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他赶回到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房子里一片漆黑，只有主卧还亮着一盏昏黄的台灯。
男人敲门走进去,见前妻穿着一身简单而保守的燕麦色睡裙,裙摆一直落到小腿,只露出一截过分纤细的脚踝。
旁边是一盏很古典的台灯,溢散出暖黄的光。卓晚舟散着长发，一张漂亮的脸干干净净，肩上披着一件外衫,坐在沙发上等他，
女人睫毛微微颤动,宛如蝴蝶的墨翅,平时温柔的眉眼在昏暗中，反而有一种华艳的质感，
“绵绵睡了,就亮盏台灯吧。”
“”
江淮生按捺下心中微微掀起的涟漪，收回准备按开灯的手，他走过来，从大衣兜里摸出什么,
“这个女人你认识么？”
男人把一沓照片甩在桌上,面色隐隐不悦，
屋里开着暖气特别温暖,于是江淮生脱掉了外面的大衣随意搭在她对面的单人沙发上,然后坐下，
他今天跑了一趟首都,回来又马不停蹄的处理这件事情,刚刚在路上的时候,还把公司的紧急文件看完了，累了一整天，
“是她专门找的人，离婚出轨的丑闻和这几天的狗仔都是她做的。”
卓晚舟看了看照片上的女人，皱起眉，
“林雨晰？”
算是这两年影坛新出的新星，科班出身，背靠文乐影视，资源咖，一出道就跟一堆老戏骨大咖搭戏，之前还差点抢了她长公主的角色。
卓晚舟又仔细想了想，除此之外，她想不到自己跟对方还有什么其他过节，
“嗯，我现在这个角色她落选了，有一点资源上的矛盾。”
可一个古装大戏的女主角而已，对方资源本来就很好，也不至于用这样下作的手段。
江淮生点点头，眼中露出几分了然。这样的话就解释得通了，他随意解开衬衫最上面的扣子，绷了一整天，总算可以回家松口气，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我来处理。”
闻言，卓晚舟皱起眉，她太了解对方的性格了，一旦疯起来，很容易做出格的事情，就像一头发疯的狼似的，
“你想怎么处理？”
——她不是特别的放心。
江淮生坐在卧室的单人沙发上，过分修长的长腿随意地曲着，伸手摸到了桌边的打火机。
“啪——”
他没点烟，只是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打火机，
“打蛇自然打七寸，你们明星演员争夺资源是常事，我知道，可若是把手伸到小孩的身上，别怪我江淮生不客气！”
幽蓝色的火焰在微暗的室内燃烧着，衬得他平静俊美的面容上，竟是露出几分戾气。
“她粉丝不是吹捧什么清纯女神么，那就看一看，她是不是真的那么干净。”
“江淮生你”
卓晚舟还没开口，余光忽然瞥见门口熟悉的兔耳朵，
“绵绵？”
啪！
刚才还一副“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男人惊诧之际，直接燎了一点眉毛尖，
“嘶——”
他赶紧蹭了蹭眉毛，然后立刻手忙脚乱的收起了打火机，
漂亮妈妈也立刻收起桌上的照片藏在身后，她努力露出安抚的笑容，
“宝贝你怎么突然又醒了？是不是做噩梦了？”
然而小孩并没有回答她，而是直直看向揉着眉毛的江淮生，
“臭爸爸！”
绵绵立刻气呼呼地冲过去。
其实她本来也是睡了的，只是迷迷糊糊之间察觉到臭爸爸回来了，又想到他今天早上骗自己的整个过程，小龙崽立刻就气呼呼的醒了，忿忿跑过来讨个说法。
“你骗我，你忽悠我，你竟然胆敢忽悠龙的崽崽！”
江淮生一把将女儿抱到怀里，还要去亲亲她的小脸，只是软绵绵的包子脸没亲到，反而还挨了两小巴掌，
他不得不捏住，这个胆敢伸手打霸总的小崽子
“怎么了怎么了，嗯？爸爸什么时候骗你了？”
“说好乖乖去幼儿园，就给金条的，你今天早上，把我蒙过去了。”
绵绵见他不认，更是生气了。
见小女儿一直闹着要金条，卓晚舟忍不住皱眉，她当初就说前夫不能这样哄孩子，现在让小孩习惯了，一做什么事情就要东西回报，对她的成长很不利，
“绵绵，”
漂亮妈妈伸手摸摸小孩的头，
“绵绵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幼儿园吗？”
“嗷”
小龙崽想了想，答道，
“为了学文化，以后不被臭爸爸骗，也不会在小公主面前，丢龙了。”
卓晚舟顺势接着她的话，继续问，
“所以绵绵去幼儿园是为了自己，不是为了爸爸，对不对？”
小龙崽歪歪头，又点点头。
“嗯嗯。”
卓晚舟温柔的声音在房间里显得格外好听，
“所以，绵绵每天去幼儿园，是在做一件对自己好的事情，为什么要爸爸给金条呢？”
“嗷？”
龙崽被绕进去了，她挠挠头，竟然开始觉得自己不该要了。
“好像对哦。”
旁边的江淮生简直听得叹为观止，他头疼了那么久的事情，前妻竟然三言两语就解决好了，
不过正当卓晚舟也以为这件事就这样解决好的时候，小龙崽却忽然眉头一皱，反驳道，
“可是，他是我爸爸呀，崽崽完成了一件，很棒的事情，给奖励不是应该的嘛？”
当初小龙崽第一次学会飞的时候，全族的大龙龙们都送了她好多好多东西呢。几乎都堆成了一座小山峰。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个金条不是，绵绵要的，”
小龙崽越说越觉得自己有道理，她拍拍男人的肩膀，看向他，
“你不是，答应过绵绵了吗？每天好好去幼儿园，就会得到一块金条，为什么要反悔？难道你是个，不讲信用的爸爸吗？”
江淮生：“”
草率了。
他当时只是想着，更快更简单的哄小孩去上幼稚园，哪里想过后面这些事情。
卓晚舟也说不出话了。
父母答应过的事情自然是要兑现的，否则还怎么教小孩子讲诚信守信用。
江淮生求助似的看向前妻，后者回给他一个冷冷的白眼——
意思是谁让你当初图方便，没有仔细思考就答应小孩事情，现在好了，自己的烂摊子自己收拾吧。
“”
总裁爸爸无奈，好在他当时只是说幼儿园，没有说小学，也没有说初中高中，
“啧，爸爸怎么会是个不守信用的爸爸呢？等下就去找出来拿给你好不好？”
听到这句话，绵绵总算满意了。
这时候，小龙崽忽然伸长了脖子，看了看旁边坐着的漂亮妈妈，再看看抱着自己的臭爸爸，再再环视了一圈整个屋子，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一个穿着睡裙，一个衣领松散，还不开灯。
然后，她的眼神又回到两人之间，看过来看过去，大大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像是小脑袋里又在想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漂亮妈妈被她这样的眼神看得有些奇怪，忍不住开口问道，
“怎么了绵绵？有哪里不对劲吗？”
“你们今天晚上，终于要睡一起了吗？”
小龙崽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一副仿佛什么都懂，又仿佛什么都不懂的小模样，
卓晚舟：“”
江淮生：“”
沉默，就是来得这样突然。
之前在小别墅的时候都是分房睡的，而且因为两个人都很忙，一般都没有特别多的交流。
只是今天晚上江淮生回来得太晚，又怕吵到小女儿，他们才在卧室里聊了一会儿。
哪里知道竟然还被小女儿正面撞见。
可他们已经离婚了，现在这种情况，只是因为考虑到小女儿的心理状况，才不得不临时同居在一起。
卓晚舟看着小女儿满心期待的双眼，忽然意识到了，无论是哪个绵绵似乎都对父母离婚这件事情格外看重，
也对，有哪个小孩不希望和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呢。
这一愣神，原本想要解释的话，也就没说出口。
旁边的总裁爸爸揉了揉被火燎到的眉尾，张了张嘴，又不知道从何解释。
或者说他们都知道怎么解释，只是不知道要用怎样的方式，才能让小孩听完不露出失望又难过的表情。
而且，卓晚舟还敏锐地抓住了小女儿话里的用词。
她不是说[你们是要睡一起吗？]
而是，[你们·终于·要睡在一起了吗？]
这个“终于”，说明小女儿已经期待他们重归于好很久了。
默了很久，卓晚舟迟疑着，还是开了口，
“绵绵很希望爸爸妈妈睡一间房吗？”
“对呀对呀”
绵绵从臭爸爸怀里滑下来，然后又哒哒哒去抱漂亮妈妈，把脸脸贴在她柔软的腹部，然后蹭蹭，
她小小的一团，粉粉白白的耳朵垂在脑后，就像一只依偎在妈妈怀中的兔崽崽。
小孩稚嫩的嗓音慢慢地，从女人的腹部传出来，
“因为绵绵答应了，你们的绵绵，要让她重新回到，妈妈的肚子里。”
既然是答应了别人的事情，小龙崽自然一直是放在心里的。她今天问过小叶子，要怎样才可以让小孩回到妈妈肚子里，
毕竟绵绵想着，虽然龙龙和精灵都是长生种，可龙族武力更胜，精灵则是更擅长于使用头脑。
所以，精灵一族知识渊博，肯定有办法！！！
绵绵记得小叶子当时迟疑了很久，才告诉她说，第一步，先得让爸爸妈妈睡一起，然后亲亲，才可能有小孩。
然而，已经出生过的孩子，怎么可能再次回到妈妈的肚子里呢？两个成年人自然很清楚的意识到这一点，
卓晚舟试探道，
“绵绵是说只有爸爸妈妈睡一起，以前的绵绵才会出来吗？”
“不是不是，”
小龙崽摇头，固执地说出了人类绵绵的原话，
“她说要回到你的肚子里。”
“”
——这样的事是不可能的。
卓晚舟和前夫对视一眼。
于是离异夫妻又开始脑补，把小孩子奇奇怪怪的不可能发生的童言童语，自动弥补成比较合理的逻辑，
比如，是因为原来的绵绵认为是自己导致了父母离异，才想着让一切重来，重来到自己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乖乖的。
这样的话，或许他们就不会离婚，
所以归根结底，原来绵绵的心结还是他们俩的离婚。
或许，是要他们重新复合，以前的绵绵才可能会再次愿意出来。
这样的理解让卓晚舟微微红了眼，她呼出一口气，然后微笑着对小女儿点头，
“对，爸爸妈妈是要住一起了。”
旁边的江淮生顿时愣住，但很快他就明白过来，前妻只是为了孩子才这么说。
于是他也就顺势跟着点点头。
“嗯，对。”
“哇”
小龙崽顿时兴奋起来，她已经完美的完成了第一步。她立刻拉着漂亮妈妈的手，把她往旁边的大床上拉
“快快快！！上床！！！”
“上床！上床！上床！”
江淮生捂住了脸。
虽然他知道小女儿话里的意思，就是字面意思，但是作为一个有了孩子的成年男人，他还是忍不住想歪。
或许是因为太兴奋了，太开心了，绵绵没有留力气。卓晚舟只感觉突然天旋地转，自己就躺床上了。
“？”
女明星懵逼。
【刚刚发生了什么？】
接着，她就感觉旁边的床铺，突然猛地往下一陷，
——前夫在她身边躺平了。
江淮生：“？？？”
霸总震惊。
——他的小女儿什么时候力气这么大？？？
甚至由于床垫太软，江淮生突然被甩上来的时候，他们俩还一起弹了弹。
绵绵开心极了，就像在玩过家家似的，她先是把两个人都丢到床上去，然后发现被子没拉开，都被他们俩压下面了。
龙龙挠头。
哎呀，这怎么行？
他们人类睡觉觉，肯定要盖被子的呀！
于是，垂耳兔又甩着耳朵哒哒哒跑到床尾，伸出爪爪，用力一扯。
哗——
躺在床上的离异夫妻还在懵逼中的时候，突然感觉后背有什么东西，“嗖——”的一下就过去了，
两个人顺势往下，被惯性带着挪了十厘米，躺平。
下一秒，雪白的被子就被抖起来，从空中缓缓落下，盖过头部。
“？”
“？？？？？”
——怎么突然有一种马上要进太平间的错觉。
不过好在，绵绵很快就发现自己把被子给两个人盖高了，于是她又赶紧往下扯了扯，把他们两个的脑袋露出来。
“绵绵绵？”
卓晚舟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飘。
小龙崽立刻又跳到床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两个满脸震惊和茫然的父母，她半蹲着，jiojio不断在床上焦急地踩来踩去
像极了一只垂耳兔兔，迫不及待想要白菜帮子的模样，
“快，快亲亲！”
小叶子说过，人类只要两个人睡一起，然后亲亲就能有小孩了。
原本还在为刚刚发生的一切而感到震惊和诧异的两人，听见这句话，顿时浑身僵住。
其实，两个人原本还是想解释什么的，或者再做出一点努力，至少不让现在这样尴尬又奇怪的画面继续下去，
但是看着小女儿异常期待，眼睛里都快闪出小星星的模样，两个人又开始犹豫。
“”
可是小龙崽倒是等不及了，龙龙们都是个急性子，看这两个人，别别扭扭，磨磨蹭蹭，半天都不动作，可把绵绵急坏了，
她干脆一手搂一个头，
下一秒——
啪叽！
两个人的脸正面撞在一起。
“哇！完成啦！！！”
绵绵欢呼一声，然后跳下去，欢天喜地地跑掉了。
磕到前夫侧脸的漂亮妈妈：“”
被磕破侧脸的老父亲：“”
傻孩子，谁告诉你亲脸颊就会有小孩？
空气静默三秒，
前妻身上淡淡的幽香在空气中弥散，江淮生忍不住喉结上下耸动，然后缓缓开口，
“我说，你”
话还没说完，他突然感觉腰间一痛。
砰——！
男人直接被前妻一脚踹下床。
卓晚舟的脸看着温柔美丽，可她足足有一米七，天天健身，最近为了饰演女将军，还特地学了武。
总之，单脚把前夫踹下床没半点问题。
“嘶——”
江淮生扶着腰，面色阴沉，只是还没爬起来，身后忽然听见了熟悉的哒哒哒。
卓晚舟也听见了，她神色慌张，赶紧把旁边的被子猛地一掀，压着声音凶他，
“赶紧的！爬上来！！！”
江淮生：“”
于是总裁大人又认命地，扶着腰爬上去，只是这一次，他默默地，稍稍离前妻远了一些些。
江淮生至今仍旧想不通，他当年对卓晚舟一见钟情的时候，对方真的是一位柔柔弱弱，干干净净，就像是仙女一样的人。
怎么现在踹男人这么熟练。
无论是实践意义上的，还是抽象上的。
他现在有理由相信，小女儿的力气突然变得这么大，有可能就是受了她妈妈的遗传和影响。
此刻，离异夫妻就像两条咸鱼似的，刚刚躺平。门就开了一条条小缝。
绵绵还不知道自己的偷窥已经被发现了，她其实特别好奇，虽然小叶子说，人类的话，只要一男一女睡在一张床上，然后亲亲就会有小孩，但是具体的细节小叶子就不知道了。
原来龙族因为光明神堕暗受了诅咒，万年来不仅没有崽崽破壳，连雌龙都没有。
哦，除了她。
因为绵绵是唯一一个成功破壳的，雌龙崽崽，所以一出生就成为了整个龙族的宝贝。
不过也因为是唯一的，绵绵完全不知道要怎样才能有崽崽，于是就想要趁着今天晚上，瞧一瞧，看一看，围观围观，具体操作。
说不定还能找到办法，顺带把原来的绵绵给放进去。
只是
她狐疑地歪歪脑袋，看着床上宛如死人一般躺平的两个人，忍不住抓了抓耳朵。
所以，他们是在祈祷吗？
龙崽困惑。
她垫了垫jiojio，去看，发现两个人真的，完全一点动静都没有。
是，睡一起，亲亲，然后躺平？
绵绵蹲在门口，认认真真看了十分钟。发现床上的父母真就死死躺平之后，她忍不住又站了起来。
腿，腿都蹲麻了。
咔哒。
门关上。
呼——
离异父母终于松了口气，他们又躺平等了一会儿，确认小孩不会再回来之后，卓晚舟扭头看向旁边的前夫，后者注意到她的视线，
——沉默。
下一秒，男人自动滚了下去。
打地铺。
与此同时，绵绵则是兴奋地跑去沈家找小公主了。
虽然当时卓晚舟努力劝过让少年留下，可沈谬还是吃完饭就回去了。毕竟他并不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每次都赖在别人家里算怎么回事？
这片别墅区都是独栋，还自带一个小花园，每家每户都隔了一段距离，不过很巧地，沈家就在他们家隔壁。
绵绵从自己家的小花园猫着身子，嗖嗖穿过，就穿到了小公主的小花园里。
沈宏才全家这几天不在，因为他们去首都参加什么晚宴去了。也正因如此，那个男人才没有时间来理会他所谓的大儿子一直没回家的事情。
绵绵仰头，月色皎洁，庭院葱茏，三楼拐角的窗台上隐隐约约，传出小提琴美妙的乐声。
这样的角度，恍惚间，让绵绵想起了曾经，她在冰塔下望着上面，里面也传来了这样好听的泠泠乐声。
当时，她立刻就扇着小翅膀飞上去，飞得好高好高，在最后快飞不动的时候才到了顶。
然后趴在小小的窗户上，遇见了世界上最漂亮的小公主，
只不过，绵绵此时耷拉了脑袋。
——现在没有小翅膀了，怎么飞得上去？
想要小翅膀。
想要小翅膀！
要是她的小翅膀能够回来就好了！
哗——
红粉色的星辰忽然在垂耳兔的后背亮起，接着，幻化成龙族特有的骨翼，逸散出一种瑰丽而至迷幻的碎光。
“诶？”
绵绵低头，看着突然离地的脚脚。
她呆呆地勾了勾脚脚，发现真的是腾空的，
【飞起来了。】
她想要扭过去看自己的小翅膀，可是不管怎么扭头，也只能看见一点点溢散的，红粉色的碎光，
“哇！！！”
小龙崽兴奋地在空中转了好几圈，然后猛地腾空，卷起一阵夜风，她悄悄推开了紧闭的窗户，
然后再次，趴在了小公主的窗台上，冒出一个圆圆的，可爱的脑袋。脸颊两侧，还垂着两只粉粉白白的兔耳朵。
绵绵本来是想要问问小公主，知不知道人类怎么生小孩的，后来发现了小翅膀，又想立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给小公主听，
只是当龙崽趴在窗台上的时候，又忍不住安静下来。
和冰塔的时候一样。
——她又在偷听他的琴音。
如果小龙崽能听懂的话，就会知道那首曲子在这个世界，叫做《thehantooftheoera》
——《歌剧魅影》
窗台旁边摆放着一盆蔷薇花，在初冬时节勉强绽放着最后的艳丽，夜风轻起，花叶幽幽晃动，里面没有开灯，只有满地被花叶砰碎的月光。
沈谬终于没有再戴帽子，蓬松而美丽的金发散着，在微凉的寒风中幽然飘起，在月色中泛出格外漂亮的辉光。
他微微低着头拉琴，半边脸隐没在阴影中，另外半边脸却刚好迎着月光，仿佛第一捧初雪，干净无瑕，没有一丝瑕疵，美得近乎虚幻。
此刻小提琴的琴音，与下午在琴房听到的钢琴截然不同，低吟浅唱，时而低沉，时而激昂。
少年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仿佛在琴音中，生出的另外一个人，在月夜下咏叹，恣意慷慨悲歌。
绵绵忘记了眨眼，只是呆呆地，望着他，听见琴音，也听见自己胸腔中一声大过一声的怦动。
她喜欢，喜欢这样的，在音乐中肆意而张扬的小公主。
就像是蒙尘的宝石忽然被冲洗干净了所有尘埃，漂亮得闪闪发光。
嗡——
一曲拉完。
乐声停止的刹那，仿佛有什么耀眼的东西忽然化作辉光，从他的身上消散。
与之同时散去的，还有绵绵身后的幻化而出的小翅膀。
沈谬缓缓放下琴，细小的动作让光影变换，他的面容全部没入阴影。
然而，少年过分昳丽的容貌在昏暗中，却反而漫生出一种华艳奢靡的质感来。
沈谬本打算就此将小提琴收起来，却在不经意间抬头时，却看见窗台上趴着一只白白的垂耳兔，
龙崽歪头，龙崽眨眼。
“？”
一瞬间，少年认为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毕竟，这可是三楼。但定定地注视几秒后，他不得不确认，自己的窗台上，真的趴着一只毛绒绒的垂耳兔。
“江绵绵？”
“小公主小公主我长出小翅膀了！”
龙崽特别兴奋，连小脸都忍不住红扑扑的
“我马上飞给你看！”
沈谬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就看见小孩松开了手，然后，粉粉软软的兔耳朵高高抛起来，又落下去。
砰！
小提琴落在地上。
绵绵呆呆仰头，看见自己的手腕被死死攥住，视线再往上，是少年倏然惨白的脸，素来冷淡的面容上，第一次出现了这样惊惶到极点的表情。
沈谬几乎心脏都快停止了。
那一瞬间，小孩掉下去的模样，甚至和母亲完全重叠。
但好在——
他抓住她了。
沈谬几乎忘记了呼吸，只是慢慢地，把她拉上来，然后，抱在怀里。
紧紧地，抱在怀里。
小小的孩子站在窗台上，这样的高度差刚好让沈谬的耳朵贴近她的心脏。
可是，那样微小的声音他是听不见的。只能努力地，贴近一点，再贴近一点，用侧脸的皮肤，去感受小孩胸口里面传来的，一点点轻微的怦动。
——活着的。
沈谬确认这一点后，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脏终于开始复苏。
他把小孩抱下来，面色冰冷地将她拉进屋子里，打开灯。
小龙崽突然被拽得一个踉跄，但还是跟上去，只是她还没站稳，就听见对方过分凶凶的声音，
“江绵绵！你知道这有多高吗？你知道刚才有多么危险吗？！！你刚才要是摔下去，就得摔成一滩”
看着小孩懵懂茫然的眼睛，烂泥这个词在沈谬的口中绕了一圈，还是没有说出口。
“总之，以后不可以再爬那么高了！！！”
他忿忿开了灯，然后把地上的小提琴捡起来放进琴盒，他背对着小孩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把胸口中的愤怒压了下去，
沈谬冷冷问她，
“你怎么上来的？”
龙崽眨眨眼，特别骄傲地挺起小胸脯，
“当然是用小翅膀，飞上来的呀！”
沈谬：“”
有那么一瞬间，沈谬感觉自己的白头发都滋滋往外冒了。
他闭上眼，摁了摁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说实话！”
“？”
绵绵先是冒出一个问号，接着意识到小公主不相信自己，顿时气鼓鼓，
“说的就是实话，我们龙龙，才不会撒谎呢！绵绵有小翅膀的，绵绵的小翅膀可漂亮，可漂亮了！！！”
她越说越气，直接扭头过去看自己的小翅膀，可是左扭右扭，怎么也看不见，简直急得团团转了好几圈。
沈缪看她那幅小猫抓尾巴的模样，简直忍无可忍，直接把小孩提到门后面的镜子，语气冷酷，
“找吧，你的小翅膀呢？”
“”
绵绵呆呆地看着空无一物的后背，她足足愣住了有一分钟。
“？”
“？？？？？”
“？！！！！”
她表情茫然，震惊，不可置信，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打击，踉跄着后退一步，坐倒是在地上，
“小翅膀小翅膀你膀呢？”
缓了好半天，小龙崽才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小翅膀又不见了，她最后小|嘴一瘪，猛地撞入少年的怀里，抱着他的脖子，呜呜噫噫地在他的锁骨间哭起来，
“呜呜呜，小翅膀小翅膀你怎么又又丢了”
“呜呜呜，小公主，快安慰安慰绵绵呜呜呜绵绵的小翅膀，它又没了。”
本来还想骂一骂的沈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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