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太医一来两用
临梅领命到太医院传了相熟的柳太医来。
赫舍里家族于他有恩,是以他对皇后多有照拂,此刻他问道:“临梅姑娘,皇后娘娘的平安脉还没到时候,不知今日可是哪里不适?”
临梅摇了摇头:“我不清楚,柳太医见了便知。”
“那是自然。”
盛芸晞见了人,也不多话,这太医在现代便是拿也拿不到的国手专家号,一个简单的方子应该不在话下。
她喊了平身后,放下账本,打开榻边的小抽屉,拿出一张对折的纸递了过去:“柳太医,你瞧瞧这个。”
“冬青油、益母草、百部、黄连、红花、蛇床子油……”柳太医瞧了两眼,问道,“皇后娘娘这是?”
“是无意中得到的一个清热解毒的外用方子,你看着可能用?”
“这几味药搭配倒也合理,暂时看不出不妥。”
“那便请太医帮本宫斟酌下用量,主要用来清洗身子。”盛芸晞对配方有八成把握,但分量她确实完全想不起来了。
配方比例才是重中之重,她想了想还是得求助专业人士。
柳太医虽年轻,胜在是赫舍里家族的人,这段时日也都是他来看顾皇后的病情,为人正直谨慎,对医药颇有心得。
不知是身为皇后的话分量够重,亦或者柳太医自身本就谦虚纳谏,盛芸晞试了几次提及自己的身体状况和建议,柳太医皆采用并改良,是以盛芸晞初步断定他堪用。她这话将用途说得隐晦,就靠太医的领悟能力了。
“臣领命,必定尽心完成。”柳太医跪了下去,皇后没有明说期限,却等不到平安脉的时间,想来是着急的,身为臣子自当体察上意。
盛芸晞闻言果然露出满意的微笑:“既然来了,不如把个平安脉。”
“自是如此。”柳太医小心将药方收好,从药箱取出垫子。
盛芸晞伸出手,将袖子轻轻提了上去,露出洁白细腻的手腕。
身后的临梅立即拿出一方纯白绣花丝绸帕子覆在皇后娘娘的手腕上。
柳太医凝神把脉。
牡丹掀开毛毡进来,瞧见里面的情形,便对看过来的临梅摇了摇头,什么事也比不上皇后娘娘的身子要紧。
柳太医把完脉道:“娘娘近日宽心许多,气息平和、脉象平稳,虽还得用药清心静气,仔细看顾,也能称上一句大好了。娘娘前儿个提及的药膳,若是实在不喜,便可撤用,以煲汤为主即可。只是,前车之鉴,娘娘切记凡事宽心,不可忧思郁结太过。”
“有劳柳太医,本宫明白。”盛芸晞点了点头。
“太好了。”临梅和牡丹听见都喜道,掏出的赏银荷包肉眼可见沉甸甸的。
柳太医弯着腰接过谢恩。
牡丹这才道:“启禀皇后娘娘,马佳氏求见。”
“怎么这会儿才报,快让人进来吧。”
柳太医见状行礼要告退,盛芸晞算了算日子,摆了摆手:“柳太医稍候片刻。”
盛芸晞来之后忙着养病,思考对策,坤宁宫上下都未有大的整顿动作,原身其实手段不差,只是太过念旧情,如此坤宁宫其实算不上太过严密。
康熙后宫早年定例都不严谨,如此消息走漏跟筛子似的,也并不稀奇。
马佳氏或许是听说了什么,这才急忙赶过来,那便让柳太医不用来回赶趟了。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马佳氏进来后,埋头行了大礼。
“快起来。”盛芸晞抬了抬手。
马佳氏本就性急,也不等皇后娘娘问,她便自己交代了:“娘娘,冒昧过来,是因为臣妾身子似乎和往常不一样……”
一旁马佳氏的贴身宫女巧儿都比主子着急,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皇后娘娘如何得知什么不一样,她补充了句:“启禀皇后娘娘,主子月信已经推迟10日了。”
盛芸晞瞧了一眼这敢当着她的面抢主子话的头等丫头,钟粹宫果然没什么规矩,上梁不正下梁歪。
她面色如常:“正好,柳太医过来,有什么不一样,先把脉再说。”
马佳氏这才发现屋子里还站了位身材颀长、气场稳重的太医:“哎呀,臣妾真是急昏了头,竟没发现……”
盛芸晞抬手指了一张太师椅道:“既然不舒服,便快坐下。”所以是她高估了马佳氏的打探能力,她纯粹是只关心自己哪里不舒服,压根不知道她这里传了太医,也不想想她为啥突然传了太医,更连客套的一句问候都不懂。
这样双商堪忧的人,也难怪后来保不住那么多个孩子,心灰意冷沦为四妃之末,早失去了争斗之心只求安稳。可怜了那些孩子,以康熙养孩子的素质,都活下下来的话,又添了几个为大清效力的人手。
站在一旁的柳太医一时心绪复杂,这脉若是给皇后诊,他自然是欣喜,可当着皇后的面给庶妃诊喜脉……要知道,皇帝年少,后宫可还没有任何子嗣。如今中宫入主,上头的人自然是急切盼着这件事了。
柳太医瞅着皇后娘娘的神色,相较庶妃娘娘的火急火燎,皇后娘娘病了之后,愈发稳妥,如此大事面上都瞧不出一丝变化。
临梅和牡丹听后对视了一眼,服侍马佳氏落座的心里都不怎么舒坦。这上一秒刚知道皇后娘娘身子恢复了,下一秒便知道庶妃可能有身孕,大起大落来得太快。
尤其是牡丹,此刻深深后悔是她把人给带进来,哪怕推迟几个时辰都好啊。娘娘今日得了皇上不来和庶妃的消息,这身子会不会一下又……
盛芸晞不管在场的人心里怎么想,马佳氏一胎接一胎的事是铁板钉钉,有人顶在前头转移注意力,对全力想生下嫡长子的赫舍里原身来说可能不太好,但对想先活命的她来说是好事无疑。
马佳氏坐好,帕子也覆好了,眼巴巴瞅着太医:“劳烦大人。”
眼下这情形,柳太医硬着头皮,伸出了手。
马佳氏脉象往来流利,应指圆滑,如珠滚玉盘之状,是喜脉无疑,已有月余。
柳太医心里愈发苦了,没想好说辞之前,他也只能反复诊断。
屋子里静悄悄的,除了皇后都心急等着消息。
马佳氏耐心告罄,急道:“太医,我这是怎么了?”
柳太医看向皇后娘娘,神色沉沉。
盛芸晞猜到了些什么,只是温声道:“柳太医照实说即可。”
柳太医起身,行了大礼,腰弯得深深:“回皇后娘娘,马佳庶妃确有身孕,只是日子浅,臣方才反复确认,才敢回话。”
闻言,眼皮子浅的马佳氏自然喜不自禁。
“好事。”盛芸晞仍是温柔道,“既是柳太医诊出来,便是有缘,马佳庶妃这胎便由你看顾了,你可愿意?”
柳太医一心想,这是逃过一劫了,忙不迭应承:“一切听皇后娘娘安排。”
马佳氏这才回过神,起身谢恩:“臣妾谢娘娘恩典。”
普通庶妃大病小痛请太医都需经过坤宁,皇后娘娘直接给她指派了自己的太医看护她,这确实是大恩典。
“既然有了身孕,就快快起身吧。有什么都听太医的医嘱,好好养着。这喜事本宫还得赶紧报给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上知道。”
然而马佳氏下一秒仍是跪着不起:“娘娘,臣妾有不情之请,还请您答应。”
这事在她来之前早就想好了,赶上太医正好在,没有惊动别人,也是天助她也。
“你说说看。”盛芸晞不是很习惯后宫这种明面上祈求实则仗着弱势带了几分威胁的话,面色冷上了一分。
碰上马佳氏这种不会看脸色的,她也只是忙道:“娘娘,这一胎日子还浅,能不能由臣妾决定什么时候公之于众。”
“你可想好了?这是宫里头一个孩子。”放在现代,也有三个月不开口的慎重保护期,原本便是谁怀孕谁做主,盛芸晞考虑自己答应下来难免会有帮她承担的危险,何况马佳氏确实让人放心不下。
“娘娘放心,也就晚个几天而已,臣妾心里有数的。”马佳氏咬了咬唇,仍是坚持。
你要是有数,这宫里还有谁没数?盛芸晞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大抵猜中马佳氏的打算,若是按那天日子来算,保这几日还是没问题的。
本来后宫子嗣的责任便在主事中宫身上,既然她们自己想多担着,盛芸晞也不用当这个坏人:“既然你心意已决,本宫便不多言。一应医嘱你跟柳太医需多加确认,下去吧。”
送走欢天喜地压都压不住的马佳氏和一脸慎重的柳太医,盛芸晞刚想喘口气,外面慈宁宫的福嬷嬷又送了柿子过来。
福嬷嬷人如其名,生得富态,一张脸笑眯眯,带了东西过来后,行了礼,起来后也不说话,瞧着皇后娘娘。
盛芸晞猜不透她的意图,只好问道:“太皇太后今日可有补眠?”
福嬷嬷仍是笑眯眯的:“回皇后娘娘的话,老祖宗睡到午后才起,夸娘娘送的东西好,今日梗米粥多用了小半碗。”
“那就好。既然老祖宗用得习惯,本宫就再多送几个过去备着。”
福嬷嬷又看了两眼,准备回去告诉老祖宗和太后,皇后娘娘心宽着呢,皇帝这次没去,她压根没在意的:“老奴还要送柿子到各宫去,皇后娘娘容老奴告退。”
盛芸晞点了点,又想起什么,喊住福嬷嬷道:“这柿子虽好,却是性寒,马佳庶妃着了凉刚好,钟粹宫便少送些。多出来的,佟佳妃倒是喜欢甜口,便送到承乾宫吧。”
福嬷嬷领了旨,没有多问,便去办了。
送走了福嬷嬷,盛芸晞把账本看完,交代临梅盯紧其中几位管事嬷嬷,有事报给她。
“娘娘,这几位都是家主吩咐过的好手……”临梅没有多想,开口道。
盛芸晞没有接话,只是带着微微的笑意问她:“御膳房的锅子送来了吗?折腾一下午,有些饿了。”
临梅本身聪慧,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在暗示她,也不知道为何娘娘病好之后和家里似乎没有之前和睦。那么作为娘娘的贴身宫女,临梅很快明白自己必须在二者之间做出选择,而这个倾向其实十分容易。
效忠娘娘,是她唯一的选择,这也符合赫舍里氏家族的利益,只是难免心里一下不顺。
不顾身边头等宫女内心的汹涌澎湃,盛芸晞十分畅快用完锅子,最后下了一小把和娃娃菜一样的菜叶,把汤底的精华吸收后,她在榻上足足瘫了一刻钟,甚至有点想念现代的快乐水。
不让自己懈怠,盛芸晞拿着话本足足站了两刻钟才让自己继续瘫着,用起大颗大颗鲜甜的樱桃。
说到话本不得不吐槽,原身实在是个无聊的“十全”姑娘,女戒女德一列的书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也就罢了,她考验了下自己的记忆,发现她背下来了。
而这本沧海遗珠的话本,里面同样充满了说教,难能可贵的是起码它有插画和故事性。
盛芸晞坚持着原身的仪态,毕竟这副身子集直角肩、天鹅颈、一字肩于一体,要是毁在她手上,天理难容,自己第一个不原谅。
努力维持直角肩的皇后娘娘不知道自己那一番柿子引来了什么样的误会。
柿子分完的时候,天色暗了下来,皇帝今晚没踏进后宫。
妃子们倒是研究起了皇后这分柿子的意思,怎么昨日捧马佳氏,今日又送东西给佟佳氏安抚。
赫舍里氏这一手玩得很溜啊。
风口浪尖的马佳氏,看见柿子少了,难得不用巧儿提醒便笑道:“皇后娘娘这是对我这胎上心了,压根没有其他意思。倒是便宜了佟佳妃了。”
巧儿应和道:“主子说得正是,皇后娘娘为您想着呢。您可要好好安胎,等着在那日惊艳众人。”
“那是自然,这还用你说?”马佳氏抚摸着还很平缓的小腹,畅快的笑了。
另一头,承乾宫里,佟佳氏笑盈盈送走了福嬷嬷,回宫立刻摔碎了桌上一套青花瓷缠枝茶具:“皇后什么意思!马佳氏不要的,给了我?当我佟佳氏收破烂的吗?”
一旁的珊瑚心里有点迷糊,主子,这难道不是您上午费劲力气在慈宁宫刚讨了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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