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喝醉了
马车里的蜡烛摇曳了一下, 一只凝白的手将其拨弄的更加明亮。
舒菡弄好蜡烛后,看向侧躺在车里的霍胤。
他好像并没有什么想法, 面上没什么表情,只占据一块地方,剩下的区域可以躺下两个舒菡。
可舒菡就是觉得哪里怪怪的。
摸摸耳朵,这是舒菡害羞时会做的动作,她没意识到自己脸上带着可疑的绯红,小小的脑袋里不停的闪过一些不可告人的画面。
舒菡蹲坐在角落里, 垂着眸子咬唇,瞧着就像是可爱的小兔子。
所以霍胤瞄了她一眼,就觉得心里软的一塌糊涂。
她既然不想提, 那他便不提, 只要她高兴就好。不过,他不想让她和别的男人有过多的牵连,更多的是保护她。
毕竟一个帐子里要睡十几个士兵,她这么娇气肯定会不舒服的。眸子眨了眨,霍胤不可否认的想, 自己会更不舒服。
见她半响也不动,霍胤好笑的看了一会, 而后放下书籍, 低声叫她,“小舒。”
舒菡回过神,啊了一声而后道:“怎么了少将军, 是要换药吗?”
霍胤的伤势没好利索, 不过用不着每日换, 隔几日换一次便好。今天就是他该换药的日子, 曹大夫没来, 所以这项活计就落在了舒菡的身上。
轻车熟路的拿好药箱,舒菡净手之后抬头,见霍胤已经起身,修长的手指搭在腰间的带子上。
舒菡不好意思的垂下眸子,直到眼角处瞥见霍胤露出臂膀,她才挪动了几步靠近他。
霍胤转过身子,将后背留给舒菡,毕竟他的伤势是在后腰处。
而舒涵拿着剪刀的手顿住,脸上更红。
因为在霍胤的背后有几处抓痕,瞧着已经结痂了,但是一条条的都显示出那晚的激烈。
是她抓的。
“怎么了?”霍胤见她没动作,侧头询问。
舒涵赶紧回道:“没,没事。”说着她不去看那些令人羞涩的抓痕,集中注意力处理腰上的绷带。
用剪子将包好的绷带剪断,就露出包裹着棉布的伤口。舒涵定眼瞧了瞧,总算愈合了些。
将四周干涸的血迹擦掉,舒涵弯腰低头,将放好药粉的棉布轻轻放在伤口处,再用准备好的绷带缠绕。
不过这是要在腰间缠几圈的,舒涵靠近他一些,屏息不去嗅他身上好闻的清冽气息,手指灵活的穿过他胳膊下,而后另一只手接过。
如此缠了几圈,舒涵的手指当然无可避免的触碰到了他的肌肤,霍胤闭着眼睛咬着牙才抑制住轻哼,身子微微颤了颤。
耳尖红的似滴血,手指紧紧扣住膝盖,似要将腿骨抓碎了一般。
这些舒涵都不知,她静心的包扎好,在腰侧打了个蝴蝶结。
“好了,少将军,”舒涵边净手边道:“快穿上衣裳,免得冷。”
虽说车内比外面暖和很多,但是到底还是冬日,即便她穿着夹袄也觉得有些凉,更别提上衣脱下的霍胤了。
不过,舒涵不可控制的瞄了他后背好几眼,越看那些痕迹脸越热。
直到霍胤快速的穿好衣裳,舒涵才抿唇偷偷笑了笑,然后背过去处理药箱。
霍胤转身的时候便见她的后背,他用眼睛描绘出她的侧脸,其中的贪婪自己都没意识到。
而后俩人便各自看书,舒涵将几册话本子都看完,打了个哈欠钻进被窝里,许是因为霍胤在身旁,即便外头风声呼啸,舒涵也觉得心安。
不一会就进入梦乡。
她睡觉的时候很是安静,但是过了一会就暴露出本性,哼哼唧唧的伸腿将被子一脚踹到脚底,翻了个身压住霍胤的衣角。
霍胤翻书的手一顿,唇角浮起宠溺的笑意。他长腿一勾,将被子勾回来盖在小药童的身上,还细心的伸手将被角掖好。
睡着的舒菡头发早就滚散了,凌乱的贴在脸上而不自知。
许是发尾挠的她脸痒痒,舒菡皱眉哼唧两声。
可爱的,迷人的,睡梦中的姑娘。
霍胤忍不住笑了笑,轻轻的拢起她的碎发,露出白净的脸颊。
他狭长的眸子似是外面的天气,翻涌着说不清雾气,好看的喉结似是难耐般滑动,最后克制的在她发顶亲了一下。
好香,好甜。
霍胤眼里的爱意浓稠的似要滴出来。
得逞后的少将军,再也不是战场上那个杀敌无数的大显战神,只是刚尝试情.爱的毛头小子。他唇角翘起,一寸寸,一点点细细的看她。
这是难得的机会。
角落里放置的烛火宛若一个看客,轻轻摇摆火苗为痴情的人儿助威。
霍胤看着她细腻白净的脸庞,看着她小巧可爱的鼻子,最后将目光落在她嫣红的嘴唇上。
犹记得当时柔软甜香的滋味,一股冲动直冲脑顶,霍胤慌乱的错开眸子不敢再看。
克制的闭上眼睛恢复良久,霍胤拿过书籍继续看起来,直到天快亮时他才将书合上,靠在一旁的垫子上休息.
这晚上舒菡睡的不错,并没有她想象中的腰酸背痛,反倒是比客栈里的床榻还舒适许多。
等她伸懒腰睁眼的时候,就见霍胤靠在一旁,双臂横在胸前闭眼休息。
这是看了一夜的书?
舒菡起来,小心的拿过被子盖在他身上,不过他听见动静便醒了,声音还带着沙哑问道:“睡的好吗?”
舒菡咧嘴笑笑,眼睛弯弯像月牙,轻声道:“很好,少将军你睡会吧,别总看书了,仔细着眼睛。”
霍胤勾唇,应了声:“好”.
霍震从崔秀秀那里赶回营地,与此同时,忠叔将霍震的行踪告诉车内的老侯爷。
老侯爷穿的极厚,除了盖被子外还盖了大氅。他捂嘴咳嗽几声,本来发白的脸色更加的不好看。
“我知道了,叫人小心盯着,莫要发现。”
忠叔低头称是,他以为是因着霍震喜欢丫鬟才惹得老侯爷不高兴,从桐城出发就一直派人暗中监视霍震。
等忠叔出去,老侯爷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自己和发妻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待年龄合适便结为夫妇,婚后恩爱有加,他也不曾有过旁的妾室。当然,霍胤的母亲是个意外,他也只那么一次便有了霍胤。
按理说自己是个痴情种,自己的孩子也合该如此才对,而不是像嫡长子霍震这般,府中有几个貌美的通房,现在又在路上接了一个丫鬟。
老侯爷越想脸色越白,但是他不相信妻子会背叛他,所以一切都只是猜测罢了。
老侯爷闭眼,想着等到京城里再说,自己不可无端怀疑妻子和儿子。
殊不知,自他开始监视霍震起,他心底早就埋下了怀疑的种子,且正在生根发芽.
风雪小了之后,又继续赶路,因着老侯爷归家心切,所以他们加快脚步,竟然在年根底下到达了京城。
舒菡没入侯府,之前她就答应霍胤,听从他的调度。所以她被安排进了一处小宅院,离侯府不近。
毕竟永安侯府乃是勋贵,宅子在京城里有名的金贵街上,而舒涵所在的这处院落则是稍偏僻了些。
坐在屋里,舒涵享受丫鬟的侍候,炭火烧的红火,她甚至往里扔了几个地瓜。
地瓜好了后,舒涵拿棍子将其拨弄出来,而后言笑晏晏的叫小丫鬟们过来一起吃。
小丫鬟总共四个,瞧着年岁都不大,她们不知为何姑娘总是穿着男装,但是姑娘性格好,所以丫鬟们很喜欢舒涵.
永安侯府里,老侯爷用帕子捂嘴咳嗽几声,将染了红色的帕子快速塞进袖子里,没让妻子看见。
侯夫人一直身上有病痛缠绕,此刻躺在床榻上,瞧着竟然比老侯爷还要憔悴许多,只一双眼眸清澈些,望着老侯爷时带着笑意。
“此番大捷,宫里晚上设宴为您接风洗尘,侯爷莫要贪杯,仔细着身子。”
老侯爷笑笑,握住发妻的手,“这是自然,我不在的日子,你可有好好吃药?”
侯夫人笑道:“当然有了,对了,震儿表现如何,是不是此次宫宴皇上会有所赏赐?”
“您不若将册封世子一事一同上奏,也让震儿高兴高兴,所谓双喜临门。”
老侯爷浑浊的眸子闪了闪,放开了发妻的手,而后随意搪塞道:“大显士兵战死无数才换来此时的安宁,还是等过了这阵子再说吧,免得皇上以为邀功挟恩。”
侯夫人点头,并没有多想,“是这么个道理。”
本来老侯爷想问发妻一些事情,但是他瞧着她精神不济,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只道好好休息便走了。
去书房里,老侯爷问忠叔道:“去找林老妈子的事情可安排妥当了?”
林老妈子是一直在侯夫人身边侍候的,后来身子不好便被侯夫人特许回老家养老,颐养天年。
忠叔低头称是,“过几日想来就会有眉目。”
老侯爷似是乏了,皱眉让他退下,自己歪在暖榻上闭眼思虑事情.
而老侯爷一路上略显疏离的态度让霍震心里很是没底,他在回侯府后暗示过册封世子的事情,但是被侯爷随意说了些别的事情岔过去了。
霍震有些慌,难不成老侯爷发现什么?
不会,母亲说知情人都已经处理好了,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
崔秀秀见霍震心神不宁,所以她温柔的给他捏着肩膀,直到感觉面前的人松懈下来,崔秀秀又亲自倒了热茶给霍震。
“马上就是新年,公子可是有烦心事?”
霍震喝了口茶水压下心里的烦躁,握住崔秀秀的手道:“没事,秀秀,你安心在此等我,待过完年便来娶你进府。”
早在路上,崔秀秀就将自己交给霍震,当然是想早点成亲的好。不过她也不想让心上人太过为难,她知道自己地位低下配不上他,毕竟他将来是侯府世子。
崔秀秀笑笑,柔声道:“好,我等你。”
从崔秀秀那出来,霍震又去见了孟乾,孟乾将一个瓷瓶交给他,霍震冷哼了一声:“这次若是成了,往后永安侯府就是你的靠山,若是不成……”
“你就等着告老还乡吧!”
孟乾低着头,手心里都出了汗,“是。”.
晚上霍胤去参加宫宴,走之前来看望舒菡,舒菡看着眼前穿着锦袍的霍胤,差点认不出来。
一袭月白色锦袍,上头绣着如意纹,随着他走动,暗金色的纹路瞧着就华贵。
而最让挪不开眼的是霍胤的脸,他本就相貌出众,往日里衣着普通也能让人多看两眼,更别提现在乌黑的头发用玉冠束起,凌厉的眉眼此刻染了清贵的气息。
再往下看,他腰间束着一条青色腰带,上头挂着一个小小平安符。
舒菡怔愣了一下,这是自己当时送他的?
“少将军,你今日穿着如此华贵,再系这简陋的平安符便不合适了。”
舒菡有点哭笑不得,只因那平安符与他太格格不入了些。
霍胤低头,手指拂过,轻声道:“无事,我觉得很配。”
舒菡暗自摇头,这审美,真不行。
此刻外头天还亮着,但是霍胤得赶紧走了,毕竟到宫门处还要检查等琐事,而且总不能叫皇帝等臣子。
待霍胤走后,舒菡觉得更无趣了。
想了想,舒菡换了件厚实衣裳,屏退几个小丫鬟,自己拿着钱袋子往街上走去。到了京城,总是要四处逛一逛嘛。
在路上问了几个路人,舒菡来到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两旁都是酒肆饭庄,街道上摩肩擦踵,都是一脸笑容的行人。
舒菡四处看了看,在小摊贩那里停留的时间最久,最后来到捏泥人摊子前,还让老师傅照着自己的样子捏了一个。
本来已经走出去好远了,舒菡想了想又退回来,她摸摸耳朵,低声问道:
“请问如果人不在这里,可以捏一个他吗?”
老师傅在这条街道摆摊十几年,功夫自是不用说,光是瞧着舒菡手里那个泥人,就是和她一模一样。
“当然可以,您要捏的人长什么样?”
舒菡歪着脑袋,认真的回想了片刻而后道:“丹凤眼,鼻梁高挺,嘴唇偏薄,穿着一身月色锦袍,腰上青色带子。”
“好咧,您瞧好!”
老师傅手指灵活,边捏边询问舒菡,不断的调整最后将做好的泥人交给她。
小小的泥人,和霍胤一模一样。
舒菡咧嘴笑,想了想她又小声的问了句:“能再帮我加个东西吗?”
给完钱后小心翼翼拿着泥人,舒菡朝着卖吃食的地方去了。
在路边吃了一碗阳春面,舒菡擦擦嘴给完钱就打算回家。
走过一处街道时,从药堂里出来个头发花白的老者,他瞪大眼睛喊了句:“小舒!”
舒菡停住脚步,上下打量了一会,突然想到,这是舒菡的师父,也是药堂的主人。
“师父,”舒菡笑着叫了一声。
王老爷子上前打量舒菡,见她没受伤才松了口气,而后埋怨的口吻道:“听说你们前两日便回京了,我和你师娘还想着,你怎么还不回来呢。走走,进屋里说去。”
舒菡跟着老人进了药堂.
在宫门口,早就有许多贵人排队等待宫人检查。进宫面圣是大事,自然要搜一下有没有危害圣人的东西。霍胤张开双臂,任由小太监检查。
小太监匆匆扫了几下,便满脸堆笑的放霍胤进去,毕竟这位主是皇上面前的红人,早就听闻皇上念叨着永安侯府这位庶子了。
前头,老侯爷早一步和霍震进来了,本来霍震扶着他往里走的,不知为何老侯爷停下脚步。
“父亲,可是累了?”
自从回京之后老侯爷身子每况愈下,瞧着面色都不好。
老侯爷没说话,回头看了一眼。
霍震也回头看,就见霍胤抬腿往这来。他嘴角抽了抽,暗道霍胤现在在老侯爷面前也太过得脸了,同时,也坚定了自己执行计划的想法。
霍家两兄弟一左一右跟随在老侯爷身侧,惹得众人纷纷侧目,恭喜老侯爷得此两位人中龙凤。
当然,他们的目光最主要还是停留在霍胤的脸上,毕竟这位只听说过的大显战神,在未出名时不曾在重大场合露过面。
今日的宫宴,还是大家第一次见他。
府中有适合婚龄女儿的官员早就在心里暗自盘算着,虽说霍胤是庶子,可今晚过后,他就不是白身。且瞧着仪表堂堂,气质出尘,便是王爷也不过如此了。
老侯爷高兴的仿若病体都好了些,在路上又和一些官员说话之后,才满面红光的往殿里走去。
待坐在排好的位置上,老侯爷没留霍震在一旁侍候,挥挥手示意他安心。
不管过几日带回来的消息如何,嫡长子总是孝顺的。
而坐在霍震下首处的霍胤面无表情,拿起茶盏随意喝了一口。习惯性的伸出右手去把玩平安符,却不想落了空。
霍胤面上一紧,低头看腰带处空空如也。
起身悄悄退了出去,霍胤朝着来时的路上走去,没走多远,便见一个宫女拿着平安符,霍胤上前索要,谢过之后如来时那般悄声回到殿里。
殿内都在互相寒暄,并没人注意到霍胤。
除了霍震。
他偷觑霍胤,当他见到霍胤手上那只平安符时,霍震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过了会,皇帝和皇后一同到来,宫宴开始。
桌上由宫女摆放着美酒佳肴,霍胤随意动了几筷子便开始喝茶水。殿内中央舞娘退下的时候,只听得上首皇帝大笑几声。
“此次成功击退匈奴,将他们打的落花流水,在座的所有爱卿都尽了自己的力量,这第一杯,朕敬你们!”
话音刚落,底下坐着的官员以及家眷齐刷刷的起身,低着头谢恩。
霍胤本不想喝酒,但是无法,只能闷头喝了一杯。
酒水下肚,霍胤觉得手心有点痒,但是他没在意,以为是酒气上头了。
皇帝又说了一会场面话,最后他朗声道:“霍胤爱卿何在?”
霍胤面色如常,倒是霍震吓了一跳。毕竟现在的霍胤只是侯府庶子,但是皇帝叫了他爱卿,说明皇帝要给他封官了。
霍震恨恨的看向霍胤,眼里的嫉妒和不甘浓郁的要化成实质。
果然,在霍胤行礼下跪的时候,就听得上首皇帝愉悦的夸赞他相貌堂堂,能力不凡。而后有太监掐着细细的嗓音读圣旨。
赐永安侯府霍胤为征西将军,官三品。
“自古英雄出少年,霍将军,可别让朕失望啊!”
霍胤全程低着头,面上无喜无忧,镇定自若的模样让皇帝又对他多了几分赞赏。
“臣遵旨!”
之后皇帝又对其余的人进行嘉赏,但是都没比过霍胤罢了。
殿内中央乐师弹奏琵琶,宫女穿着清凉翩翩起舞。众人都乐呵呵的边品菜边观赏舞蹈,而霍震却时不时的偷看霍胤。
见他面色发红,低垂着头。霍震知道,药效起了。
霍胤此刻有些难熬,他眼睛泛着奇怪的红,看哪里都是一片血红。
有不安的,焦躁的感觉从心底冒出来,叫嚣着让霍胤毁掉他所看见的一切。
霍胤右手发抖,握住茶盏后微微用力,便将瓷器捏碎,碎掉的渣子将他手心割的血肉模糊,疼痛感让霍胤微微回过神。
但是过了一会,就又有一个声音在耳边蛊.惑,让他动手杀了所有人。
霍胤抬头,就见场上坐着的官员全部奇装异服,手上拿着弯弯的大刀。
是匈奴人!
霍胤呼吸急促,眼中的红又多了些,且他开始渴望杀戮了。
正当他伸出手,想要掰断面前这个匈奴女人脖子时,霍胤发现腰带上有个东西在晃动。
舒菡。
霍胤脑子里冒出一个名字,而后便是一张笑着的脸。
来为他倒酒的宫女见霍胤伸着手,眼睛都是红色,以为他喝多了,还好心的将酒水往桌子里面推了推才离去。
霍胤又捏碎了一个碟子,而后直接将筷子掰断一截,插入掌心。
宫宴结束后,霍胤随着老侯爷往外走。
一旁的霍震不解的看向他,不明白哪里出现差错。明明之前就已经在狗身上用过药,那狗疯癫的咬一切见到的东西。
霍胤垂着眸子,最后上马,缰绳上留下一片红。
路上瞧见两个丫鬟打扮的女子,瞧着有些面熟。霍胤定睛一看,是侍候舒菡的丫鬟。
霍胤下马,那两个丫鬟上前急切的道:“舒姑,舒少爷自下午出府后便一直没回来。”
霍胤面色一凛,心里开始涌动不安和烦躁。
安排两个丫鬟赶紧回去守着,霍胤禀告老侯爷,说是四处走走醒醒酒。
老侯爷自然没做他想,挥挥手让他去了,但是早点回府。
霍胤骑着马在宅院附近走了一圈,而后便弃马去了繁华的街道。
天色早就黑了,街道两旁挂着明亮的灯笼,人来人往好不热闹,却没有小药童的身影。
霍胤心底的烦躁越发的浓烈,甚至有想毁了一切的冲动。
他沉着脸顺着道路快步走着,烦躁和戾气宛若沸腾的水,就快要压抑不住。
就在这时,霍胤瞧见远处药堂门前,一个娇小的身影。
舒菡手中拿着一个油纸包,里头是仔细包着的泥人。而她的手里则是一串红彤彤的糖葫芦,是师娘给买的。
舒菡辞别师父和师娘,高兴的边走边吃。
走着走着,舒菡发现对面竟然是霍胤快步走来。
“少将军!”舒菡高兴的和他招手。
但是等人走近了,舒菡发现情况不太对劲。
霍胤眼睛猩红,狭长的眸子散发着戾气,他胸膛剧烈起伏,身上也有很大的酒味。
“喝酒了?喝多了?”舒菡上前,借着月光仰头看他。
此时霍胤脑子里一团乱麻,他看向小药童的脖子,耳边只有一个声音:
这么纤细的脖子,想来轻轻一拧就会断。
霍胤面无表情的伸出手。
🔒我想娶你
月朗星稀, 街上行人各自归家。
舒菡看着眼前红着眼睛,伸手帮她拿东西的霍胤, 觉得有些奇怪。
“你还好吗?”舒菡担心的问道。
只见霍胤微微摇头,哑声道了句:“无事。”
舒菡信了,二人一同往回走。
身后圆圆的月亮高高挂着,将二人在地上的身影拉长。
舒菡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影子只到他影子的肩膀,她暗暗握拳, 想着她应该还能再长长吧。
今日见了师父和师娘,师父说自己十六岁,还能再长几年。
咧嘴露出一个笑容, 舒菡美滋滋的想, 那前襟处好像也还能长大一点吧。
胡思乱想了一会,舒菡才发现从刚才起霍胤就一直没说话。她侧头看向霍胤,发现他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
“皇宫里好看吗?”
舒菡没去过皇宫,对宫里难免产生好奇。听说皇帝的龙椅是黄金打造的,也不知是不是真的。
霍胤左手拿着油纸包, 右手暗自用力将一块瓷片嵌的更深。地上滴滴答答的流下点点红色,在黑暗的路上似是绽放的花。
舒菡走在他左侧, 自然没看见, 她见他低低的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了。
大概是醉酒了吧,不过瞧着他走路还算正常, 应当没什么大事, 等到了后熬一碗醒酒汤给他喝一喝。
一路上, 舒菡说了许多她在街上见到的趣事, 霍胤边听边点头给予回应, 但是并不开口。
手上已经不流血了,霍胤呼吸乱了一瞬,随即又用瓷片化开一道伤口。十指连心,疼痛感让他清醒。
院子里四个小丫鬟见舒菡回来,纷纷上前红着眼睛说话,舒菡将人安慰一番就叫她们去煮醒酒汤。
屋里,霍胤坐下后将油纸包放在桌子上,舒菡美滋滋的打开,露出两个小泥人。
“看,像不像我们?”舒菡摇晃着泥人,献宝似的给霍胤看。
两个泥人捏的栩栩如生,霍胤眼中一片红色,他盯着泥人看了会,再扫向旁边期待的小脸,他轻轻颔首。
“这个是你,我觉得做的好像啊,不过腰带这里没处理好,这个平安符是后加的,瞧着有些突兀。”
舒菡低头絮絮的说着,霍胤则是咬着牙听着。
脑子里一会清明一会混沌,霍胤只能靠手上的疼痛保持理智。
“小舒,”霍胤轻声开口,压不住的沙哑,“我先回去,你早点休息。”
说着霍胤便要起身,已经将人找到了,他就不该再多停留。体内的暴.虐全靠他的意志力压着,霍胤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舒菡也跟着起来,一双杏眸睁的大大的,“喝完醒酒汤再走吧。”
她在关心自己。
心里忽地一暖,本来迈出的脚尖转个向又迈了回来。霍胤坐回到椅子上,勾唇应了声好。
不一会,就有小丫鬟端上来一碗醒酒汤,舒菡看着他喝完才放心,送人到门口,看着他高大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后,舒菡转身回屋。
而街角处,霍胤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闭眼喘息。
高大的身躯抖的厉害,手上的瓷片已经深深嵌入掌心,似要将手掌穿透。他的右手,早就已经血肉模糊,血肉横翻了。
休息了一会,强行压下心里的暴.虐,霍胤朝着医馆走去.
从医馆出来后,霍胤眼里的红色终于褪去大半,他步伐稳健将马匹找到,回了侯府。
天一早就在院子里等了,见他回来天一上前着急道:“少爷,可是遇见什么事情了?”
按理说,霍胤现在已经是征西将军了,天一该喊一声将军的,但是他一着急,往日的称呼就冒了出来。
霍胤沉着脸往屋里去,挥挥手吩咐天一,“去将肖阳二人叫来。”
天一见他肃容,便知是有安排要交予几人,所以赶紧小跑着去了。
在屋里等待的时候,霍胤又取出瓷瓶吃了两粒药丸。这是方才在医馆大夫给的,用来压制他身体里的毒性。
将瓷瓶放好,霍胤低头将平安符取下,又拿出帕子仔仔细细的将其擦拭一遍,而后低垂眼眸静静的看着它。
“将军,”
门外传来敲门声,霍胤道了声进,伸手用帕子将平安符包起来,便见肖阳和刘志福二人进来。
天一在后面将门关上。
等三人从房里出来的时候,外头天色微亮,各自神色凝重的去办霍胤交代的事情。
屋里霍胤喝了一口凉茶水,狭长的丹凤眼里恢复清明一片,修长的手指摩挲着茶盏,霍胤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老侯爷刚起身,就听得忠叔来报,说霍胤来请安。
让人进来后,老侯爷眉眼带着些许高兴。自己这个庶子还算不错,如今年纪轻轻便任职征西将军,可谓前途一片光明。
“用过早膳了?”
老侯爷声音都变得轻快了些,且对霍胤越发的关心了,再也不是之前的可有可无。
霍胤低头,淡声道:“还未曾用早膳。”
老侯爷笑了笑,吩咐忠叔将早膳摆上来,他和霍胤一起吃。
吃饭的功夫,老侯爷发现这个庶子的礼仪很好,脊背挺的笔直,动作优雅有度,再加上他俊俏的脸,瞧着就赏心悦目。
不过看到他右手缠的棉布时,老侯爷皱了皱眉,道:“这是怎么伤的?”
霍胤停箸,云淡风轻的回道:“小事而已。”
也是,作为武将,受点伤不算什么,老侯爷只当他是早上操练时弄的。
“父亲,”霍胤斟酌着开口。
“我想成亲。”
手中的汤匙停下,老侯爷吃粥的动作顿住,似是不敢相信一般,“你要成亲?”
“那女子是谁,为何不曾你提过?”
不怪老侯爷惊讶,实在是因为当时在军营里,老侯爷只当霍胤喜欢男子,而且霍胤身边也不曾有女人出现过,这才让人觉得突然。
霍胤抿了抿唇,垂眸道:“儿子心仪她许久,还望父亲成全。”
话刚说完,就见老侯爷气的将筷子扔在桌子上,数落他道:“皇上刚赐你为征西将军,正是势头旺盛之际,便是娶一位高门嫡小姐也使得,可你一直不说对方是谁,莫不是她是个庶女!?”
老侯爷想的是,霍胤虽说是庶子,可他现在三品朝廷大官,昨日宫宴上已经有几个人流露出想结亲的意思,就等着他再挑选一番。
可这逆子上来就说要成亲,还不说对方是何身份,那肯定就是上不得台面了!
老侯爷向来重视血脉之分,他深刻觉得嫡庶差别极大,像霍胤庶子身份能有如此造化,已经在京城里算是佳话了。
他如果娶了一位嫡小姐,将来生的孩子也定然会优秀。
但是如果对方只是小小庶女,那岂不是枉费了霍胤在战场上拼死换的军功?
更何况,这些日子他派去探查的人断断续续的传来消息,怕是霍震的身世存了很大的疑虑。若是当真如此,霍胤是要继承侯府之人。
想到这,老侯爷的心思更加坚定了,他沉声道:“对方至少是四品官员嫡女,否则免谈!”
说完,他生气的将汤匙扔到桌子上,拿出帕子开始咳嗽。
霍胤神色不变,还是那般云淡风轻的道:“父亲,孩儿心意已决,若是您不同意的话,那孩儿只能分家出府了。”
京城里的规矩,侯府若是由世子继承,那庶子便可自由选择继续留在府中,或者分家出府单过。但是,大多数的庶子们都会选择依附在本支,毕竟树大好乘凉。
“你!”老侯爷气的又开始咳嗽,吓的外头侍候的忠叔赶紧进来。
霍胤起身行礼,便走了。
老侯爷用茶水压下咳嗽。
旁边的忠叔也不明白,当初霍胤作为府中可有可无的人,努力这么多年就是为了在侯爷面前露脸,可现在却又为何惹老侯爷生气?
今天的早膳,怕是二少爷第一次和老侯爷一同用吧。
还没等忠叔想明白,就有仆从来报,说是大少爷早上睡的迷糊,摔倒在净房里,右臂骨折了!
老侯爷深深吸一口气,差点惊过去。
等府中鸡飞狗跳的时候,霍胤换了身衣裳没用天一跟着,自己出府去见舒菡。
他想还是早日将事情定下来,免得她一个姑娘家无依无靠的,而且二人有了肌肤之亲,这是不可否认的事实。
等到霍胤进院子的时候,正巧碰见小丫鬟拿着竹篮出来,说是要去买菜。霍胤点点头,从袖子里拿出一个银元宝交给她,吩咐道:
“多买些肉。”
他记得她不爱吃菜,就喜欢吃肉。
进了屋门,霍胤轻轻敲了几下,待听得她说进后,霍胤才推门而入。
未成想,一进门便见她穿着寝衣刚从榻上起来,一头长发披散着,睡眼朦胧的看着他。
“少将军,”舒菡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道:“你起的好早。”
昨夜舒菡看话本子入迷,睡的有些晚,这才没起来。而且几个小丫鬟早就得了吩咐,早上不要吵醒她。
睡懒觉的感觉真好啊。
随意的取出外衫套在身上,舒菡低头将腰带扎好,再抬头时就见霍胤背对着她而立,脊背挺的笔直似是竹子一般。
待听得身后没有窸窸窣窣的动静后,霍胤才睁开眼睛转身。
舒菡正面带愉悦的瞧着他,他真的很好,君子品行。
“你吃过早膳了吗?”舒菡边挽起头发边问。
霍胤嘴唇动了动,话在嘴边又碾过一遍,才道:“还没。”
舒菡笑意现在脸上,“那在这里吃吧,我叫人熬了栗子甜粥,很好吃的。”
霍胤颔首。
在舒菡洗漱收拾的功夫,霍胤垂着眸子尽量放缓呼吸,不去细想房中的馨香从何而来。
过了会,有丫鬟前来送早膳,香甜的气息让屋子里的味道更加的勾人。
好甜,他勾着唇想.
“你是说霍胤去的那处院子,住的是个女人?”
霍震右臂吊起来,他半躺在榻上道。
从昨日起,他就派人暗中跟着霍胤,但是霍胤反应能力极强,几次三番将人甩掉。
这些消息是手下一点点从路人那里得到,再一家家摸排才晓得的。
“是,”手下接着道:“早上那户人家出来丫鬟去买菜,还和卖肉的人说,她们家姑娘就喜欢吃肉。”
这是丫鬟走后,从小摊贩那里打听到的。
霍震眯着眼睛,半响之后浮现一抹笑意,“走,去我父亲那里。”
本来霍震让孟乾弄的药,是为了在宫宴上让霍胤发疯,从而身败名裂,最后丢脑袋。但是没想到霍胤生生忍住,像没事人一样。
现在霍震对自己那个庶子弟弟的恨,已经不是简单的想让他死。
而是必须让他痛苦,最后再死去。
恰好,放在他面前的便是一个好机会。霍胤在宅院里养女人,那定然是相好的。
有什么事情,是比喜欢的女人另嫁他人更让人难受的?
老侯爷本不想同意霍震提出的纳妾,但是架不住侯夫人在一旁求情,所以无奈之下老侯爷就同意了,不过要求霍震在年后娶了白将军之女。
府里一番布置准备迎娶,霍震又拖着病体出府,去了药堂。
手下已经打听过了,宅院里那个女人来过这里。
进药堂之后,霍震本想利诱,谁知王老爷子不吃这套。直到手下从房里搜出一张卖身契,上头清清楚楚的写着:舒菡。
霍震温润的脸上浮现一抹残忍的笑容,“劝你还是如实说了,要不然她一个女人进军营,若是被举报到上头,你们王家一个都活不了!”
明明是晌午正暖和的天气,王老爷子却觉得全身寒冷。
花白的头发凌乱的掉下几缕,王老爷子颓废的瘫坐在地。在听得家人惊恐的叫声后,王老爷子跪爬向霍震:
“我说,我全都说,求求你不要伤害我的家人!”
“小舒是我买的孩子,本想当下人使唤着,没想到这孩子自小有行医的天分,所以我就拿她当徒弟看。后来,她偷偷跑去行军,还全头全尾的回来了。”
王老爷子如实说了舒菡的所有情况,本以为霍震会放过他们王家,没想到霍震拍拍手,所有人都被绑了起来。
“放心,只是请你们去庄子上呆几天,等我和舒菡的婚事成了后就放你们回来。”
王老爷子睁大眼睛,刚要喊叫就被捂住嘴拖了下去.
吃完一碗栗子甜粥,舒菡美滋滋的又吃了些清爽小菜,还有昨夜就炖煮的鸡汤。
舒菡盛了一碗递给霍胤,轻声道:“少将军,你腰上的伤还没好利索,又添了手上的伤。来,喝些鸡汤补一补,里面放了人参呢。”
霍胤对舒菡说,手上的伤是晨起练武时不小心弄到的,其实伤口不大,但是大夫非要包扎。
舒菡信了,实在是因为自打她认识霍胤以来,他就总是身上有伤。小可怜,都没人心疼他。
想到这,舒菡又用公筷夹了菜往他碟子里放,满的要溢出来了。
霍胤勾着唇,心里的欢喜也要溢出来了。
见霍胤低头,从容不迫的轻饮汤水,好看的薄唇亮晶晶水润润的,顺着往下看,便是凸.起的喉结,一动一动的。
舒菡看直了眼睛。
他可真好看啊,即使那泥人捏的和他十分相像,可舒菡觉得还是他本人更加养眼。
吃完饭后,小丫鬟进来将东西都撤下去,屋里就剩下他们二人。
“少将军,要不要下棋?”舒菡拿起一颗棋子,这几天她没事就自己下五子棋,就是为了赢一局。
舒菡跃跃欲试,清澈的杏眸中含着期待。
“好,”霍胤几步走到窗边暖榻旁,坐在舒菡对面。
下着下着,霍胤低声提了一句,“小舒,有件事情想和你说。”
舒菡正构思怎么堵住他,眼看着就要成五子了。所以她头都没抬,随意回了句,“什么?”
霍胤手中的棋子似有千斤重,手心紧张的出汗,心口跳的厉害。
嘴唇因紧张有些干,霍胤舔了舔。他僵直了身子,因紧张能察觉到后腰处伤口有些疼。
不过他并没在意,将手中的棋子放在棋盘上,抬起含情丹凤眼看向她,低声道:
“小舒,你可愿意嫁我为妻?”
他的声音清冽又好听,狭长的眸子仿若一汪清泉,映着舒菡呆愣住的模样。
见舒菡没反应,霍胤心里忐忑不安,他将阻隔二人之间的棋盘挪走,而后上前握住舒菡的手。
粗粝的掌心里是她柔软的小手,霍胤凑近她,见她鸦羽似的睫毛颤颤,他又轻声问了一遍:
“可愿意嫁我?”
眼里的情再也拦不住,如雨后的春笋冒出来。
许是外头阳光正好,许是屋里气息太过香甜,霍胤大着胆子靠近她。
霍胤看着她,在她耳边低呢,宛若情人之间的耳语,“我会一辈子对你好。”
他身上的气息也如他的人一样,清冽的似松间雪。
此刻更是带着蛊.惑的意味,在她的耳边轻声诉说,
“明月知我心,待娶佳人归。”
他滚烫的手掌与她的小手结合在一起,似是那晚二人赤.诚相见,亲密不可分。
霍胤大着胆子上前与她额头相碰,鼻尖轻轻擦过时,他胸腔里的一颗心跳的宛若要出来。
“小舒……”
霍胤呢喃了一声。
正午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二人身上,让舒涵觉得浑身都是热的。
被他抓住的手是热的,被他触碰的额头是热的,而他喷洒的气息而是灼热的烫人。
舒涵咽了咽口水,不可自已的想到了那晚的画面。
他在进前,从上亲到下,最后在她耳边亲了亲,低声道:“我会娶你。”
脑子忽地转动,舒涵又看见了一个画面。
在军营中,霍胤眼神真诚又清澈,在划破她衣裳时,他凑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
舒涵定了定神,他说的是:“我会娶你。”
两个画面与现在的霍胤重叠,化为他的一声轻叹,霍胤满足的贴着她的额头,道:
“我想娶你,可以吗?”.
一个人被攻陷时是什么样子呢?
舒涵不知道。
但是她知道的是,现在她心脏跳动的厉害,耳边他的低喃宛若有种奇异的魅力,让人不由得软了半边身子。
她的手还在他手中,粗粝的指腹划过她的手背,引起阵阵战栗。
她想,她沦陷了。
眼前就是他好看的唇,舒菡脑子一片空白,已经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有一个念头:
亲他。
这么想也是这么做的,舒菡闭着眼睛覆住他的唇,紧紧贴着。
霍胤愣住。
随即就是不可名状的愉悦,他不觉她大胆,不觉她有失姑娘家的矜持。
他只知道——她回应他了!
霍胤呼吸略急,早在梦里他就拥有她千次百次.霍胤生疏的含住,学着在梦里的样子附和她。
若说刚开始是舒菡主动,那后来便是霍胤一个人的战场。
情投意合的两个人,此刻是世上最幸福的时刻。
将化成一滩水的人儿拥在怀里,霍胤一手扶住她,一手轻轻垫在她的颈子后。
她仰着头,他低着头。
细细密密的酥麻传遍全身,她脸颊泛起绯红,脑子里若有烟花在绽放。
之前的那次,舒菡其实全部都记得,记得刚开始的难过和后来的快乐。
所以她仰着头,任由他滑下去。
细细的颈子弯曲,宛若精致的瓷器,带着一种易碎感的美。
刚吃过鱼的猫儿,抵挡不住甜美可口的诱惑,全是凭借本能在行事。
后颈子处的手指轻轻摩挲,舒菡咬着红唇承受。
直到——
霍胤猛然醒过神,他喘了口气,顿住后将她的衣襟拉好。
“对不起,”
他定了定神,眼里闪过懊悔。
院子里枝头上有两只喜鹊,歪着脑子好奇的看屋里的人。
霍胤怕舒菡觉得自己孟浪,虽然确实很想品尝她。
从旖.旎的氛围里出来,舒菡红着脸摇头,是她先开始的,不怪他。
修长的手指将她衣襟整理好,霍胤碰了碰她的额头,眼尾泛红,声音沙哑的问道:
“所以,你是愿意的,对吗?”
霍胤一颗心还在提着,他自小就被所有人忽略,从未得到过偏爱。而现在即便得到舒菡的回应,他还是诚惶诚恐的怕她离开。
他会死的。
如果她离开他。
舒菡抬起头,手指抚过他的眉眼,动作轻柔的像是对待稀世珍宝。
如果说之前她还在纠结,那么自从进京之后她就确认了,她喜欢他。
人的情感是不受控制的,她也一样。理智是一回事,感情又是一回事。
纤细的手指从眉毛一路划到鼻梁,舒菡边描绘他的模样,边轻声道:“我要好多聘礼的。”
霍胤肩膀下沉,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嘴角含笑,他道:“都给你,我的所有都给你。”
🔒成为小妾
霍胤从舒菡那里回来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 他脸上带笑,平日里凌厉的眉眼柔和了许多, 走在侯府中,众仆从还以为他是为晚上受召进宫里高兴。
走过湖边的时候,霍胤发现通往霍震院子的路上贴了许多喜字。
要成亲?
但是喜字寥寥几个,既热闹又寂寥。
前来接霍胤的天一见状上前解释,道:“是大少爷晚上纳妾。”
京城里的规矩,纳妾不得操办酒席, 只能在晚上一顶小轿子,从侧门里抬进来就算成了。
霍胤颔首,对霍震的事情并不感兴趣。
回到院子里, 肖阳和刘志福已经在等着了。
肖阳摸摸八字小胡子, 讽刺道:“早上略施小计便让他骨折,算是给他一点小教训。”
刘志福不赞同的摇头,“这件事情交给你办就是错误,若是我,直接让人溺死在粪坑里。”
肖阳瞥了他一眼, 嗤道:“如此不是便宜他了?”
刘志福本来以为这种死法已经够憋屈了,没想到肖阳瞅着人模人样, 背地里一肚子坏水。怪不得这件事让他去办, 也就他能想出这种损招。
天一插嘴,“行了,听少爷说话。”
众人安静下来。
肖阳看着霍胤, 发现他好似心情很好, 唇角带笑满面春风的样子。于是他倒了杯茶水给霍胤, 试探性的问道:
“将军可是有什么好事要说?”
霍胤没答, 反到问刘志福, “宅子看的怎么样了?”
“将军,我今天跑了好几个地方,终于找到几处合适的了,都在这里您瞧瞧。”
刘志福边说边从怀里拿出册子,上头是宅子的地址和宅院分布图。
霍胤翻了几页,打算等明日让舒涵亲自挑一挑,毕竟是他们二人的家。
家,好神奇的字眼。
霍胤在永安侯府长大,可他并不觉得这里是自己的家,反倒是去舒涵那里感觉更为舒适。
鸦羽似的睫毛垂下,霍胤唇角含笑,想,大概她在哪,哪里便是家吧。
“将军?”刘志福没有肖阳会看眼色,他打断了霍胤的想象。
不过霍胤并没恼,淡声道:“晚上我要入宫一趟,你们各自去办好自己的事情,待明日看完宅子后,我有大事要宣布。”
肖阳神色一动,若有所思;刘志福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天一乖巧坐在原地,只待明日。
霍胤又吩咐天一将库房中赏赐的东西汇总,登记在册。
等到日头西落,霍胤骑马绝尘而去,向着皇宫进发.
而舒涵的院子里,四个丫鬟以及舒涵都被迷烟放倒,舒涵被两个人随意套了件淡粉的喜袍,头上放了红盖头,扔进轿子里。
轿子起,连迎亲的喜队都没有,安静快速的朝着永安侯府去了。
永安侯府侧门开着,喜轿悄无声息的进府,天一正好从库房中拿着册子出来,见喜轿过去,天一还想,怎么这么安静?
成亲是大喜的日子,就算纳妾也是会有唢呐助.兴的。
不过这些和自己院里无关,天一也没在意,他低头看着册子,想皇上可真慷慨,不说赏赐的黄金千两,便是那些奇珍异宝就价值不菲了。
低头看册子并没有注意到脚下,天一忽地觉得脚底有异物,等到他将目光挪到地上时,天一愣住。
地上安静的躺着一枚木簪子,上头还歪歪扭扭的刻着:舒。
是小舒的簪子!
天一弯腰将东西捡起来,这只簪子他熟悉的不能再熟悉了,在军营里小舒就是用此簪子束发。可为何它现在出现在这里?
小舒不是被少爷安排在府外吗?
少爷不在,天一也拿不定主意,所以拿着簪子去找肖阳去了.
老侯爷在书房中,手里拿着信件,待看完之后,他颓靡的向后倚靠,闭着眼睛面带绝望。
之前派去找林老妈子的手下通过她的口供以及走访,终于确定了一件事情。
那就是霍震并不是自己的孩子,且只是一户农家之子。
拿信件的手颤抖,信纸掉落,晃晃悠悠的落在地上,悄无声息。
忠叔扫了一眼,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不过他低下头压制住情绪,安静的等待老侯爷的吩咐。
要知道老侯爷向来是注重血脉之人,本来因着嫡庶有别,对嫡子霍震就宠爱有加,而对庶子霍胤却视而不见。可今日这个消息,却将老侯爷过往十几年的行为化为一场笑话。
老侯爷一瞬仿若老了十几岁,面色本就苍白如今更是白的吓人。忽地咳嗽起来,忠叔看见帕子上都是咳出来的血。
“阿忠,你说我该怎么面对胤儿?”
十几年来,他都对他甚少关怀,甚至几次三番因为嫡子霍震,而不去顾及霍胤的感受。
老侯爷心里悔恨的感觉宛若河水般滔滔不绝,他懊恼自己为何才对霍胤好,懊恼没有对霍胤多加关心。
想到霍胤脸上那道浅疤,老侯爷就觉得心疼不已。
同时,对妻子的怨恨也开始加深,她为何要这般做?霍震知不知道此事?
想到这,老侯爷的面上冷了下来,“去将霍震叫来。”
忠叔知道今日是大少爷抬小妾进府的日子,但是往后大少爷的处地还不好说,所以忠叔也不怕得罪人。
他急匆匆的推门去叫人.
霍震的院子里,外头还象征性的贴了些红喜字,而屋里却是和往常一样,甚至床铺都没换红绸缎的料子。
霍震坐在桌旁喝了几口茶水,这才将目光看向床上的新娘子。
站起身朝着床榻走去,霍震随意的伸手拽掉红盖头,露出底下一张披散头发的白嫩小脸。
“原来怎么没发现,你长的还算可以。”霍震打量昏迷中的舒菡,评价道。
正当他想扯掉舒菡的衣裳时,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大少爷,侯爷叫您过去一趟。”仆从低声道。
霍震的手顿住,露出一个奇怪的笑容,对着舒菡道:“等我回来。”
说完他起身离开。
床榻之上,舒菡闭着眼睛对自己的处境一无所知.
“你快骑马去宫门口守着,若是将军出来就让他尽快往回赶。”
肖阳看完簪子后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
当时在军营里,他就发现舒菡不太一样,而且将军对舒菡的态度也很与众不同。再加上将军安排清点财物,寻找宅院,这些都说明,将军有心仪之人且想要成亲。
但是他们跟着将军许久,并不见将军身边有女人。在知道将军把舒菡放在府外后,肖阳确定了,舒菡是个姑娘,而且是将军喜欢的姑娘。
天一还摸不清事情的始末,但是肖阳向来是他们的智囊,他说的肯定就是对的,所以天一风似的跑了。
肖阳沉着脸,摸摸八字小胡子道:“出来吧。”
登时,有几个身穿劲装的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
“将军培养你们许久,这次就是你们立功的机会,”肖阳转身,正色道:
“我要你们悄无声息的去大少爷院里,将人带出来。”
“是。”.
今夜的月色并不好,瘦窄的弯月被乌云挡住,更显冬日寂寥。之前便有仆从来报,说今日不宜嫁娶。
可那有什么关系,一个妾室而已。
霍震脸上还是如往常那般带着温润的笑容,跟着忠叔往主院走。
到了之后,霍震低头行礼,“父亲。”
老侯爷停笔,将一封信叠好放在一旁。狼毫笔放到架子上,老侯爷净手。
自霍震进来后,老侯爷一言不发,气氛很是微妙。
霍震在心里暗自琢磨,这是为何?眼睛转了转,霍震想,难不成是因为娶妾室的事情?
“父亲,孩儿已经安排好礼单,只待良辰吉日便去白将军府上提亲。”霍震边说边觑着老侯爷的神色,可是见他还是绷着脸。
霍震面上笑容更盛一些,几步上前将棉布递给老侯爷,侍候他净手。
“父亲,今日身子可觉得好些了?我认识一位大夫,明日便唤他入府为您诊脉。”
老侯爷垂眸擦手,将巾布随意扔在水盆里,溅出的水花落在霍震的脸上,有点凉。
坐在椅子上,老侯爷似是疲了一般,有气无力的道:“坐下吧。”
霍震低头撩袍子,半坐在椅子上。
“震儿,你觉得为父对你如何?”老侯爷注视着从小养在自己身侧的嫡子道。
霍震笑笑,温声道:“自然是好,孩儿的课业都是父亲亲手教授,更别提父亲为孩儿殚精竭虑的铺路了。”
本来霍震是没有资格随军的,但是老侯爷顶着压力让他一起去,就是想让他混出点名堂来。军功是需要拿命换的,老侯爷起初不忍心让嫡子去,但是一想,这是自己的孩子,像自己!
原来有多么自豪,现在就有多么可笑。
妻子那里他还没去问,但是证据确凿,其实也不需问什么了。
老侯爷注视着霍震,眼里闪过心疼。为自己心疼,也为庶子霍胤心疼。当时霍胤为了能随军,需报名从小兵做起,且吃住都是和普通士兵一样。
他能获得如今的成就,完全是靠着自己的能力,靠自己的命打拼出来的。
老侯爷越想越觉得气极,更多的是对霍胤的愧疚。忽地觉得嗓子有点痒,老侯爷咳嗽几声。
帕子上照常染了血,吓的霍震赶紧上前,关切道:“父亲,您还好吗?”
说着,他伸手倒茶给老侯爷递了过去。
老侯爷没接,示意他放在桌上。进京之后他身子越发的虚弱,咳血是常有的事情。
“震儿,为父想问你一件事情。”老侯爷白着脸,带有岁月风痕的褶皱堆在一起,看起来十分憔悴。
霍震低头坐了回去,“父亲您说。”
外头起了风,卷起树上的叶子扑簌簌的往下落。于安静之中,霍震听得他说:
“你可知你自己的身世?”
轰——
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炸开,霍震铁青着脸,嘴唇颤动。
半响,他才找回理智,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在老侯爷炯炯的目光下,霍震低声道:
“孩儿不知父亲在说什么,难不成孩儿的生辰不是八月?”
老侯爷看着他,觉得有点心痛。看他这幅模样,分明是知道的。既然他知道,他又如何有脸提要册封世子之事?
想到这,老侯爷脸上越发的不好看了。“看样子你已经知道了,既然如此,那便安排你认祖归宗吧。”
“父亲!”霍震脸上带着不可置信,“孩儿并不知道父亲是何意,可我的根就在这里,父亲要让我哪里去?”
说着,霍震上前握住老侯爷的手,“父亲,可能您听见一些谣言,可那些都是假的,我是您的孩子啊,从小就长在您身边,您要相信我才是啊!”
他不说还好,他越说就越提醒老侯爷,这是从小就存在的耻辱。
胸膛剧烈起伏,老侯爷气极。
越气越想咳嗽,老侯爷用帕子捂住口鼻,咳了几声后瓮声道:“这些年我待你不薄,往后若是有事也可求上侯府,但是这偌大的侯府将来必须都是胤儿的。”
言外之意,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霍震眼里闪出戾气,他等了十几年就是为了当上侯府世子,将来继承永安侯府。
可现在他一句话就将他所有都要夺走?
手里下意识的用力,霍震抓着老侯爷的臂膀,语气低沉带着执拗,“您不能这么做,我才是世子!”
我才是侯府世子,而不是霍胤那个下贱的东西!
这早就成了霍震的执念,所以在看见老侯爷摇头时,霍震鬼使神差般的用桌上的帕子捂住他的口鼻。
“父亲,你别说话,你别说了。”
他眼中猩红,带着疯狂。
老侯爷瞪大眼睛,脚趾蹬地,手上也用力想要拿掉阻碍呼吸的帕子,可他年岁已高,且有伤病在身,又如何是年轻力壮的霍震的对手?
挣扎了一会,老侯爷眼里渐渐没了光亮,双手无力的垂下。
霍震没看见,他脑子只有一个想法,不能让老侯爷将此事说出来。
过了一会,霍震才发现老侯爷不动了。
“父亲,”霍震惊恐的用手指探鼻息,却发现他已经没了生息。
害怕和懊悔袭来,霍震退后几步,将手中染血的帕子甩到地上。
“不是我,不是我,”霍震边说边后退,“是你逼我的,对,是你逼我的。”
霍震边低声念叨着,边去想该怎么办。
守在外面的忠叔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又不知这不安之感来自何处。
正当他思虑的功夫,就听得书房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父亲!”
忠叔面色一白,风似的闯了进去。
然而,只看见霍震跪在地上,正抱着老侯爷的手臂痛苦。
“父亲,他……他咳血之后就去了!”霍震泪如雨下,声嘶力竭的说道。
忠叔脑子空白,腿软的直接跪了下去.
永安侯府乱了。
长廊里贴着的喜字和挂着的红灯笼被取下,全部换成了白色的灯笼,牌匾上挂着长长的白绫,和街道上其他府上张灯结彩相比,看起来诡异极了。
天兴三十二年,永安侯府霍青山,殁于腊月二十九之夜。
霍胤策马赶回府里的时候,就见牌匾上的白花随着风儿抖动,府内哭声震天。
“这是怎么了?”天一在后面赶过来,不解的嘀咕,随后他见霍胤面色发白,天一心里咯噔一声。
莫不是老侯爷?不能啊,老侯爷虽说近日身子不好,可……
天一不再多想,赶紧跟着进府。
刚走出没多远,肖阳迎了上来。他低声道:“将军,侯爷去了。”
夜里起了风,府中飘散着纸钱随风飘动,落在肖阳的脚下。
耳边是府里下人的哭嚎声,听的人毛骨悚然。肖阳抬了抬眼,见霍胤薄唇紧紧抿着,脸色发白。
半响,霍胤才低声问了句:“什么时候?”
肖阳回:“就在半刻钟前。”
霍胤颔首,抬腿朝着主院去,边走边问肖阳:“可将人安排好了?”
他问的是舒菡,肖阳点头,“已经偷偷带出来了,不过还昏睡着。”
霍胤不再说话,脸上甚至没什么情绪。可肖阳看出来他脚步凌乱,手指紧紧握拳。
唉,肖阳跟在身后叹气。
将军这些年就想在父亲面前露脸,得到父亲的肯定和爱护。如今好不容易父子关系缓和了些,老侯爷却去了。
永安侯府到底是世家贵族,手底下的人办事利落,此刻早就搭好灵堂,在灵堂中间放了一口棺材。
霍胤到的时候,霍震跪在棺材前,边哭边烧纸。
“二弟,”霍震抬头,脸上的泪痕瞧着格外的刺眼。
“你去看看父亲吧,”他道。
霍胤没说话,肃容来到棺材前,最后望了一眼他的父亲。
他静静的躺在那里,若不是脸色过于青白,会让人觉得他只是睡着了。
抚在棺木上的手指收紧,霍胤克制住情绪,最后跪下磕了几个响头.
守灵一夜,翌日便是各府前来吊唁。
等到黄昏时分,宾客散去,霍震精神萎靡的对霍胤道:“二弟,你回去休息休息吧。”
按规矩,庶子不得守灵,能让霍胤守灵一晚上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
霍胤抿着唇,扫了一眼旁边要哭晕了的侯夫人,他什么也没说。
深深的看了一眼堂中的棺木,最后转身走了。
回到自己的院子里,肖阳等人早就在此等候多时。“将军,小舒醒了。”
在中午的时候,舒菡就已经醒了。她听完天一说清来龙去脉后,感到深深的震惊。
在这本《霸道将军爱上我》,霍震和崔秀秀的感情一波三折,还记得当时是将崔秀秀作为妾室娶了进来,怎么现在变成自己了?
舒菡想不明白,被迷香熏过的脑袋还晕乎乎,所以下午的时候又睡着了。
霍胤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他的床榻上躺着一个小姑娘,素白的小脸露在外面,睡的正香。
放轻步伐,霍胤走到床边坐下。
看着她的脸庞,在外一天一夜提着的心终于放下。
似是身体终于反应过来疲惫,霍胤趴在一旁沉沉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便见一片昏黄的烛光中,小姑娘杏眸水润的看着他。红唇微启,她轻声道:“你醒啦。”
说着舒菡坐起来,伸手给霍胤按.摩胳膊。
方才醒来见他压着胳膊趴在一旁,想来胳膊压的发麻,给他捏捏能舒坦一些。
他是习武之人,肌理很硬,舒菡得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能按动。正在她使劲的功夫,就听耳边传来他低低的声音:
“小舒,我没有父亲了。”
刚醒来的霍胤声音微哑,垂下的睫毛遮盖住他眼底的神色。可舒菡能感觉到,他很悲伤。
他母亲早就没了,老侯爷便是他唯一的亲人。而现在,唯一的亲人也没了。
在人世间,他再也没有亲人了。
手指握住他微凉的大掌,舒菡靠近他,温柔的声音似是冬日里的最后一抹温暖,她说:
“霍胤,你还有我。”
霍胤心里一震,眼眶泛红,他弯下腰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上。
“嗯,”胸腔里有热乎乎的东西流淌,将浓浓的悲伤冲淡。
“我只剩你了。”
舒菡心里也难受,不是为老侯爷,而是为此刻的霍胤。她不知该如何安慰这个看似成熟,实际极度缺爱的男人。
虚虚环住他,舒菡伸手轻拍他的后背,“累吗?”
“对了,你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吧,我叫天一给你准备些吃食。”
霍胤默不作声的起身,伸手却是要解开她的腰带。
“你你,”舒菡想,现在老侯爷刚去,他俩这样不好吧,怎么也得过几天。
修长的手指将红色的喜带拽开,霍胤无奈的摸摸她毛绒绒的头顶,
“想什么呢,我帮你把喜袍脱下来。”
醒来后舒菡身上的衣裳一直没换,还穿着那件淡粉色的袍子。
“哦,”舒菡害羞的摸摸耳朵,乖巧的任由他帮着自己脱下。
里面就是舒菡自己的衣裳,霍胤下榻,半跪在床前给舒菡穿鞋子。
“我自己来就成,”被人这样如珠如宝的对待,舒菡还有点不适应。
霍胤没听她的,轻轻为她穿好鞋,俩人来到桌前坐下。
而外头,天一早就准备好晚膳,敲门得到允许后进来,将东西放在桌上后,天一逃似的跑了。
之前不知道小舒是女娃,所以天一和她称兄道弟。现在他知道了,且肖阳说,将军好像是要娶小舒,那往后小舒就是自己的主子了。
天一觉得有点怪怪的,他还不能适应所以尽量不去和小舒碰面。
端来的晚膳都是易消化的食物,毕竟一个昏迷许久才醒,另一个一天一夜未进食。
美滋滋的吃饭,舒菡边吃边觑着霍胤的神色,见他好似没那么悲伤了,她才微微放心。
“这个好吃,”舒菡说着用公筷给霍胤夹菜,霍胤也不挑食,她夹什么他就吃什么,十分的乖巧,看的舒菡嘴角带着笑。
正喝热汤的时候,听得外头一阵吵闹。
天一急切的敲门,进来后脸色古怪的看了眼舒菡,然后道:“少爷,外头来要人。”
舒菡差点被呛到,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霍震的小妾!
🔒我好想你
霍胤似是没听见外面的吵闹声, 他动作轻柔的拍拍舒菡的后背,还抽出帕子为舒菡轻轻擦拭嘴角。
“霍胤, ”舒菡眼里带着急色,“怎么办?”
她不想当霍震的小妾,现在的情况也太复杂了,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霍胤没像她那样慌了阵脚,反倒平静的像是一潭湖水。
“无事,在此等我。”
说完, 霍胤起身,在舒菡看不见的地方,霍胤没有掩饰眸中的杀意。
曾经, 他很是羡慕霍震, 作为侯府嫡子可以享受父亲的爱。后来在心灰意冷后,霍胤已经不在乎府中的任何人了。
直到小药童出现。
现在,小药童就是他的命,在院子外叫嚣的霍震想要她?
那得看他手里的剑答不答应!
手指搭在剑鞘上蓄势待发,霍胤几步就走出房门, 便见院门口站着霍震一行人。
为首的霍震身穿一身孝衣,眼睛微微红肿, 但是依然能看出他眼里蕴含的挑衅。霍震如往常那般露出温润的笑意,
“二弟,是不是你的小嫂子在这里?叫她出来吧,我带她回去。”
他说话的时候一直注视着霍胤, 在说出“小嫂子”几个字后, 果然见霍胤的眼眸中闪过怒意。
霍震嘴角的笑容更盛, 他越生气, 自己才越高兴。霍震又接着道:“还要劳烦你照顾她, 对了,马上就过年了,小嫂子给你红封了吗?”
“哦哦,我想起来了,我还没给她呢,等晚上洞房的时候再将碎银子给她一些,”
霍震盯着剑鞘上暴起的青筋,越说越高兴。
天一在一旁咬着牙,伸手摸向后腰处别着的匕首;刘志福暗自挪动脚步,蓄势待发;肖阳摸着小胡子,眯起眼睛时不时扫向外面。
将军之前吩咐人去办事,怎么还没回来?
霍胤也扫了一眼外头,还不见人影。他沉了沉眼眸,将掩盖不住的杀意收回去。几步上前走到霍震身边,吓得霍震的仆从退后几步。
“你找死。”
霍胤眼神平和,那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上战场杀敌无数的少年将军,此刻浑身散发的戾气宛若化成实质,刺的霍震头皮发麻。
霍震不得不承认,他这个庶子弟弟是天生的将星。
嘴唇有点干,霍震干笑两声,也低声道:“二弟,别这么说,再怎么样我们也是兄弟。对了,忘记和你说了,她逃到哪里都没用,只要还是大显的疆土,我就能将她抓回来。”
霍胤狭长的眸子眯了眯,“卖身契?”
霍震啧啧两声,“二弟果然聪慧。”
风声起,霍胤控制不住的想要动手。可他知道,若是此刻出了什么事情,那她也会受连累。
“说吧,什么条件?”霍胤紧紧盯着他问。
霍震笑笑,慢条斯理的整理衣袖。之前他确实存在和霍胤谈判的想法,只要霍胤不在侯府,那就一切大吉。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老侯爷去了,他将会继承永安侯府。
和霍胤已经没有谈判的必要了。
现在那个舒菡对于自己来说,只是折磨霍胤的工具罢了。霍胤越喜欢她,就会陷的越深。
喜欢自己的小嫂子啊,啧,想想就觉得不可饶恕。
如果死去的老侯爷看见自己的亲生儿子落的如此下场,大概会气的吐血吧。
只有将霍胤踩在脚下,霍震才觉得心里舒坦。
霍震沉浸在自己的想象中,直到身边有人拽他的衣袖。“少爷,秀秀姑娘来了。”
霍震皱眉,自己不是将她安置好了吗,怎么找到这里来了?想归想,霍震对崔秀秀还是有感情的,所以他扔下一句:“二弟,等晚上再谈。”
然后就匆匆去找崔秀秀了。
霍震的人散去,院子里,刘志福猛的踢飞一个小石块。
“将军,”他瓮声瓮气的说道:“您开口令下,我就上了!”
刘志福才不管结果怎么样,就是想打人。旁边,肖阳不赞同的摇头,“你得学会用脑子。”
刘志福不满的撇嘴,随即眼睛一亮,“刚才是将军把人支走的?”
肖阳见霍胤转身回屋了,他才道:“不然呢?”
方才他在霍胤眼里看见杀意,肖阳还盘算着如果他真将霍震杀了该怎么办。还好,将军一直是有勇有谋,想来只是吓唬霍震,找人把崔秀秀叫来才是解决之道。
回屋的霍胤换上一副笑脸,似是冰山融化一般。他坐在舒菡身侧,轻柔的问:“怎么不吃了?”
舒菡摇头,说道:“饱了。”
“对了,刚才他说什么了?”方才舒菡有心想听一听,但是俩人都是低声说话,她什么也没听见。
“没什么,”霍胤唇角带笑,轻轻伸手捻起她的一缕乌发,“要不要束发?”
“你会梳头?”舒菡被转移了话题而不自知,惊讶的问道。
霍胤笑容加深,从一旁拿过木梳子,轻轻的从头梳起,边梳边道:“只会男子发鬓,可以吗?”
舒菡乐了,杏眸笑的弯成月牙状,看的霍胤心软的一塌糊涂,手中的动作也越发轻柔。
“可以呀,你随意弄一下便好。”
她的簪子不知掉到哪里,一头乌发披散着有些不便。她坐着,霍胤站在她身后微微弯腰。
将一头秀发梳开之后,霍胤没忍住,他轻轻将手指插.入发间,一下一下的抚过。
画眉梳发,乃是大显国成亲后的夫妻才会做的事情。
霍胤忽略方才霍震嘴里的“小嫂子”三个字,满心满眼都是小药童。
舒菡坐在椅子上,被他侍候的舒服极了,她闭眼享受着。
“好了,”霍胤的声音响在耳边,将快要睡着的舒菡吹醒。
舒菡伸手摸摸,美滋滋的起身跑向镜子处。“不错呀,不过你的镜子有点小,要是再大一点就好了。”
霍胤的房间没有梳妆台,自然是没有梳妆镜的。所以只书桌前有一个巴掌大的小镜子,得不停的变换角度才能看全头发的情况。
“好,我记下了。”
霍胤只想满足她所有的愿望.
等到天一将桌子撤下去,外面天色已经黑的像墨。
夜里起了风,风声吹在窗棂上,再加上府里有丧事,舒菡的小脑袋联想到不好的事情。
“霍胤,”舒菡拽住霍胤的袖子,“你别去书房睡了。”
霍胤将他的主卧留给她,自己去书房将就。但是舒菡有点害怕,总是觉得有点恐怖。
越想越怕,凝润的嘴唇抿了抿,舒菡低垂眸子道:“你能不能就睡在外面呀。”
外室,是给侍候主子的小厮睡的。霍胤已经将床榻让出来了,舒菡也觉得自己的要求很过分,但是她真的有点怕。
“我睡外室也行,”舒菡说着就拿起枕头,作势要往外头走。
霍胤抬起胳膊将人拦住,无奈的揉揉她的脑袋,“我去,你在屋里,睡的好一些。”
小药童傻乎乎的,也没顾及自己的名声。不过霍胤一想,左右她都睡在他院子里,睡哪里都是一样的。何况,他会娶她。
忽地又想到霍震那句“小嫂子”,霍胤心里闪过一丝疼。不过他没表现出来,嘱咐她早些安置,自己则是拿着被子去了外室。
外室明显比内室更冷一些,不时会有凉风吹进来。
霍胤将身上的被子裹的紧一些,闭上眼睛。
可是,他睡的并不安稳,他梦见老侯爷了。
猛的睁开眼,霍胤再也睡不着了。
轻手轻脚的起身,霍胤穿好衣裳,推开门走了出去。
他朝着灵堂的方向走,还未拐到那条路上,就见一个黑影踉踉跄跄的往他这来。
“谁?”霍胤眯着眼睛沉声道。
人影顿了顿,更加快速的过来。不过没走几步就栽倒在地上。
“二少爷,”人影虚弱的开口说话。
“忠叔?”霍胤听出他声音不对,赶忙走了过去。
待走近之后,霍胤发现忠叔口中吐血,前襟上也都是血。
“这是怎么了?我带你去看大夫。”
霍胤说着就要将忠叔背起来,然而忠叔却拽住他的袖子,有气无力的摇摇头,他知道自己不行了,因为他中了毒。
“二少爷,这个给您。”忠叔颤悠悠的将怀里的两封信件交给霍胤,闭上眼睛缓解半响,才有力气继续说话。
“少爷,您别恨侯爷,这里是侯爷给您的亲笔信,还有一封非常重要的证据。”说着,忠叔吐出一口血,霍胤将书信放好,扶住他。
忠叔笑了笑,“少爷,记住,您才是……永安,永安侯府,”
“……真正的继承人……”
话音刚落,他就眼睛瞪大,断了气。
“忠叔,”霍胤沉着脸探鼻息,知道已经回天乏术了。
忠叔一辈子都在侯府,一辈子都献给了侯府。霍胤背起这位老奴,迈着沉重的脚步往回走。
亲手将忠叔安置好,霍胤穿着那件染了忠叔鲜血的衣裳去了书房。
将蜡烛点燃,霍胤看向手中的两封信。
一封是老侯爷的亲笔书,另一封则是忠叔所谓的证据了。
霍胤顿了顿,先打开那封亲笔书信。他越看眼神越发的颤,最后落在那句让他心颤的话上。
“胤儿,是为父对不起你,可否原谅为父?”
在他心灰意冷,对父亲不再有任何期待后,在父亲不在人世后。
迟来的道歉。
心底泛起酸涩的情绪,霍胤鸦羽似的睫毛眨了眨,觉得眼睛有些热。
无力的坐在椅子上,霍胤以手抚眼。桌上的蜡烛摇曳着,似乎见证了一个孩童多年的期待终成真。
半响,霍胤才恢复如初。他将另一封打开,一目三行的看完,霍胤眼里泛起惊涛骇浪。
又重新看了一遍,霍胤拿信的手指攥紧,呼吸变了节奏.
翌日快到晌午时,霍震才从崔秀秀的房里出来。
现在侯府没了老侯爷,马上就是自己当家,所以行事并不顾忌。将衣衫整理好,霍震去了书房。
今日是他进宫的日子,皇上虽派人来吊唁过,但是为表体恤,又传召霍震入宫。
和幕僚们商议一番后,霍震决定趁着这个机会提出继承侯府,最好是能让皇帝下一道圣旨,这样他就算被动接旨,说出去不显得他急色。
坐着马车从侯府出来,霍震虽穿着一身月白色的衣裳,但是脸上却是笑容满面。若是让旁人看见,定会奇怪,为何老侯爷去了没几天,他的嫡子怎么这般高兴?
当然高兴,自己马上就是永安侯了,将来自己的孩子也会继承这份荣誉,他们生生世世都会享受勋贵权利。
去往宫门的路途漫长,霍震沉浸在想象里却觉得时间过的很快。等搜身之后,霍震迈步朝着御书房去了。
不过,在皇上身边侍候的大太监让他等一等,霍震笑着应下,低头只看自己脚下的那块青石板。
也不知过了多久,霍震听得尖细的嗓子招呼他进去,他低垂着头,进去后立马跪下行礼,“皇上万岁。”
“嗯,起来吧,”头顶上传来浑厚的声音。
霍震脸上立马换上一副悲伤的神色,就连眼睛都微微发红,声音带着颤抖道:“谢皇上。”
霍震垂手立在一旁,并不抬头乱看,所以他自然没看见在不远处坐着一位他的熟人。
皇帝扫了一眼两兄弟,发现确实庶子霍胤长相上更为和老侯爷相像。想到早上霍胤拿来的证据,皇帝为老侯爷觉得气愤。
“霍震,朕问你一件事,你要如实作答。”
霍震头更低了,“微臣定然会,还请陛下问。”
“你可知自己不是老侯爷之子?”皇帝看着霍震,手中的信纸又翻了一页。
血脉之事,是如此重要的事情,哪个世家贵族会让血脉不纯?将心比心,若是后宫之中有不是他血脉的孩子,他会直接一刀腰斩对方。
所以皇帝面容越发的冷峻,看着霍震不作答,他皱着眉又问:“为何不说话?”
为何不说话?当然是懵了。
那夜老侯爷的话与此刻皇帝的话重叠在一起,霍震又想到了老侯爷临死前的挣扎,他袍子下的腿微微颤抖,心里慌乱的不行。
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霍震磕了三个响头道:“皇上,微臣乃是父亲嫡长子,这是事实啊!”
皇帝嘴角浮现出一抹冷笑,“哦?那这么说是有人诬陷你了?”
“对,对,启禀皇上,此事定然是有人从中搅乱,想要坏了微臣的名声。”
许是谎话说多了,便成真的了。所以霍震越说越激动,他微微抬头,想要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眼角却瞥见坐在一旁,面无表情的霍胤。
霍震心生一计,他冷静下来沉声道:“皇上,微臣的弟弟向来对微臣颇有微词,只是因为父亲更加宠爱微臣。微臣想,若是有什么谣言,那定然是霍胤搞的鬼。”
“他嫉妒微臣,不想让微臣继承侯府。”
等他一连串的话说完,霍震咽了咽口水,偷觑上首穿着明黄龙袍的男人。
只见皇帝蹙着眉,好似在认真思考是不是霍胤搞的鬼。
霍震见状,决定再加一把火。“对了,微臣之前抬入府中一房小妾,可霍胤贪图嫂子美色,竟然将人劫持养在自己院子里。皇上,此等夺□□的人又怎么会是善类?”
坐在一旁的霍胤终于有表情了,眉眼间染了几分不耐。
皇帝听见此事惊讶的扫了一眼霍胤,他实在想象不出,为何他册封的征西将军会抢别人的妾室。不过,今日这件事不是重点,所以皇帝很快收回心神。
“莫要狡辩,霍震,人证物证俱在,来人啊,传人证!”
说完,便有小太监带着几个人进来,霍震瞪大眼睛看向跟在最后的小男童。
那男童不过十三四,却是和霍震生的一模一样。
为首的一名老妈子哭诉着将当年的事情说出来,而那名男童便是霍震同父同母的亲弟弟。
“霍震,你还有何话要说?!”
真龙天子震怒,所有人胆战心惊的跪下。
霍震早就歪在一旁,没了心神。完了,一切都完了。
“传朕旨意,霍震欺君罔上,判处他流放边疆二十年!”
流放之内,荒无人烟,便是能不能活过一年都是问题,更别提二十年了。所以,这和要了霍震命没什么区别,甚至更为折磨。
霍震还想说什么,被御前侍卫捂嘴拖了下去。
待御书房无关人等走了之后,皇帝捏了捏鼻梁道:“他说的可是真的?”
皇帝问的是夺□□的事情。
霍胤站在一旁,薄唇轻启道:“是。”
皇帝皱眉,“你可知若是此事传出去你是何处境?”
霍胤跪在地上,一字一句的道:“微臣知道。”
皇帝上下打量他,“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
皇帝相信自己亲封的征西将军不是那种人,肯定是有何缘由。在听得霍胤解释后,皇帝道:
“这么说是在回京后,你和那女子心心相惜打算成亲,却不想霍震先一步用卑鄙手法将人抬进府里?”
霍胤:“是。”
皇帝叹气一声,挥挥手道:“行了,此事朕就当不知,你自去处理好。若是让朕听见任何的风言风语,那这将军之位你也别呆了!”
霍胤唇角勾了勾,磕头谢恩.
霍震因欺君被判处流放,而霍胤直接一跃成为永安侯。
听得这个消息的侯夫人口吐鲜血,直接追随老侯爷去了。
回府的霍胤将所有下人换了一遍,而后便闭门不出谢绝所有人探视,声称守孝。
这个年,永安侯府所有人过的鸡飞狗跳,但是对舒菡却没什么影响。
在吃完一只鸡腿后,舒菡凑过去,任由霍胤亲手为她擦嘴。
“你怎么不吃呀,”舒菡努努嘴,看着桌上另一个鸡腿问霍胤。
霍胤放下手帕,将鸡腿挪到她眼前,温声道:“这个也给你吃。”
“霍胤,你真好!”舒菡喜滋滋的抱了他一下,在男人勾唇的时候放开手,和鸡腿搏斗去了。
霍胤看着她,久久移不开视线。
而房门外,天一几人凑在一起,刘志福苦着脸道:“将军虽说把府中所有人都换成自己人,可难免会有人知道,将军房里的女子是曾经的嫂子。”
“纸包不住火啊!”
天一在一旁点头,赞同刘志福说的。
肖阳摸摸小胡子,暗叹他们俩杞人忧天。“你们俩,没事多看看书,长长脑子。”
天一,刘志福齐刷刷的看向肖阳,“什么意思?”
肖阳笑着道:“我看,将军心里早就筹谋好了。”
“等着瞧吧。”.
因着过新年,所有朝廷官员都放假到大年初七才上朝。
第一次上朝会,舒菡打着哈欠从内室出来,见霍胤早就穿好衣裳,都要出发了。
舒菡上前打量一番,踮起脚尖给他整理衣领,满意的道:“你穿这身朝服真好看。”
霍胤勾唇,弯下腰就着她的身高,眼睛平视她,笑着道:“有多好看?”
舒菡还没睡醒,脑子还迷糊着,她想了想用手比划成一个大圆圈,“有这么好看。”
霍胤身量高,便是穿最普通的衣物也难掩他出众的长相,更别提绣着暗纹金线的朝服了。瞧着就像是哪家的贵公子,矜贵的不像是武将。
霍胤被她夸赞,心里高兴极了,摸摸她的小脑袋,宠溺道:“时辰还早,你再回去睡会吧。”
舒菡往外瞧了一眼,天还没亮呢。
上前虚虚的环住他的窄腰,舒菡将脑袋埋在他怀里,闷声闷气的的说道:“那你要早点回来哦,我在这里等你。”
等你,多么温柔的字眼。
霍胤心里软成一滩水,抚住她的后背回应她。
“好。”
等霍胤走了后,舒菡以为自己会睡个回笼觉,却发现怎么也睡不着。
现在霍胤是征西将军了,那是不是意味着她的任务就要结束了?
想到这,舒菡心里苦涩的要命,杏眸里泛起水雾。
她还不想离开霍胤,还没好好享受和他在一起的日子。
猛的坐起来,舒菡握拳,眼睛里出现坚定的光芒.
今日朝会后,皇帝将霍胤留在御书房说了好一会的话,再加上下午去军营里巡视一圈,回到侯府时已然是黄昏了。
霍胤没去主院住,依然住在自己的小院子。他看着透过窗棂的温暖烛光,唇角高高翘起。
是她在等他。
脚步轻快的推门而入,果然见小药童坐在桌子前,以手托面似是睡着了。
霍胤轻轻将门关上,放轻了手脚走近她。
淡黄的烛光下,她的眉眼温柔可爱,哪怕让霍胤看一辈子,他都会觉得看不够。
“你回来了,”舒菡若有所感的睁开眼睛,杏眸中还迷蒙着,但是她起身,猛的一头扎进霍胤怀里。
被她撞的胸口疼,可是霍胤满足的抱住她,胸腔震动,他笑着问道:“今日在府里都做什么了?有没有觉得无聊?\"
舒菡摇脑袋,仰头看着他道:“不无聊,就是有点想你。”
这还是她第一次如此直白的说想自己,让霍胤受宠若惊之后便是无边的喜悦。
还未等他回答,就见小药童的脸颊在眼前放大,舒菡抬起脚,勾住他的脖子,准确无误的捉住他的薄唇。
从唇齿间溢出破碎的声音,她道:
“霍胤,我真的好想你。”
🔒第一世界
烛火噼里一声轻响, 舒菡勾着他的脖子往里闯,她不知道怎么接吻, 只胡乱的啃着人。
霍胤闭着眼睛任由她动作,触感中又柔软又香甜。
然后,他试探性的进攻,只觉的怀里的人儿乖巧香软的像是一朵云。
周身都是甜蜜的气息,搅的人脑子都是空的。虽已有过亲近,可霍胤还是会心跳加速。
紧绷的手臂显示出他的隐忍, 屋里渍渍的水声让人沉迷其中。
还是霍胤最后得了要领,捉住她的唇慢慢的捻过,再去里面一寸寸的品尝。
舒菡身子软了半边, 挂在他脖颈处的手臂没了力气, 慢慢往下滑。好在霍胤伸手将人固定在怀里,且搂的越来越紧。
“小舒……”唇齿间溢出破碎的话语,霍胤觉得自己爱惨了她。
光滑绸缎料子的朝服被扯开落在地上,而后便是褐色的衣衫,一路朝着内室走去, 地上零零散散的落着腰带等物。
在榻前,床帐之内。
霍胤狭长的丹凤眼此刻眼尾泛红, 鼻息之间都是灼人的气息, 他在上,看向底下的小药童。
乌发披散,醉眼迷离, 刚刚品尝过的红唇微微发肿, 瞧着就想再次品尝。
好看的喉结滑动, 霍胤身子热的像烧起来, 就连周身的空气觉得都是热的。
他一回来她便如此主动, 他忍不住的。
可是又不想如此,他怕她多想。
所以霍胤伸手将她脱小衣的手拦住,声音低哑的不像话:“小舒,我怕你后悔。”
帐内自成一个小小空间,裹的舒菡觉得热极了。她边颤手解衣裳,边泪眼朦胧的哼唧几声。见男人还如木头一般半跪着不动,舒菡咬了咬唇,说了句:
“霍胤,你是不是男人?”
话音落下,四周好像突然寂静起来,就连他的呼吸也变的微小。
舒菡咽了咽口水,红唇微张想要解释。就见方才还不动的男人,仿若终于突破禁制,狂风暴雨般的掠夺。
这一晚,舒菡根本没睡觉,只觉的自己是块煎饼,翻来覆去的。
“霍胤……”她抽抽搭搭的喊人,惹的他动作更快。
最后舒菡不知何时睡着了,能察觉到有人给自己擦拭身子,舒菡委屈的哼唧几声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翌日醒来的时候腰酸的厉害,于床帐之中伸出雪白的手臂,没过一会,就有一只温热的手掌握住她的手。
“再睡会吧,”穿好朝服的霍胤一手撩开帘子,一手将她拿出来的胳膊放回去,还将被子盖的严实一些。
舒菡:……
你昨晚可不是这样!
想了想,舒菡勾勾手指头,霍胤乖顺的弯腰蹲在榻前和她平视。
“累吗?”他问。
“你说呢?”舒菡打了他一拳,谁想到他肌理硬邦邦的,倒是自己的手有点疼。
霍胤握住纤细的手指轻轻揉搓,低声道:“对不起,昨晚,我没控制好。”
说完,俩人都刷的一下红了脸。
“其实,也还好,”舒菡脸颊绯红,低垂着眸子道,“就是,下次你能不能听我的,我说好了就好了。”
霍胤一愣,眼里闪过欢喜和纠结。昨晚她不一会就喊累,过会就又变了。霍胤着实有点搞不懂,不过他抿了抿唇,低低的回了声好。
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谁能想到当朝征西大将军,现在俯首帖耳乖顺的像是一条大狗狗。
舒菡翘起唇角,杏眸弯弯像是月牙。用小指勾了勾他的掌心,她温声道:“快去上朝吧,早点回来。”
“嗯,”霍胤应下,在她额头贴了贴便离开。
舒菡真是累到了,没过一会又睡着。等醒来的时候,外头已然是晌午了。
将衣裳穿好,舒菡暗自骂霍胤,体力这么好做什么。
揉了揉腰,这才好了许多。
推门出来的时候,就见院里天一拿着食盒,好像等了许久。
“你起来了,快,吃饭吧。”天一说着将食盒往里拎。
进来后闻到一股奇怪的气味,天一用力嗅了嗅,应当是小舒昨晚吃什么了。将食盒放好,天一就退出了,留下脸红的舒菡,摸着耳朵不知所措。
好在她将窗户通风后就没了味道,床铺是她自己换的,霍胤给她安排侍候的丫鬟了,但是舒菡不好意思让她们看见床榻。
吃完饭后便有丫鬟前来收拾,还拿来舒菡最喜欢吃的各色糕点。
舒菡挥挥手让她们退下,自己坐在屋里边吃边看话本子。
屋里的暖榻靠窗,晌午暖和的阳光撒在身上,热乎乎的很舒适。舒菡看完话本子,将糕点每样都吃了一块,就躺在榻上又睡着了。
不怪舒菡嗜睡,实在是昨晚压根就没睡几个时辰。
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快要黄昏了,伸了个懒腰,下地穿好鞋子。
霍胤得晚上才能回来,在府里有些无趣,所以舒菡穿了件大氅准备出府。
天一陪着她出府的时候见她往胭脂铺子去,问道:“是要买胭脂水粉吗?”
舒菡点头,她总不能一直这样穿着,总归是要穿女装的。而且皮肤要好好照顾着,虽说她现在年岁小,可是若是照顾不好往后要吃亏的。
进了铺子,活计见俩人穿着不凡,上前热情的招待。“公子是给姑娘买吗,那推荐您这个玉容膏,是我们店里卖的最好的,保管姑娘喜欢!”
舒菡挨个看了看,最后出来的时候天一捧了一大包。
到底是腿酸,走这么一会就觉得累。舒菡脚步一转,就进了不远处的茶楼。“歇歇脚。”
天一无奈的摇头,之前他还想自己到底要怎么和小舒相处,还是肖阳告诉他,说是像往常一样就好,要不然会让她觉得窘迫。
所以天一边跟着往里进边开口道:“小舒,你该练练身子骨,逛了这么会就累了。”
身子也太弱了,天一想。
舒菡坐下,斜着眼睛瞅他一眼,“这话你找霍胤说去。”
要不是他自己还能多逛一会。
天一登时闭嘴,他不敢说。
茶楼里的茶水虽不是名贵的茶叶,可胜在场地热闹,还有说书先生,因此舒菡兴致很高。
坐在隔壁桌是两个书生打扮的人,他们在低声说话。
“哎,你知道吗,那个曾经的永安侯嫡子霍震,刚出京城就出事了,听说半截身子都瘫了,只能爬着走。”
“活该,谁让他欺世盗名,连皇上都敢骗!占着人家的地方还想继承人家的侯府,这种人就算处死也是活该。”
舒菡点头,觉得他们说的对。
然后就听见他们用更小的声音说道:“但是听说他留下一个小妾,被那谁给扣在府里玩.弄”
舒菡:?
“肯定是小妾貌美呗,要不然他都是侯爷了,还差这一个女人吗?”
舒菡表情越发的怪异,旁边的天一也是。
“要不我们走吧,”天一提建议。
舒菡点头,付过钱后就出了茶楼。
日落西山,天边浮现好看的晚霞。舒菡站住脚步盯着晚霞看,天一则是担忧的盯着她看。
会不会刚才听见他们那样说,她心里不舒服?不行,这件事一定要告诉将军.
回府后,舒菡就摆弄买来的胭脂水粉,洗了个澡然后将玉容膏往脸上和身上抹。
霍胤时常得到宫里赏赐,布料都要堆满库房了。所以那些好料子都被霍胤拿来给舒菡做了衣裳,不管多珍贵,最后能被舒菡穿上才算有意义。
此时舒菡身上穿的小衣就是上好的蚕丝料子,薄薄的似是无物,穿在身上光滑的很。
不过,舒菡低头看看自己前襟,唇角勾了勾。上好的料子是其次,自己长了才是正事。舒菡发现好像长大了一点,所以分外的上心。
玉容膏一两银子一小盒,舒菡直接买了十盒,用来涂身子一点都不心疼。
待将脚踝处也涂抹好后,舒菡满意的穿上中衣。靠在暖榻上,舒菡看今日买来的话本子。
许是因为白日里睡觉了,所以天色擦黑后舒菡都没觉得困,一直撑到霍胤回来。
听见房门响动,舒菡穿上鞋子就小跑着迎了出去。
从外面回来,身上还带着凉气,见小药童幼鸟似的向他奔来,霍胤赶紧将最外面的大氅脱掉,伸手将人搂在怀里。
“穿这么少,冷不冷?”霍胤摸摸她的发顶,温声问。
舒菡仰头看他,“不冷,你今日回来的早。”
其实本来军营里还有事,但是霍胤想见她,所以将事情挪到明日。他笑了笑,狭长的眸子里也染了笑意,“回来陪你用晚膳。”
“好,”舒菡勾着他脖子,缠着他将她抱进去。
霍胤发现自昨日起她就格外的热情,虽不明白缘由,但是霍胤很是高兴。将人抱到内室,又去取了件外袍披到她身上。
握住她的手,霍胤问:“今日出府了?”
舒菡哼了一声,“你不会是派天一监视我吧,然后将所有的事情都向你汇报。”
霍胤无奈的笑,“这怎么能是监视?是保护。”
她不会武功,若是碰见什么事情很危险的。霍胤想,就算她会武功,自己也不能放任她一个人出府。
大手轻轻揉捏她的手指,霍胤顿了顿又道:“想和你商量一件事情。”
舒菡来兴趣了,眼睛亮闪闪的看着他,“什么?”
黑黝黝的眸子里闪过舒菡看不懂的东西,就听霍胤低声道,“你可知西南边陲之地?”
舒菡:“知道,那里都是异族人,而且时常有西羌来扰民,怎么了?”
她全身心的信任自己,霍胤觉得有心不忍心。边陲之地物资匮乏,且气候怪异,听闻很多人到那里不适应会生病。
但是私心又让霍胤想将她留在身边,再加上天一将白日里的事情告诉他,霍胤更加坚定了想法。
“我想和皇上请奏,去驻守边疆。”
说完,霍胤紧紧盯着她的脸,不想错过任何的表情变化。
“你愿意和我一起吗?”
霍胤紧张的脊背都是僵硬的,薄唇不安的抿紧。
见小药童愣了一下,然后脸上漾开笑意,“好啊。”
呼——
霍胤肩膀下沉,放松下来。
舒菡凑近看着他,“你不会以为我怕环境艰苦,所以不想去吧?”
霍胤耳尖发红,他回道:“我想的是,若是你愿意最好。”
舒菡笑了,逗趣似的问他,“那我要是不愿意呢?”
话刚说完,便察觉到面前男人的气息变了。半响,他才低垂着眸子道:
“你想做什么,我都愿意的。”
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让舒菡心底发软,她知道霍胤很缺爱,骨子里是很偏执很疯狂的人。但是现在他能为她做到这种地步,她还要求什么呢?
上前贴住他的额头,舒菡闭眼轻声道:
“你去哪,我去哪。”
“小舒……”
烛光摇曳,为这对有情人欢呼。霍胤贴着她的额头,心里是从未有过的安全感。
“谢谢你,”他道。
谢谢你爱我。
“好了,”舒菡又亲亲他的眼睛,这才笑着道:“我饿了,吃饭吧。”
霍胤颔首,不过握住她的手一直没松开。
等到丫鬟低着头将膳食摆上桌,舒菡摇了摇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问道:“我要怎么吃饭?”
霍胤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她,二人一起用膳。
瞧着桌上猪蹄豆子汤,她好像很是喜欢。所以霍胤不停的给她夹,不过还是让她吃了些青菜。
晚上,不出意料的,舒菡吃撑了。
她偷偷摸摸前襟,好像吃完猪蹄后又长了一些。
这等小动作自然瞒不过霍胤,他红着耳朵转头,赶紧翻看手中的书籍。
待到了要入睡的时辰,霍胤抿着唇坐在内室不动。
舒菡好笑的撩开帐子一角,看他半响也不翻页,就等着自己开口留人呢。
“好啦,夜深了,早点睡。”
霍胤颔首,不过还是没动。
舒菡咯咯笑,逗他:“你的床铺昨日没动过,应该可以直接睡吧,快去吧。”
霍胤抿了抿唇,听话的起身往外室走去。就在舒菡看着他的背影,想将人叫回来的时候,就见霍胤去而复返。
“你夜里会踹被子,若是染了风寒就遭了,所以我留在这里可以看着你。”
当朝征西将军,一本正经的说着胡话,舒菡忍不住笑意,等他洗漱好上榻的时候,舒菡以脚抵他的胸膛,雪白的脚趾可爱的像是小葡萄,她道:
“将军,当真只是帮忙看被子?”
她一动,寝衣便滑落露出凝白的小腿,让霍胤想到之前他握住它的感觉。
细腻柔软,香甜。
霍胤本不是重欲之人,可不知为何,她就是能轻易撩动他。
眸子变的幽深,霍胤抓住作乱的腿,顺着往上抚过去,而后哑着嗓子道:“真假,一会你便知道。”
在舒菡的主动下,床上的青纱帐开始晃动。
暗影晃动,薄纱床帐也挡不住的低微声音。
一个时辰后,舒菡后悔了,好累。
哭哭啼啼的样子让霍胤又心疼又难以放手,最后意犹未尽的结束,给她清洗身子后抱着人睡。
许是累到了,也可能是他的怀抱过温暖,舒菡靠在他胸膛处,没过一会就睡着了。
霍胤唇角勾起,一下一下抚过她的秀发。
最后亲亲她发顶,又忍不住亲亲额头,这才满足的闭上眼睛睡觉.
出了正月,便是霍胤他们启程的日子。
宽大的马车内,铺着厚实的垫子,角落里摆放高高的柜子,里面都是吃食。旁边放着一摞子话本子,瞧着有百本之多。
凝白纤细的手指拿过最上头的话本子,舒菡半歪在马车里,打着哈欠看书。
刚看了一页,就斜着伸过来一只大手将书本合上。
“困了就睡一会,等清醒了再看,”霍胤温声哄着她道。
舒菡揉揉眼睛,实在是因为出发的时辰太早了,天刚擦亮。
随手将车窗的帘子拨弄开,舒菡往外看去。此时刚出侯府,道路上的行人都没那么多。
看着看着,在一处街角处,站立一个身穿黄色衣裙的姑娘。马车走的快,人影在眼前一晃而过。
但是舒菡认出了,那是崔秀秀。
自打霍震被流放后,府里的崔秀秀就不见人影。舒菡暗自为她难过,觉得她喜欢上一个不该喜欢的人。
霍震能为了报复霍胤娶自己,又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情爱让人蒙蔽双眼,舒菡觉得崔秀秀就是陷在里面失去判断力了。
放下帘子,舒菡随意问了句:“我师父他们怎么样了?”
之前霍胤派人将王老爷子一家解救出来,说安置好了,舒菡虽说和其没什么感情,可还记得当时师娘给自己买的糖葫芦,因此也格外关注一些。
霍胤抬头,道:“挺好的。”
舒菡点头,又接着道:“你要是方便的话,能让人帮帮崔秀秀吗?”
她一个孤女,被霍震带到京城里,之前一直被养在院子里,现在没了霍震,她该怎么活。
霍胤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鼻子,“好,都听你的。”
舒菡朝着他笑笑,抱住他的胳膊撒娇,“霍胤,你太好了,我不想离开你。”
心里忽地抽疼,霍胤沉着脸,狭长的眸子里闪过雾气,随即又立马恢复正常。轻轻拍拍她的后背道:
“为什么要离开我?一辈子在一起吧。”
舒菡重重点头,她也想,可是不知道能陪他多久。
忽地变的悲伤起来,为了冲刷这种气氛,舒菡决定吃会东西转移注意力.
等一行人到达边关时,已然入了五月份。当地气候偏热,百姓们早早就换上了夏衣。
霍胤先下车,而后伸手扶住舒菡。身上的裙摆撩起,舒菡慢慢踩着马凳落地。
风儿吹动小姑娘的秀发,也吹的她头上的步摇叮叮作响。
街道旁凑热闹的百姓们纷纷议论,“这就是新来的将军吧,长的真俊啊!”
另一名男子盯着舒菡,红着脸道:“京城里的夫人小姐都这么好看吗?娘,我也想娶京城的姑娘。”
旁边一位妇人打了他脑袋一下,气恼道:“还不快去卖烧饼?卖不出去的话连饭都吃不上,还娶媳妇呢!”
百姓们的议论舒菡没在意,她跟着霍胤往府里走去,发现院落收拾的很是整洁,在影壁后是一处花园,瞧着盛放的樱花,粉白馨香惹人爱。
提着裙摆跑到树下,舒菡欣喜的绕着樱花树转悠。
霍胤过来,伸手摘下一枝长的最为旺盛树枝,献宝似的递给舒菡。
春光正好,小药童捧着盛放的花朵,长长的睫毛颤动着,眼睛弯弯像是月牙。
她笑起来的时候,霍胤觉得比满院子的花香还要甜。
“霍胤,我好喜欢这里,”舒菡扬起笑脸说道。
霍胤伸手帮她将钗扶正,而后道:“你喜欢就好。”.
白日里霍胤要办公,所以舒菡就叫上天一陪着她上街逛逛。
到这里两天了,一直在按照自己的喜欢布置将军府,这才有时间出来体验一下边关的风土人情。
将嘴里的最后一口肉饼吃完,舒菡指了指远处卖果脯的摊子道:“我们去那。”
天一苦着脸,“将军出来前特意交代过,不让吃的过多,怕摊子上的东西不干净,惹的肚子不舒服。”
他这么说,卖烧饼的不乐意了,“我家的饼可干净哩,卖了几十年都没人吃出问题。”
舒菡笑着看热闹,天一赶忙说,“我不是那个意思,哎呀,我先走了,下次再来买。”
等到天一走过来时,就见舒菡手里已经拿着一包果脯在吃了。
得了,这也没法阻止,只能回去府中的时候叫大夫看一看。
主要是这里气候和别处不同,肖阳和刘志福到了之后一直上吐下泻的,将军怕小舒也如此,这才叫他看紧一些。
舒菡没想那么多,她一路走来,又买了几样看起来不错的吃食,直至中午才赶回将军府。
刚入府中,就见仆从们各个面带喜色。
舒菡好奇的问道:“今个怎么这般高兴?涨月银了?”
一位仆从笑着回道:“姑娘说对了,真是涨月银了,哈哈哈。”
许是快乐能传染,舒菡也高高兴兴的往里走,一路上,所有人都瞧着高兴极了。
等到走到主院时,舒菡的脚步慢下来,眼里闪出不敢置信的神色。
只见主院处处挂着红色喜字,还有大大的红灯笼。而霍胤穿着一身墨色锦袍,正指挥手下将灯笼扶正。
若有所感,霍胤回过头,和舒菡对视。
他快步走来,低头问她,“有碰见什么有趣的吗?”
舒菡仰着头,呆头呆脑的反问他,“这是要做什么?”
霍胤笑,“你说呢?”
见舒菡还处于懵的状态,霍胤轻轻抚她的发顶:“你答应过,要嫁给我的,反悔也晚了。”
舒菡眨了眨眼睛,努努嘴道:“没反悔,就是没想到这么快。”
当然要快点,到这里后没人认识舒菡,只当她是霍胤的未婚妻。但是和未婚妻同住一个屋檐下,时间长了对她的名声也不好,所以霍胤想早日办了,左右他将一切都准备好了。
“婚礼只宴请我们相熟之人,办的可能不够盛大,你会介意吗?”
舒菡握住他的手,拨浪鼓似的摇头,“当然不会。”.
翌日一早,舒菡就闭着眼睛坐在梳妆台前,任由喜婆为她上妆。
待穿好嫁衣后,霍胤便来接她了。
坐上花轿,舒菡这才有几分嫁人的感觉。晃晃悠悠的花轿饶了半个城镇,最后回到将军府。
舒菡坐在喜床上,紧张的将裙子捏出褶皱。
似是看出她的紧张,霍胤开口让所有侍候的人都出去。
盖头被掀开,舒菡微微抬眼,随即愣住。
他鲜少穿颜色艳丽的衣裳,如今一身红色喜袍,衬的他面若冠玉,矜贵雅致。
“霍胤,”舒菡呆呆的叫他的名字,“你今天真好看。”
霍胤笑,一双丹凤眼情谊浓的似要滴出来。
“你好美,我的新娘。”
喝了合卺酒,舒菡的小脸登时红了一片。
霍胤抚上她的脸颊,额头相抵,轻柔的道:“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对吗?”
听他说完,舒菡心里涌上酸意。该是多么缺乏安全感,他才会在二人成婚当晚,小心翼翼的说出这种话。
“会的,霍胤,”
只要我在这个世界一天,就会一直陪着你。
得到她的答复,霍胤心里的不安消散了一些。随即想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他们已经成婚了,没什么东西能将二人分开。
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霍胤道:“我出去招待宾客,一会就回来。”
舒菡嗯了一声。
待霍胤走后,有丫鬟进来侍候舒菡卸妆。洗过澡后,舒菡将丫鬟遣走,自己坐在屋里吃糕点。
桌子上放着一个匣子,里面放的便是她之前买的小泥人。
小霍胤和小舒菡,现在也和和美美的放在匣子里。
舒菡摸摸小霍胤,忍不住唇角带笑。
“笨蛋。”
又吃了几盏茶水,舒菡听得外头有脚步声,似是霍胤。
果然,抬头就见霍胤面带薄红的进来。但是脚步稳健,好似没喝醉。
舒菡不放心,上前想要扶住他,不想被他抓住手扣在心口。
“我终于娶你了,”他眼神沉甸甸的压在舒菡身上,低声道。
舒菡向前一步,靠在他身上给他更多的安全感,蹭了蹭他的胸膛,舒菡道:“所以你喝醉了吗?今天可是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霍胤从喉咙里溢出轻笑,眼睛像狐狸似的狡黠的眨了眨,“当然没有,不过我突然想到一件事情。那就是之前玩棋的时候,你输给我一个彩头。”
舒菡啊了一声,她早就将此事忘了。不过看他这么在意,舒菡想满足他好了。所以她仰着头,问道:
“说吧,你的愿望是什么?”
霍胤紧紧盯着她,舒菡只觉得他的眼睛有着奇异的魔力,让人忍不住一直看。
他低头环抱住她,弯腰将下巴放在她的肩膀,凑到她耳边轻轻说道:“你可以说一句,钟意我吗?”
话音刚落,霍胤就觉得怀里的姑娘好似在偷笑般肩膀耸动,果然她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原来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啊。”
舒菡隔着衣物亲吻他的胸口。
“霍胤,我喜欢你。”
很早就喜欢你了,早到自己都没发现就不可自拔的爱上你了。
“嗯,”霍胤闭着眼睛,将人抱的更紧。
“我爱你。”
心口处胀乎乎的,舒菡闭着眼睛和他拥抱。
忽地眼前闪过一片白光,舒菡惊醒,她睁开眼睛,却发现霍胤一动不动,桌上的蜡烛也不再摇曳,仿若一切都被定格。
低头朝着霍胤手心看过去,果然见那里出现一颗珠子,是白色的,闪动着玉石的光泽。
心里涌起苦涩,舒菡拿过珠子,然后垫起脚尖吻上霍胤的薄唇。
“霍胤,我爱你。”
🔒魅惑之术
高耸入云的沧澜山上, 仙鹤展翅高飞。朵朵祥云飘过,被覆盖住的阳光便洒在广场上。
此刻, 看台高处坐着十几位身穿白色道袍的人,有一位小童走过,端着托盘朝角落里的女子走去。
“六师叔,您要的灵瓜子。”
小童低垂着头,看向女子散落在地上的裙边。镶着金线的裙摆随意的拖在地上,像是一朵展开的花儿。
和旁人都是一样的道袍, 可六师叔穿起来却格外的美丽,便是裙摆瞧着都动人。小童想,难怪六师叔是沧澜宗第一美人。
听闻在六师叔去别的门派参加交流会时, 便时常有人要和她结为道侣, 可惜啊,六师叔在年初的时候便已经和三师叔成了道侣。
不过三师叔向来行踪不定,听说俩人刚在一起他就出门游历去了。小童想,若是自己往后有这么貌美强大的道侣,肯定是要日日守着的, 怎么会独留她在这里呢?
正当他胡思乱想的功夫,就见斜着伸过来一只纤纤玉手, 指甲莹润粉红, 轻轻一捻,那托盘上的灵瓜子便都入了她的手掌。
小童大着胆子抬头望了一眼,便见一张美人面。
杏眼桃腮, 姿态风流, 真真是无愧于沧澜宗第一美人的称号。
小童不敢多看, 红着脸低着头拿着托盘赶紧走了。
待他走后, 旁边的一位老者皱着眉转头道:“小六, 别伤心,老三是只是一时想不开,等他回来我定然要好好教训他一顿,为你出出气。”
整个沧澜宗除了掌门共有六位长老,而舒菡是其中唯一的女长老,同时也是最小的一位。
而上头的这些长老师兄对她格外的照顾,不仅因为她貌美,也因为她强悍的实力。沧澜宗功法众多,几位长老大多修炼的是本门秘法,多是剑修,唯有舒菡,本命法器乃是一把玉箫。
她是一名音修。
芙蓉面美人腮,再加上即使打斗时也优雅的身姿,舒菡自一百岁金丹之后便时常被人追随着要和她成为道侣,不说旁的,就光是沧澜宗大阵拦住了多少倾慕者。
而舒菡也不知怎么的,就看上了三长老。三长老也是剑修,同时他性格木讷耿直,在俩人在一起后也不知道好好珍惜,反而像以前一样出门游历去了。
昨日更是过分,三长老赵光明用传讯玉简传来消息,说要和舒菡解除道侣关系,还说自己遇见真爱,要和真爱结为伴侣。
这个赵光明,痴迷修炼不懂怜香惜玉也就算了,怎么还能做出这种事情呢?当即气的几位长老要将他抓回来给舒菡道歉,更是有掌门说要宗规处置他。
不过当时舒菡只是淡淡一笑,说缘分强求不得,既然如此她也就放手了。
赵光明心中有愧,决定将他自己在沧澜宗的所有财产都送给舒菡,已示弥补。掌门更是心疼自己这个小徒儿,送了几件法宝表示安慰。
不过,这件事没传开,只在长老之间知道,想等着过些日子再说。
二长老见她不言语,还以为她伤心的说不出话,他想了想又接着道:“你放心,师兄定然会为你讨个公道,若是你不想带他的徒弟,那就交给二师兄,我帮着带。”
话音刚落,就见舒菡侧头过来,杏眸里无半点悲伤之意。她随手拿起一枚灵瓜子放在嘴里,吃完后才笑着道:
“二师兄,我当真无事,过去就过去了,我没觉得难受。”
舒菡说的是真的,她来的时候就是被赵光明告知解除关系,舒菡也不在乎,她的主要目的就是帮助霍胤,赵光明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她不想管。
不过,他的徒弟,自己却是必须管的。
眼睛看向广场中间的幻境画面,里面有许多宗门弟子在闯关,而她要找的霍胤就在其中,他是赵光明的徒弟。
“多谢二师兄了,左右我也没有徒弟,闲着无事就接着带霍胤吧,这小子天资聪颖,带着也省心。”
见舒菡坚持,二长老也不多说,又说了几句安慰的话,二人才一起看向试炼幻境的画面。
舒菡慢悠悠的吃着灵瓜子,回想这本书的剧情。
这本书叫《霸道仙君爱上我》,男主角就是赵光明,是正直到不懂变通的仙君,而女主角则是他传音回来,要在一起的那名女子。
刚开始二人甜甜蜜蜜,赵光明想终于遇见一个懂自己的人了,而不是舒菡这个空有美貌的人。所以二人度过了一段甜蜜的时期。
后来,在一次和妖族打斗中,赵光明意外的发现他的爱人,竟然是只九尾狐妖!这个发现让赵光明愤恨不已,因为他的家人就是被妖族吃了,他生平最痛恨的便是妖族!
妖,天生的诡计多端,为了快速修炼他们甚至不惜吃人。
所以在知道爱人是妖族后,赵光明决定要为民除害,即便他心痛不已。他对真爱留了几分疼惜,只将其打的现了原形,且功力全失,二人就此分开。
后来,赵光明渡劫时,最后几道天雷眼看着就要将他打死,关键时刻,九尾狐出现,用自己的一颗金丹挡下一击。
金丹碎裂。
赵光明幡然醒悟,自己是爱她的,自那以后,他就踏上了杀妖族之路,他疯狂的猎杀妖族,用收集到的金丹弥补真爱的破碎金丹。
天下至宝的堆积下,以及无数的金丹弥补下,真爱的金丹马上就可以完整,只差一点点。
就在赵光明回宗门时,意外发现自己随手捡回来的徒弟竟然是半妖,且他已经修炼出金丹,与真爱的金丹能完美契合。再加上对妖族的痛恨,赵光明毫不意外的,将徒弟斩杀。
后来真爱的金丹弥补好,二人共同修炼,双双渡劫成功,化身神仙眷侣。
而让读者心疼的点就是,霍胤是一个好人,他只是谨遵母亲的教诲,想通过正道修炼成仙,向世人展示妖族也有好妖,让别人不再歧视。
可是他辛苦修炼后,还是没能逃过死亡的命运。
他的身份,他的存在,就是被修仙界所不容的。
舒菡边想边嗑瓜子,霍胤确实挺惨的,唉,她都心疼了,难怪读者们愤愤不平,想让她来改变霍胤的悲惨命运。
手腕处的红线上系着一个白玉似的小珠子,随着舒菡嗑瓜子的动作轻轻晃动。舒菡停下动作,看着珠子仔细回想上个世界的内容,但是实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她这才知道,原来每完成一个世界的任务,她会自动被消除所有记忆,只知道自己是将任务完成了。
啧啧两声,舒菡想,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完成任务的,但是想来上个世界她成功了,那这个世界定然也可以。
这般想着,舒菡又看向试炼幻境,她的好徒弟霍胤,已经在里面五天了,她还没见过真人呢。
幸好幻境里的画面可以透过玉碟反射出来,广场上方就有一个大屏幕,又分割成众多的小画面,众人可以各自看自己的徒弟。
舒菡的目光落在最左侧那里,此刻画面中有个身着白色道袍的少年,正举剑杀一只三头鸟类妖兽。
三头乌,在妖兽中也算是强悍的存在。若是按照等级划分,它算是筑基的修为。
寒风猎猎,幻境中大雪纷飞,就连四周的空气都是冷的。
地上流淌着红色的血液,此刻已经被雪覆盖住,凝成红色的冰。
在一声鸟类的凄厉嚎叫中,白袍少年一手幻化结界挡住攻击,一手驱动长剑朝着妖兽的脖颈处砍去。
少年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他被玉冠束起的长发随风飘荡,衣袖被风扬起,瞧着就是仙风道骨的小道长,哪里能看出他其实是半妖血统呢?
舒菡眯着眼睛,见霍胤驱使长剑直接砍掉一个鸟头,她不由得在心里为他叫好。
果然是天资聪颖,记得书中描述,他不过才堪堪百岁,在妖族里算是刚成年的幼崽,就能以练气期的修为,大伤筑基期的三头乌,着实是优秀!
难怪即便是他自己找功法修炼,也能在短短十几年里成功筑基,而后更是厚积薄发,在之后的十年里直接结丹,成为金丹强者!
手中的瓜子嗑完了,舒菡随意擦擦手,就开始专心的观看起来。而广场上,有其他人注意到这一幕,纷纷议论起来。
要知道幻境中的妖兽虽都是假的,给进去的人造成的伤害也是假的,可疼痛却是真的。见霍胤白袍上点点红色,众人表示有些不理解。
“霍胤师兄为何不同旁人一起合作呢?”
“不知道,我看周师兄都找了王师兄一起斩杀筑基期的蛇妖,毕竟练气跨级打筑基,还是非常难的。”
“岂止是难啊,毕竟筑基之后才算真正的踏上修仙之路。霍师兄能坚持到现在,已经算是奇迹了!”
“你们说,是不是霍师兄想要独吞旁边的冰兰草啊,毕竟若是合作就要将冰兰草也平分。”
“不能,霍师兄向来与人为善,你们都或多或少受过师兄的恩惠,怎么能这么说他呢?”
话音话下,那人不吭声了,愧疚的低下头。他们宗门里霍胤是出名的好人,脾气好性格好,还常常助人为乐,很是得师弟师妹们的崇拜和尊敬。
正低头的功夫,听见旁边有阵阵吸气声,那名弟子抬起头来,也震惊的发出低呼。
画面中,掉了一个脑袋的三头乌吃痛,更是气愤的眼睛充血,它已生出灵智,知道对方只是练气期,若是将他的灵力耗尽,便能将其杀死。
所以三头乌开始密集的攻击,同时,也为了避免再被砍掉一个脑袋,它只露出一个头来观察情况。
一个大火球从三头乌的嘴里吐出来,光是看火球飞过的地方,一片焦土,就知道这火球的威力定然不小。
“是三头乌的本命火!”有弟子惊呼。
他这一喊,也吸引了许多人的目光。
三头乌的本命火,堪称绝顶法宝。
因为它看着是一个大火团,等你将它击落时,它就会化成无数的小火团,且像有灵智般往人的身上贴。
被本命火沾上的所有东西,都会化成灰烬。
弟子们担忧的看向霍胤,虽说在幻境里死亡便会自动出来,但是临死前受到的痛苦却是真的。在场的各位小弟子们都对霍胤很是尊敬,也不想看着他难受。
有心生不忍的小师妹赶紧捂住眼睛,不想看霍胤被烧成黑炭的模样,太残忍了!
而霍胤也变得肃容,不过他还算镇定,迅速的打出保护结界,同时调动全身灵力,眼看着就在手中聚成一个光团。
“难不成他要用灵力幻化成球,与那火球相对抗?”有长老低声道。
“可是即便如此还是会将火球打散,到时候凭借他一个练气期的修为,定然是会被无数本命火灼烧成灰的。”另外一个长老摇头道。
本来看着霍胤天资聪颖,众长老还在暗自羡慕来着。不过看霍胤此战,怕是坚持不了多久了。
在幻境中坚持六日便算过关,今日是第五日距离成功只差一日,着实有些可惜。
一旁的舒菡却翘起唇角,杏眸带着笑意看画面,仿若笃定霍胤会胜利一般。
只见霍胤将灵力聚集,猛的朝着那火球打去。
两方攻击在空中相碰,在众人的惊呼中,却没有预料中的火花遍天的情形发生。
“天哪!霍师兄是将灵力化网,将火球包裹住了!”
“他真是天才!要是我此刻早就变成灰了!”
画面里,灵力化成金色的网状,将三头乌的本命火球包裹住。火球受缚自然不甘心,三头乌催动它四处突破,在金色网里拼死挣扎。
正当三头乌聚精会神和霍胤斗法时,只见霍胤从指尖弹出一枚小小的珠子,飞速朝着三头乌而去。
嘭!
没了本命火球保护的三头乌,被霍胤的炸裂球直接炸飞一个脑袋。
黑色的庞大身躯里,只剩下一个脑袋的三头乌从里面抬起头,它气愤的看向霍胤,若是会说话,它定然会说一句:
你使计!
观看的众人心脏怦怦跳,为刚才的惊险画面,也为霍胤研制出的小玩意。
没想到这东西竟然有这么大的功效,莫不是霍胤如此年纪轻轻,便有成为炼器师的天赋?
炼器师,甚至比炼丹师还要稀缺的存在。丹药可以购买,但是好用的器物却是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到的。
在众人或艳羡或嫉妒的目光中,霍胤利落的斩落三头乌最后一个头,成功得到它守护的冰兰草。
试炼幻境中,虽说妖兽都是幻化出的,但是他们守护的宝贝却都是真的。
霍胤小心翼翼的用玉铲将冰兰草附近的土壤都挖起来,如此即便暂时不用也能保存许久。
看着霍胤身上的大片红色,那是和三头乌交手时留下的伤痕。
方才闭眼的小师妹不解的问旁人,“明明霍师兄可以避开三头乌的,他为何非要那株冰兰草呢?”
冰兰草,是制作醒脑丸的药引,听闻六师叔最近总是没什么精神,莫不是霍师兄想给六师叔做醒脑丸?
旁边的师兄这般想也这般说,又道:“三师叔不在,六师叔便是霍师兄的师父了,孝敬师父很正常。”
小师妹嘟嘟嘴,心想像六师叔这般人物,便是丹药阁都可随意进出,又哪用的着霍师兄拼死拿冰兰草入药呢?想了想,小师妹只道霍师兄心肠真好,尊师重道。
霍胤确实是想给舒菡做醒脑丸,师父不在,师娘常常指点自己功法,霍胤觉得自己做一些事情没什么的,何况也只是疼而已,并不是真的受伤。
这般想着,霍胤打算去找旁的宝贝,毕竟自己身上没钱,若是想要这些高级材料怕是得做许多任务才行,所以每月的幻境试炼,是霍胤最高兴的事情。
闭眼坐在水边打坐,幻境中的丝丝灵力宛若得到指引般往霍胤的身体里涌去。
众人见他不再行动,便去看旁人的画面。此次试炼,好几位师兄都表现的极为出色,他们多是共同合作,将筑基期的妖兽打死,然后同分宝物。
有几个师兄也在闭眼打坐,在广场上的弟子们很快就发现了一个不同之处。
“哎,幻境里的灵气是很充足,可为何其他师兄打坐时,灵力如同细线般涓涓流入,但是霍师兄却是如龙饮水般?”
只见霍胤周身的灵力刚开始还细的像线,过了会就慢慢成长为手指粗细,而且速度越来越快,甚至在他周身慢慢形成一个旋涡。
大长老眯着眼睛,看着霍胤若有所思。
能在幻境中出现此等奇观的,上一个人物还是百年前的赵光明。此子刚拜入师门便做到如此,前途不可限量啊!
就在旁人都感叹霍胤的勇猛时,只舒菡拿起旁边的果子吃起来。
她知道这是为何。
毕竟霍胤是半妖,既然沾了这个“妖”字,那肯定是与常人不同的。
比如说,练气期的弟子丹田空空,只有结丹后才会出现一颗金丹。
而霍胤,他身为半妖,此刻丹田里就有一枚妖晶,相当于人族的金丹。等到他修炼成金丹后,妖晶自然会和金丹相融合,从而比一般的金丹修士更为勇猛。
舒菡歪着头,她记得金丹期的霍胤,好像有与元婴一战之力。
怪不得赵光明非要杀了他取丹,像他这样修成金丹的妖族很是难得,再加上他不吃人,所以金丹格外的纯净。
正吃着果子,旁边的二长老觑了她好几眼,随后摇摇头。
自己这个小师妹,即便已经辟谷,也重口腹之欲,每天都要吃些美味佳肴。这一点,也是让赵光明所不喜的地方。
二长老叹气,拍拍手便又有小童过来送吃食,这次送的是一碟子葡萄。
舒菡喜滋滋的谢过二长老,然后专心的开始吃。
二长老笑着摇头,有什么办法,自己的小师妹就是要宠着.
试炼幻境中,霍胤比旁的弟子少用了一半的时间打坐,随即便起身踏上寻宝之路。
舒菡看看天色,见已经黄昏了。她伸展一个懒腰,站起身和几位师兄道别。
左右明日他们才能出来,自己在这里守着也无聊,所以舒菡回了自己的山头,名为缥缈峰。
舒菡懒得走,也懒得用灵力御剑飞行,索性叫来仙鹤驮着自己回去。
在她走后,几位长老暗自想,她应当是心情不好回去歇着了,所以也没在意.
缥缈峰,如其名字一般,仙云袅袅,到处都是鸟语花香。
仙鹤稳妥的落地,舒菡拎着裙摆下来后直接往自己房里走。
各大长老都有其自己的山头,安置的自然是自己手下的弟子。赵光明也有山头,不过就在早上,舒菡已经过去将其搜刮一番,连园子里种植的灵草也没放过。
是他自己说要将所有东西给舒菡,当作赔礼的。
舒菡去的时候顺手将霍胤的行礼拿了过来,毕竟往后就是她带着他了,住在一起也方便些,而且霍胤还未辟谷,自然是要动手做饭的,这样自己也能跟着一起吃。
舒菡的院子不大,只有四间房,而她当然是住最中间那处最好的房。推开房门,便能闻到阵阵沁人心脾的花香,那是养在桌上的掌心莲。
舒菡走过去,手指随意的指了指,得到灵力滋养的掌心莲便开的更盛一些。
将窗户打开,舒菡拿起话本子靠在窗边的榻上翻看。
要说这里的话本子,啧啧,真是大胆呀!
不说旁的,就说这些栩栩如生的插画,舒菡边看的津津有味边暗自想,这得多少马赛克才能播。
看了一会,天色渐晚,舒菡打了个哈欠便去睡觉了.
到了这里后,舒菡发现日子过的特别舒坦,这不今日又睡到日上三竿。
好在这几日没有教课内容,她随心所欲想做什么都成。
正思考着一会去找点东西吃时,听得外头有动静。
舒菡起身,挥一挥衣袖便穿戴整齐,她迈开步子朝外走去。
只见院门口处,站着一位脸色发白的少年郎,见舒菡出来赶忙低头行礼,“师娘。”
舒菡嗯了一声,院门自动打开。
霍胤想了想迈步进来,而后轻声问道:“师娘,我的行礼可是在此处?”
按理来说,俩人的年纪其实差不多,舒菡顶多比他大个十几岁罢了,都是百十来岁的人,被叫师娘有些莫名的尴尬。
不过舒菡强自镇定,摆出长辈的谱来。她微微一笑,随意指了指角落里的一处房间道:
“往后你就住在那里。”
霍胤愣了愣,而后低头称是。
舒菡没错过他一闪而过的羞涩,这有什么,自己可是他师娘呢!
“对了,你一会是不是还要做饭?”舒菡叫住人。
霍胤转身,苍白的脸上沁了薄汗,狭长的丹凤眼眨了眨,轻轻点头。
舒菡本想让他给自己带一份,可瞧着他的样子,好像在幻境里受的伤很严重啊,要不然他怎么会疼的冒汗呢。
舒菡蹙眉,她没去看上午的试炼,所以并不知,霍胤为了取天灵果,差点被妖兽拦腰斩断。虽说受的伤出来便会好,可疼痛却是依然在的。
舒菡挥挥手,云淡风轻的道:“算了,你还是回去休息吧,一会我叫人送膳食过来。”
霍胤张口,恭敬的道:“师娘,我去取便好。”
“没力气做饭,有力气去食堂?”
舒菡歪着头看他,食堂在山脚下,一来一回得个把时辰,他未筑基并不会御剑飞行。
霍胤脸色更白,头更低,“可以的,师娘。”
一口一个师娘,舒菡觉得奇怪极了,“算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对了,这个给你。”
说着,从储物戒里弹出一瓶丹药,这是在赵光明那里搜刮的,她看了,是补药,他吃点正好能缓解疼痛。
霍胤双手接过,行礼之后便转身回屋了。
舒菡掏出玉简,叫食堂的弟子送来餐食,还特别嘱咐,是两份。
等过了将近半个时辰,才见院门口站着送食盒的小童。
取了食盒,舒菡迈着步子回自己房间,而后传音给霍胤:过来吃饭。
过了会,也不见霍胤有回应。
舒菡肚子咕噜噜,早就想吃东西了。她想了想,先将自己那份吃了,拎着另一份去找霍胤。
还未走到房门前,便听得里头有低低的声响,好似痛苦难耐。
舒菡弯弯的眉毛皱在一起,心想他的伤这么严重吗?
随意挥挥手,房门大开,只见干净整洁的屋内,只有一套桌子外加一个床铺。而此刻床铺之上,有个被子裹起来的鼓包。
微微的呻.吟声便是从被子里传出来,听起来他好像很难受。
“霍胤,”舒菡将食盒放在桌上,朝着他走过去。
掀开被子,便见里面一张紧闭的脸,瞧着一阵白一阵红的。
手指搭上他的经脉,舒菡发现此刻他气息混乱,灵力四处乱窜。
这是怎么了?
舒菡边为他输入灵气边想这是为何,毕竟在幻境里的疼痛不会让人如此难受。
眼睛扫过床头,就见小台子上放着一瓶药丸,正是自己刚才给他的,瞧着瓶口打开,想来他已经服用过了。
舒菡坐在床头,用自己的灵气梳理他乱窜的灵力,忽地感觉左手有点痒,好像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
转过头一看,竟然是白色的狐狸尾巴!
而且是两条!
舒菡喃喃道:“他为什么现形了?”
正当舒菡疑惑的时候,尾巴缠绕上舒菡的手臂,温暖又舒适,就好像冬日里的温泉般,让人无法自拔的沉迷。
杏眸开始迷离,舒菡脸颊出现绯红,手指忍不住将霍胤的手臂抓紧。
魅惑之术,乃是狐族天生的技能,无人能挡。
🔒别叫师娘
蓬松顺滑的狐狸尾巴勾着舒菡的两只手, 顺着手臂向上,宛若按.摩一般让舒菡觉得分外舒适。
她闭着眼睛, 早就忘了要给霍胤输送灵力,轻轻伏在榻上,任由尾巴拂过。
魅惑之术,既可主动释放也可被动触发。
当狐族现行时,便会被动触发此术法,方便狐族得到其他人的帮助, 而存活下去。通常狐族会用此术法去勾引凡人,从而将他们吃掉进补。
霍胤剑眉蹙起,脸色比方才好了一些, 不过他还是处于昏迷中, 完全不知他的魅惑术已经成功捕捉一个人类女子。
被魅惑术法迷惑过的人类,会对施法者有种格外的感觉,哪怕以后术法破,也会对其与旁人不同。
舒菡陷入了幻境。
在幻境中出现一潭温泉,有一位穿着白色衣袍的男子背对舒菡, 看不清相貌。他身上单薄的衣裳被水珠打湿,显露出肌理分明的体魄。
舒菡顿住脚步, 不好意思再上前。
“那个, ”她脸上带着薄红,垂眸问道:“我想问路,请问这里是哪里呢?”
四周都是荒山, 只眼前有这么一个人, 舒菡只能开口问他。
那人转身, 有雾气挡住他的脸, 但能隐隐看出他眉眼平和, 瞧着就俊俏。
舒菡脸更红了,因为她看见对方衣襟松垮,打湿的头发滑落水珠,顺着脖颈处一路滑到衣襟深处。
美□□人,即便是女子也难以抵抗美男的诱惑。
男子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反倒淌水朝着她走来。上岸后,他全身都是湿漉漉的,惹得舒菡低头咬唇,生怕多看一眼就流鼻血。
袅袅热气中,有一只竹节般的手指捻起她的秀发,低沉的声音问道:“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他说话的气息灼热,带的舒菡脸热的不行。
舒菡咽了咽口水,想点头,但一想自己还没见到他的脸,万一是个丑男怎么办。所以舒菡抬起头,想看清他的容貌。
顺着修长的脖颈往上看,便见到精致的下颌,而后是薄薄的嘴唇,再往上是高挺的鼻梁。
就在舒菡要看见他的眼睛时,忽觉得耳朵有点痒,她歪着头伸手挠耳朵。
舒菡睁开眼睛,哪里还有什么美男,是霍胤的尾巴不小心蹭到她的耳朵,这才将她弄醒。
两只尾巴仿若两只手,都已经将她的衣衫解开了。不过舒菡也只当是自己不小心蹭开的,并没有往尾巴上想。
舒菡又好笑又无奈的弹了它们俩一下,“顽皮。”
因着霍胤从没用过此术法,所以文中没有描写,自然舒菡也是不知道的。她还当自己一不小心睡着了,做了一个春.梦。
继续为霍胤梳理灵力,待稳定下来后,舒菡还好心的将他的两个大尾巴塞到被子里。
触摸到尾巴时,舒菡好奇的揉了几下。松松软软,还挺舒服。
做完这一切,舒菡退了出去,回到房间后觉得有些困顿,午睡去了.
日落西山,仙鹤仰头鸣叫,与远处昏黄的夕阳映在一起,宛若仙境。
缥缈峰的院子里,霍胤猛的睁开眼睛,随即摸向尾椎骨处。待发现并无异样后,他才松了口气。
从榻上起身,脖子上挂着的小玉坠晃晃悠悠。
霍胤伸手握住玉坠,狭长的眸子里难得的出现怀念。
这是霍胤的母亲在死前,用自己的一颗金丹融入玉坠,制作了这样一件器物,可掩盖住霍胤的妖气,同时也能抵挡住元婴修士的全力一击。
手指摸着温热的玉坠,霍胤唇角勾起。
他在晕过去的时候明明记得已经现出狐狸尾巴,不过醒来之后发现并没有。
定是娘亲在帮助他吧。
犹记得,她死前温柔的对他说:“阿胤,你记得,一定要走正道,要证明即便是妖族也有好妖。”
“阿胤,你一定要保持一颗赤子之心。”
娘亲从小就教诲他成为善良的妖,她们娘俩从未害过人,相反还帮过许多人。身为妖族,若是凭借自己修炼,进展极慢,所以才有那么多妖族选择吃人。
霍胤将玉坠放回去,紧紧贴住胸口。丹凤眼微微一挑,便见桌上放着一个食盒。
霍胤呼吸急促,面色又忽地发白。
莫不是师娘来过了?那她有没有发现自己是妖?
放在床榻上的手指缩紧,随即霍胤就打破了这个可能。毕竟修仙弟子向来痛恨妖族,若是发现他是妖,那肯定立马出手将其毁灭。
一颗提着的心微微下放。
坐在桌前将食盒打开,散发热气的饭菜勾人食欲。低头将东西吃完,霍胤去了院子里。
他们的院子很大,还种植着灵花灵草,有很多都可以入药。
霍胤看向主屋,见窗户开着却不见舒菡的影子。
想了想,他找了块干净地方坐下,从乾坤袋里拿出炼丹炉,又将准备好的药材依次放入,开始炼丹.
舒菡是被一阵清香给勾醒的。
刚醒来的杏眸还朦胧着,小巧的鼻子努力嗅了嗅,发现这好像是几种花香混合在一起的,又有淡淡的药香。
起身出屋,便见霍胤盘腿闭眼,用自己的灵力酝火,丹炉快速转动,这是要成丹的迹象。
舒菡没出声,只默默的看着霍胤。
细看之下,她发现霍胤下半边脸与梦中那个男人极为相似。
不过,霍胤更多的是少年感,那个男人却是侵.略感十足。
将脑子里奇怪的想法抹去,舒菡专心看着霍胤炼丹。
没过一会,便见丹炉打开。霍胤睁开狭长的眸子,伸手一抓便将两颗丹药抓在手中。
“师娘,”霍胤面上带着笑意,边起身边温声说道:“这是给您炼制的清心丹,可醒脑提神,缓解疲劳。”
说着,霍胤几步上前,在合规矩的地方停住脚步。
少年郎脸色恢复正常,眉眼间染着笑意,风儿吹动他鬓边的碎发,瞧着就是个意气风发的美少年。
“师娘?”
霍胤见舒菡眼睛盯着他不动,心里难免紧张。不过他不敢表露出来,只面上依然挂着笑,喊她。
“哦,”舒菡回过神,接过丹药。
刚出炉的丹药微微发热,让舒菡想起了两条毛绒的尾巴。
“有心了,”她一挥手,丹药便消失在掌心。
霍胤性子向来稳重,所以他行礼低声道:“师父不在,还要让师娘费心点拨,小小丹药不成敬意。”
她歪坐在椅子上懒散的看着他,笑道:“这些都是小事,不过入了我缥缈峰便要遵守规矩。”
霍胤脊背挺直,此刻安静的垂头,温声道:“师娘请讲。”
“第一,每日三餐必须做;第二,三餐必须有肉;第三,做的一定要好吃。”
“就这三条,可能做到?”
霍胤勾了勾唇,立马回道:“当然,师娘还有其他的喜好吗?或者有不爱吃的东西吗?”
都说六长老即便辟谷也喜欢吃东西,之前一直没和她深入接触过,如今一见果然是真的。
霍胤唇角的笑意又大了一些。
听得头上出现女子悦耳的声音,她似思考了片刻,又接着道:“不喜吃太硬的肉,一定要软烂一些,对了,这些灵石给你用来去买食材。”
说着,霍胤就见眼前出现一个小袋子,瞧着满满登登的样子,应当都是灵石了。
霍胤接过,沉实的很。他将袋子放好,这才抬起头。
舒菡歪着脑袋,“对了,你以后莫要叫我师娘,叫师父又不太好,毕竟我是音修你是剑修,要不你叫我六长老?”
霍胤愣了愣,自从被赵光明捡回来就以他为师父,那么师父的道侣自然就是师娘了。可为什么师娘不让他这么叫?
狭长的眸子,清澈见底,少年的心思都摆在脸上。
瞧着一点都不像狐狸,倒是像只小兔子。
舒菡忍住笑意,轻声道:“我和赵光明已经不是道侣了,不过此事还为对外宣布。算了,你还是随他人,叫我六师叔好了。”
霍胤怔愣片刻就回过神,虽不知师父师娘二人是为何如此,但是他还是听话的叫了声:“六师叔。”
“嗯,”舒菡应下,随意眼睛瞄向天边。
她低低的道:“快晚上了呢。”
霍胤也转头看过去,随即笑着道:“那我去买食材,马上就能做饭。”
舒菡正是此意,挥挥手道:“快去快去,等你回来。”
他们沧澜宗乃是大宗,各个山头吃穿用度都是要自己付钱的,食堂的餐食不要钱,但是味道什么的都一般,所以舒菡才不喜欢吃。
给霍胤的那袋子上品灵石,想来用几个月不成问题。舒菡打了个哈欠,伸着懒腰想。
成为一名修仙者,若是最后渡劫成功,那便是寿与天齐了,舒菡想好像还不错,但是又稍微有点无趣。
一直活着,身边的人都走了,只剩下自己,那岂不是很孤独?
不过,能使用法力做些事情,这一点舒菡还是很满意的。
手指轻点,就将花园中那开的几朵旺盛的花朵摘下,舒菡施了个法诀,便将花朵凝萃成几滴花露。
将花露涂抹在脸上和手上,舒菡闭着眼睛美滋滋的等霍胤回来做饭.
山脚下,霍胤怕舒菡久等,所以快步朝着食堂去了。在食堂外侧有一个棚子,里面展示今日售卖的各种食材。
有灵气肆意的仙米,有浓香散发的灵兽肉,还有一些瞧着就美味的绿色蔬菜,在最中间还放着一个淡红色的果子。
“此果熬制成浆,待凉透之后便成为透明质地,吃起来爽滑甜美,霍师兄要不要来一个,就剩下最后一个了哦。”
负责卖菜的小童着力推荐,毕竟这是最后一个了,且东西卖的不便宜,没几个人能买起。方才他看见霍胤手里拿出一个上品灵石,如此豪横行为,也就六长老山头的人了。
霍胤点头,又精挑细选了几样,将东西收在乾坤袋里,就打算往回去。
不过,路上碰见了两个熟人。
霍胤微笑着道:“周师兄好。”
被叫周师兄的男子是个长脸,下巴上还有一个黑色的大痦子,上头一根弯曲的毛发随风招展。
“我说霍胤啊,你在幻境里未免也太出风头了吧。”周黎明不满的皱眉。
在幻境里,当时他们打算找霍胤联手,毕竟知道霍胤会炼器,想着有他助力,也好办一些。可没想到这小子不识抬举,竟然拒绝了他们。
周黎明当时就很不满,想出手教训教训这个声望颇高的师弟。还是旁边的人将其拦住,嘀咕着等出来再教训他。
这不,机会就来了。
周黎明上下打量霍胤,见他面上一直带着笑,本就俊俏的脸因着他爱笑变得更加吸引人。周黎明气不打一处来,他记得王小师妹总说霍胤长的好,哼,长的好有什么了不起。
“师弟,我们要去百植园一趟,你和我们一起吧。”
霍胤轻轻摇头,他还要赶回给六师叔做饭,所以出口拒绝:“师兄,我还有事,下次吧。”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我?”周黎明恼怒着道。
同他一起来的钱东拽着周黎明的衣袖,朝着他使了个眼色。周黎明冷静下来,然后挤出一个笑容。
“百植园里夜莺花开,我想着取几朵送给师妹,但是你知道的,我在植物课上一直没好好学习,怕伤到那几株花,若是夜莺花受损,那也是宗门的损失,对不对?”
宗门里的人都知道,霍胤人很好,有什么事情请他帮忙他也会尽力去帮。所以方才钱东才拽住周黎明,让他好言相劝。
果然,霍胤似是沉思了片刻,而后道:“那我便陪着师兄去一次,我们快去快回。”
周黎明眼里闪过得意,嘴上应道:“自是不会耽误你的事情,那我们快走吧。”
三人一道朝着宗门东边的百植园去了。
到了之后,霍胤取出玉匕首,快速的将正在唱歌的夜莺花切下两朵,然后泡在灵气四溢的瓶子里。
夜莺花仿若不知自己已经离了根,还在唱着悦耳的调子。
霍胤将瓶子交给周黎明,想了想,自己也取了一朵收到乾坤袋中。
出了百植园,霍胤便要离去,却再次被周黎明拦住。
“哎呀,突然想起来,我还想去旁边的妖兽园里取一颗妖兽蛋,师弟,你可以陪着我俩去吗?不会耽误多久,马上就出来。”
霍胤瞧了瞧天色,无奈的道:“可以,不过出来后我必须得走了。”
“当然当然,快进去吧。”
妖兽园里饲养的都是一些妖兽,当然品阶较低的才会开放,随意弟子过来参观等,但是那些高阶妖兽则是被锁在妖兽园深处,怕伤害到弟子们。
霍胤等人要取的蛋乃是冰蛇兽的蛋,到了之后见冰蛇正在闭眼休息,旁边有十几个人脑袋那么大的蛋。而且每个蛋都是晶莹剔透,瞧着就像是冰块所做。
周黎明眼珠子一转,道:“师弟,取蛋这事交给你,我和你钱师兄去引开冰蛇,如何?”
霍胤颔首。
待冰蛇兽吐着芯子追周黎明二人之后,霍胤小心的去往窝里。此地气温低,冷的霍胤打了个寒颤,待触碰到冰蛇蛋时,更是在掌心上了一层薄冰。
霍胤运转灵力,薄冰化成水。他将冰蛇蛋取了两个,想了想又多取了一个放在袋子里。
就在他收蛋的时候,忽觉得脖颈处有些凉飕飕的,电光火石之间,霍胤猛的朝着左前方扑去。
而他刚站过的地方,一排闪着冷光的冰刃。
霍胤起身,只见方才那只冰蛇去而复返,并且不见周黎明二人的身影。
霍胤怕他们出了事情,急切的用传音玉简喊道:“周师兄,你们可还好?”
然而,玉简无回音。
霍胤面色一沉。
这只冰蛇算是练气阶段的功力,所以霍胤要是逃走的话很轻松,不过他眼睛瞥见在冰蛇过来的方向,有一小片衣角。
那是周黎明衣袍上的,上头还绣着周字。
霍胤面色越发不好,那个方向便是关押大妖兽的地方,寻常弟子不得入内,且有结界守着。莫不是他们取蛋是假,想去里面是真?
想到这,霍胤担忧的迈着步子朝里去,同时传音给舒菡:
“六师叔,我在妖兽园,过会回去,还请您稍等片刻。”
传完音霍胤就打起精神,朝着黑黢黢的里面走去.
收到霍胤传音时,舒菡正在涂抹另一种灵花蜜,发现皮肤更加光滑紧致,所以心情好极了。
他去妖兽园作何?妖兽味道并不好。
不过他说一会回来,那自己便等一等吧。
这样想着,舒菡打算去洗个澡。在缥缈峰后山便有一处清泉,舒菡又如法炮制放里面许多花蜜,这才美滋滋的进水里泡澡。
泡了一会,身上都染了香甜的花香,舒菡满意的起身打算穿衣裳。
不过,她的目光扫过自己前胸,不满的皱了皱眉头。
好像有点太瘦了?怎么看起来就一丢丢?
舒菡暗自下决心,打算这几日找丹药吃一吃,让那里长大一点。虽说清瘦美人招人喜欢,但是自己更加喜欢曲线明显一些的。
不说旁的,就是师娘比她大了两百多岁,人家看起来玲珑有致,极为有风韵。
越想越觉得她应该进补,事不宜迟,舒菡决定现在就去丹药阁看看。
懒的用灵力,舒菡吹了个口哨叫来一只仙鹤,仙鹤乖巧的曲腿展翅,任由舒菡歪坐在它的背上。
黄昏的日头散发柔和的光晕,而在袅袅祥云之上,一只仙鹤昂首展翅,背上坐着一位道袍飘飘的女子。
“哇,六师叔好美啊!”有刚入门的小姑娘羡慕的叫道。
“那是,沧澜宗第一美人,过几日就可以上六师叔的课程了,想想就激动。”另一个男子道。
天上的舒菡没听见他们的谈论,自然也没注意到许多人的目光追随着自己而去。待到了丹药阁,舒菡拎着裙摆落地。
丹药阁乃是宗门重地,只第一层随意开放,再往上便有结界了。
舒菡踏上楼梯,随着她的走动,面前一层透明的结界似融化的糖一般渐渐消失,直至舒菡通过楼梯口,结界才再次合上。
在第二层找了一会,只有什么美容丹,并无丰那啥丹,所以舒菡抬腿朝着第三层走去。
第三层乃是丹药阁的顶层,此处只有掌门以及各大长老能进来,所以存放的都是最宝贵的东西。舒菡随意扫了一眼,各色丹药,琳琅满目。
等等,这个蓝色的小药丸?
是她想的那样吗?
舒菡凑过去看上头的字迹,写着滋补二字。舒菡不由得脸色发红,自己想多了。
找了一会终于找到一个差不多功效的,叫美体丸,舒菡直接拿了十颗。又转悠了一会,她拿了一些觉得有用的收在储物戒中。
出来后,照例叫来一只仙鹤。
坐在仙鹤背上,舒菡从上往下俯看整个沧澜宗。
宗门广场上树立四根玉石柱,直耸入云霄。而远处的宗门,则是一个巨大的手掌样式,掌心里龙飞凤舞的写着:沧澜宗。
而手掌之外便是守山大阵,依稀能瞧着有几个旁的宗门人士在那里晃悠。
看见坐在仙鹤上的舒菡,那几个男人疯狂的挥手想要获得她的注意力。舒菡唇角翘起,被人追的感觉还不赖。
满意的收回目光看向别处,却见有一行人急匆匆的往百植园的方向走,不远处,又有一行人过去。而且她好像看见大长老御剑飞行,也朝着那个方向去了。
舒菡眯着眼睛,拍拍仙鹤的脑袋。仙鹤懂事的调转方向,朝着那飞去。
待舒菡落地后,便见妖兽园门口已经围了一些人。舒菡莫名的觉得心里不安,她快步往里走去。
进了里面,舒菡直接穿过黑黢黢的长廊,跟随大长老一闪而过的人影往里走。
越往里走越觉得不对劲,能闻到浓郁的血腥气,还有四周被血腥勾起兽性的妖兽嚎叫。
舒菡心里的不安扩大,之前霍胤传音给自己,说就是在妖兽园。抿着红唇,舒菡不想往坏处想,顺着血腥气往里走去。
待走到一个洞穴口时,便见一只如小山一样大的石熊妖兽满身是血的趴在地上,而它的脑袋底下,压着几个穿着道袍的弟子。
大长老伸手一指,便将石熊抬起,露出底下三个人影。
周黎明和钱东面色惨白,哭嚎着朝大长老爬过来,“师父!”
舒菡的目光落在另一个人影上,他一动不动,身上的白袍被血浸透,好像穿了一件红衣裳。
蹙眉走了过去,大长老这才发现舒菡也来了,他不满的道:“瞧你带的好徒儿,竟然私自来此凶险之地,还带着我的徒弟一起,小六,这事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周黎明乃是大长老在凡间时留下的旁支后辈,这才收了他为徒,而且对周黎明向来颇为偏心,此次周黎明受伤如此严重,他岂能不气?
然而舒菡并不理会,她朝着霍胤走去,手掌滑过为他披了件衣裳,盖住他身后冒出来的白色尾巴。手指探向他的脉搏,过了会,舒菡面色如冰般寒冷。
大长老不依不饶,喂给俩人一些丹药后,他让二人先回去,然后自己留在这里等舒菡的说法。
虽说霍胤天纵奇才,可也不能这么糟蹋自己徒弟,今日必须要让他知道什么叫规矩!
许是因为眼馋霍胤的天分高又不是自己徒弟,大长老面带气愤,眉头紧紧皱起。见舒菡不说话,他又接着道:“小六,你到底是如何想的?”
蹲在地上的舒菡将霍胤扶起,她召唤出自己的本命玉箫,将其放大数倍后小心的把霍胤放了上去。
芙蓉面美人腮,便是生气时瞧着也是赏心悦目。
守在门口的弟子们不好意思的偷觑舒菡,而一些小师妹则是担忧的看着霍胤。
只有大长老在后面被人遗忘,他气脸皱在一起,本不想将事情闹大,既然如此就别怪我将此事报给掌门!
大长老御剑直接飞到沧澜宗的最高峰,那里就是掌门所住之地。到了后,大长老还在想着怎么诉说舒菡和其徒儿的罪行,便见椅子上坐着一个人,在慢悠悠的品茶。
“大师兄,你有点慢啊,”舒菡嘴角弯着,眼里却无半分笑意,抬头对大长老道。
大长老甩了甩袖子,哼了一声朝着掌门行礼。
“掌门,六长老纵容徒弟去妖兽园深处,破开结界骚扰妖兽不说,还带着我的两个徒弟涉险。导致他们二人受伤是小,坏了本门规矩是大!”
一字一句,听起来不是为徒弟抱不平,只为了本门的规矩着想。
舒菡红唇弯了弯,眼里越发的没了温度。
“小六,你来说说吧,”掌门看着下首处的小徒弟,温声道。
方才小徒弟来此,他还当是因着赵光明的事情才如此面色不好,没想到是为了自己的徒弟。不过,她到了之后未说缘由,只坐着等她的大师兄。
小六向来是自己最宠爱的徒弟,掌门相信她不会纵容徒弟如此,所以给她台阶下,又接着道:“定然是有缘由的,对不对?”
大长老嘴角抽了抽,掌门师父向来偏心,但是这心也太偏了。他身为大师兄站着答话,但是小师妹却可以坐着品茶。
好在大长老瞧见舒菡从椅子上起来,心里这才平衡一些。
“师父,私自破开结界,暗闯妖兽园深处,按门规该如何惩罚?”她立在那,声音里不带一丝温暖。
大长老莫名觉得好像哪里不对,认罪认的这么痛快?随即一想,她应当是为了徒弟少吃些苦头吧。
掌门也是这样想,虽说心疼徒弟,可到底门有门规。他回道:“受鞭刑两下,思过崖闭关一年。”
舒菡点点头,转身朝着大长老而来,杏眸里仿若含了薄冰,看的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红唇微启,周身散发着寒气,一步步逼向大长老:
“设计陷害同门,生死之际推同门当盾,致使同门灵根尽毁,又如何算!”
🔒寻找方法
在手指搭上霍胤的胳膊时, 舒菡就发现他的灵根碎了。
灵根乃是修炼的根本,相当于一颗种子。而现在种子被毁坏, 又如何生根发芽,又如何成为修仙界的大能?
最重要的是,她的任务怎么办?
想到霍胤面无血色,浑身是血的模样,舒菡就觉得心口处微微发疼。
她冷着脸,一步步将大长老逼到角落里, 似是一朵带刺的美人花般,让人不敢直视。
“又如何算!”
说完后周身气息流转,阵阵威压向着大长老而来。
在压迫感下, 大长老这才浑然醒悟般想起, 这个小师妹乃是他们之中修为最高的,只是平日过于懒散并不展示。
他竟然将此事忘了!!
心里涌起后悔,大长老想,左右周黎明他们没什么大事,还不如直接将此事揭过了。想了想, 他硬着头皮道:“师妹,你严重了, 他俩情况还算好, 所以此事就算了,我不计较。”
舒菡被他的说辞气笑了,“不计较?”
“你不计较我倒是要来算算, ”说着她拿出传音玉简, “周黎明, 钱东, 限你们二人一炷香内滚到主峰, 若是超时,那便等着逐出师门吧。”
大长老眉头微皱,朝着掌门看过去,见掌门师父端坐在椅子上,并没有觉得舒菡说话逾矩。
大长老将放肆二字咽回到肚子里。
过了半炷香,周黎明二人气喘吁吁的跑到门口,敲门进来后向着三人行礼。
舒菡抬了抬眼皮,手指向周黎明,“你,来说说到底事情如何?”
周黎明吓的嘚瑟一下,低着头将事情原模原样说了。只不过去妖兽园那部分,他说成是霍胤非要去,还带着他们二人一起,后来更是深入妖兽园深处,二人为了寻他才进去的。
“哦?这么说,你们俩是为了救霍胤才进去的,然后拼死救下霍胤,但是没想到他受这么重的伤,是吗?”
她说话的语气还是那般懒懒散散,可听得周黎明和钱东二人头皮一紧。不过他们还是嘴硬的说道:
“正是如此,六师叔,我们二人已经尽力解救霍师弟了,可惜功夫不到家。”
舒菡唇角淡淡的勾起,“那石熊又是如何斩杀的?”
周黎明低着头,眼睛转了转才道:“之前霍师弟便已经用法器将其重伤,后来我们合力将其斩杀。”
筑基期的石熊兽毛皮似石头般坚硬,且身躯高大宛若小山,便是筑基修士想要斩杀它也有困难,更别说练气期的几个小弟子了。
舒菡笑容更盛,“这么说,是你们俩将石熊兽斩杀了?”
周黎明没意识到舒菡在引导他们,但是他们又不能说实话,所以顺着舒菡递来的杆子往上爬。
“对对,就是这样。”二人赶紧点头。
殿内安静的很,掌门坐在上首处暗自思量,大长老垂头站立不知在想什么。
周黎明咽了咽口水,觉得殿里好像有点冷啊,身上都凉飕飕的。
正当他想着为何这么冷时,便见舒菡随手扔出一个东西,灰色指甲盖大小的石头在空中忽地闪烁,铺展在众人面前一副画面。
画面中出现鬼鬼祟祟的周黎明和钱东二人,他们向石熊兽扔了一样东西,掌门定睛一瞧,竟然是夜莺花。
石熊兽喜静,夜莺花的歌声让石熊兽暴躁不已,伸出爪子就将逃跑的俩人拍倒在地。就在二人嚎叫时,霍胤出现。
接下来的画面便是霍胤独自战石熊兽的景象,而周黎明二人则是悄悄的往外跑。石熊兽被霍胤的法器所伤,更为震怒,暴走的石熊兽不分差别的攻击。
而就在它的利爪要穿透周黎明时,他见躲闪不及,伸手将旁边的霍胤拽了过来。
霍胤的身躯被利爪划过,同时他的长剑也钉入石熊兽的天池穴。
画面突然一黑,没了。
同时也让周黎明和钱东二人眼前一黑。
周黎明和钱东瑟瑟发抖,他们白着脸暗自懊悔,怎么就忘了,妖兽有妖晶,而那妖晶是有记忆的!
大长老看完之后身子微微抖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掌门坐在上首,心里难掩震动。
他知道霍胤此子能力强悍,却不想他这般勇猛。随即他摇摇头,可惜了,石熊兽那一掌将他的灵根拍碎,怕是断了修炼之道。
此画面一出,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事发时到底是如何了。
站在厅中的舒菡嗤笑一声,眼神冷的像刀,说道:“怎么石熊兽的生前记忆,和你们所说的不一样呢?”
周黎明面如死灰,钱东腿一软,直接跪倒在地。
“师父,徒儿今日要为霍胤讨个公道!”
舒菡朝着上首处行礼,一字一句,坚定如磐石。
掌门扫了眼低着头的大长老,暗叹一声后才道:“本宗门规,迫害同门师兄弟,需废除功力,逐出师门,此生再不得踏入沧澜宗地界半步!”
“不要啊师祖,”俩人跪下磕头求情。
凡人的梦想是什么?就是修炼成仙,寿与天齐。现在断了二人的修仙之路,那与杀了他们有何分别?
二人拼命磕头,地上渐渐染了红色。
然而掌门挥挥手,便有人将二人带下去。
“小六,你打算将霍胤如何?”掌门问了一嘴,毕竟现在的霍胤就是一个废人,也没有留在宗门的必要了。
舒菡垂着眸子,看不清她眼里的神色,顿了顿才回道:“师父,我会救他。”
掌门皱眉,这要如何救?就在他思量的时候,见舒菡朝着大长老走去,冷声道:
“大师兄,你要怎么弥补我们师徒?”
大长老伸掌心,里头登时出现一枚灵芝。此事是他理亏,所以他讨好的朝着舒菡笑了笑:“千年灵芝,有孕养心脉之功效。”
舒菡伸手接过,微微一笑:“还要万年灵石乳。”
“你!欺人太甚!”
那万年灵石乳乃是天地至宝,他统共就有三滴,一滴给了掌门,剩下两滴打算自己渡劫时服用。
舒菡歪着头,朝着他笑:“我想想,要是其他宗派听说沧澜宗大长老教出两个阴狠毒辣的徒弟,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大长老还未有道侣,向来重视名声。且陷害同门,无论是哪个门派都会被唾弃。
若是被人知道此事,那他也不用混了。
被舒菡说的哑口无言,掌门师父偏心不管,大长老只能心疼的拿出万年灵石乳,交给舒菡一滴。
大长老心疼的仿若有人拿刀子捅他的心窝。
舒菡朝着他笑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若是再有下次,师兄的那头灵兽可就归我了。”
大长老的灵兽乃是他的命根子,要不是拿灵兽过来不如万年灵石乳有用,舒菡就要灵兽了。这句话就是给大长老一个警告。
“师父,徒儿先行一步。”
说完,舒菡走出大殿。
出来后,她的笑容消失,脸上挂了急色,赶紧驱使玉箫回缥缈峰。
往日里她懒得动都是乘坐仙鹤,这次玉箫飞速行驶,将她的头发和衣袖吹的猎猎作响,同时,心里也被风吹的有些凉。
等到了地方,见到霍胤面色越发不好时,舒菡的小脸也跟着发白。
只见榻上被衣服裹住的霍胤眉眼紧闭,而他身上的衣裳早就被血水浸透,滴滴答答的顺着衣摆流到地上,已经在地上汇聚成一条血色。
舒菡快走几步,手指探向他的动脉处,在察觉到微弱的起伏后,舒菡缓缓松了口气。
之前已经喂他吃下续命丹药,如若不然此刻怕是已经变成一个死人了。舒菡沉着脸,用灵力将他身上的伤口愈合。
看着不再流血的伤口,舒菡拧着弯弯的眉毛,却是不见半点高兴。
霍胤的外伤还是其次,最主要的就是内伤,需辅以灵药再加上他自己慢慢恢复。而最致命的伤,便是被毁坏的灵根。
记得在原书中,霍胤是惊才艳艳的人物,即便只是金丹时期的他也能与元婴一战。可现在,灵根被毁,怕是筑基都不行了。
放在他身上的手收回,舒菡已经将他断裂的骨头修复,只待慢慢生长.
霍胤醒的时候,只觉得全身都很痛,他咬着牙睁开眼睛,便见身侧躺着一位姑娘。
长长的睫毛垂下,凝白的小脸近在咫尺,微微的花香传到霍胤的鼻尖,沁人心脾。仿若身上的伤痛都好了许多。
霍胤看着她呆愣了片刻,随即猛的后退,身体变得更加疼痛,让他闷哼一声。
“你别乱动,”舒菡被他惊醒,刚睡醒的杏眼还带着迷蒙,她的声音也比往日里更加软糯。
霍胤垂下眸子,乖巧的点头。
舒菡打了个哈欠,眼角瞥了他后面一眼,见那两条染了血色的尾巴已经收回去了,她才转头看他。
“我要和你说件事情,很大的事情。”舒菡正色道。
第一次见舒菡如此神情,霍胤莫名觉得是件大事,他点头。
“你的灵根被石熊兽拍碎了。”舒菡直直的看着他道。
霍胤没有任何表情,就像是她刚才说的是今天天气真好。
舒菡歪着头,眼睛眨了几下,又说了一遍:“我说,你的灵根碎了。”
这次霍胤有了反应,他的面色好像白了一些,木木的嗯了一声便垂下眸子不说话了。
舒菡心里一声叹息,想霍胤承受能力还挺强的,要是自己早就痛哭流涕了。想了想,舒菡起身,决定给他点时间消化这件大事。
舒菡走了。
屋里好像变的更冷。
桌上燃烧的蜡烛似都变的黯淡下来,在霍胤抬眼看过去时,微微的晃动几下。
“灵根毁了,”他双眼无神讷讷的重复道。
他还是没有强烈的反应,只不过失去神采的眸子再也没有之前那么好看了。霍胤似是才想起来一般,自己去探测。
结果还是一样,灵根尽毁。
握住脖子上的小玉坠,温热的玉坠给予他撑下去的力量。
娘,孩儿怕是不能完成您的心愿了。霍胤鸦羽似的眸子垂下,嘴角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曾经坚定的信念和远方的目标,是撑着他在宗门行走的力量。而现在,他已经无法修行了。
这幅落寞的样子全都被舒菡所“看见”,因为她虽出了屋子,但是神识一直都在。看着霍胤不吵不闹,舒菡却觉得更加心疼。
忽地,见霍胤摇晃着从床榻上起身,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娘,孩儿不孝。”
娘亲临死前只有这一个愿望,自己却无法实现。想到这,霍胤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似他活在这世上都是无趣的。
他这幅了无生趣的样子,让舒菡脑门直跳。
从屋里出来,舒菡快速的去往他房间,猛的推开门,舒菡大声道:“我有办法!”
霍胤眼睛一亮,似是不敢相信一般,“六师叔,真的吗?”
舒菡硬着头皮颔首,“这是自然,不过你现在的首要任务便是养好身体,才能进行下一步。”
其实舒菡没办法,但是她想,若是霍胤不能修炼了,就意味着她的任务失败,那她就完蛋啦!所以,先将霍胤稳住,到时候再徐徐图之。
霍胤似是对她很信任,那双丹凤眼里也有了光泽,清澈见底的眼睛映出舒菡的样子,让她又疼又愧。
安抚好霍胤,舒菡传音给食堂弟子,叫他们来给霍胤送饭,自己则是关在房间里想办法。
躺在床榻上,舒菡又叹气一声。
本以为这个世界她很厉害,能过的顺遂一些。没想到霍胤竟然发生这样的事情,可以说出师不捷啊。
觉得有些烦躁,舒菡留下一道神识在霍胤房间,她自己朝着藏经阁走去。
藏经阁共分八层,有无数典籍功法,舒菡想,总会有办法的。
就算没有办法,她也要找出办法。
在藏经阁呆了一晚上,舒菡疲惫的从四楼出来。一晚没睡,虽说修炼之人不会觉得疲惫,但是舒菡不同,她觉得累。
所以剩下的四层等她休息好之后再过来扫。
回到缥缈峰,刚一落地就见院门打开。霍胤出来勾着唇角道:“六师叔今日起的好早。”
舒菡勉强笑了笑,“不是起的早,是压根一晚上就没睡。”
边说她边往里走,霍胤愣了愣偷偷的打量她。见她面容还如往日那般妍丽,只不过略显疲惫。
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霍胤想,她定然是去为自己奔波。
“六师叔,我熬了些粥,喝一些再休息吧。”
听到有吃的,舒菡顿住脚步,转身坐到院里的桌上。只见镶金边的碗里,灵米被熬的软烂,上面还细细的撒着肉碎,最上头是一小把蔬菜碎。
舒菡吃了一口,随即眯着眼睛将剩下的全部吃掉。抿了抿嘴唇,舒菡将碗伸过去,道:“再来一碗,多放肉。”
她唇边还沾着一粒米,歪着头的样子就像是一只小猫般可爱。
许是因为有她在,霍胤才能忘却让人疼痛的事情。
唇角翘起,他又盛了一碗粥,不过霍胤将肉多放的同时,也多放了一些青菜。
吃完后,舒菡擦擦嘴回屋里补觉,还告诉霍胤若是想出去便出去,不用请示自己。她想,他心情不好,四处逛一逛应该会心情好吧。
然而等中午她醒来的时候,便见霍胤坐在院子里,似是已经坐了好久,且桌前都是一些舒菡看不懂的小玩意。
“这是什么?”舒菡拿起一个指甲大小的木头问。
心里划过酸涩,霍胤嘴角扯出一个笑容,道:“普通的灵木,不过可以和其他的东西做成法器。”
炼器师只要有零件就可以做东西,不需要灵力,只需要借助灵石。
舒菡点头,想这样他也能转移一下注意力,是好事。舒菡抬腿走了,她还得去看剩下的四层呢。
如往常一样,她叫来仙鹤载着她远去,留下霍胤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到了藏经阁,舒菡从第五层开始看起。这里太大了,舒菡都是挨个找过去,将每一本都翻了一遍。
可是,一无所获。
现在,只剩下最后一层没找了,但是舒菡已经不抱任何希望。因为那最后一层,乃是本派的心法书籍,她大多都看过。
不过还是要去看一看的,所以舒菡抬腿进去了。
到的时候,碰见了五长老。
五长老年岁和舒菡差不多,生的仪表堂堂,风度翩翩。他见舒菡过来,眼里闪过惊喜。
“小六,你怎么来了?”
自己这个小师妹一直懒散,能不动就不动。他时常来藏经阁,还是第一次碰见她呢。
上前几步,五长老笑着道:“可是练功时有哪里不懂?师兄教你。”
舒菡撇嘴,无奈的道:“五师兄,你是剑修,我是音修,好像没法教吧。”
五长老尴尬的笑了笑,“没关系,若是小师妹哪里不明白,师兄愿意和师妹共同研究。”
当时他也和小师妹示好来着,可不知为何小师妹会选择三师兄赵光明。五长老暗想,自己长相完胜他,莫不是因为修为低?
见舒菡专心的找书籍,五长老心想,师妹这么努力,自己也要努力,早日让师妹看见自己的好。所以他拿着书籍便去角落里研读去了。
舒菡松了口气,她确实不太想和五师兄闲聊,现在解决霍胤的事情才是正事。
将所有的书籍翻了一遍,舒菡一无所获。
蹲在地上,舒菡以手托面,歪着头想,难道任务就要这样失败了吗?
过了会,舒菡猛的站起来。
不对,若是任务判定失败,那她应该玩完才对,而不是还能站在这里。
有了这个认识,舒菡心脏跳的厉害。
一定有办法。
想了想,舒菡又跑去藏经阁第一层,将之前忽略过的话本子区域也翻了一遍。
正翻书的时候,舒菡眼尖,瞥见角落里有本书落了厚厚的灰尘。
捂着鼻子将那本书拿起,抖过灰尘后舒菡往封面上瞧:
我如何修炼。
舒菡皱眉,这话本子还是第一人称?不过,它引起了舒菡的一点兴趣,所以她随意的将其翻开。
刚开始舒菡还不在意的一目十行,等看到最后几页时,舒菡呼吸加快。
“我终于参破了法门,研究出适合自己这种没有灵根的修炼之路,那就是——无情道!”
“无情道,”舒菡喃喃自语。
将书收在戒指里,舒菡快步朝楼上走去,“五师兄,我有点事情想问问你。”
五长老面露喜色,赶紧站直身体,摆出一副高人的样子,沉声道:“师妹,你问吧,师兄定然会倾囊相告。”
“师兄可听说过无情道?”舒菡说完,面带紧张的看着五长老。
五长老皱眉,“无情道……好像在哪里听过但是想不起来。”
舒菡急了,“师兄你好好想想,来,坐下想。”
五长老看着舒菡给自己倒了杯热茶,激动的脸都红了。可能因为脸热,五长老脑子转的都快了。他猛然拍手:
“我想起来了,之前好像听师父说过,你去问问师父。”
掌门师父?
舒菡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谢了师兄。”
等舒菡走后,五长老还小心翼翼的端着那盏热茶,喜滋滋的道:“师妹给我倒茶了!”.
舒菡出了藏经阁,直奔主峰。到了后,师父不在,师娘在院里浇花。
“师娘,师父呢?”
掌门夫人身材丰腴,向来对自己这个小徒弟偏爱。她蹙着眉看舒菡的小身板,“最近怎么又瘦了?”
“你师父出去了,下午才回来,怎么了?”
舒菡过去抱住师娘的胳膊,撒娇道:“哎呀,就有一点小事情。”
“师娘,你听说过无情道吗?”
话音刚落,就见师娘拿着水壶的手指收紧。她眯着眼睛,警惕的看着舒菡,“你从哪里听来的?”
舒菡觉得情况好像不对,所以她没说实话,“就是在梦里梦见的,想着来问问师父和师娘。”
师娘面带正色,“我知道你在为霍胤找方法,但是,这件事情一定要听师娘的,放弃吧。”
“师娘,我……”
师娘摇摇头,拍着她的手臂接着道:“你想,光明随手将霍胤扔到沧澜宗,那对这个徒弟也没那么上心。即便你将霍胤救好了,也不见得能挽回光明的心。”
舒菡哭笑不得,她不是为了赵光明,是为了自己。舒菡又晃了晃师娘的胳膊,“哎呀,您就告诉我嘛,我就是好奇。”
掌门夫妇没有孩子,拿这些弟子当亲生孩子看待,而弟子中,又最疼这个最小的。不止因为她是姑娘,更因为她天赋异禀。
谁不喜欢长的漂亮,能力强的弟子呢?尤其是她平日懒散惯了,每次有事就会朝着师娘撒娇,而偏偏师娘就吃这一套。
“好了好了,我都要被你晃晕了,那我告诉你,可不许和别人说。”
舒菡重重点头。
师娘叹气一声,拉着舒菡到旁边的座椅上,舒菡懂事的给师娘倒茶。捧着温热的茶盏,师娘才不觉得手那么凉了,她正色道:
“其实,你师父有一个亲弟弟名叫涂莫,但是他不似你师父,生来就没有灵根。所以你师父入了沧澜宗,而他扛着一把大刀行走江湖。”
“涂莫离开家后就和所有人断了联系,你师父一直找他,可天下之大,又去哪里找呢?如此过了三十年,你师父回凡间探望双亲,这次,涂莫回来了。”
“彼时你师父已经筑基,相貌维持在年轻的时候,而父母却早已双鬓花白。但是让人没想到的是,涂莫还是少年的模样。”
舒菡心念一动,涂莫没有灵根是无法修炼的,但是他容颜不老,那就说明他要么有某种秘法要么就是踏上修仙之路。
师娘看了舒菡一眼,点头肯定了她的想法,“是的,他修炼了。在他行走江湖这些年,他认识了许多人,而且拜了一位师父教他功法。”
“无情道?”舒菡问。
师娘颔首,面容却是更加严肃,“是的,无情道。当时天下根本无人知道此功法,你师父还为他高兴来着,想他终于可以如愿以偿了。但是,后来的事情谁都没想到。”
无情道,斩断七情六欲才能变的强大。
刚开始是要控制情绪,不可心生情爱,不可心生怜悯,不可心生愤怒。
等到修炼到一定阶段,便要开始证道。
“第一步,杀亲证道。”
舒菡面色一白。
师娘还在继续说着,“杀掉亲生父母,如此就算斩断尘缘。在证道后,功力便相当于金丹期修士。”
舒菡倒吸一口气,要知道凡人想要修炼到金丹,至少要百年,而无情道竟然如此快速。
“第二步,杀妻证道。”
“杀掉妻子孩儿,便相当于踏入元婴期。”
舒菡心里毛骨悚然。
“最后一步,杀师证道。”
“如此,便直接跳过化神期,直接渡劫!”
随着师娘话音落下,舒菡觉得周身都是冷的,被无情道的修炼方法给吓的。
师娘也觉得浑身冰冷,所以她赶紧喝了一口热茶,这才觉得骨子里的冷腻去了一些。
“师娘,”舒菡艰难的咽了咽口水,“为何杀师是最后一步,且能直接渡劫?”
师娘见舒菡面色不好,给她倒杯热茶推了过去,才道:“无情道,修炼的是心境,修炼此道者最后无喜无悲。而杀师证道,是因为师父定然是比徒弟修为更高,想要杀师肯定是要费一番力气。在此阶段,他获得的感悟更大。”
舒菡点点头,身上还是觉得有点冷。“那涂莫最后是不是被师父制服了?”
师娘轻叹一声,眼里闪过奇怪的神色,她道:“涂莫回家并不是为了杀父母,而是看父母最后一眼,然后便自刎了。临死前,他说自己做不到杀死亲人,爱人,还有师父。”
舒菡愣住,那她手里的话本子是从哪里流传出来的?不过舒菡不敢问,所以又挑着轻松的话题和师娘说了一会。
临离开之前,师娘语重心长的嘱咐道:“我告诉你此事,就是想打消你的打算,菡儿,莫要踏错路。”
舒菡心里暖暖的,冲过去抱住师娘,闷声道:“徒儿知道的,师娘放心,我还想多活几年孝敬您和师父呢。”.
回到缥缈峰,霍胤还在院子里摆弄小东西,舒菡看着他认真的模样,心里复杂极了。
“六师叔,您回来了。”霍胤微微一笑,少年英俊的眉眼又恢复了往日的意气风发。
舒菡点头,就见他起身拿起桌上的一个小玩意走过来,唇角勾起,他温声道:“六师叔,这个送你,需要的时候只需扔里一颗灵石,便能如仙鹤一般驱动。”
他宽大的掌心里,是一个木仙鹤,上头还涂抹了油彩,瞧着栩栩如生。
舒菡低头看看仙鹤,再仰头看看面前这个身材欣长的少年,她眼睛眨了眨,说道:
“霍胤,你想修无情道吗?”
🔒夜深人静
霍胤没听说过无情道, 但是听闻舒菡这样说,他轻轻笑了一下, 狭长的眸子里多了神采,“六师叔,是可以恢复灵根的道法吗?”
舒菡垂眸拿过木仙鹤,含糊的嗯了一声。
霍胤脸上挂了喜色,“好,我学。”
舒菡拨弄小仙鹤的翅膀, 她想的是,若是完不成任务那自己永远也回不到现实世界,还不如让霍胤修炼无情道, 到时候等他功法大成, 任务完成她就进去下一个任务了。
当然,她不会让他滥杀无辜,她想的是,实在不行自己充当师父这个角色好了,左右他功法成的时候, 也是她该走的时候。
这时候,舒菡忽略掉了前面妻子这个角色, 她觉得, 师父好像更有用一点。
不过,摆在面前有一个大大的问题,就是该怎么入门呢, 按照话本子上来好像不行。舒菡想了想, 决定带霍胤下山。
他们要去找到曾经教涂莫的那个师父, 让他指点。
想到这, 舒菡觉得人生又有了目标, 她抬头对霍胤道:“你将东西收拾收拾,我们不日便下山游历。”
霍胤向来听话,乖巧的点头。
少年郎乌黑的头发用玉冠束住,鬓边的一些碎发随风飘动,给他增加了许多仙气。他眉眼平和,嘴角带笑,
“对了,我方才做了些糕点,六师叔要不要尝尝?”
舒菡从愣神中缓过来,这才发现自己盯着他看了许久。此事实在不怪舒菡,要怪就怪霍胤长的太好了。
伸手摸摸耳朵,看着霍胤转身去端糕点,脊背挺直宛若一棵翠竹。舒菡脸颊染了薄红,再一次感叹好在任务目标长的好,心情好极了。
等吃上霍胤亲手做的糕点,细腻滑润,花香十足。舒菡伸出大拇指夸赞,“不错。”
霍胤又给她倒了一杯热茶,“六师叔喜欢就好。”
自从灵根毁了后,霍胤不用修炼觉得空落落的,所以他研究各种吃食和法器,生活也如变得充实了许多。
晚上,舒菡再一次去了主峰,这次掌门回来了。
他蹙着眉,看向自己的小徒弟,问道:“为何非要下山?”
舒菡笑笑,“觉得有些无趣,想去游历一番,用不了多久就回来。”
说是这么说,可舒菡自己都不确定再回来是什么时候。
掌门其实私心不想让舒菡出去,毕竟守山大阵外守着那些她的倾慕者,若是她出去后没了宗门保护,怕不安全。
似是看出他的想法,舒菡无奈的看着“老父亲”,“师父,徒儿功力您是知道的,除了其他宗门的老怪物,没几个能打过我,所以安全这一块您莫要担心。”
掌门叹气,他能猜到小徒弟为何要走,因为再过十几日便是三徒弟赵光明回来的日子。小徒弟定然是伤心了,不想见到曾经的道侣。
早知小徒弟现在这么难过,他当初就不该同意她要和其结缔。
没办法,他们夫妻二人最喜欢这个小徒弟,捧在手里怕化了的程度。
掌门随手一弹,便有几个储物戒飘到舒菡面前。他道:“这里储存着一些宝物,你留着防身,对了,若是有什么事情要立即告诉为师,为师替你出头。”
舒菡心里暖和和的,眼里都闪了泪光,“谢谢师父。”
这时候,匆匆赶来的师娘见舒菡鼻子通红,还以为掌门训斥她了。师娘将舒菡搂在怀里,不满的道:
“菡儿想下山就让她下嘛,你干嘛这么凶。”
掌门:……
舒菡红着眼睛紧紧抱住师娘,她真的有点舍不得。
师娘拍拍她的后背,然后拿出几个储物戒,道:“这里是师娘为你准备的东西,想来路上用的着。”
舒菡乖巧的点头。
掌门眯着眼睛看其中的一个,怎么好像是自己送妻子的?.
回到缥缈峰,舒菡看着桌前的十几个戒指发呆。
要知道储物戒能储存的东西很多,不说旁的,就是缥缈峰的半个院子,储物戒都能装下。可想而知,师父师娘送自己这些储物戒,里面该有多少宝物。
想了想,舒菡神念一动挨个进去看了看。
簪子样式的护身法盾,净化神识的千年灵果,能随意幻化形状大小的飞行方舟……
还有许许多多,舒菡叫不上来的东西,随便拿出一个,就能当作宗门大比的彩头。
舒菡鼻子又酸了,眼泪啪嗒掉下里几滴。师父和师娘太好了,好到她舍不得离开他们。
将储物戒收起,舒菡想这些都是爱,她要小心保管好.
翌日,舒菡起来收拾好,就和院子里等候多时的霍胤一起出门。
下了缥缈峰,几个长老师兄都来送她,且各自送了她许多防身的宝物。
“小师妹,知道你厉害,但是莫要逞能,碰见打不过的人就跑,等着师兄们给你出气。”
舒菡无奈的笑了,“知道了。”
随后舒菡带霍胤拜别了掌门师父和师娘,在众人的注视下出了守山大阵。
本以为这里会有人守着,没想到一个人都没有。舒菡挑眉,看来是掌门师父或者是哪位师兄替她清理了道路。
身后,五长老哀怨的看着舒菡,要不是掌门不同意,他都想陪着舒菡一起浪荡江湖了.
出了缥缈宗,舒菡懒得浪费灵力,直接用霍胤做好的那只木头仙鹤。
还别说,只需喂给它一颗灵石,就能展翅飞许久,既省力又方便。舒菡看着霍胤,想他还挺厉害。
坐在背上的霍胤则是低头看着人世间,他抿了抿唇,低声问道:“六师叔,可以在石头镇停留一日吗?”
风大,吹的他声音都是断断续续的,舒菡望着他清澈的眼睛,也没管他说什么,直接点头。
待行驶了一个时辰后,二人在石头镇外停下。
此镇乃是三不管地界,就是修真者,妖族,凡人都混在其中。不过石头镇有大能坐镇,不许打架斗殴,更不许伤人性命。
城中禁止飞行,所以他俩将仙鹤收起,步行往里走。
待入内之后,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的气味,都让舒菡觉得好奇。
她边走边看,最后直直的朝着卖吃食的摊子去了。
石头镇有处荒地就是埋葬娘亲的地方,霍胤本来心情低落,见她快速的走,他赶紧跟了上去,悲伤也冲淡许多。
“老板,要两个肉馅的,霍胤,你吃什么馅?”舒菡拿着肉包子咬了一口,转头问他。
霍胤轻声道:“老板,一样。”
舒菡杏眸弯弯,“是吧,还是肉馅好吃。”
老板是个面善的凡人老妪,笑眯眯的看着登对的二人,“小郎君,这里还有姜茶,要不要给你娘子买一壶?”
“女子喝姜茶,暖和哩。”
霍胤耳尖发红,他抿了抿唇刚要解释,便听旁边舒菡说了句:“来一壶。”
霍胤耳朵红的似滴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痒痒的,又热乎乎的。
舒菡早就拿着用竹子装的姜茶走远了,留下一句:“你付钱。”
霍胤唇角翘起,随即又觉得自己似在“欺师灭祖”,他赶忙从袖子里掏出几枚铜钱,付给老妪。
老妪笑笑,“你娘子长的真好看。”
霍胤张了张嘴,见老妪又去忙活别的客人,他摇了摇头,转身追舒菡去了。
“这个有肉馅的吗?好吧,那要一个桂花口味的。”
霍胤跟在舒菡身后,一直在兢兢业业的给她付钱,帮着她拿吃食。等到走到这条街的尾,霍胤怀里都是油纸包。
前头脚步轻快的姑娘,身穿鹅黄色的衣裙,杏面桃腮,腰肢纤细。乌黑的头发上只简单的簪了一只步摇,随着她走动,上头的珠花也轻轻晃悠。
许是因着在阳光下,她整个人都渡了一层淡淡的光。
她转身,额前的碎发毛绒绒的增加了几分娇憨。
“霍胤,”她不满的抽了抽鼻子,“你快些走,我们去那边买糕点。”
说完她又转身,留下一道倩影。
霍胤无奈的摇头,但是唇角却是翘起来的,乖顺的跟在她身后。
等舒菡将镇上都逛的差不多,霍胤将她不吃的东西暂时都收到乾坤袋里,扫了一下附近,见旁边有处凉亭,他道:
“六师叔,您去凉亭那里歇歇脚吧。”
舒菡正好也觉得累了,就快步走了过去,松散的倚在美人靠上。
霍胤将吃食和茶水取出来摆好后,才道:“劳烦六师叔在此等我,我去去就回来,可以吗?”
舒菡有心想问他去做什么,毕竟他现在无半点灵力。后来她才猛然想到,他的娘亲就是在这去的。
“嗯,去吧。”舒菡颔首。
霍胤行礼后就转身朝着荒地去了,而舒菡自然是不放心,所以派了一道神识出去跟着。
霍胤要去的地方离凉亭不远,他到了后将在路上买的东西摆好,开始烧纸钱。
“娘,我来看您了。”
焰火的颜色将霍胤黑白分明的眸子也染的微红,他一动不动的跪在坟墓前,半响才道:“娘,您都知道是不是?”
知道灵根毁了,再也无法修炼。
鸦羽似的睫毛垂了垂,霍胤薄薄的嘴唇抿成锋利的一条线。
被风吹起来的灰烬萦绕在他身侧,瞧着颓败又荒凉。
“娘,您别担心,我挺好的。今天我是和六师叔一起出来游历,她会帮着我找回灵根继续修炼。所以,娘,没关系的,一定都会好的。”
说着,他似是高兴了一些,唇角翘起,眼睛又重新变得清澈。
最后,火花燃尽的时候,他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这才深深的看了石碑一眼,起身离去。
这一幕都被舒菡尽收眼底,她不能感同身受,但是她想,霍胤心里定然是非常难受的。
从小不知道父亲是谁,在三不管地界长大,而他母亲作为一个妖族,让他违背妖族的本性不吃人,同时要求他成为一个乐善好施的好人。
舒菡想,不是都说好人有好报吗?那为何命运要对霍胤如此不公。
正垂着眸子想的时候,舒菡感觉到远处传来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
她抬眸。
“哟,长的不错啊。”远处走来几个人,他们步伐飞快,瞧着就知道是修仙者。
舒菡粗略一扫,便知道这几个人是筑基期。但是他们修为太低,探测不出舒菡的等级,只以为她是貌美的凡人。
再者说,比他们修为高的,那就得是金丹了。金丹啊,那可是强者,怎么会孤单一人呢,定然是被人前簇后拥。
快步走过来,为首的是个面上带疤的男人,他不怀好意的笑笑,将腰间的酒壶拿出来晃一晃,“姑娘,要不要陪我喝口酒?”
石头镇不让动手,但是他们“情投意合”在一起的话,是不破坏规矩的。
想到之前得手的几次,刀疤脸笑意更浓,“若是姑娘不喜这酒,那可去于某家里,各式各样的酒水都有。”
他说完,跟在身后的小弟都笑了。
一群衣着简陋的油腻男人,围住凉亭的出口,而凉亭里坐着一个身量娇小的姑娘。
任谁看,都是一出强取.豪夺的戏码。
所以霍胤看见后立马朝着这里跑来,攥着衣袖的手指收紧,脸上染了怒气。
眼见着舒涵朝他摆摆手,而后便跟着那群男人远去。霍胤一颗心高高提起,脚下更快,却因着没有灵力追不上人。
“六师叔,”他喊道。
但是离的太远了,他们早就在拐弯处没了身影.
刀疤男上下打量舒涵,见她一脸单纯不谙世事,他心里更加满意。
“姑娘,看见那处围墙了吗?那就是我家,我们快走吧。”刀疤脸按耐不住的搓手道。
就见姑娘精致的下巴微微点了几下,竟然抬腿自行先走了过去。
身后的小弟们相视一笑,暗自用手比划着,“祝大哥好运。”
刀疤脸笑着挥手,示意小弟们都先回去。
岂料,他们刚走出几步,就见已经站在院门口的姑娘开口,声音软糯清润,“不一起吗?”
小弟们一愣,刀疤脸也一愣。
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吗?
小弟们不解的看向刀疤脸,就见那刀疤脸咬咬牙,点头。
所以最后所有人都进了院子,走在最后的小弟将院门关的严实。
“姑娘,”刀疤脸拿出珍藏的桃花酿,道:“你是练气吧?”
方才他们一行人快步走路,这姑娘也能跟上,但是自己探不出她的底细,想来也只是小小练气罢了。
舒菡懒散的坐在凳子上,嫌弃的看了眼酒杯,而后从储物戒中拿出一个精致的琉璃盏,“喏,用这个给我倒酒。”
粗糙的木质桌子,上头还有吃饭留下的各种油渍。此刻摆放着一只晶莹剔透的酒盏,瞧着杯壁外还镶着一些宝石。
光一照,便亮晶晶的闪。
小弟们看的直吸气,这,这是什么宝物?
刀疤脸比他们有见识多了,他直直的盯着舒菡的手,准确的说,是手指上的储物戒。
怪不得他探不出她的底细,原来是身上有宝物掩盖住了。
“姑娘,”刀疤脸笑容更盛,还有种说不出的腻歪,看的舒菡很烦。他道:“这是储物戒?”
修真界,基本人人都有可储存物件的东西,但是像他们这些普通人,拥有的不过是一个小乾坤袋。而那些修为高的人,或者是世家大族的天之骄子们,则是拥有储存空间更大的储物戒。
一枚储物戒,需一百上品灵石。就是将他们几个卖了,也买不起一个储物戒,更别提眼前的姑娘,手上直接豪横的带了三个。
刀疤脸舔了舔唇,贪.婪从眼中闪过。
石头镇为什么是三不管,不止因为人龙混杂,更重要的是,来这里的人多是在外面惹了大麻烦的。刀疤脸就是在外面杀了人,这才逃到石头镇。
刀疤脸给了小弟们一个眼神,而后他坐在舒菡对面吸引她的注意力。
“来,姑娘,喝酒。”刀疤脸直接将酒盏灌满。
酒液呈现微微的红色,霎时院里都是浓郁的桃花香。
舒菡仿若不知自己已经被悄声围困住,纤细的手指勾起酒盏,微微仰头就将酒水一饮而尽。
放下酒盏时,身后有风声传来.
不过几息之后,院里安静的仿若无人。
忽地,院门打开,走出一个手拎酒坛子的姑娘。
“人不行,酒还不错。这两坛子酒水,就当时我给你上课的报酬好了。”舒菡嗅着好闻的酒香,往外走去。
还未走出多远,就见路的那头跑来一个身影。
他穿着一身青色袍子,头上的发鬓微微有些乱,见到人安全无恙时,先是眼里闪过亮光,随即又沉淀了些旁的东西。
霍胤跑到舒菡的跟前,上下仔细的打量,见似没被人欺负后,才微微放心。
“六师叔,你怎么样?”
许是没有灵力又一路跑来,说话时微微带着些喘。
他往日里声音清冽如松间雪,而此刻,又夹杂了些哑。舒菡歪着头,想,就似喝了酒那种哑。
“那几个呢?”霍胤又问。
他往日里的性子都是温润的,且常面上带笑,所以给人的感觉是不会生气的老好人。
可不知为什么,舒菡知道,他生气了。
狭长的眸子里染了微红,那是要妖化现行的征兆。
“霍胤!”舒菡出声,一只手拍向他的肩膀,柔声道:“我没事。”
狭长眸子里微红褪下,又恢复了一片清明。
霍胤垂下眸子,嗯了一声,而后下意识的接过舒菡手里的酒坛子。
“霍胤,天黑了,我们在此留宿一晚,明天再走好了。”舒菡走在前面,提议道。
霍胤自然是听她的,所以俩人住进了一家客栈。
夜深人静。
有一个青色身影从客栈中出来,待走到无人的街道上,人形忽地变成一只狐狸,全身雪白,,朝着远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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