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嫣嫣。”◎
陈嫣将头摆在他腿上, 纤长睫羽抬起,露出一双纯真无邪的眼,直勾勾望着他。
天气渐热, 陈嫣贪凉, 只穿了很单薄的衣裳。萧决抬手, 探了探她额头, 觉得有些发凉, 便扯过一旁外衫将人罩住。
这种时候, 倘若生病,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萧决近来时常紧张,哪怕总告诫自己没什么, 也还是忍不住紧张。毕竟有些风险, 一丁点对他来说,都是承担不起的。他实在怕出那一丁点的差错。
他不敢想那后果, 要失去眼前这个如乖巧小猫一般的人。
陈嫣显然察觉到了,下巴轻压着他肩膀,声音也低:“阿决被父皇骂了吗?感觉近来都不大高兴。”
萧决嗯了声,垂眸, 拢紧手上衣领。这不是假话, 今日下朝后,朝堂之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淳安帝与太子政见不合, 父子俩在朝堂上便对峙不让, 气氛紧张。
下了朝后,更是冷脸相对。
听闻淳安帝更是在私下里说, 萧决太过无法无天了。
当然, 这只是一个引子, 是一个开端。
这是他与淳安帝商量好的,不过是引蛇出洞的一个计谋。不出半日,这消息便会传遍宫城甚至京城,接下来几日,更是会愈演愈烈,直至躲在暗处的狐狸们终于忍不住出手,再将网收尽。
此事只有他们几个人知道,连皇后都未告知,因为只有如此,才能显得真实。到时候若真发生什么事,皇后必定会关心则乱,如此一来,他们便更相信,更不会怀疑。
连皇后都不能告知,更不可能告知陈嫣。
但皇后毕竟在宫中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即便发生这样的变故,皇后也能稳住局势,不会太慌乱。
可嫣嫣……
萧决为此暗暗担心。
他回过神来,看见陈嫣正用手指轻挠他掌心。他抛开那些念头,专心陪她说笑。
陈嫣平日里心情都很好,说话时便会带着笑,“不用担心啦,父皇虽然看起来凶凶的,但是他很爱阿决的。今天吵架,明天就和好啦。”
萧决只笑了声,并未置可否。
陈嫣又说起外面的花草,“真漂亮啊,再过些日子,荷花就要开了。”
“嗯,是。”萧决手搭在她后腰,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等荷花都开的时候,宝宝也生出来了吧。到时候我们就可以一家三口去……啊,不对,还有母后和父皇。”淳安帝后来待陈嫣倒也没那么敌意,甚至颇为亲近。陈嫣提起淳安帝来,自然也不全是害怕。
“还有舅舅……师父……”
说起太玄子,陈嫣一愣,她已经许久没有见到太玄子,自从上一次太玄子走后,他便再没回来过。听闻他又出去游历天下了,因为他们俩如今有云朱接手,太玄子很安心。
“也不知道师父过得好不好。”陈嫣抱住萧决胳膊,搂他更紧。
“不必担心,师父自然会把自己照顾好。”萧决手掌贴在她后背,扶住人,不让她有掉下去的机会。
“嗯,也是,师父是大人了。”
……
两个人闲谈着,很快到了用午膳的时候。她如今不似从前胃口好,不仅吃不了那么多,甚至连正常食量也没有,一顿饭吃下来,不过几口,便没了胃口。
萧决皱眉,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好几天,可云朱日日都来看她,倘若她有什么问题,云朱不可能看不出来。可她这样没胃口,又拨动了萧决紧张的心弦,心里想着明日等云朱来定要问问她情况。
桌上的菜没动过几口,陈嫣便懒懒不想再吃,跑去了一旁玩。萧决叹了声,无奈地自己吃了些,而后命人将东西撤下。
才吃过午膳,皇后又带迎秋她们过来看望陈嫣。
皇后如今待陈嫣的亲厚程度,堪比亲生女儿,那些事迹说起来,桩桩件件,都令阖宫上下羡慕不已。
皇后领着迎秋已经到了庭中,没两步便进门。陈嫣一见到皇后,心情更好。兴许是有孕,她对皇后的依赖程度也比从前更高。
皇后身上总是会轻易让陈嫣感觉到娘亲的熟悉感。
“母后。”陈嫣伸手要抱,语气软糯撒娇。
皇后将人拥入怀中,哄了两句,拉着她去一旁坐下,关切地问起近日情况。他们母女二人相谈甚欢,萧决站在一旁,倒像个多余的。
萧决索性坐下,在一旁安静出神。
皇后每一次来,都会给陈嫣带好多东西,吃喝玩乐吃穿用戴的。陈嫣总会喜笑颜开,一件件拆。当然,兴奋归兴奋,过程中还是离不开萧决,总要回头看一眼人。
也不是找他有什么事,不过是想确认他还在一旁。
确认萧决还在,陈嫣便又继续拆那些礼物。这回皇后亲自做了孩子穿的虎头鞋,以及一些小衣服。皇后手巧,不像陈嫣,做得精美非常,陈嫣爱不释手。
“母后做得真好。”她努嘴,想起自己做的那些,相较之下,实在可以说不堪入目。
“还好有母后在,倘若只有我给宝宝做的,万一宝宝嫌弃不好看,那可就糟糕了。”她莞尔,将东西仔细收好,让盼夏放进柜中。
皇后主要是来瞧瞧陈嫣,但临走前,也没忘与萧决嘱咐几句。嘱咐之外,说起今日听到的消息。
“决儿,你与你父皇是怎么回事?”
萧决垂眸,道:“没什么,母后放心吧。儿臣自有分寸。”
皇后嗯了声,没有多说。
萧决与淳安帝争吵的消息第一时间便传到了钟贵妃处,三皇子绘声绘色地说起今日朝堂之事,幸灾乐祸的语气:“母妃你是没亲眼看见,当时父皇那个脸色有多难看,可比以往每一次训斥我都要难看多了。要我看啊,父皇这次是动真格的怒火了。”
能看萧决吃瘪,萧成俊当然高兴之至。
钟贵妃当也觉得高兴,只不过又担心:“即便今日生气,你父皇这么宠爱他,也气不了多久啊。”
萧成俊拿起一旁的杯盏,抿了口茶,“那也不好说,谁知道会不会还有下一次呢?”
钟贵妃撑住额角,想起吴王所说的话,只道:“但愿吧。”
萧成俊自然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真让他说中了。
自那次之后,淳安帝与萧决僵持了许久,众人原以为他们会和好,没想到半个月后,淳安帝再次大发雷霆。
那是在晏清宫中的事了。
具体发生了什么,没有任何人知晓,即便是御前伺候的人,也只听见了器具破碎的声响,以及淳安帝歇斯底里的怒骂声。
淳安帝让太子滚出去,还骂了声逆子。
至于为何至此,无人知晓。只知道那之后,淳安帝接连下了好几道旨意,全是批评太子行事的。
但训斥归训斥,实质上的惩罚倒也没有。
那时候,陈嫣已经临盆将近,就那两日了。
这样的事,她自然不知,她只是日复一日地做令自己高兴的事,以及黏着萧决。萧决也从不表露出任何的不对,更令宫中众人不许透露半点消息。
皇后听说消息之后,先是皱眉。她总觉得不对,决儿自幼虽有些高傲,却是有自己的分寸的,不会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能将淳安帝气成这样的事来。
皇后当即便去了一趟晏清宫,可惜没能见到淳安帝的面,被拒之门外。
连皇后都不见了,众人更是议论纷纷。
朝堂之内,总是讲究一个平衡。太子失势,三皇子与其他几位皇子当然趁势崛起。一时间,仿佛这大梁的天都要变了似的。
大梁的天暂时未变,只是天气倒变了。
一连几日阳光明媚之后,天气骤然一转,狂风暴雨倾盆而下。乌云将整个天空笼罩,一块深,一块淡,像打翻了墨水瓶似的。
雨幕连绵,东宫众人忙碌的身影却不曾停歇。
连绵的雨声里,依稀才能听见女子的哭声。
正是陈嫣发动了。
没什么意外,与他们估算的日子差不多。该做的准备早都备好,云朱也很快赶来。
唯一的例外,是萧决那时候刚下朝,才出大殿,便听见消息。众人只见那位生来冷面的太子殿下,面露焦急与忧惧,连伞都未来得及撑,匆匆消失在雨幕之中。
萧决赶回来之时,陈嫣已经进了提早预备好的生产房,他在房门外都听见她抽泣的声音。
萧决擦拭身上雨珠的动作一顿,而后更快,他动作迅速地换了身衣裳,又猛灌了碗姜汤,冲进了生产房中。
也没人敢拦,还未至这一天时,太子殿下便早已经吩咐过她们,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不容出一点差错,否则便要她们整个陪葬。
她们吓都要吓死了,哪里还敢拦他。何况这种事也无非是说占了血腥味,不吉利,可殿下都不介意吉不吉利,又何须她们多嘴呢。
萧决掀起帘子,三两步跨至床边,握住陈嫣的手。
陈嫣哭得像个泪人,好疼……
听说还会更疼……
她很想忍住,但实在忍不住。
萧决心跳还快着,说话时难免带着喘声,“嫣嫣,别怕。”
陈嫣带着哭腔应了声,又唤:“阿决,我好疼啊。”
萧决闭眼,喉结滚动,抓着她的手也微微颤抖,“没事的。”
他睁开眼,看向一旁沉稳的云朱,又镇定一些。云朱回头看了眼人,眼神颇有深意。
她起了些逗弄的心思,故作严肃问萧决:“女子生产本就难,倘若真到了那一步,你要做个选择?”
萧决精神紧绷着,“什么?”
云朱道:“保大还是保小?”
萧决毫不犹豫道:“我要嫣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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