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好、扶正。◎
气派的四方马车悠悠穿过朱墙黛瓦, 内侍宫娥们都认得这是东宫出来的马车,在甬道一旁避让。
从雕花圆窗看见越来越远的东宫,陈嫣攥着车窗帘子, 慢慢放下。
她来时孤身一人, 可她身边那些人实在无用, 连在平南侯府都护不好她。萧决索性把皇后指来那些宫女们一并给了陈嫣带回去, 皇后的人, 自然是信得过, 且有本事的。
无论如何,至少不会让她在平南侯府里受欺负。何况平南侯如今既然已经回来,顾明熙又已经被罚, 想必没那么多危险。只是她既然有孕, 终归要更上心些。
萧决嘱咐过她们,务必保护好她。
宫女们跟在马车两侧, 陈嫣从车帘缝隙里看见她们的身影,却更不安了。
她想回家是因为不安,可如今朝着家里去,却还是心里惶惶。
陈嫣攥着自己藏在袖中的手, 剪瞳低垂, 眼见着离萧决越来越远。她想起萧决站在门口目送她远去的身影,有些担心,会不会她走了之后, 就会看不见他了?
宫女们跟着马车步行, 都循规蹈矩的,并不多言。过了会儿, 却见一只纤纤玉手掀开车帘, 随后探出半张芙蓉面, 眼神有些怯,问道:“我们只是回家住几天吧?”
宫女们对视一眼,谁也不知道这问题答案是什么。临行前,殿下只是嘱咐她们好生照顾陈姑娘,不能出半点岔子,并未说此去归期几何。
毕竟他们还未成婚,无论如何,这么名不正言不顺住在东宫之中,确实不太好。兴许殿下的意思,是要住到陛下下旨赐婚。
“奴婢等不知。”其中资历最高的那宫女盼夏答道。
她的回答让陈嫣更不安了。
陈嫣缩回头去,倚着绣兰锦缎靠枕闭目,一旁的紫铜麒麟香炉中飘出淡淡烟雾,那是安神静心的草木香,天然无害。
不多时,她忽然喊了句:“停下。”
马车应声停下,驾车之人是太子近侍,临走前也被萧决叮嘱过,一定要安然送她回府。宫女们对视一眼,正欲问陈嫣有何事吩咐,陈嫣掀开帘子,撇嘴道:“我要下车。”
盼夏搬来脚凳,伸手搀扶。陈嫣没搭她伸来的手,人都还未站稳,却已经朝着来处跑去。
盼夏哎了声,“姑娘。”
她们后知后觉地追上去,陈嫣跑得快,倘若摔着碰着,她们掉脑袋也担当不起。
陈嫣跑得快,额上的刘海被风吹开,远远地看见了萧决的身影站在宫门口。她鼻头一圈,霎时红了眼眶。
停下来时惯性太大,额头狠狠在萧决胳膊上撞了下,她本就发红的眼眶一下子蓄满泪,夺眶而出。
陈嫣吸了口气,声音带着哭腔,“我……也不是……一定要回家,我就是……就是有点害怕。因为,因为发生了好多的事……好多……”
语无伦次,句不成句。
其实本来没那么想哭,可是一开口,就变得控制不住自己。她一边哭,一边用手背擦眼泪,她已经长大了,不可以再随随便便这么爱哭。
而且旁边好多人,好丢人。
越想忍住,就越忍不住。眼泪好像断了线似的,一颗一颗地往下掉,怎么也止不住。
“呜呜呜呜呜呜……”陈嫣总觉得那些人在看自己,又没什么办法解决,自己也忍不住,索性一头钻萧决怀里,哭声被闷在他怀里。
萧决眸色渐柔,伸手围住怀中的人,“没关系。是孤不对,孤没有察觉到嫣嫣害怕。”
他还没有足够的耐心。
陈嫣摇头:“没有没有,阿决已经很好了,就是……就是……”
她瓮声瓮气从他怀中抬头,一双眼还湿润着。
萧决嗯了声,表示自己知道她要说的话是什么。
又问:“不是一定要回家的话,那不回家好不好?”
任谁听到此刻萧决的声音,都会惊叹于他的温柔。向来冷心冷情的太子殿下,竟然也会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唔,可是……我也挺想舅舅的。”陈嫣犹豫。
萧决道:“可以请舅舅每日过来看嫣嫣。”
“唔……”陈嫣垂下头,用袖子擦去眼泪,还是犹豫,“那……那好吧。”
萧决得到她的答案,当即将人打横抱起,抱回东宫偏殿。
他们二人这些日子本就是宫中的风口浪尖,又如此招摇。钟贵妃远远看着,待人都走了,才懒懒命人回宫。
她方才瞧着,他们俩还真是情深呢。不过越情深越好,越是情种,越是好。
钟贵妃与身旁的侍女道:“陛下与太子这些日子可有什么联系?”
侍女摇头:“奴婢未曾听说,似乎还僵持不下。”
僵持不下好啊,钟贵妃轻笑。嘉
话音刚落,步辇转过头,钟贵妃远远地看见了吴王身影。
“这吴王近来倒是进宫勤快。”钟贵妃喃喃,她不大看得上吴王,不过表面功夫还是得应对。
二人相遇时,还是不咸不淡地打了个招呼。
吴王今日进宫,是为了淑和的婚事。淑和有孕,又坚持非顾明熙不嫁,吴王被折腾得没办法,只好拉下脸来求皇帝。
淳安帝的意思,是顾明熙配不上淑和。他已经从平南侯处知晓顾明熙的所作所为,一个连自己手足都能谋害的人,人品不行,如何配得上淑和。
吴王当时就长叹一声,“臣弟何尝不是这样劝慰淑和呢,可她就是不肯,甚至以死相逼。皇兄也知道,臣弟只有淑和这么一个女儿,她母妃去得早,臣弟一手拉扯她长大,她是臣弟手心里的肉啊。料想那顾明熙经此一遭,应当有所悔改。何况如今他已经得到了惩罚,无所依仗,淑和身份比他高出不少,他应当不会做出什么事来,还请皇兄成全。”
吴王为了女儿一番哀求,淳安帝耐不住,点了头。
钟贵妃有所耳闻,难怪他今日面色有些难看,也是,摊上这么个女儿,谁能不烦心呢?
钟贵妃不由庆幸自己生的是个儿子,并且还算懂事。
与吴王寒暄过后,钟贵妃回了自己宫中。
她原以为,与吴王不会有什么交集。没想到不久之后,淳安帝将淑和的婚事托付给她操办。
淳安帝说:“淑和自幼没有母亲,婚姻大事总归要细心些的人来操办,朕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爱妃最合适。”
因为皇后与萧决同一阵线,又牵扯到陈嫣顾明熙的复杂关系,淳安帝并未让皇后接手。
钟贵妃笑着应下,“臣妾多谢陛下看重。”
淳安帝嗯了声,“不管怎么样,淑和毕竟是朕看着长大的,她自己坚持要嫁给那个人,朕也拦不住。朕只能给她多些面子,不至于让她被欺负。”
钟贵妃心道,淑和那个性子,谁欺负谁还不好说呢。
送走淳安帝之后,钟贵妃心情颇好。
淳安帝跳过了皇后,必然还是为萧决的婚事与他们母子俩僵持。
只要他们离心,她就高兴-
这些日子,萧决隔三差五便将顾宣请来宫中陪陈嫣。有时候只陪她说说话,有时候陪她吃顿饭。
顾宣毕竟是男人,虽然和陈嫣关系还算亲近,可有些事也不方便。平南侯府如今是一日不如一日,顾宣心中多少慨叹自责,觉得祖辈基业毁于自己之手。如此想多了,兰姨娘便时常开解,一来二去,兰姨娘愈发受宠。
思及陈嫣,今日顾宣出门时,特意叫上了兰姨娘。
兰姨娘受宠若惊,只觉得胜利在望。虽说如今平南侯府一日不如一日,可无论如何,锦衣玉食的日子还在。她也没更多的野心,有如此风光已经足够。
马车出了门后没多久,忽地从大道中蹿出个人。车夫猝不及防,马也受了惊,顾宣与兰姨娘更是吓到。
顾宣正欲开口,掀开帘子却愣住。
那拦车之人不是别人,正是何氏。
何氏听闻顾明熙出了事后,心中愤懑不平,为什么他们忙活了这么久,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何氏声嘶力竭道:“顾宣!你怎么能这么对熙儿呢?他是你唯一的儿子啊?你怎么忍心……你这么对我便也罢了,你怎么能……”
她声音尖锐,听来令人不适。一时间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顾宣已经受够了她和顾明熙,倘若不是他们母子俩,一切怎么会变成这样子?
他冷下脸来,令人将何氏拉开,将她嘴巴堵上。
兰姨娘看了眼何氏挣扎的身影,又看了眼顾宣,迟疑着开口:“老爷,妾身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说。”
顾宣道:“你说就是了。”
兰姨娘垂下眉目,低眉顺眼道:“妾身似乎有孕了……”她忍不住将手放在腹部,“只不过,还未看过大夫。”
顾宣先是愣住,随后惊喜看向她平坦小腹。
怀孕了?!他要做父亲了?
他已经十几年没体会到过这种喜悦,尤其在如今这种一片废墟的境况之中,这个孩子就像一道曙光。
顾宣压抑不住喜悦,握住了兰姨娘的手,道:“若真有孕,我过些日子便向陛下上书,将你扶正。”
兰姨娘羞怯躺进顾宣怀中-
东宫偏殿之中。
安神的草木香气充盈满室,遮掩住旖旎的奶香味,若仔细嗅闻,还能闻出一些。
这是萧决的意思。
倘若让旁人知晓她未产子便已有奶水,难免被有心人利用生出事端。
陈嫣闭着眼,倏忽睁开,还泛着红,嗓音也有些不自然。心口的疼逐渐被酸^胀感取代,还有些莫名的无力感。
她缓了许久,才被萧决拉起来。萧决哄着人,替她将衣带系上。
作者有话说:
过两年从老家走,再支棱支棱日六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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