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该不会就是那具爱奴的尸身吧?无上菩提心复活了他?”朱玑按住了剑柄。
“不可能。”空世立即传音道:“若是无上菩提心能够复活那位爱奴,伽林魔女也不会再去抢夺天枢阁的复生莲台。”当初伽林魔女在抢夺无上菩提心之后,又去天枢阁掠夺可以起死回生的[复生莲台],幸得十二仙宗联手抵抗,才没让她成功。
他不是白玉奴。
谢慈仔仔细细看着那张脸,那张脸与他没有半分相似。
他垂眼看司迦,那些以为忘记的话莫名地一句句清晰浮现。
——“不要哭,弄脏了这张脸。”
——“阿慈,他需要这颗心。”
——“别皱眉,他很少皱眉。”
剑在他掌心里颤动,仿佛在提醒他,他的心绪乱了。
他忙挪开眼,不再去看她,却听见朱玑传音说:“他似乎盯上了阿伽姑娘。”
“他是不是朝阿伽姑娘过来了?”女师姐低声道。
所有人绕着司迦上前半步,将她护在当中。
谢慈下意识的伸手握住司迦的腕,将她往后拖了半步,却见那红衣男人朝阿伽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停了下来。
那双眼还在盯着司迦。
黑幽幽的眼,没有一丝活人的神采,像用墨画出来的。
司迦被盯的有些害怕,抱紧怀里的剑,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盯着那红衣男子,他是谁?她为什么一点也记不起来?甚至连一丝丝印象、感应也没有?她忘了什么?她真的是神女伽林吗?
她紧紧握住生锈的剑。
那双垂在红裙下的脚,忽然转了个方向,走了。
没有脚步声,红衣男人一步步走向右手边的一间漆黑内室里,他肩头的八哥鸟转动脑袋,红色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司迦,直到被漆黑吞没。
“他怎么走了?”朱玑都快要拔剑了,他却走了。
一群人摸不着头脑的站在原地,房间里的窗户突然“砰砰”关了上。
金色的窗户,每个窗户上都封着金色的栅栏,这房间在这一刻像巨大的金色鸟笼。
进来的楼梯早不见了,如今只有一扇刚刚红衣男子走进去的内室房门开着,里面一片漆黑。
司迦没有秘境历练的经历,她潜意识里觉得该去找那个红衣男人。
但朱玑说:“先不要冒险去惊动那红衣男人,在这房间里找找线索,我总觉得墓室秘境里出现魔女伽林的卧房,不是没有缘由。”
“会不会……”女师姐展飞鸿想了想说:“当年魔女伽林就是将她爱奴的尸体藏在她的卧房里?她的卧房就是那爱奴的墓室?”
其他人点点头,或许是这样。
大家的目的很明确,只要找到那位爱奴的尸体,就能找到保存尸身不腐的无上菩提心。
至于那红衣男人是谁,根本不重要,能不惊动他就不惊动他。
其他人去房间里翻翻找找,大司命姬玉却仍然站在司迦身侧,从袖口里掏出了一样东西,对司迦说:“这是鸳鸯指环。”
司迦看向他手里,是两枚金色的指环,中间系着一条若有似无的红线。
“若两个人一个佩戴一枚,便可随时找到对方,形影不离。”姬玉递给她一枚,“这里十分危险,我怕不能很好的看护阿伽姑娘,让你身陷险境,不如你我戴上这鸳鸯指环,这样我就能随时出现在你身边了。”又补道:“这指环也是防护的灵器,会在你危险时张开结界护着你。”
谢慈眉头皱了皱,他哪里是想看护司迦,分明是猜出了司迦的身份,知道跟着司迦更容易找到无上菩提心,所以才要与她绑定,形影不离。
可司迦只是略微思索了一下便说:“好啊。”伸手拿过那指环就套在了食指上,“刚刚好。”
谢慈皱紧了眉头,司迦她知道姬玉在利用她吗?就这样轻易地套上别人给的指环,她就不怕这条红线套上了就摘不掉吗?
他看着姬玉不怀好意的笑着,将指环套在无名指上,那条红线就在二人之间化成一道无形的牵引,心中说不清的气恼。
“阿伽姑娘若是不嫌弃,这指环就送给你了。”姬玉抚摸着无名指上的指环,甜蜜的说:“出了秘境,你遇上什么危险,我也会立刻出现在你身边护你周全。”若她真是伽林神女的转世,与她结缘,简直是天大的幸事。
司迦只“恩恩”随便应着,抱剑在卧房里慢慢踱步,全然没听清姬玉在说什么。
她的注意力全在这卧房里,这里的每个物件都那么陌生。
她曾经在这里住过吗?
她在这里发生过什么?过的开心吗?
原来她曾经在合欢宗做过圣女,那时她厉害吗?
其他人摸着每一个可能触发机关的物件,试图找到一点线索,可什么也没找到,这里就是一间普通的卧室。
没有机关暗室、没有墓室的线索,也没有那些爱奴相关的东西。
司迦走到玉床边,弯腰捡起刚刚被展飞鸿翻落在地的一张剪纸,剪纸上是一只兔子。
她刚刚捡起要起身——
房间里的烛火“荜拨”闪烁了一下。
一双脚突然出现在她眼底下,白色的鞋子、白色的衣衫,坐在白玉床边“咯吱咯吱”地剪着什么东西,纸屑轻飘飘落下。
司迦僵在原地,心漏跳了几下,慢慢抬头朝“那人”看过去,看见了一张惨白的脸,仿佛用纸剪出来的脸,用墨点的眼睛,红纸贴出来的唇,拿着把银色剪刀一下一下的剪着花纸。
在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那人”眼珠子动了动看向她,咧嘴对她着,将手中的剪纸递给她——
“小心!”司迦的手腕被人猛地一拽,背后一把剑飞掠而来,一剑扎穿了“那人”用纸糊的脸。
是展飞鸿的剑。
司迦还没来得及看清拉她的人是谁,就听见无数的尖利声音陡然响起,同一时间四面八方的黑暗里涌出一大片的白色东西,叫着朝房间里的人扑过去。
“兔子!是兔子!”展飞鸿拔回自己的剑,就要砍开扑到她身上要咬她的疯兔子。
却听见那兔子发出尖利的人声:“师姐救我!救救我!”
展飞鸿的剑猛然一顿,那声音……是她师妹的声音!师妹与她一同来到这里,却在宅子里变成了兔子。
其他人也发现了,那些尖利叫着的声音是人声,是之前被变成家禽家畜的同门师兄弟。
——“空世师父救救我!”
——“别杀我掌教!”
“这些是宅子里被变成牲畜的自己人!”空世慌忙收回手。
“是幻术。”谢慈一剑斩开眼前扑过来的兔子、鸡犬,那些发出人声的牲畜被他的剑撕裂,化成一片片碎纸:“诸位别被幻术迷惑了!”
却是晚了。
展飞鸿迟钝那一刻,那只兔子就扑过来一口咬在了她的手背上,她连痛呼都来不及,就僵在了原地,手脚失去知觉,在司迦的眼前变成了纸扎的人。
“糟了。”拉着司迦手腕那人低叫一声。
司迦转头就看见,姬玉拉着她手腕的手背上满是咬痕,他的手迅速变成惨白的纸,失去了力道。
他脸色惨白地盯着司迦,慌忙说:“只有你能救……”
却没来得及说完,就已化成纸糊的人。
司迦吓坏了,转身看见背后的空世、朱玑,以及其他人全中了招,一个个化成纸糊的“人”。
只有谢慈还在挥剑,那些疯了的兔子、牲畜全部涌向谢慈,同时发出凄厉的人声——“师兄救我!”
——“师兄别杀我!”
试图来扰乱迷惑谢慈。
“别碰那些东西!到我身边!”谢慈震剑挥开蜂拥的兔子,伸手想去将司迦拉到身侧张开结界,却见她皱眉看他一眼,仿佛想了什么,猛然躲开他的手,转身朝着那扇漆黑的内室房门跑了过去。
谢慈抓了个空,只看见她连头也没有回。
蜂拥的兔子厉叫着全部朝他扑来,他在这一刻失望至极,恼怒至极,他早该知道她愚蠢、恶劣、无可回转!
她根本不明白这里随时会失控,她随时会遇到危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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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迦快步跑进内室,将指间的指环脱下丢在了脚边,她还以为姬玉多么厉害,是个有用的,没想到这么没用。
指环当啷落在脚边。
她踏进内室,听见背后房门关闭的声音。
她转过头,看见方才进来的门紧紧关闭,上了锁。
有红色的烛光在背后亮起。
她没回头,听见“嘎吱嘎吱”的剪纸声。
——“圣女驾到!圣女驾到!”
八哥鸟的声音突然响起,它朝她飞过来,落在了她的肩头。
司迦怕的颤了一下,手指慢慢握紧生锈的剑柄,仿佛握着她的剑就不怕了。
是,不怕了,她有剑。
她慢慢转回头去,看过去——
点着红烛的房间,竟然还和刚才的卧房一模一样,红帐、白玉床。
白玉床上坐着那个红衣男人,拿着剪刀在剪纸,红色的纸在他涂着红色指甲的手指间来回,很快就放下了剪刀。
他拿着剪好的纸,起身看向了司迦。
烛火静静亮着。
他苍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朝她走过来,向她伸出了手。
苍白嶙峋的一只手,掌心里放着刚刚剪好的红纸,是一只兔子,和她在床边捡到的兔子一模一样。
给她的吗?
司迦垂眼看着,慢慢伸手拿走了那只兔子。
他却没有收回手,依旧静静地朝她伸着手。
他想握她的手吗?
司迦抬眼看着他,他那么安静的看着她,无悲无喜,静静地等待着她。
怀里的剑一阵阵颤鸣起来,愈来愈剧烈,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司迦再一次抬起手,将自己的手掌放在他掌心里。
一瞬之间,房间里的红烛“噗噗噗”全部亮起,肩上的八哥鸟飞起。
她被拽进一个怀里,眨眼间已经被抱坐在白玉床上。
——“洞房春宵好拜神!好拜神!”
八哥鸟拍打着翅膀叫着。
红衣男人将一块红盖头,盖在了她的头上。
眼前顿时一片暗红,她只看见那男人的脚,怀里的剑跳的厉害,几乎要挣出她的怀抱。
他要做什么?
司迦眉心忽然热了起来,一个声音在耳朵里响起来——“要我帮你杀了他吗?”那声音亦男亦女,雌雄同体。
——“把你的身体借给我用,我就可以替你杀了他,你现在太弱了,根本杀不了他。”那声音笑盈盈地与她说。
是欢喜魔神的残魂。
她的身体热起来,那声音吵极了不停不停在说——“他会与你结阴婚,结了阴婚你就永远也离不开这座墓室了,让我替你杀了他……”
是吗?是这样吗?
不,现在杀了他,还是找不到那具尸体,找不到尸体里的无上菩提心。
司迦强压下身体里的热意,眼前的红衣男人突然屈膝跪在她的脚边,俯身抱住了她的腿,将他的脸慢慢的枕在了她的双腿之上。
他、他这是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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