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那二字,阿音的眉心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碰上旁边甄真诧异的视线,她摇头,表明自己也不知赵今纯为何会拿着赵承誉的令牌前来。两人面面相觑,一旁的宋亭汝低低开了口。
“是殿下让你来的?”她心有不甘。
赵今纯没那么多的弯弯绕绕,但是也知晓什么不该说,微微蹙眉:“阿音姑娘是本公主的救命恩人。今日你来挑衅,五哥替我撑腰有何不可?”
宋亭汝眼圈泛着红意,强撑着哽咽道:“赵承誉究竟是为你,还是为了她。”
赵今纯看了眼阿音,不悦:“要你管这么多。你只需记住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不是能被你随便招惹的,你的那些小心思,最好都收起来。”
不愿继续再看见她,赵今纯稍稍抬手,按着宋亭汝的侍卫松开她。宋家婢女快速上前扶住宋亭汝往铺子外头走,甚至连礼都没行,一行人就脚步匆匆离开了。
等到人走后,赵今纯才回头笑着看向阿音:“吓着姐姐了吗?”
对上她满面的笑,阿音饶是不自在,也无法再继续冷脸,微微弯唇道谢:“适才多谢公主出手相助。”
“不用这么客气呀。”赵今纯凑过去,站在阿音跟前小心地牵牵她的衣袖,眉眼弯弯道:“今日也是凑巧,没想到正好碰上了,姐姐没受委屈就好。”
见她这样,甄真笑着上了二楼。
阿音不习惯她的熟络亲昵,但没有拒绝,带着她在窗口坐下。
刚倒了杯茶,就发现赵今纯四处张望着,好似在找着什么。阿音循着朝楼梯口看过去,脑海中察觉出什么,询问道:“你是来找阿野的吧?”
赵今纯眼神乱瞟:“……是、是。”
阿音并未发现她的异常,淡笑了下:“他平日里在酒楼比较多。”
“那我明日去酒楼寻他。”赵今纯顿时高兴。
阿音好笑:“你这样固执找他,是有什么事儿吗?”
不料被问这个,赵今纯像极了幼时在皇家书苑中,被夫子点到名的样子,磕磕绊绊:“其实也没什么的,就只是、只是想……同他道个谢。”
阿音没想到她竟这样执着,多看她一眼,心中微微诧异。同样都是有身份的人,赵今纯为了举手之劳而追着阿野道谢,可宋亭汝却那样娇蛮。
想到今日场景,阿音旁敲侧击道:“你素日都须得带令牌出门吗?”
“唔,倒也没有。”赵今纯不设防,笑吟吟地歪头道:“五哥的令牌不常用,今日只是例外,是他得知我要来铺子特意让我带上的。”
闻言,阿音眼皮微动,点点头没再说什么。
赵今纯仰头看着阿音温柔又精致的侧脸,不经意提醒道:“宋二姑娘很是记仇,今日这事定不会轻易揭过,姐姐还是要多留心才是。”
又同阿音聊了会儿,赵今纯这才离开。
马车里,她手肘撑着木桌双手托腮,视线从掀起的车帘缝隙往外看。
跟出来的贴身宫女不解道:“公主离开靖王府时,殿下分明交代了您不要说出去的,可您最后怎么还是告诉阿音姑娘了。那岂不是就让人家知道,您今日来铺子是殿下示意的吗?”
“你傻不傻。”赵今纯放下一只手在桌上轻轻敲动,笑道:“先前我马车出事都没带这么多随从,今日只是随意走动却这么大阵仗,说不准我进门时姐姐就发现了。”
“况且五哥难得对谁这样上心,我向来不喜宋亭汝,可不想叫她当我嫂嫂。”
马车缓缓驶离听衣小筑,车轱辘响动声渐行渐远。
对于赵今纯的提醒,阿音自然清楚。前世与宋亭汝虽不曾交集太多,可仅有的那一次,也能够叫她看出来此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品行。
城府颇深,在不动怒时甚至有种白莲花本质。
皇后举办的宴会临近,阿音纵然防备着也没有太多精力去留意近日宋亭汝的行踪。
四件成衣收尾,阿音终于有功夫歇口气。
宴会前一日吃过午饭,甄真从楼上拿出库房里的新料子,在阿音跟前比划着,感慨道:“这颜色真是称你,回头做成衣裳,搭上件薄纱外衣更好看。”
阿音瞧了瞧,诧异道:“这不是咱们的料子吧?”
“小机灵鬼。”甄真叠好布料,随口道:“前两日我阿娘带来的,说她与嫂嫂去流金阁买给我的。我不喜欢这颜色,回头给你做身新衣裳。”
虽说已来京不少日子了,但阿音大多只停留在绣阁里,认识的也都是些女眷客人。听甄真提及流金阁,她觉得有些耳熟,便索性开口问了问。
今日人少,甄真拉着她坐下喝茶,细细聊着:“流金阁是如今遍京城中最大的衣料首饰铺子,它背靠纪家与皇族,其余的小铺子就只能抢人家手指缝里流出的。”
阿音捏着杯口慢慢转动:“纪家?”
有关纪家,阿音记得前世在赵承誉正妃大选里,除宋亭汝外,纪家长女拔得头筹。她的父亲是纪家长子抚远大将军,宫中颇受宠爱的纪贵妃的侄女,可谓是天之骄女。
甄真见阿音出神,指尖在她手背轻点,继续道:“这流金阁大掌柜呀,是纪将军与纪贵妃的亲弟弟,妻子娶的是温国公府的姑娘。”
“纪家满门忠烈,实乃陛下手中最利的一把剑。”
三言两语阿音便明白过来,皇室与纪家唇齿相依,关系并非旁人所想之亲密。这江山因为有纪家方可太平数年,而皇帝在愿意相信纪家的同时,亦许了贵妃与纪家至高无上的荣耀与宠爱。
只是她记得,前世的纪贵妃膝下空空,只有养女赵今纯。
阿音轻叹了一声,甄真笑开:“你叹气做什么?”
“没什么。”她将这些思绪纷纷撇开。
甄真剥了个橘子递给她,视线无意间瞧见她稍显凌乱的衣襟里的红绳,轻笑道:“你也信护身符这东西呀,我瞧着你脖子里一直挂着红绳。”
“护身符?”阿音垂眼看了看,伸手拽出来道:“是块玉佩。”
甄真轻扬眉头:“呦!还真是的,你怎么戴在脖子里。”
“这个东西对我太重要了,系在腰间怕哪日弄丢。”阿音的指尖摩擦着温热的玉佩,而后索性告知对方寻亲之事。
闻言,甄真擦净手指,仔细看了看这块玉佩。
不管是材质或是花纹样式,这都是上乘,能有这样好东西的必定是大户人家。只是甄真回想,似乎并未听谁说起过哪户显贵人家丢过女儿。
甄真将玉佩还给她,思忖片刻问:“你生辰是何时?”
“四月十六。”阿音的视线紧紧盯着她,心中那口气始终提起着,低声询问:“姐姐是有什么线索吗?能告诉我吗?”
甄真摇头,见阿音面色变的失落,随即握住她的手道:“不过你别着急,回头我便回甄家帮你打听,我阿娘识得不少夫人,说不准很快就能找到了。”
阿音勉强道了谢,握着玉佩的手却是怎么也松不开了。
傍晚过后,阿音的心情仍旧很糟糕,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回忆。有今日甄真说的纪家,还有宋亭汝张口闭口的“卑贱”,更多的,是答允帮她寻亲的赵承誉。
思及此,阿音用力掐了自己一把,痛感袭来,她咬牙低骂:“狗东西。”
她帮赵承誉的白月光取了那么多的血,却连父母都不帮她找。
而被阿音咒骂的人,此时正坐在凤鸣宫,陪着蒋皇后用晚膳。他鼻尖微动难忍痒意,接过庆云递来的手帕,侧头掩鼻打了个喷嚏。
蒋皇后抬眸瞧他一眼,皱眉道:“身子不适吗?”
“许是昨夜受凉。”赵承誉的指腹轻蹭,垂首喝了口汤,随意问:“近日皇姐身子如何?儿臣巡营繁忙,竟也未曾碰到过她。”
提起平阳公主,蒋皇后的笑意加深:“太医来回禀,说她孕吐有些严重,不过好在一切都正常。如今回了京城,慢慢将养着便是,你若是得空多去看看她。”
赵承誉颔首,应下蒋皇后的要求。
近日有关赵承誉的风言风语多,蒋皇后也听了些,沉默片刻她主动提起:“本宫听闻你前些日子,去甄家女的铺子次数极多。”
赵承誉抬眼:“您也知道时安惹恼了甄氏。”
见他始终不松口,蒋皇后只好退让一步:“明日宴会上,纪家长女与宋家姑娘都会到场,你应当懂事些,多与她们相处相处。”
赵承誉不解,神色疑惑道:“宋家女在母后眼中便这样好?”
“不是宋家女好,而是宋家好。”蒋皇后放下玉箸,静静看着他:“你外祖父还能再撑几时无人知晓,蒋家落势,母后自然得为你寻一门好的亲事。”
说到蒋丞相,赵承誉有些许的哑口无言。
幼年时,蒋丞相是待他最好的亲人,只是从赵承钺离世后,外祖父也不再是外祖父,他的爱意也变了味道。可纵然如此,从前的那些温情对赵承誉而言忘不掉。
知晓无可辩驳,赵承誉索性沉默结束晚膳,起身告辞。蒋皇后在他身后淡淡道:“纪家与宋家,你必须二择其一。”
出了凤鸣宫,赵承誉隐忍着的戾气才爆发。
他狠戾扫过送上门来的楚王赵承衍,对方笑意淡然:“听说五哥近日很是青睐那位绣娘?前几日还特意让静阳为她解围,真是情深。”
阿音的笑靥出现在眼前,赵承誉骤然掐住他的脖颈,怒意与厌恶交融翻涌,手下的力道越来越重,直到赵承衍脸色青紫,才道:“你若找死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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