能受这个气,差点动起手来。
陈嫣心中高兴着,没听出何氏的嘲讽之意,数着手指说:“没做什么呀,就吃、玩,还睡了一觉。”
何氏轻笑出声,说:“还以为大师要改你造化了,原来也不过如此。既然回来了,便回院子里去。”
陈嫣哦了声,回梅香院去。
何氏看着她蹦蹦跳跳的背影,太阳穴又跳起来,她想象不了这么个儿媳妇,要把家里过成什么样子?
何氏抚着心口,与秦娘说回院子。才刚坐下,就听得顾明熙来。
顾明熙将人都遣出去,面色凝重,“母亲,婚约必须退了。”
何氏何尝不想退,可她有什么法子?她本就心烦,没好气说:“你以为我不想退?你有本事去跟你爹说啊。”
顾明熙道:“儿子不是为难母亲,只是……”他压低声音,“儿子与郡主已有夫妻之实,母亲难道不想做郡主的婆婆么?与嫣嫣的婚事必须退了。”
何氏心中一喜,如此一来,郡主与明熙的婚事便是板上钉钉。可这退婚,实在是难。
顾宣就像一块铁板,死活不同意。还有个兰姨娘,在他耳边煽风点火,说这婚事不应当退。
她有什么办法能退?上回算计不成,还被顾宣斥了一顿。
“总不好还那么做,何况即便那么做了,顾宣也不见得就会答应退婚……”何氏嘀咕。
顾明熙道:“儿子有一计,二房。”
二房也是顾家人,住在一起,顾宣总说要让陈嫣不被欺负,那嫁给顾明辉也一样在眼皮子底下,顾宣能时刻看顾。想必他能妥协,只要将事情闹大一些。
何氏犹豫,想起上回顾宣同她冷战,还扇了她一巴掌,想起来脸都还疼。她迟疑道:“能行吗?那二房的儿子,如此不成器,成日花天酒地的,你爹能同意吗?”
顾明熙沉思几息,抬起头来,冷笑道:“儿子自然会让此事变得可行。”
何氏将信将疑,不过信任儿子,还是点头。灯烛轻晃,二人定下计策-
今日将舞弊一案结案,从下午开始忙活许久,直到晚上才忙完。萧决当即去找淳安帝汇报情况,去时遇上吴王。
吴王微胖身材,面色憨厚,今日手中拎了个鸟笼,萧决来时,他正在逗那笼中羽毛精美的鸟。
见萧决过来,笑着打招呼:“决儿来啦,皇兄正在见人,恐怕你要等一等。”
“王叔。”萧决看向他笼中的鸟,夸了句,“这鸟毛色真不错。”
吴王笑意更甚,“可不是,我那日在花鸟市场可是一眼相中了它。听皇嫂说,你还未有成家之意?这可不行,你年纪也不小了,也该到了成家的时候。”
萧决听他说起此事,蓦地想起淑和,不动声色问起淑和婚事,“王叔对淑和的婚事可有想法?”
吴王叹了声,颇为无奈,“说起淑和,你是不知道,女儿大了,事事有自己的主意,哪里还能听我的?不过我对她也没什么要求,日后不会让她受苦受累就成。”
他这么说,想必对淑和与顾明熙之事并不知情。
说罢此事,里头的事也结束了,淳安帝身边的人来请萧决进去。萧决与淳安帝说了结案一事,父子俩又闲聊了几句旁的,萧决从晏清宫离开。
回到东宫,萧决静坐片刻,正欲提笔写字,倏地一抬头,竟觉这宫中太过冷清。他的确不喜热闹,平日里东宫比起旁处总显冷清。
怎么平日他从未发觉?
今日……不过是她来过,怎么就觉冷清起来了?
萧决叹气,这才提笔,随意写了几张纸的字,而后洗漱就寝。
已经让十五处理过蝉,夜里便安静不少,萧决安然入睡,却意外做了个梦。
作者有话说:
亲!狂甩她嘴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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