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凤随走这一趟并不是那么顺利。
进乔家大门的时候还被管家拦了一下,说了些“大爷交代了谁也不许看”之类的话,后来见苏琳态度坚持,才不甘不愿地退开,然后飞快地让人去报信。
这边苏琳带着凤随去了乔家的马棚,凤随正带着人围着马车检查,乔晖就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说什么“自家事自家会处理”,不劳大理寺少卿操心。
最后还是苏琳发飙,说这件事非报官不可,否则她就要请她父亲出面去告御状,乔晖才又气急败坏地丢下一句“随你”,然后拂袖而去。
“乔晖把马车收在了他家的马棚后面,”凤随说:“车辕折断,车棚也有碰撞的痕迹,除此之外就没什么了。”
“车里的东西也都保持原样?”
凤随摇头,“车帘扯破,车厢里的坐垫之类的东西都不在了。问那管家,管家就说公主嫌晦气,打发人取走烧掉了。”
但这样一来,车厢里的软垫一类的东西,反倒更加惹人怀疑了。
“也不知公主是当真觉得晦气,还是……”司空没有说下去,但他猜大家也都这样想。难道公主是在替什么人遮掩?
还是这一家子人都默认了就是苏琳让人带走了乔颖儿?所以打着“家丑不可外扬”的主意?
“如果都认定了这事是苏琳做的,”凤随说:“那就更奇怪了。他们为什么会这样想?或者说,出了什么事,让他们这样想?”
“这位乔夫人,”陈原礼不大确定的看着凤随说:“在乔家的处境,好像不怎么好啊。”
凤随也有这样的感觉。想要带着人查看一下出了事故的马车,连管家都敢上来阻拦。但要说乔晖对这位夫人不重视,倒也不像。
“听说乔晖家中只有这么一位夫人,”凤随说:“连个宠爱的丫鬟都没有。”
陈原礼挠挠头,不吭声了。他连媳妇儿都还没娶上呢,什么妾室丫鬟的,他压根也搞不明白。
司空对凤随这种从大男人的立场来分析问题的方式有些不赞同,“没有妾室丫鬟也不代表什么啊,他家还住着一位表妹呢。”
司空觉得,妾室丫鬟从身份上就不能给苏琳带来什么威胁,都是下人么。但表妹就不同了,这位崔娘子的爹也是当官的,他们家还跟公主是亲戚。崔家真要看上了乔晖,难道会让崔宛如做妾?
真要横插一脚的话,说不定直接就把苏琳掀下正室的宝座了。
还有公主,站在她的角度,她是愿意从三品御史大夫的女儿给她当儿媳?还是愿意一位与苏琳相比身份并不低,还会对她口称“表姑”,一意奉承她的晚辈当儿媳?
这都是不好说的事。
如果公主也站在崔宛如这一边的话,苏琳的处境就不止是“不好”这样简单了。
凤随自己也没有娶妻,房里也没有什么心爱的丫鬟,这些后宅的事情,他其实也不是很明白。
想了一会儿,只觉得乱七八糟的,好像每一个女人的角度看法都不一样……
人心不齐,这一家的日子要是能过的和和美美,那才奇怪了。
“先不说乔家的事。”凤随揉了揉太阳穴,有些头痛的说:“明天去看看出事的地点,再上无量寺去打听打听,看看这一家的情况有没有什么异常。”
司空连忙举手,“小的去。”
凤随挑眉,跑腿的活儿可是个辛苦的差事,再说还要上山下山呢。
司空就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说:“无量寺距离孤云寺不远,要是差事顺利,我正好回去一趟,见一见智云师父,有些事要跟他商量。”
他这也算是假公济私了。
陈原礼就在一边偷偷笑。他最喜欢看司空这种略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又眨巴着大眼睛可怜巴巴等同意的表情了。
凤随也笑了起来,“公事为先。”
司空连忙起身,一脸严肃的表示,“小的不敢耽误公事。”
说完,脸上也露出了笑容。
他这段时间忙的很,专门去山上找智云师父商量有关姐妹们的大事是不可能的,正好有这样的一个机会,想来绕一段路,过去说几句话的功夫还是挤得出来的。
凤随就点点头,对他说:“我跟乔夫人说好了,明日一早,她打发家里的两个仆役过来给我们的人带路,去看一看出事的地方。”
陈原礼忙说:“我和司空一起去。”
“你留下。”凤随想了想说:“我和徐严跟着去,再安排几个侍卫。”
陈原礼和司空连忙起身应了声是。
在外院的食堂吃过一顿有鸡有鱼的晚饭,司空被陈原礼拉回了他的新宿舍,发现床帐被褥都已经被人铺好了。
被褥都是新的,天青色的细布,厚实绵软。
这么一比,司空自己带来的被罩枕套什么的,就显得粗糙多了。他的这些东西都是托顾婆子给做的,不管手艺如何,布料是肯定不能比的。
不过司空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自己的被罩枕套给套上了。他没有那个耐心去反复拆洗被褥,有了被罩这些东西,不但可以经常换洗,工作量也能打一个大大的折扣了。
他两辈子都不爱干家务。但以前是有各种方便的机器,或者有家人代劳,再不济外面还有干洗店呢。
现在么,不爱干也得自己挥着膀子上了。
陈原礼睡前还跑过来检查了一下司空的房间,见了他的被罩还大大的惊讶了一番,等听了他的解释,又觉得这个小发明确实方便,嚷嚷着也要找府里的针线房给做。
他又拉着司空讲了讲虞国公府上下的一些琐事,人事上的一些交代等等。听的司空眼皮直打架,等他回自己房间去休息,他几乎是头一挨枕就睡着了。刚搬了新住处的不习惯,那是一点儿都没有。
转天一早起来,收拾完毕,乔家的管家已经在凤家的后门处等着了。
这位管家也姓乔,四十来岁的壮实汉子,看外表很是敦厚老实。他一条腿有些跛,据说是以前当兵的时候受过伤,落下的残疾——记国公乔德显年轻时候也是带过兵的,乔管家就是他带出来的老兵。
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位面容温和的青年。他是乔夫人手下的管事,别人都称他苏六郎。他母亲就是苏琳一直带在身边的那位林娘子。乔家人去山上上香的那天,他也跟着去了。
他们一个是乔家的人,一个是苏琳的人。司空有了先入为主的看法,尽管苏六郎对乔管家表现的比较尊重,他还是隐隐的有种这两个人不大融洽的感觉。
一行人出了城东门,朝着太平镇的方向去了。
这条路要比城南那条大路窄一些,路面也不够平整。城门外就是大片的田地,再往前走,地势便开始升高,道路两旁的树木也多了起来。
接近太平镇的时候,山林越发茂密,这条路看上去完全就是从山林中开出来的。只是这条路人来人往,路边也常有人停下来休息,还有人干脆垒了土灶生火做饭,是以靠近路边的树林颇有些稀疏。很多地方都长着半人高的蓬草。
乔家的马车翻车的地方仍然留有痕迹,即使乔管家不说,凤随等人也看出来了。
当日的情形是先有雷声炸响,然后马匹受惊,跃起之后冲向路边,直接将马车带翻了。
道路一边是山坡,另一边则是向下延伸出去的山林。马车被带翻之后,顺着斜坡下滑了十余米,撞断了几株小树,最后撞在了三五棵紧挨在一起的大树上,被拦住了。
直到马车停下来,乔家的人才算回过神来,急匆匆地追了过去。
这个时候,李娘子、车夫和乔颖儿都已经不见了。
凤随带着司空在路边下马,沿着车马翻倒留下的痕迹一路走过去。
到车马被拦住的地方,再回头看时,这一段距离虽然不远,但地势却低了很多,头顶上方有浓密的枝叶遮挡,视线颇受影响。
再从这里往山下去查看,还可看到凌乱的脚印,也不知道是当初劫人的匪徒留下的,还是乔家的随从留下的。
凤随带着人沿着脚印的方向慢慢检查。遗憾的是,走出没多远就是一片洼地,洼地里堆积了厚厚的一层腐叶,蓬松又富有弹性,不管曾经留下什么痕迹,现在也都看不出来了。
凤随又带着人回到之前发现了火药痕迹的那个大坑前面。
这里距离道路并不远,火药的威力也并不算大,不过就是冷不防出现巨响,所以马匹才会受惊。
而这个点燃火药的地方,自然也是一开始就算计好的。乔家的马车一辆跟着一辆,彼此之间是保持着一定的距离的。而这个火药坑的位置,就在乔颖儿的马车经过的位置,引线的长短,点燃的时机,也都是经过了精确的计算。
劫匪从一开始就定好了目标,并且他们也知道哪一辆是乔颖儿的马车。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