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扶风是疯了吗?他这是觉得没希望能赢所以干脆自暴自弃了??”
议论纷纷,李扶风却不在乎。
他以剑气护体,冲向火龙——
火龙张开血盆大口,凶悍的龙舌火焰温度更高,将他这柄铁剑几乎融化。
李扶风忍着剧痛,竟是生生以剑将火龙的身体刺出一道窄缝,忍者炙烤的温度,穿过这火龙。
在众人的惊叹之中,他全力向温莎扑去。
火龙暴怒,在他身后穷追不舍。
温莎横着魔杖,像之前一样,接下李扶风这一刺。
魔杖与铁剑相碰,温莎竟是禁不住往后退了数十步!
她不得不双臂用力,脚下套路变幻,这才勉强稳住。
魔杖杖心有她的血液加持,故虽然材质不算突出,但也用着趁手,能传导她的灵力,更能敏锐感知对方的状态。
对方,李扶风的状态,已经截然不同。
原本只算得上利器的铁剑仿佛脱胎换骨一样,将李扶风的心念与求胜的意志化为力量。
那属于融合境中期的心境即便修为被压制,但也依然产生了足够恐怖的压迫感,让温莎如临大敌。
但,这不意味着她会输。
温莎以余光看了一眼线香,还剩下一点。
火龙已经爬上李扶风的脊背,由于场内合欢宗法阵的限制,并未对李扶风造成巨大的伤害,但也给了他一定的压力。
坚持,等待,她就能赢。
身为圣女,坚持和等待,是她最擅长不过的事情。
李扶风显然看破了温莎的计划,时间越往后,他的胜算反而越小。
他一咬牙,顾不得风度,将力量集中在上半身,脚下腾空,踹向温莎目前毫无防备的腰腹处。
温莎反应极快,倾注灵力,震开李扶风,翻身往另一侧移动。
李扶风眸色一暗,将手中的铁剑往后一掷。
剑风起,一口气砍伤四只火龙的头颅!
火龙吃痛,竟是与铁剑缠斗起来!
李扶风趁这一时间,以身躯为武器,撞向温莎——
温莎怎么也没想到近乎剑修的李扶风会作出这样的举动,女性较为柔弱的身体被肌肉结实的男性躯体撞上,竟是以最原始的方式,齐齐滚到擂台边。
李扶风顶着那张正义凛然的冷淡剑修脸,扶着温莎的肩膀,将她半个身子按在擂台外!
线香,只剩下指甲盖长短。
温莎冷笑一声,屈膝,抬手劈向李扶风的腰窝,背部用力,另一只手摁上李扶风的胸口。
转瞬之间,两人位置颠倒!
温莎骑坐在李扶风身上,纤纤玉指如同万钧之中,压得李扶风无法翻身。
顾泽之豁然起身,从不离手的扇子差点被他扔出去。
“时间到——”
温莎从李扶风身上起来:“承让。”
李扶风垂头,敷衍地拱手一拜,召回自己的铁剑,沉默地退下。
胸口,还残存着温莎温暖无比的体温,那种前所未有的温柔的触感,简直与他冰冷的血液格格不入。
“没想到今年外门弟子们的对决如此精彩。”舒朗的声音从天而降,传送仙鹤驮着庆濂真人慢悠悠地落在擂台中央。
与庆濂真人一道的,还有庆盈真人,庆辉真人以及洛婉真人。
后三人都知道,眼前这一跃成为筑基初期的女弟子是掌门内定,因此在观战时,大多将精力放在了其他弟子身上,很快便指挥着站在旁边的自己的亲传弟子,让他们去领人。
庆濂真人留在原地,美目微弯:“还不叫师尊?”
温莎躬身一拜:“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庆濂抚过温莎的发顶,抬着她的双臂让她起身,牵着她的手来到顾泽之面前。
“顾师侄远道而来,当是很疲惫了吧?不如多留几日,让小徒代我合欢宗好好招待招待你这位稀客,如何?”
温莎眉目瞪圆,看着刚收下自己就转手将自己卖了的师尊。
她前几天刚把顾泽之的罩衫卖了个好价钱,现在还没攒够钱赎回来呢,就要被迫招待债主?未免也太刺激了吧!
庆濂真人察觉到小徒弟的情绪,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不如,顾师侄就住在我小徒弟的隔壁院子——我哪里倒空得很,没什么外人,很清静,适合你们佛修。”
这是……明显试图给他们两人创造机会?
原本对温莎过度关注的顾泽之心却慢慢冷了下来,手中的折扇展开又合上,再展开,复又合上。
如果说原来他救下温姑娘只是偶然,那么后续,无论是卖他罩衫,还是这场明显不公正的比试……种种背后,未必没有人为算计的影子。
而就这一场比试来看,也许,即便他不出现,也许温姑娘也未必有事……
那这一切,会是这一群如虎的合欢宗的女人们布下来的局吗?
顾泽之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向站在庆濂真人身旁的温莎。
少女因为一番鏖战,发丝凌乱,脸上也缀着几缕伤痕、污渍。
但这丝毫不影响她的容颜,反而显得她更为白皙、圣洁,仿佛开在粗粝的岩壁之上的花朵,凌然动人,毫不娇弱。
……一切会是她的“杰作”吗?
顾泽之合上扇子,轻笑:“多谢庆濂真人好意,晚辈却之不恭。”
他要试试,合欢宗的女人,到底是不是虎中虎。
温莎:……这个世界的佛修难道不是应该相当于她之前生活的世界里的斯多嘎支系的修士?为什么这么不检点??
光明神大人,这个世界的人果然还是太奇怪了!
好在天色已晚,这第一日的行程便算作罢。
温莎简单地收拾了一下东西,便和顾泽之被庆濂真人唤来的弟子引着,先去了庆濂真人所在的合欢宗掌门居所外侧的一排仙气缭绕的仙府。
灵气之充沛,令温莎如沐春风。
此处是历代掌门的亲传弟子的居所,但庆濂真人收徒不多,温莎那名义上的师兄和师姐早已失踪多年,所以,这先辈留下来的地方倒是空旷极了。
偌大的仙府,在夜辉之下,更显得寂寥空阔,顿生悲秋伤怀之感。
无端让温莎想起她曾经一个人在光明神殿里祈祷的岁月。
她指着这一排没有人气的仙府中最边上的一间没有多余装饰的两层院舍:“我选这间。”
顾泽之点了点旁边那个布局类似的:“那在下暂且在这一间住下。”
引路的弟子完成了最后一项使命,又急着掌门的殷切嘱托,脚底抹油地瞬间跑了个没影儿。
只剩两人。
婆娑月色更给温莎增添几分清丽之感,白皙的面容仿佛蒙上了圣洁的银辉。
顾泽之无端想到孩提时代读过的话本传奇:
俊秀男子夜间行路,会于凄迷的山色之中遇到精怪化成的女子。
那些女子相貌妖冶,楚楚可怜,拖着一身伤,骗得男子信任,再诓骗男子前往枯木化成的临时洞府,设宴款待。
月深露重之时,便逾墙而来,引诱男子,先行不轨之事,再吞吃他的骨血。
……真是再庸俗不过的话本。
可星河流淌,一时间顾泽之似乎觉得自己此刻并不在合欢宗之中,而是身在话本之中。
眼前,目光清澈、面颊带伤的少女似乎正可怜兮兮地看着他,希望他伸出援手。
他禁不住,像故事中的男子一样,踏出第一步。
可对方,却退了一步。
朱唇轻启,却不是说得爱恨缠绵之语,反倒古板的像极了他的师兄弟们。
“多谢恩人几次救命之恩,来日定衔草结环、报答恩情。只是前日情况紧急,在下迫不得已以恩人的罩衫换了一些灵石度日,来日定将恩人之物物归原主,还请恩人勿怪,多宽限几天。”
夜莺一般动人的声音却堪比佛经,响声打破了这一场旖旎的幻境。
顾泽之从遐思之中回过神——两人之间,距离疏远到他师尊来了都挑不出什么毛病。
倒是被拉长的影子,倒靠得更近些,惑人心神,让人多想。
顾泽之强迫自己合上眼,轻轻“嗯”了一声,给了温莎一个回答。
“多谢恩人,恩人早些休息。”
温莎又行一礼,转身走入那白墙红瓦之中。
她身后,顾泽之睁开眼。
修真之人,容貌皆不俗,顾泽之自小被顾家宠着长大,后来又被算出天生佛子的命格,在菩提宗也是横着走。相貌不凡、试图围在他身边的男女不知凡几,但唯有对这温莎温姑娘,竟然生出了心生不宁之感。
……果然,师尊说得没错。
合欢宗的女人真是猛于虎,几个照面就让他魂不守舍。
顾泽之踱步进了自己的临时居所,一贯神采飞扬的脸上却没了往日的从容。
他摩挲着扇坠上的菩提果,低吟:“红颜枯骨,无须心动。”
他应当无须心动。
可吟诵着警语,那比夜色还要浓郁的黑眸却看向了那渐渐亮起灯的屋子。
“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注,出自《金刚经》)
下一句是什么?
博闻强识的佛子卡壳,竟是说不出来。
既无心念经,索性不念。
顾泽之果断在屋内寻了个舒坦的地方坐下,推窗望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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