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景回想起闻人芜离开时略显急促的脚步,和那双一闪而过的红瞳,心中不安越发明显。
不对劲。
岑景艰难起身,只披上外衣便匆匆追了出去。
他身上的伤口虽然基本已经痊愈,但只要稍稍一动,撕裂感便瞬间席卷全身,但此时他却完全顾不上,踉跄着走至隔壁。
闻人芜房门紧闭,房内更是寂静一片。
若非岑景方才听到关门的动静,恐怕会以为房间内无人。
咚咚咚。岑景小声敲门。
他试探道:“闻人芜,你在吗?”
无人回应。
岑景心中的不安愈浓。
他又提高声音,连续喊了数声,却仍未得到半点回应。
可闻人芜分明就进了房间。
岑景迟疑:“你要是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说着,他推门而入,房间内空无一人。
岑景愣了片刻,心下有些发慌地想到,难道闻人芜在内室?
岑景蹑手蹑脚走进内室,只见内室中床幔垂下,其中似乎隐约有一道身影。
“阿芜?”岑景轻声靠近。
他不安的望着床幔中的人影:“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帮你喊医师?”
说着他走至床侧,伸手,就在他即将挽起床幔之时,嘭的一声巨响,房间的门突然关了起来。
岑景瞬间转身,脸色一白,跌坐在床上,只见他眼前不远处,闻人芜一袭黑衣,背光而立,浑身散发着一种令岑景陌生的危险气息。
“阿阿芜…”岑景气息不稳的喊道,“你你怎么会在这——”
岑景话未说完,戛然而止——只见闻人芜缓缓抬眸,他冷冽的面上毫无一丝情绪,冰冷的像是雕塑,而最让人惊讶的是他那双血色异瞳。
闻人芜的眼睛,居然变成了一红一紫两种颜色!
而此时,这双紧盯着岑景的异瞳,正散发着浓厚的魔气。
危险危险危险。
岑景毫不犹豫,起身欲逃,铺天盖地的危险感令岑景面色苍白,浑身发颤,然而闻人芜的速度更快。
不待岑景起身,闻人芜瞬间出现在岑景身前,以身躯挡住了岑景的去路。
岑景被迫后仰,他双手撑在身后,脖颈高高扬起,脆弱白皙的脖颈就这样毫无防备地暴露在闻人芜面前。
“阿芜……”岑景颤抖着艰难道,“你可不可以,不要这样?我害怕。”
然而闻人芜宛若未闻,那只血色的瞳孔却分明越发猩红,就像是看到了什么令他兴奋的东西。
他修长指尖轻挑起岑景的下巴,发出野兽巡视猎物般的眼神。
岑景从未见过这样陌生的闻人芜。
他知道,闻人芜只不过是暂时被魔气操控了,但他不知道,被魔气操控的闻人芜究竟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更不知道,闻人芜会不会伤害他。
听说入魔之人会六亲不认,残杀所有他见到的人,那,闻人芜呢?
岑景害怕的要死,这个时候,他只要大声求助,师兄师姐们听到他的声音,定然会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救下他。
可是岑景不敢喊,更不愿喊,他要是喊了,闻人芜魔煞之体的事情就会暴露,到时候全修真界的人都要处死闻人芜……
岑景神识一片空白,这时候闻人芜也俯下身,二人靠的极近。
岑景甚至能清晰的感受到闻人芜炙热温热的鼻息从他面颊扫过,中间夹杂着淡淡的魔气,令人不寒而栗。
而就在这时候,岑景突然一愣,因为他闻到了一丝淡淡的血腥味,岑景茫然抬头,随之眼神狠狠一震。
只见闻人芜的右肩上,开着一个血洞般的骷髅,暗红的血液源源不断的从伤口出流出,又滚入闻人芜漆黑的衣袍中。
而闻人芜的这个新鲜血洞,同岑景此前受伤的地方一模一样。
就在方才短短半炷香不到的时间里,闻人芜,居然在自己身上挖了个和岑景一模一样的血洞!
望着闻人芜撕裂般的伤口,岑景瞳孔持续扩大。
他…他居然……
这一刻,岑景对闻人芜的惧意烟消云散。
他抬起发颤的手,隔空搭落在闻人芜的伤口上,声音是从所未有的柔和:“疼吗?”他低声问。
闻人芜神色中闪过一丝疑惑,他似乎根本听不懂岑景说话,他只是从喉咙中发出意味不明的嘶吼,接着,他乌发宛若活物般,游走着缠绕在岑景的手腕上,拉扯着岑景往自己的伤势上碰,似乎想要更近一步。
这么大的血窟窿,岑景光是看到右肩便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他哪里敢碰闻人芜的伤口,一感受到闻人芜发丝的意图,岑景便大力的往回收手,深怕弄疼了闻人芜。
结果闻人芜红瞳一颤,周身气势突然凛冽,突然发出低吼。
岑景竟平白从他妖异的面庞上看出了几分不满来。
闻人芜的发丝更是不满于只缠绕住岑景的手腕,它突然攀附上岑景柔韧的腰肢,用力将岑景一拉,二人间仅存的空隙顿时荡然无存。
岑景痛苦闭眼,苍白的脸上顿时渲染出大片大片的粉色。
而罪魁祸首却宛若未闻,甚至兴奋地在岑景的背部拍打了下。
岑景一抖,发出一声低呼,他此时浑身僵硬,甚至大气都不敢喘。
这样下去可不行,岑景咬牙想到。
望着闻人芜深可见骨的伤口,他突然福至心灵,用未被缠住的手解开衣襟,露出被纱布包裹住的伤口,接着他仰起头,对上闻人芜邪气的异瞳,他无声的眨了眨无辜的大眼,委委屈屈喊:
“疼。”
闻人芜不明。
他的发丝却顺遂着主人的意思,攀附而上,打量般围绕在岑景伤口上,而后轻轻触碰。
“嘶。”岑景顿时佯装出声,用神态和动作同闻人芜传达着他的意思。
这是伤口。他想告诉闻人芜。
谁知听到他的动静,发丝霎时火烧火燎般,瞬间消退的一干二净,它狼狈的撤离动作无不彰显着它的惊恐。
岑景毫不怀疑,要是它们会说话,恐怕要被吓的惊恐大喊。
发丝虽然消失了,但闻人芜头却靠的越近。
二人面颊相错,以一种半拥抱的姿态紧紧隔空依存着。
下一秒,岑景的右肩上,突然传来薄弱痒意。
岑景一顿。可痒意却并没有消失,岑景错愕低头,闻人芜就攀附在他右肩上方,正隔着纱布,小心翼翼的舔/舐着他右肩的伤口,他忽明忽暗的红瞳中,流露出堪称心疼的情绪。
刹那间,岑景的脑海中闪过一句话。
闻人芜在为他“疗伤”。
用他的方式。
岑景没来由眼眶一热。
他缓缓抬起左臂,用一只手拥抱的方式,将闻人芜搂在身前。
而闻人芜也迅速领悟,他双臂更为修长,轻而易举便以一种保护的姿势,将岑景笼罩在他半个身躯下,默默的舔/舐着岑景的伤口,眼中的心疼和自责几乎要满溢出来
他在责怪自己的失误。
岑景完全领会到了闻人芜的情绪,他搂住闻人芜脊背的手改为轻轻拍打,小声贴在闻人芜耳侧告诉他:
“你不要难过,这不是你的错。”
他安慰说:“谁也没有预料到会发生这样的意外。”
“真的,我真的没有怪你。”
闻人芜的瞳孔忽红忽紫。
岑景柔声:“所以你也不要怪自己。”
他想了想,鼓励闻人芜道:“等你变得更强,就能更好的保护我,保护你自己啦。”
闻人芜眼中的红光终于彻底暗淡,取而代之的,是一双璀璨如宝石的紫瞳。
“好。”随着他清冷声音的响起,一直围绕在闻人芜周身的黑色煞气,也瞬间烟消云散。
闻人芜眼睫半阖,紧紧抱着身下的人,感受着怀抱被温热填满,就像是他那颗被渐渐填满地空虚的心,无声在心底道:
“为了保护他的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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