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目睽睽之下,这个母亲突然像疯了一样惊声尖叫,上下颚张大到极致,发出无比痛苦的声音。
尖叫的同时,她还在毫无章法地撕扯衣物,动作幅度夸张到把箩筐里的女儿撞倒在地。
女儿额角磕出一片乌青,无助地在地上爬行,却没有一人伸出援手。
还是江进宝眼疾手快抱起箩筐,却无法阻止发狂的母亲。
只见这母亲失去理智连拉链都不会拉,双手十指抠住贴布,指甲卡入链牙,一左一右奋力一扯!
顿时,甲片连通皮肉撕裂,最为柔嫩的指尖鲜血直流,看得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倒吸一口凉气。
十指连心,这种疼痛常人根本无法忍受,但这母亲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一样继续撕扯——也或许,让她疯狂的痛楚远胜于此。
她撕开棉服,扯烂毛衣,像是急于把身体上的某个东西露出。
好些人已经转过视线准备离开,却有些好事人群拿出手机准备拍下来接下来会出现的大片肉色。
只不过下一秒出现的东西却让他们同时面色发青,捂住嘴巴基几欲作呕。
母亲撕开胸膛的层层衣物,露出胸口那个畸形的东西——
一只足有婴儿脑袋大的黑色肉瘤!
那肉瘤表皮如烧焦一般干枯皲裂,正随着女人急促的呼吸起伏翕动,露出内里过于粉嫩的软肉,好似要活过来一样。
她抠挖着肉瘤,手指深陷其中,挖出汩汩黑红脓水。
众人看这情景只觉得恶心,但漆弈细看那肉瘤,竟从中发现两张模糊的人脸。
并且,他先前捆住的两只恶鬼正扎根于肉瘤上,在阴气锁链的束缚下不断挣扎。并且它们每挣扎一下,母亲的哀嚎声便重一分,似是命脉与它们相连一般。
到最后,这母亲竟是直接被抽干了力气,抠着肉瘤跪倒地面,从嗓子里挤出嗬嗬的气声。
众人先是被这突来的变故惊呆,随后纷纷露出惊恐、厌恶的表情掩住口鼻离开早茶店。
看那淌着脓水的肉瘤,这个疯女人十有八九患有传染病,这个店不能再待下去了!
早茶店老板也被这乞讨母亲的阵仗吓到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去报警。
在电话里他说的是普通人的视角,也就是有个客人拉了乞讨者进来,结果其中一个乞讨者突然发疯,吓走了他的客人。
但漆弈不同,他清楚地知道这个母亲身上发生了什么。
肉瘤在母亲心脏处,长着人脸,连接恶鬼……这是极为少见的厉鬼,名为膏肓鬼。
膏肓指人体心与膈间的部分,而膏肓鬼便是藏身其中的复仇鬼。它们寄身于做了亏心事的人体内,初时仅会制造噩梦,但随着时间增长,他会逐渐长大并破出体外形成怨气肉瘤,并幻化成宿主最害怕的人类或鬼怪的模样,日夜折磨宿主。
一般来说膏肓鬼与宿主所害之人不为同一个,但眼前这个不同,一对子女死后竟化身膏肓鬼纠缠母亲,说明他们的死必然与母亲有关。
不过,这膏肓鬼的事情漆弈不会和任何人说,这母亲与儿女的恩怨也与他无关。
他手掌微动,硬生生将两个膏肓鬼从肉瘤上扯下。
“啊啊啊————!!”
膏肓鬼不甘心地嘶吼着,四只焦黑的手臂死死抱住母亲脑袋不愿离开。
咔嚓!咔嚓!
伴随着两声脆响,两只膏肓鬼竟各自被扯断一只胳膊,抠住母亲的脸颊悬挂空中,身体被锁链缠绕飞到漆弈面前。
漆弈眉头微微一皱,飞出另一条锁链卷来那两只胳膊,用火焰一起煅烧成核桃大的阴气团。
装作掩鼻,他把阴气团吞入腹中。
以此同时,另一边的母亲因为膏肓鬼的消失而停止发狂,跪坐在原地面色呆滞,嘴巴仍未合拢,唾液顺着嘴角滑下。
滴答、滴答……
破烂肉瘤中的脓水顺着胸口滴下,她却毫无知觉,像被抽取了灵魂的木偶一样呆坐。
早茶店的骚乱终于止歇,一个三四十岁的男人从门外走进,拿出自己的警官证开始询问情况:“这是怎么回事?”他身穿便装,应该是上班途中听闻骚乱急匆匆赶来的,呼吸还有些急促。
巧的是,他正是之前给漆弈做笔录,并怀疑他身份的那位。
他没有注意到帽檐压低的漆弈,走进店内开始询问情况。不过嘴上问着,他的目光已经锁定跪在地面的母亲,毕竟大清早在公共场合衣衫凌乱,胸口还有恐怖肉瘤的人实在过于扎眼。
老板见正好有警察,顿时亮起双眼把事情说给他听。
中年民警皱眉走上前,查看一番母亲的情况后拨打120,并在拨号期间询问:“有人知道她是谁吗?”
店里仅剩的几人纷纷摇头,唯恐躲避不及匆匆离开。
漆弈不想掺和这事,站起身准备离开,谁知身边的江进宝竟然主动上前一步:“是我把她们带进来的。”
中年民警说完地址挂断电话后,诧异地看向他:“你认识她?”
“不认识,只是之前看到她们乞讨,”江进宝将箩筐放到一旁的椅子上,“这是她的女儿。”
民警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看到一个面容憔悴的女孩儿坐在箩筐内,紧紧扒住箩筐粗糙边缘,用一种胆怯又充满希冀的眼神注视自己:“你是警察叔叔吗?”
“嗯我是,”民警本来严肃的面容变得柔和,揉了揉她的头发温柔询问,“你有什么事要和叔叔说吗?”
“叔叔,你会相信我吗?”残疾女儿怯生生地问着。
“叔叔当然会相信你。”
“你会骂我撒谎精、白眼狼吗?”
“叔叔怎么会骂你?是之前有人骂你吗?”
小女儿抓紧箩筐,缓慢而沉重地点头:“嗯,他们都这么说我,然后把我还给妈妈。但我真的没有撒谎,我说的都是实话……”
听到这,民警已经皱紧眉头嗅到一丝不妙的味道。他把声音放得更柔,蹲到椅子旁轻声追问:“叔叔相信你,所以你也要和叔叔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好不好?”
“好,”小女儿直勾勾盯着他,“妈妈要害我。”
!!!
话音落下,整个早茶店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清楚听见。
早茶店老板最先开口,连连摇头道:“小姑娘,你不能这么说你妈妈的。虽然我不认识你们,但我看到这个小哥带你们进来之前,你妈妈一直跪在外面乞讨,应该就是为了给你治病吧?”
江进宝也记得当初乞讨时母亲的说辞:“当时她说,你的腿后续治疗还需要很多钱……”
“我没病!”或许是母亲此刻失去意识助长了她的勇气,她利落地打断江进宝的话,用一种控诉的语气对着所有人低吼:“我的腿本来是好的!我不需要治病!”
她像是开启了某种开关,将自己埋在心里许久的话如竹筒倒豆子一样吐出:“我大哥二姐也都没病!都是妈妈让他们装的!”
“装的?”早茶店老板一脸懵逼,“为什么啊?”
当然不可能是这么简单的理由。
民警抬手制止老板的话,继续追问:“你妈妈为什么要让他们装病?”
小女儿偷看一眼妈妈,见她依旧坐在原地没有什么反应,便沉下嗓子说道:“为了钱……哥哥姐姐病得越严重,妈妈得到的钱就越多,就有越多人来家里看她、夸她是个好妈妈……可是,我们根本没病啊!”
十几岁的孩子理应可以完整地叙说事情经过,但小女儿似乎没上过几天学,说话颠三倒四,时而自己的视角时而母亲的视角……
幸好现场几人理解力都还不错,就连受到无妄之灾的早茶店老板都听懂了事情真相。
原来他们一家的经济情况一向不好,是村里的低保户,但是当父亲意外死亡后,他们一家竟然获得了新闻关注,社会上有许多爱心人士给他们捐款捐物,甚至亲自上门慰问他们。
就是从那个时候,母亲变了。
她开始享受别人的关注与同情,还有对她辛苦照顾子女的赞扬。
那时候她只是表演欲旺盛,每次都攒着衣服等人来慰问的时候才洗,装出一副艰苦忙碌的样子,吃东西也只拿出青菜白粥,将那些好心人送的补品都藏在水缸里。
但是时间一长,新闻效应过去,来的人越来越少直至消失。
关注骤然消失,食物、钱财越来越少,母亲陷入焦躁之中,将目光移向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
她故意传出谣言,说大儿子弱智,但没有起到太大的效果;于是她去研究了一些新闻后,在二女儿的身上制造各种伤口,并谎称她得了罕见的先天性无痛症……
之后,关注再度回来,她即使不用工作,也有源源不断的善款汇来。
她一边对好心人感激涕零,保证一定会治好儿女;另一边又死死堵住二女儿的嘴,在她身上割开道道伤口,恐吓大儿子不许露出任何正常表情,每天都要流着口水装疯卖傻……
可是同样的伎俩用十多年就不起效了,村里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背后对着她指指点点。
知道事情即将败露,她带着三个孩子离开老家。
但不是重新生活,而是制定新的计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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