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娇王爷
挽竹比舒菡大两岁, 她见小姑娘生的娇憨可爱,总是能让她想起家中的妹妹, 所以对舒菡很是照顾。
“你呀,多打听打听宫里的事儿,比如说这件事,大家都知道了,只有你还一无所知。”
说着挽竹点了点舒菡的眉心,带了点娇嗔的意味。宫里的人都被圈在这一方皇宫里, 若是能出去大家都欣喜若狂,哪怕是给王爷当暖床的丫鬟。
舒菡笑弯了眼睛,上前给挽竹扇风, “这不是有挽竹姐姐照顾着, 我才可以这般偷懒,多谢挽竹姐姐。”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何况挽竹是真的喜欢舒菡,“得了,快坐下, 我和你细细说一下此事。”
“今晚的宫宴,谁能入了安王的眼, 就会被带走。”
挽竹看着舒菡的小脸, 心想,若是让安王看见这张脸应当就能成吧。倒是舒菡皱了皱眉,她低声道:
“安王殿下不是不近女色吗?”
怎么会主动看上女子带回去呢。
旁边忽地传来一声嗤笑, 玉遥拿着团扇边扇风边斜了舒菡一眼, 长的好有什么用, 还不是个蠢的。
舒菡没理她, 玉遥和玉溪是两姐妹, 玉溪看舒菡不顺眼,连带着玉遥也不喜欢她。当然,舒菡也不自找没趣,很少和玉家姐妹说话。
见舒菡没理会自己,又和挽竹说话去了,玉遥有些生气。所以她开口,阴阳怪气道:
“安王殿下天人之姿,可不是什么小猫小狗都能配上的。”
舒菡顿住,好奇的看向玉遥,然后带着怜悯的眼神看着玉遥,安慰道:“没事的,玉遥姐姐很棒,你不要妄自菲薄。”
玉遥愣住,随后才反应过来这是将自己看成小猫小狗了,“你!哼!”
玉遥转过身不再看她,左右晚上的宫宴结束后,她们两姐妹就能入得安王府,享受荣华富贵去了.
夏日天长,即便入了戌时天还亮着。
慈宁宫里,许多宫女太监都垂着头干活,来来回回走动竟没发出一点声响。
舒菡将一盘冰镇西瓜摆好,出了宫殿后她和挽竹打了个招呼,借着去净房往小道去了。
她想明白了,若是想让安王有一个美好的结局,那么从现在开始她就得在他身边,所以此次是好机会,她要先在安王面前露脸,等到宫宴时许能得到与他回府的机会。
小跑着从假山后出来,这里是通往慈宁宫的大路,想来安王一会便从这里路过。
舒菡算盘打得好,可是她抬眸,就见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宫女衣裳的姑娘。探头细细打量,好像是玉溪。
只见玉溪垂手站立在路旁,头发梳的整洁露出光滑的额头。都是如花似的年纪,玉溪自然是好看的。她眼睛朝着路的尽头看过去,就见安王走过来了。
安王身材修长,芝兰玉树,面上总是带着笑,让人有种如浴春风的感觉。玉溪看的红了脸,她想,宫里的传言定然是假的,像安王这等仙君似的人物,怎么会是恶鬼呢。
见安王走过来,玉溪赶忙行礼,特意露出自己白净的颈子,垂头娇滴滴的道:“奴婢见过安王殿下。”
玉溪头低着,只能看见眼下出现一双绣着金线的黑靴,然后从她眼前直接走过。
玉溪自诩好颜色,便是宫里的娘娘也比得,为何安王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是了,定然是安王殿下没看见自己的脸。
想到这,玉溪大着胆子追了上去,怯生生的抬起自己的小脸,放柔了声音道:“殿下,奴婢为您带路。”
此时玉溪离安王极近,近到能闻到男人身上的清香,说不出的好闻,玉溪脸颊绯红,为她多添了几分美貌。
跟在安王身后的李公公暗道一声不好。
他在安王身边侍候多年,自然是知道安王的脾气秉性,这宫女也不知从哪里来的,竟然胆子这么肥。李公公上前呵斥道:
“大胆!”
尖细的声音刺耳,玉溪吓的面色一白下意识的跪了下去。
安王停住脚步,终于看向玉溪。
嘴角噙着笑,可是这笑意却不达眼底,说出的话更是让人觉得不寒而栗:
“哦?你要为本王引路?”
不知怎么,明明夏日炎热,可玉溪却觉得脊背发凉。玉溪此刻知道害怕了,她哆哆嗦嗦的点头。
安王唇角高高翘起,露出几分讽刺,“是太后娘娘让你来的?”
此时的玉溪只觉得如芒在背,完全没有刚开始的信心了,就好像被野兽盯住,全身僵硬起来。她红唇淡了颜色,半响才颤着声音道:
“……是”
确实是太后娘娘让玉溪前来,有意让玉溪在安王面前多露脸。本来玉溪很是感激太后娘娘,也胜券在握。
可现在,她不确定了。
安王狭长的眸子里闪过厌恶,但是面上的笑容却更盛。
不远处的舒菡躲在假山后,偷偷露出脑袋看情况。只见安王似是愉悦,挥挥手说了句什么,玉溪便由附近的侍卫拖走了。
怎么回事?舒菡懵了。
站立在假山后,眼看着安王越走越近,可是不知为何,舒菡不敢出来。
安王步伐稳健的走过来,路过假山的时候扫了一眼毛绒的发顶,步履未停,直接朝着慈宁宫去了。
身后的李公公暗自惊奇。
方才好像有个宫女在假山后探头探脑,李公公本以为是和玉溪一样,前来露脸想要获得恩宠的女子,他还想,这个姑娘怕是和那个玉溪一个下场。
却不想,他们走过来后,那个小宫女压根就没露面!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李公公摇摇头,索性也不想了。
假山后的舒菡脸色有些白,手指紧紧攥着衣袖,鼻尖竟然沁了曾薄汗。
不知为何,她觉得安王的眼神冷的像冰。这种人会看上一个小宫女?定然是不会的。
看来自己要从长计议了.
此次的宫宴明着是将几个王爷叫到宫里聚聚,暗着则是为安王选贴身丫鬟。
“太后娘娘,玉溪被拖走打了板子后直接送到浣衣局了。”桂嬷嬷低声向太后禀报。
说完她抬起眸子,看向椅子上的太后,果然蹙眉,似是烦恼。
红紫色的指甲又长又光亮,映出她细腻白净的脸。太后翘起兰花指,端起桌上的茶盏。喝了一口茶水后,才觉得心里的火气压下去不少。
太后三十几岁,可因着保养的好,瞧着也就二十出头。她放下茶盏,纠结在一起的眉头也松散开。
自己一共两个儿子,大儿子安王最得她喜爱,原本先帝驾崩时,留下遗诏,说是让他继位,她也是这个意思,毕竟是自己最为出色的儿子。
然而安王也不知怎么了,无论怎么说都不肯,甚至说若是被强逼着坐上龙椅,他立刻自刎于金銮殿。
自那之后,他的脾气就越发的古怪了。虽看着是笑,可笑意从未达眼底。而且已经十八岁,都是当爹的年纪了,他身边却连个侍候的女人都没有。
皇家向来重视子嗣,安王作为这些王爷们的表率,当然越早成亲越好,最好是赶紧生几个孩子,让她颐养天年才是。
看出太后的想法,桂嬷嬷边拿过一旁的衣裳边轻声道:“安王殿下最是孝顺,若是娘娘您开口,想来也不会拒绝。”
是了,他虽然性格古怪,可向来听自己的话,之前一直怕他不舒坦,这才没提此事。正好借着此次宫宴,她张口让他领回去几个姑娘。
男人,等开了荤就停不下了。
想到这,太后的心情又好了起来,手指轻点远处的梳妆匣,慵懒的像是只猫儿,风韵不减十年前,让桂嬷嬷都红了脸。
“取那只红宝石步摇过来。”
桂嬷嬷点头,赶忙将东西小心的取过来。这只步摇全天下怕是只有一支,因为是摄政王亲手打造的。
想到摄政王,桂嬷嬷敛眉,此次宫宴摄政王也来,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太后娘娘到的时候,宫殿里一片祥和的气氛。几个王爷都各自在宫外建立府邸搬了出去,难得相见分外的亲切,几个未嫁的公主天真烂漫,和哥哥们叙话。
“参见母后,”太后进来,众人立马行礼,齐声道。
太后笑着挥挥手,“都是一家人,不必如此客气,快都坐下吧。”
虽然太后这样说,可殿内的人并不敢懈怠,谢过之后才落座。
舒菡站在殿内最角落里,低垂着头等吩咐。
不多时,便见有一队宫女穿着清凉,透过薄薄的轻纱,能瞧见里面素色的小衣。她们各个容貌出众,腰肢柔软。
站在殿中央翩翩起舞,瞧着像是下凡的仙子,也像勾人的妖精。
几个王爷大多都过了十五岁,早就在府里有暖床的丫鬟了,因此看向宫女时,眼神里带了点别的意思。
此次宫宴大家都收了消息,若是有喜欢的女子直接带走便是,太后娘娘乐得如此,毕竟这样能让安王看看,若是他也带走宫女,那太后更是高兴。
最中间的宫女格外的出众,身上的布料只堪堪遮住重点地方,外头披着的轻纱约等于无,因此能看见她凝白的肌肤,以及细弱的皓腕。
她光着脚,脚腕上颤着一圈又一圈的红线,上头拴着几个铃铛,随着她轻盈的扭动身体,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
舒菡听见声音忍不住偷偷看过去,然后她就呆愣住。
那个宫女真好看啊,身形凹凸有致不说,面容妖娆,眼神似是能拉出丝一般缠人。
真是个妙人。
太后看着那名女子,心里也满意的很。这是专门寻来的瘦马,歌舞俱佳,更是精通床榻之事。
本不想如此,可安王实在是太过正直了,太后着急。
她想着,若是瘦马能让安王尝到滋味,到时候她在开口提迎娶王妃的事,一切就都水到渠成了。
正想着,一舞结束。宫女们行礼之后便都纷纷退下,有乐师上前表演。
太后不动声色的看向安王,让人失望的是,从方才到现在,他都只低头饮酒,仿若周遭的事情都与自己无关。
太后有些生气,因着喜爱这个儿子,自己从未说过重话,这也是为什么安王十八岁了还未娶妻。作为母亲自己就想抱孙子,这有错吗?
太后想,不能再让他如此了,正要点安王的时候,就听得门口一阵稳健的脚步声。
“摄政王到!”
高大威猛的身影出现,摄政王穿着一身黑色锦袍,头上带着金冠。他面容冷峻,瞧着就不好相与。因着常年练武,又身居高位,所过之处,宫女太监们纷纷噤声行礼。
太后看见他眼睛亮了一下,按捺住欣喜的表情,她道:“来人,赐座。”
摄政王的座位就安排在安王的上首处,小皇帝与太后一同坐在最上首。
小皇帝笑着道:“皇叔,您怎么才来?”
也就小皇帝能和他说几句话,其他的王爷公主纷纷垂眸不吭声,除了还在喝酒的安王。
摄政王笑了,皇族人都生了一双丹凤眼,摄政王也是如此。微微上挑的眼尾为他增添了几分风流,他朝着小皇帝看过去,也看见了太后。
“回陛下,军中有事耽搁了些。”
小皇帝心疼的看向摄政王,“皇叔多小心身体才是,不要太过劳累。”
摄政王对小皇帝真心喜爱,毕竟是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他颔首,道:“微臣多谢陛下关心。”
太后见他二人如此和谐,心下也欢喜。不过她没表现出来,拍拍手,便又有宫女上前表演舞蹈。
觥筹交错,几个王爷和公主纷纷敬酒,无外乎感谢摄政王对大显国的贡献。
他们也确实应该感谢。
当年先帝驾崩,宫里乱成一团。人人都以为,坐拥二十万大军的摄政王会借机起事,却不想他卸甲进宫,第一个跪了小皇帝。
太后娘娘感念他的忠心,替小皇帝封他为摄政王,收回兵权十五万,只留下五万。
摄政王麾下都暗叹一声可惜,毕竟这时候若是他有心思,自己就可以登上大宝,何来被收了兵权,落了个辅政王爷的名号。
但是,这一切都是摄政王自愿的,他喝下一杯酒水,火辣的感觉顺着喉咙一直流淌在心里,他忍不住抬头看向小皇帝——身侧的太后。
如此灼人的目光太后自然是感觉到了,她偷偷瞪了他一眼。
摄政王哈哈大笑。
永安公主性子活泼,与摄政王亲近几分,她好奇的问道:“王叔,您在笑什么?”
其他几个人也竖起耳朵,听着摄政王的回答。只听他浑厚的声音道:
“舞跳的不错。”
永安点头,原来是这样啊。她笑了笑,“方才有个舞娘跳的极好,一会让她再来跳一曲。”
过了会,便将之前那位瘦马舞娘叫来,又献上一曲。
摄政王背靠椅子,随意的把玩酒盏,看着她跳舞。
太后注意到他的目光,有些吃味,气的又灌下一杯酒水。
摄政王没注意到,他正看着旋转的姑娘愣神。这姑娘他认识,因为就是他受太后所托特意寻来的。他转头看向安王,正好和抬眸的安王对上目光。
安王还是那般嘴角噙着笑,一副温润的样子。可是摄政王知道,这不过是假象罢了,他骨子里疯狂的很。
摄政王回过头,笑了一下。
自己何尝不是像他这般疯狂呢。
一舞结束,太后见安王抬头看了一会,心下很是满意,便赏赐了那位舞娘,还开口让她给安王倒酒。
舞娘心下了然,细软的腰肢扭动朝着安王去了。她端起酒壶,用练了万次的姿势倒酒。
恰到好处的弯腰,能让安王看见一片白绵绵的起伏,舞娘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她定然不负所托。
倒好酒,舞娘伸出细嫩若葱的手指,递了过去,娇声道:“王爷,您请。”
安王垂着眸子没动。
舞娘见此胆子更大了些,她慢慢歪着身子往安王身上靠,若是寻常男人早就把持不住,将美人搂入怀中。
但是安王不是普通男人。
舒菡眼睁睁看着那名舞娘忽地飞了出去,口吐鲜血直接晕死。
“啊!”永安惊叫一声,而后捂住自己的嘴,只露出瞪圆的眼睛看安王。
此时的安王拿出帕子,擦拭被洒在身上的酒液。
殿内一片安静。
舒菡有些害怕,她低头不敢再看,身边的挽住更是有些身子发颤。若说之前还存了几分幻想,可如今见此画面,挽住宁愿老死在宫里。
太后拍拍手,便有宫人将舞娘拖下去,剩下的舞娘上前献舞,丝线管乐的声音盖住了其余人的惧怕。
小皇帝也吓的哆嗦了一下,在他的印象里,大哥向来都是温润的样子,可方才,大哥笑着将人一掌打出去,是小皇帝从未见过的。
太后安抚的摸小皇帝的头发,轻声道:“莫怕,你哥哥只是不喜旁人近身罢了。”
小皇帝慢慢镇定下来,看向安王的目光带着心疼。
大哥病了,他这样想。
安王衣裳被酒水打湿,自然是要下去换的,太后一个眼神,桂嬷嬷便低头跟了出去。
叫上几个小宫女出了宫殿,桂嬷嬷耳提面命道:“你们去侍奉安王殿下换衣裳,记住,莫要近身,安王殿下要你们如何,你们便如何,知道了吗?”
方才那舞娘的下场还历历在目,他们竟然还要送人过去?舒菡震惊了。
被叫出来的宫女共有三位,都是面容姣好。桂嬷嬷扫了一眼满意的点头,带着宫女们朝着安王换衣裳的地方去了。
屋里的安王还一无所知,他将衣衫脱下,用帕子擦拭肌肤上的酒水。身上的肌肉紧绷,抬手之间露出腹部的肌肉。
转身取衣裳的时候,便见后背都是伤疤,瞧着就让人心生胆寒。
安王的唇角微微翘着,像是在笑。可他狭长的眸子里一片平静,笑意不达眼底。刚伸手取下屏风上挂着的中衣,便听见门口李公公说话。
“殿下在里面换衣裳,您这是?”
桂嬷嬷笑起来多了几分慈祥,她道:“太后娘娘派了她们三个来侍候王爷,你们几个还等什么,还不进去?”
一听是太后的旨意,李公公有些不敢拦人,思量的功夫,便被钻了空子,三个宫女进去了。
李公公害怕极了,完了,这三个怕是性命不保了!
桂嬷嬷自然看出李公公面色难看,可是她也没办法。若是安王一直不接受,那太后娘娘怕是会一直塞人。
宫女的命不值钱,若是能让安王开窍,便是一百个宫女也使得。
正想着,桂嬷嬷见房门开了,安王先一步走出来,那三个宫女低着头跟着出来。
桂嬷嬷给了她们一个眼色,三个宫女便不远不近的跟在安王身后。
舒菡心里叫苦,她都看出来安王不太正常,太后又怎么会看不出来?无非是拿她们当试验罢了,若是能让安王收了最好,若是不能,死了也无所谓。
舒菡边低着头边想,身居高位便觉得人命如草芥,着实有些悲哀。当然,她现在也顾不上旁的了,只能让自己好好活下去。
一路跟着,舒菡发觉这并不是回慈宁宫的路。悄悄抬头,便见远处就是宫门口。
走在最前头的安王负手漫步,脊背挺直宛若翠竹。
他是同意了将宫女带回王府了?这么容易?
不止舒菡想不明白,李公公也没琢磨明白安王的意思。安王一声不吭,几个宫女在身后跟着他也没说什么。那到底是带回去还是不带啊?
等出了宫门,安王登上华盖马车,李公公大着胆子上前询问道:“殿下,这三个宫女?”
隔着车帘,能听见安王清冽的声音,他道:“安排马车。”
这是要带回府!
也是,安王殿下素来孝顺,甚少违背太后的意思。之前在宫殿里将那舞娘打飞,已经算是落了太后的颜面,若是再不收下,怕有损母子关系。
李公公安排了一辆马车将三个宫女一同带回王府。
回到安王府,李公公上了热茶,这才问道:
“殿下,将人安置在何处?”
安王负手站在窗前,轻描淡写的模样像是在说今天天气真好,他道:“离的远一些。”
李公公明白了,这是不打算收用,只养着便是。如此,太后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舒菡坐在屋里的时候,还想不明白自己怎么进安王府了。她此刻内心非常纠结,一方面想远离安王,毕竟他不正常。另一方面,则是想靠近安王,早点完成任务回家。
她们的院子叫如意苑,是一处小院落,共有五间房。三个宫女一人一间,关上门各自歇息去了。
舒菡随意歪在榻上,感觉有些没目标。
现在她该怎么做才能让安王不杀那么多人,不杀摄政王?
越想越头疼,舒菡叹了口气,罢了,吃完饭再说。
🔒病娇王爷
一处雅致的屋内, 窗子大开,微风吹进来, 将书桌上的纸张吹起。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镇石放在边角处,压住。
李公公觑着安王的神色,顿了顿又道:“殿下,人已经在门口了。”
自从那日宫宴领回来三个宫女,事情已经过了快半个月了,而安王一次都没召见三人。不知太后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竟然又送来两名女子。
李公公看了,那两名女子瞧着腰若细柳,眉眼媚态, 显然不是普通的宫女, 怕是太后娘娘特意寻来的人。
安王拿着狼毫笔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放下笔,李公公上前端着水盆,安王净手。许是因着出身皇家,他的一举一动皆很悦目。
唇角翘着, 似是在笑。
他轻声道:“安排到一起吧。”
说完,便将帕子扔在架子上, 自己跨步出门去了。
李公公一想也是, 这些女子安王没办法拒绝,若是被人知道那就是落太后的脸面。而太后也拿住这一点,才又送来人。
这些女子只能在府里养着了, 大概会在如意苑呆到白发苍苍吧。
李公公摇摇头, 这就不是自己改琢磨的了, 他快步走出去, 吩咐一番后, 追着安王去了。
今日宁王邀请豪门贵族一同狩猎,安王到的时候已经快要开始了。
宁王长的和安王有两分相像,他开怀一笑,道:“大哥,就等你了。”
永安公主也来了,她看着宁王,暗想他胆子真大,自己都不敢往安王身侧凑。那日的画面像是挥之不去的噩梦,让永安对这个面若冠玉的大哥感到恐惧。
其他人也是如此。
不过他们也无法绕过安王,所以上前打了声招呼便各自散去,左右狩猎开始,也不算失礼。
只宁王与安王在一处,他们二人骑马并行,在皇家猎场里驰骋。
待到行至枝繁叶茂的树林里,宁王猛的看见一头梅花鹿跑过去,他兴奋的喊道:“大哥,梅花鹿!”
梅花鹿可是好兆头,且鹿肉鲜香,鹿血更是男人滋补的圣品。
宁王当先冲出去,手持弓箭便要射鹿。不过那鹿跑的飞快,且在野草里穿越,一时竟让宁王瞄不准。宁王眯着一只眼睛,嗖的放出一箭。
可惜,鹿灵巧的避过,又朝前跑去。
宁王不甘心,他的骑射自小就出色,甚至得到先帝的赞赏。所以宁王又回手抽出一支箭矢,放了出去。
箭矢牢牢射中一旁的大树,箭尾还在晃,似在嘲讽。
正当宁王气极的时候,就听得嗖的一声,一只黑色箭矢擦身而过,猛的扎入鹿的颈子。
那梅花鹿嘶嚎了一声便倒地,看样子是气绝了。
宁王停下,回头看向面色如常的安王,他心生钦佩,“大哥好身手!”
宁王心里有不甘,这些个王爷自小便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但是现在安王如此出色,远远的将他们甩出去了。
安王唇角勾着,看似在笑。他驱马走到鹿的身侧,翻身下马一气呵成,动作漂亮的让宁王在心里为他叫好。
“给你,”安王将鹿扔向宁王的马匹。
宁王讶了一瞬,“大哥,这是你射中的。”
要知道射中鹿可是非常好的兆头,皇帝知道了要赏赐的。但是现在,安王随意的将鹿给他,就像是随意的给了一块石头般。
宁王仔细的观察安王,发现他真是不在乎。
得了,既然他不要,那就正好让自己捡了这便宜。
众人在猎场里一直呆到黄昏,将猎物就地烧烤,吃的就是新鲜和乐趣。
安王独自坐在一处,边看着夕阳边吃手里的烤肉。
宁王贼兮兮的凑过来,将手里的东西递给安王,“大哥,好东西。”
安王扫了一眼,是一盏红色的东西,有淡淡的香气。
宁王以为他不知道,解释道:“这是鹿血,最是滋补了,你方才吃了那么多鹿肉都没这一盏鹿血滋补。”
而且宁王特意放了独家秘方,那是找乡野圣手要来的方子,珍贵的很。所以,他只在安王和自己的盏里放了那秘药。
宁王本想说,到时候那方面也甚是厉害,但是一想自己这个大哥好像还没女人侍候。那今日便是帮自己大哥一把,待晚上他就需要人了。
宁王一脸诚意,还在絮絮叨叨的说着什么,安王眸子里现出不耐,夺过杯盏一饮而尽。
没什么怪味,应当是厨子放了别的东西处理。等喝完后,宁王终于不再絮叨,走了。
安王擦擦嘴角,白色的帕子上染了红点。他一动不动注视着帕子,而后随意的将帕子扔掉,站起身离去。
回到安王府时,天色已经如墨一般,浓稠的黑云翻涌。
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沐浴,身上染了烤肉的气味,加上狩猎时在林子里跑沾染的灰尘,让人很是不喜。
泡在温热的水中,安王紧闭的双眼睁开。
李公公以为水温不合适,问道:“殿下,可需要加热水?”
“冷水。”
李公公寻思晚上也没那么热啊,怎么还洗冷水澡了?不过他也没多想,舀了几瓢冷水倒入浴桶中。
“再加。”
安王的声音带着点哑,他剑眉蹙起,靠着浴桶闭上眼睛。
李公公得令,又加了许多。
“加。”
李公公懵了,他终于意识到不对。看着面上飘起红晕的安王,他关切的问道:“殿下,您这是怎么了?”
李公公自小就净身入宫,自然不知道男人有反应的时候是什么样子。他只以为安王是病了。
安王的声音越发的哑,他道:“去取冰来。”
李公公震惊,“这这……”
没等他这出来,安王睁开眼睛,只见狭长的眸子里都是一片猩红。喉结上下滚动,声音哑的不成样子,他沉沉呼吸几下,才道:
“快去。”
李公公哎了一声赶忙出去,吩咐人去冰库里取冰。
浴桶里放了许多冰块,李公公手指不小心触碰到水,冰的他一个激灵。这也太凉了,殿下若是染了风寒可怎么办?
饶是李公公这么不懂,他也明白了安王的不对劲。
安王府没有女人,除了太后送来的那五个女子。
“殿下,不若奴才去叫一位过来侍候您?”
李公公想,若是殿下释放一下,许就不用泡冷水了,多冰啊!
安王眉眼间染了几分不耐,心里涌起一阵恶心。
“不必。”
李公公不说话了,既然主子是不必那就不必了。他听从吩咐,不停的往里放冰,可是不知是夏季天热,还是安王的身子热,没一会,那些冰竟然都化了。
安王脸上的红色不仅没退,反而更盛。
李公公焦急:“殿下,没冰了。”
夏日里存冰本就不容易,入夏后殿下爱吃冰镇西瓜,这些冰多用来冰水果了。现在天色已晚,去哪里寻冰去?
坐在水桶里的安王倒是没这么着急,不过他越发的觉得自己热。
李公公心疼安王,他又劝慰道:“殿下,古有大禹治水,堵不如疏啊!”
真是血气方刚的时候,若是这么憋出病来可如何是好。李公公急的额头都是汗,衣衫都湿了一半。
安王头脑有些发晕,迷迷糊糊的坐在水里不吭声。李公公见状,咬咬牙朝着如意苑去了。
刚踏进如意苑,几个姑娘便出来了,刚送来的那两个扭着腰上前请安。李公公扫了一眼,又看向另外几个。
若说容貌上,几个姑娘都是好的,不过侍寝的人自然是要心思干净,像这般主动的,怕是会被安王不喜。思量的功夫,李公公瞧见了躲在角落里的人。
来到安王府都是想飞上枝头的,自然是需要多露脸。可那个小宫女竟然往别人身后躲,这可不常见。
李公公指了指她,道:“你,跟我走。”
被指到的舒菡懵了一下,她都躲被人身后了,怎么还是被发现了?完了,安王肯定是杀意大发,想要杀人取乐!
越想越是如此,舒菡的小脸更是苍白若纸。
李公公见她一副害怕的模样,心想胆子小好,到时候也不能生出别的心思。快走到主院的时候,李公公停下脚步,嘱咐道:
“等进去后,你侍候王爷沐浴,记得,王爷要你如何你就如何,乖顺一些,到时候也能少遭点罪。”
舒菡懵了,安王杀人前还要沐浴,果真是病娇啊!还乖顺一点,她都要死了,乖顺个屁啊!
舒菡暗自下决心,安王动手的时候自己必然要反抗,就算没带走他,也要带走他半条命。
带着壮烈的心情,舒菡进去了,身后的门快速的被合上,让舒菡本就没底的心更加悬着。
屋内寂静无声,舒菡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手指蜷缩在一起,是紧张的下意识表现。
杏眸扫过屋内,陈设很是雅致简洁。屋里有一个屏风,微黄的烛光将那头的影子映在屏风上,宽肩的男人正泡在浴桶里。
舒菡紧张的咽了咽口水,伸手摸上发鬓,还好,那里有支银簪子。心里安定几分,舒菡迈步朝着屏风后走去。
“殿下,奴婢来侍候您,”舒菡不敢抬头,只垂眸行礼,因为害怕,声音都带着点颤。
然而屋里只有蜡烛噼里一声响,并没有别的声音。舒菡纳闷,她偷偷抬起头看向浴桶。
只见桶中坐着一位男子,他肤色白净,双眼紧闭。顺着修长的颈子往下,便能瞧见流畅的肌肉线条。
还有横七竖八,毫无规则的伤疤。
那些伤疤呈现深褐色,在白玉似的身上尤为的明显。就像是上好的美玉裂开的缝,让人惋惜。
舒菡愣了一下,赶紧收回目光。心底的惧怕却不知怎么消散了一些,她垂眸等着吩咐。
安王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便见旁边站着一个茜色衣裙的姑娘。昏黄的烛火映在她的脸上,让她的肌肤看起来格外的细腻,小巧的鼻子下面,是嫣红的唇。
喉结微动,好不容易压下的燥又起来,他蹙眉,狭长的眸子里翻涌着厌恶。
自从十五岁那年见过荒唐的一幕后,他就对男女之事格外的讨厌,甚至觉得恶心。所以安王想都没想,开口撵人,“出去。”
本以为要侍候他洗澡的,听见他说出去,舒菡反而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躲过一劫。她脸上现出一抹笑容,软糯的声音道:
“奴婢告退。”
说完,舒菡转身就准备离去,只是屋里地面都沁了水,舒菡脚底下便有碎冰化掉留下来的水渍,再加上她着急离去,脚步动的快了一些,一个没注意——
呲溜一下,身子往下滑去。
舒菡低呼一声,下意识的拽住身边的东西,这才止住身形,没摔下去。要是她落地,怕是身上会摔的青紫一片。
不待舒菡庆幸,手下的触感让她忽地发现好像哪里不太对。
屋内的温度莫名的低了下来,舒菡浑身打颤。脑子嗡的一下,眼睛朝着手看过去。
只见她的手好巧不巧拽住了安王的胳膊,硬如石头的肌肉在手心里格外的灼人。顺着手臂往上看,就能看见他眸子里猩红一片,和掩盖不住的杀意。
“我不是故意的,”舒菡赶忙解释。
然而已经晚了,安王大手一伸直接掐住舒菡纤细的脖子,强壮的臂膀将人轻松的拎起来。他讨厌被女人触碰,所以心里越发的烦躁和恶心。
手指用力,就见小宫女面色通红,她双手胡乱挥动,想要脱离禁锢。
安王嘴角依然噙着笑,可是看起来却像是从十八层地狱走来的恶鬼。
舒菡信了,信他是恶鬼。
有冷意一寸寸顺着肌肤攀爬,舒菡衣衫被水打湿浑身都是冷的,脖子被掐住,她费力的呼吸着。眼泪从眸子里溢出,很快就模糊了视线。
可是舒菡不想死,她还年轻,还有许多事情没有经历,还没快乐的过完这一生。许是人的求生意志强烈,身体也会爆发出强大的力量。
舒菡用力掰他的大手,竟然使得他手指松动几分。然而下一瞬就被掐的更紧,舒菡抽.出簪子猛的扎向男人的手背。
安王闷哼一声,红色的鲜血顺着伤口慢慢凝聚成血珠滴落,但是他依然没松手,不知是被血液刺到还是什么,他眸子里的猩红更甚。
舒菡在挣扎的时候,皓腕上带着的手链也随之晃动,白色的珠子触碰到安王的伤口,让安王身子一颤。
脑袋好像被针扎过一般,安王疼的皱眉,他竟然松手了。
舒菡得救了,哪还顾得了那么多,猛的呼吸一口新鲜空气,而后踉踉跄跄的朝着门口跑去。
李公公听见动静,便见衣衫半湿的舒菡跑出来,头发松散,面色潮红,眸含春水,头也不回的跑远了。
门大开着,不明状况的李公公站在门口,低声道:“殿下,可需备水?”
虽不知具体的床榻之事,但是结束后备水,他还是知道的。
果然,听见里面的人淡淡嗯了一声。李公公面带喜色,虽不明白那宫女为何跑那么快,但是殿下开窍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安王伸出长腿从水桶里出来,水面上滴落一颗红色的血珠,慢慢的晕染开,将水染成淡淡的粉色。
地上,安静的躺着一支银簪子,顶端还染了红。
他垂着眸子,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的弧度变大.
一路没停的跑回了如意苑,舒菡直接冲进房里,将房门关紧后收拾东西。
这里不能再呆了,安王不正常,他真的会杀人!
什么任务不任务的,都不重要了,保住小命最要紧。何况,看安王那样,定然是比自己活的要久。
舒菡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好了,然而正系包裹的功夫,便听见有敲门声。
舒菡一个哆嗦,是安王派人来了?还没等她出声,便听得门外娇滴滴的声音道:
“妹妹,我方才瞧见你回来了,可方便让姐姐进去?”
舒菡辨认了一会,才想起这是新搬进来的女子之一,好像叫什么桃花的。
舒菡左右看看,将包裹塞到柜子里,确定屋里没有要逃跑的痕迹,又将头发随意的拢起,这才开门。
桃花笑盈盈的站在门口,她方才透过窗子瞧见人影飞快跑进屋里,想来应当是没侍寝成功。作为瘦马,她最是了解男人。
男人,对第一个女人感情总是不一样的,桃花想,她有一身的床榻本领,若是让她成为安王的第一个女人,定然会将他迷的死死的。
桃花脸上的笑容越发的大,但是看见舒菡的那一瞬,她脸上的笑容僵住了。
只见屋里的小姑娘脸颊红润,脖颈处更是有轻微的红痕。半.湿的衣衫显露出她姣好的曲线,除了前襟处不饱满外,其他地方竟然不比自己逊色。
舒菡咬着唇,睁着黑白分明的眸子问道:“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桃花回过神来,她挤出一个笑容,从袖子里拿出一个瓷瓶,“第一次侍寝,想来你身子不舒服,王爷又是个大男人,肯定不记得这等小事。这是药膏,涂抹可缓解疼痛。”
舒菡有心说自己没侍寝,但是那瓶膏药挺想要的,毕竟她身上没钱,想来这东西也可以卖钱。所以她点点头,将东西接过,朝着桃花释放一个笑容。
“多谢了。”
桃花笑笑,转身离去。在背对着舒菡的时候,她换上了一副嫉妒的嘴脸。
王爷的第一个女人啊!那以后岂不是高她们一等?
想想桃花就觉得心烦,不过转念一想,既然王爷知道了女人的滋味,那是不是她们这些人就有机会侍寝了?想到这,桃花又高兴起来,脚步轻快的回屋去了。
舒菡自然不知道她心里的想法,她将门关好后,将瓷瓶塞在怀里,然后巡视一圈,发现没什么可带的了。在过一会,就是逃走的好时机.
安王府里戒备森严,即便是夜里也有巡逻的府兵。
一队府兵走过,舒菡探出脑袋查看了一番,而后便悄声的朝着王府后边去了。从门口离开肯定是不成,只能跳墙。
然而,当舒菡千辛万苦走到无人的墙角处时,她终于明白为何这里巡逻的少了。
仰着头,看着比自己高处一人的墙,心里想的是,安王可真有病,墙砌的这么高做什么?.
当舒菡躺会到床榻上,她心里是不甘的,可是又无可奈何。现在看来,只能另做打算了。
翻了个身,颈子不小心触碰到枕头上,疼的舒菡嘶了一声。
王八蛋!
舒菡嘀嘀咕咕的骂人,翻来覆去的就那几句话,最后慢慢睡着了.
李公公一晚上都没怎么睡,总感觉自己落下点什么。等到天色微亮,他才想起来——-避子汤!
王爷宠幸宫女没什么,可万万不能有孩子,嫡子需从王妃的肚子里爬出来才成。
想到这,李公公再也睡不着了,赶紧起来穿衣裳,着人去买药材熬药。等药熬的差不多了,也到了安王起身的时辰。
敲门,听得一声慵懒的“进”
李公公垂眸进来,将一旁的衣物给安王递过去。安王不用丫鬟侍候,也不用他侍候,一直都是自己穿衣裳。
李公公偷觑安王脸色,见他好像有些心情不好。这是为何?难不成是因为那宫女跑了?
是了,侍寝的话,总是要过一夜的,想来没有温香软玉在侧,王爷这才没休息好。那自己要不要提避子汤的事情?
李公公思量片刻,王爷向来心思缜密,不会忘记这等重要的事情,既然他不吩咐,肯定是有别的考量。
安王不知道这么一会,李公公就心思百转想出这么多事情来。他太阳穴处还有些疼,不过并不影响什么。
从军打仗的时候,即便前胸后背都是伤,他也咬着牙上战场,所以这点疼对他来说没什么。
伸手揉了揉,觉得好了许多,安王坐在桌子旁吩咐道:“去将林太医叫过来。”
李公公虽不知为何,但还是应下,很快林太医就来了。
林太医年过半百,他摸摸花白的胡子,而后皱眉道:“王爷,您是今早开始不适吗?”
安王颔首,又补充道:“昨晚疼了一下,今早起来才开始慢慢的不适,林太医,可看出什么?是否是中毒?”
中毒?李公公懵了,难不成昨天的宫女给王爷下毒?
林太医又看了看安王的面色,仔细检查口鼻眼,这才疑惑的道:“王爷脉象正常,并没有下毒之兆,不过,火气倒是很大,微臣开一副方子,您喝几日便好。”
安王垂着眸子,看不清他眼底的神色,倒是李公公听见火气大几个字的时候,心想,王爷果然是年轻气盛啊!
药很快就熬好,安王端着温热的药碗,李公公瞧着那褐色的汤汁就觉得苦,可安王眼睛眨都没眨,就仰头将药一口气喝下。
擦擦嘴角,安王狭长的眸子里讳莫如深。太阳穴处还在跳动,不是特别疼,但就是让人心生烦躁。修长的手指轻点膝盖,他垂眸看向手背上的红点。
半响他才薄唇轻启,吩咐道:
“将昨日那个女人带到院里,安排人看守。”
李公公懵了,“看守?”
他知道自家王爷不喜女子近身,可没想到王爷竟然这般口是心非,明明想让人来自己院子,还偏要说什么看守。
安王唇角勾着,还是那副温润的样子,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衣袖,杀意内敛。
他要将事情弄个明白,为何昨日接触过她,自己就开始有头疾。所以将人放在自己院子,方便审问。
李公公听从吩咐,面带喜色的出门叫来人,一一嘱咐后,他耳提面命道:
“记得,要布置的温馨一些。”
想来王爷夜宿那里,自然是越温馨越好。
🔒病娇王爷
日头高高挂着, 热的路面都烫脚,感觉脚上的鞋子都化了。
正值晌午天气最热的时候, 桂嬷嬷拿着帕子擦擦汗,身后跟着端吃食和冰块的宫女。
等到了慈宁宫,宫女将冰块倒入冰鉴中,拿出大扇子一下一下开始扇风。殿内便有凉气袭来,驱散了太后心里的烦躁。
桂嬷嬷将冰镇水果摆放好,过去给太后娘娘扇风, 低声道:“娘娘,您吃些桃子吧,刚送进宫的, 正是香甜多汁的时候。”
说着, 将切成小块的果盘拿的近一些,白嫩的桃肉散发着清甜香气,果盘边上则是工整的放着银叉子。
太后伸出涂了红紫色指甲的手,扎了一块桃肉入口,眉眼间的郁色散去, 瞧着高兴了些。
桂嬷嬷在一旁边扇风边叹气,也不怪太后娘娘恼怒。
之前安王的事是太后的一块心病, 现在安王接受女人了, 摄政王那边又出事了。
探花郎魏朗在大理寺当值,可不知怎么回事,昨夜离奇死在家里, 据说他趴在书桌上, 垂下的手腕处被割开, 滴滴答答流血, 将地上都浸了一层血液, 人走上去黏糊糊的粘脚。
当然,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有人在桌上发现了他的血书,控告当朝摄政王把持朝政,野心召召。还说他暗地里招募军队,怕是有反意。
这封血书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发现,想压下消息都不行。
太后在宫里得了消息,便赶紧召摄政王入宫,也不知怎么了,竟然还没来,这才让太后心里烦躁。
黏腻的热风变成带着果香的清凉,太后睁开眼睛觉得好受许多。不过,她保养得当的脸上依然带着担忧。
这些年,摄政王顶着巨大的压力辅佐年幼的皇帝,辛苦她都看在眼里,所以这劳什子血书所控告的事情,太后是不信的。
但是她信不信不重要,重要的是天下人信不信。
正想着,便听见宫人报摄政王到了。
太后立马从歪坐着的榻上起来,桂嬷嬷也识趣的让人退下,殿内只留下他们二人。
见身材高大的男人还是一脸笑意,太后气的垂了他一下,“看你,还笑的出来?”
摄政王笑意更浓,一把将拳头握住,包裹在自己掌心里,而后也将太后整个人笼在身边,沉声道:
“见到你高兴,为何不能笑?”
太后叹气,红彤彤的嘴唇一张一合,她靠在摄政王的肩头,担忧的道:“此事怕是有些棘手。”
摄政王不以为意,“叫他们赶紧破案,剩下的事情便好办了。”
流言而已,他已经找人压了。京城里每天都有新鲜事情发生,想来过不了几天,百姓们就会将此事淡忘。
太后点头,“如此重要的事情,你快些办吧。”
谁成想男人胸腔震动,笑的张扬又肆意,他俯首吻住怀里的女人。
“见你才是最重要的事。”.
宫道两旁都是高高的围墙,日头偏斜,围墙下便落下一半的阴影。
安王脊背挺直,若一根不屈的翠竹般,负手走在阴影里,让人瞧不清他的神色。也不知是因着天气热还是什么,走进宫里之后,头疾便越发的严重了。
太阳穴处宛若鼓面,一跳一跳的,没由来的让人心生烦躁。
等到了御书房,屋里早就摆放好了冰镇西瓜,还有宫女扇凉风。安王觉得头疾好像好了许多,仔细一想,似是与自己心情有关。
越烦躁,就越疼。
“皇兄,你怎么了?”小皇帝见他蹙眉,担忧的问道。
那日在慈宁宫,见识过安王的另一面后,其实小皇帝是有些害怕他的。但是一想,自己的亲大哥,自然不会害自己,而且这么多年都是他在自己身侧帮衬,所以他不该害怕。
“皇兄,吃西瓜。”
安王露出几分真心实意的笑容,他行礼之后坐到一旁,用银叉子取了一块西瓜吃,果然是又冰又甜。
小皇帝正眼巴巴的看着安王,问道:“好吃吧。”
安王嘴角噙着笑容,颔首。
小皇帝悬着的心放了一些,他试探性的问道:“皇兄可知魏朗一事?”
话音刚落,小皇帝就见自己的皇兄笑容淡了下来,狭长的眸子变的越发的深邃,瞧着有些渗人。
他清冽的声音在屋里格外的清晰,一字一句的道:“陛下可将摄政王收监?”
小皇帝愣住,脸蛋变的红彤彤的,讷讷的道:“这……怕是不行吧?”
自从他登基以来,都是摄政王一手扶持,将所有的反对声音压下去。可以说,大显国有现在的繁荣昌盛,摄政王功不可没。
而且,摄政王乃是自己的亲皇叔,血脉相连。父皇去了后,他就将摄政王当作父亲了,这让他如何将人收监?
似是看出小皇帝的犹豫,安王的脸上重新挂起笑容,只是笑意没达眼底,清澈的眸子里映出小皇帝惶恐的神色。
安王淡声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点,陛下可知?”
小皇帝皱眉,“我知道,可是……那是皇叔啊。”
不知怎么,安王的脑子里晃过那年肮脏的画面,他的太阳穴处忽然跳的厉害,眼中也逐渐猩红一片。
“正因为他是皇叔,更应遵守我大显的律法,否则陛下如何面对文武百官?陛下如何服众?”
他字字句句,都是为了让小皇帝坐稳皇位着想,小皇帝自然是知道的。可是,他是真的不忍心让皇叔遭罪,而且,他也张不开这个口。
见小皇帝低着头,安王闭了闭眼,忍住不适,轻声道:“如今魏朗去了,那大理寺少卿的位置就空着了,不若陛下让微臣补了这个空位。”
小皇帝闻言一喜。
自己这个大哥自几年前便是个闲散王爷,任凭自己给他什么官都不当,这还是第一次主动求官。按照安王的能力,别说大理少卿,便是寺卿也使得。
暗地里帮着自己,旁人都不知大哥的好,还造谣说是大哥是恶鬼。要是大哥当官,展现他的能力,想来谣言不攻而破。
小皇帝高兴的从椅子上下来,就要去拟旨,安王坐在原地,吃了几块冰镇西瓜才好了许多。
不过一会,小皇帝的旨意拟好,他抬头看向安王,喜悦的道:“皇兄加油!”
安王颔首,拿着圣旨告退了。
既然决定在大理寺当值,自然是要过去熟悉一番的,安王往出宫的路上走。还未行至宫门口,便见前头有个高大的人影。
人影顿足,转过身朝着安王笑了笑,“胤儿,这是要出宫了?”
摄政王作为父辈,从小就叫这些孩子的名字,即使他们长大了,也是如此。安王眯着眼睛,扫过摄政王隐藏在衣领下的红痕,觉得胃里一阵恶心。
“皇叔,”安王垂下头不再去看,这才好受许多。
安王府里的那两个瘦马便是摄政王寻来的,他也从太后那里知道安王将人收用了。这可是好事,说不定几年后他就能见到下一辈的人了。
摄政王只有一个逝去王妃生下的女儿,刚刚及笄还未有婚约,摄政王心疼女儿,想让孩子多留几年。而剩下的皇族里,只有安王年龄最大,今年十八岁。
想到这,摄政王朝着安王笑,语气慈祥的宛若普通长辈,“这两年若是有合适的姑娘,便早早的定下,也到了成家的年龄了。”
安王抬头,摄政王这才惊觉,自己这个小侄子竟然比自己还高了一头,瞧着宽肩窄腰,是个身子骨好的。
摄政王笑容更盛,他知道安王对自己不亲近,可是亲侄子性子如此,他也不在意。伸手拍拍安王的肩膀,他道:
“若是你不方便说,就告诉皇叔,皇叔帮你。”
安王嘴角噙着笑,一副温润的样子,“先行谢过皇叔了。”
摄政王哈哈大笑,转身上了华盖马车。
安王站在原地没动,直到摄政王的马车消失在视野里。身后的李公公低声提醒道:“王爷。”
安王回神,狭长的眸子里沁了冷意,上马车朝着大理寺去了.
即使京城里都是风言风语,可摄政王的心情很是不错,回到府里还哼着小曲。
他的女儿被封为安平郡主,相貌像极了他。安平郡主迎了出来,焦急的道:“父王,您可知魏朗一事?”
摄政王安抚道:“别怕,为父已经派人去查了,想来不日便有结果。”
自小就失去母亲,父亲就是安平郡主的天,所以听见摄政王信心满满的声音,她放心下来。然而,父女俩步子还没迈过抄手游廊,便有侍从急匆匆的来了。
“王爷,不好了!大理寺来拿人了!”.
天色渐暗,舒菡呆在屋里无所事事。
自从上午她便来到主院,在偏房住下。虽不知这是为何,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情。
在床榻上打了个滚,舒菡不争气的承认,这里布置的甚是得她心意,精致华丽不说,就连床铺都松软的让人舍不得离开。
滚了一会舒菡停下,大大的眸子看着帐顶发呆。
到了主院后,她观察了一番,发现院子里到处都是手持长剑的侍卫,她之前借口出去消食,那门口的侍卫都没同意。
等等!舒菡猛的起来,眼睛里带了几分慌乱。
莫不是,安王要虐.待她,然后再杀了?
越想越觉得有这种可能,舒菡脊背发凉,小脸也是素白一片。谁都是怕死的,何况是被虐.待至死。不行,自己得想个保命的办法。
正当思量的功夫,便听外头传来请安的声音,是安王回来了。
房门被推开,锦衣玉袍的男人负手进来,莫名的让人心生寒意。舒菡识趣的起身,低头行礼道:“王爷好。”
安王没说话,眼睛打量这个胆大包天的小宫女。白日里的烦躁和让人恼怒的头疾混在一起,狭长的眸子里杀意显露。
舒菡懵了,觉得脑瓜顶的压力极大。想了想,她走去桌旁倒茶,恭敬的道:
“王爷,请用茶。”
她一动,便露出白嫩的脖颈,也露出明显的紫痕,那是被他掐出来的。安王垂下眸子,撩袍子坐下。
杀一个小宫女太简单了,但是在那之前,他要弄清楚自己的头疾是为何。
舒菡不知道他想了那么多,见他不喝茶,舒菡恍然大悟,又倒了一杯闷头喝下。许是因为喝的太急,茶水又有些热,一双杏眸泪眼朦胧。
舒菡扯开一个笑容,“王爷,没毒。”
随着她说话,眼里蓄的泪水便滚珠子似的,顺着她细腻白净的脸颊落下,滴落在桌子上。
安王看着那滴泪水,没由来的心里一疼。不过,他只当是天气太热心烦气躁的缘故。修长的手指轻点桌面,半响之后他淡声道:
“你胆子很大。”
舒菡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试探性的回答:“也……也还行。”
安王愣了一瞬,随即轻笑出声。
他笑的时候眼眸里迸发出神采,俊朗的面容也变得活分起来。
之前安王也总是笑的,不过他更像是没有生气的画中郎君,而现在,他才真真实实的像个普通人。舒菡莫名红了脸,她摸摸耳朵,不敢再看他。
屋外,李公公让守着的侍卫退到一旁,他自己看守在门口。在听得安王的轻笑后,李公公也面带笑意。看来这个叫舒菡的小宫女甚是得安王的心,如此也是好事。
自家王爷命苦,小小年纪就上了战场,回来后没多久先帝去了,他没登皇位,只做个懒散王爷。太后不喜他,身边更是没有贴心的人。
想到这,李公公用袖子擦擦眼睛,这回好了,有舒菡陪着王爷,王爷高兴的很。
抬头瞧了一眼渐黑的天色,李公公挪动脚步吩咐人备水去了。
安王确实有些愉悦,他觉得小宫女格外的有趣。和她说了会话,心底的烦躁散了很多。
“叫什么?”他问。
舒菡乖巧的回答,“回王爷,奴婢叫舒菡。”
安王敲击桌面的手指顿了顿,莫名的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不过他没细想,甩开袖子,桌子上便落下一支银簪子。
“可认识这簪子?”安王噙着笑,只不过这笑容瞧着莫名的渗人。
舒菡顶着他的目光点头。
这支簪子正是当时她用来扎安王的,最后逃跑的时候忘了,没想到被安王收起来。他是什么意思?这就准备开始清算了吗?
宽大袖子里的手指攥紧,求生欲让舒菡灵光一闪,她赶紧用手揉揉眼睛,登时薄嫩的肌肤被她揉的通红,眼睛也带了泪珠。
“王爷,奴婢其实一直心悦王爷,但是知道王爷为人正直不近女色,这才死了心。可是没想到天上掉馅饼,让奴婢有了亲近王爷的机会。”
舒菡入戏了,边说边偷觑安王的脸色,见他垂着眸子不知在想什么,舒菡决定加把劲,是生是死就在此时了。
软糯的声音里带着泣意,她轻声道:“奴婢本来是想侍候王爷的,却没想到被王爷当成了刺客,还掐住了脖子。”
说着,舒菡去拉衣领,给男人看自己的伤势,想引起对方的同情心。
没了领子的遮挡,脖颈上的痕迹清晰可见。安王抬眸看过去,不过他未说话,静静的坐在那,手指还在敲击桌面。
狗男人,舒菡心里暗骂一声。
不过,嘴上却不敢这么说。
“既然王爷对奴婢无意,那便放奴婢走了吧,”舒菡边说边假装擦眼泪,瞧着倒挺像那么回事。
安王又笑了,他懒散的向后靠去,狭长的眸子紧紧盯着舒菡,“在这等我呢?”
舒菡身子一僵。
安王似是得了乐趣,抬抬手示意她,“接着哭。”
舒菡把袖子放下,不装了。既然他都看出来了,那装也没什么意思了。
因着着急,额头上都是薄汗,将碎发打湿贴在脸上,她鼻尖红红的,瞧着倒是个可怜的美人。
杏眸清澈见底,她面上带着悲壮,道:“要杀要剐,全听王爷的。”
安王轻笑,“没想到你还是个有志气的。”
说完,安王站起身朝着舒菡去了,舒菡闭上眼睛不敢动。只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近,在她身前停下。
小宫女一副英勇就义的模样,倒让他不想杀了,难得碰到这么有趣的人。安王站立在她身前,便能闻到一股清新的香气,头疾似乎都好了。
安王眯着眼睛,若是排除那晚俩人的接触,这是他第一次离女子这般近,却不觉得烦躁和恶心。
心念一动,安王又朝着她走近一步,俩人近到脚尖相贴。
没有恶心的反应,也不会觉得厌恶。
小宫女头发丝都是香的,鼻尖里充斥的香气让他觉得身心愉悦。
头疾似是好了。
舒菡等了许久也不见安王动手,这种等待死亡的感觉可太难受了。慢慢睁开眼睛,就见安王的脸近在眼前。
“啊!”舒菡吓了一跳,猛的叫出声,身子也不由自主的想逃离这个奇怪的人,却因着惊吓腿动不了,身子朝后倒去。
见小宫女要摔倒,安王自然是不会管的,一个宫女罢了,还不值当让自己出手。
可不知怎么,安王动了。
将人接在怀里,自然是免不了更近的接触。
软软的,香香的。
夏日的风是燥热的,可鼻尖充斥着清香,没由来的让人身心舒坦。
舒菡怕他,所以赶忙从他怀里出来,低声道:“多谢王爷。”
安王收回手,晃动之间,舒菡瞧见他手背上的红点子,那是自己用簪子扎的。
“王爷,大理寺的人求见。”
李公公在外头低声报,心想来的可真不是时候,但是不能耽误正事,也只能暗叹一声。
安王走了,屋里又归于平静。
舒菡将桌子上的蜡烛点燃,眸子看向那支银簪子。
虽然接触安王的时间短,但是经过这次,舒菡觉得他好像没那么吓人,至少这次他没伤害她。
动摇了一瞬后,舒菡将簪子握在手里,这次放过自己,不代表下次也放过,舒菡去磨簪子去了.
大理寺卿王洪海是个年过五旬的老者,他一脸焦急的拱手行礼,道:“王爷,陛下那边询问,为何要将摄政王收押。”
安王坐在主座上,嘴角噙着笑意,理所当然的道:“他有杀害魏朗的嫌疑,将他收押不是正常流程吗?”
王洪海一脸为难,安王说的对,可是另一头是皇帝啊!神仙打架,百姓遭殃,这要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理寺卿该如何做啊!
王洪海急的面色涨红,他道:“王爷,这事还要请您和陛下细细说一说,微臣不胜感激。”
“此事由本王一力承担,你回去只需要调查魏朗被害一案便好。”
得了安王的承诺,王洪海擦擦汗水,这才感恩戴德的走了。
李公公见安王面色有些不好,关切的问道:“王爷,可是头疾犯了?”
确实是头又开始疼了,方才从舒菡屋里出来还好好的,就这么一会,又难受起来。
狭长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样,他拍拍手,便有几个不知从哪里出来的人跪在地上。
“你们几个去查查舒菡的底细,还有,看看她和苗疆那边是否有关系。”
听闻苗疆蛊虫盛行,能操控人的心智,更是杀人于无形。之前诊脉不是中毒,所以安王怀疑自己被下蛊了。
要不然他为何和她一起就没事,离开人就会有头疾?
暗卫领命后离去,李公公招招手,便有侍卫进来送冰镇西瓜。
“王爷,刚冰好的瓜,您尝尝。”
自从库里的冰用完后,李公公费了好大的劲才又弄到冰。自家王爷不是重口腹之欲的人,但是最喜冰镇西瓜,一日都不能断。
安王捡了块西瓜入口,吃完后想到了什么。他淡声道:“给那屋送些冰镇西瓜。”
他记得,苗疆女子不吃冰的东西,因着蛊虫不喜。
李公公哎了一声,一脸的喜色。
看来舒菡是个运气好的,王爷将人放在心上了。冰镇西瓜啊,寻常人可是吃不到的,毕竟普通百姓家里可没有冰库。
得了赏赐的舒菡一脸懵,不过看着李公公慈祥的样子,想来这西瓜应当是没毒的吧。等人走后,舒菡拿出银簪子挨个验了验,并没有变黑。
舒菡放心下来,美滋滋的吃起来。
在宫里也能吃到西瓜,但是不是冰镇过的。凉滋滋的西瓜吃起来仿若格外的甜,舒菡高兴地将一盘西瓜都吃了。
舒菡想,其实安王也没那么讨厌。
但是,等到她睡到半夜的时候,她决定收回这句话。
站在安王的屋里,绕过屏风便是安王的床榻,只穿着中衣,被突然叫起来的舒菡僵立在原地。
清冽之中又带着点沙哑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还不过来?”
舒菡脑子嗡的一下,面色绯红。
现在他不想杀她了?反而是想那啥她?
🔒病娇王爷
夜色寂静, 半开的窗子传来阵阵微风,扫过角落里放着的冰鉴后, 微风变的凉爽,吹的人很是舒适。
宽大的青松屏风横在眼前,让人看不见对面的情形,可是舒菡知道,他定然是躺着没穿衣裳。叫自己过来,也只是想那啥罢了。
想了想, 舒菡脚步未动,极力争取保住自己的清白,“王爷, 奴婢近日身子不爽利, 怕是不能服侍您。”
“过来,还要我说第三遍?”
声音清冽带着沙哑,舒菡听出来,他不高兴了。
紧张的咽了咽口水,舒菡将簪子拔下来藏在袖子里, 然后慢吞吞的转过屏风。
屏风后,一盏昏黄的烛光立在床边, 灯罩许是特意弄的厚实罩子, 烛火只透出微弱的光,让人勉强看清,却又不影响休息。
但是, 现在不是休息不休息的事情, 舒菡看向床榻。
干净整洁的床榻上, 安王坐立在边上, 往日里他脊背挺直, 便是坐下也如一棵翠竹。可今晚不知怎么了,他身子前倾,胳膊支在膝盖上,头捂着脑袋,看样子好像不舒服。
“王爷,”舒菡怯怯的叫了一声,见他衣着整齐,微微放心。
安王放下手,拍了拍身侧的地方,“坐。”
舒菡懵了,和王爷坐在一起?
她走过去,顺从的坐在床榻边,只不过离安王很远。
安王觉得太阳穴没那么跳了,果然舒服了一些。
夜里,他忍着不适入睡,却没想到越睡头越疼,愣是让他疼的睡不着。逼不得已,这才将舒菡找过来。
“你会用蛊吗?”安王侧头看她,幽幽的问道。
“鼓?没敲过。”舒菡杏眸睁的大大的,认真的答道。
安王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这个小宫女好似很特别,和别人不一样。
借着豆大的烛光,能瞧见她白腻的脸上还带着睡痕,想来被叫过来时睡的正香。其实,安王心里已经有底了,她应当不会用蛊虫。
因为到现在为止,他都没觉得她有危险性。多年的从军经验,让他练就出感受危险的能力,而面前这个小宫女,纯良无害。
安王长腿一伸,在床榻上躺下了。
舒菡猛的站起来,这是干什么?叫她来看他睡觉?有毛病?
她一动,带的一阵清香吹入鼻尖,头疾似乎都好了,甚至昏昏欲睡。
安王侧过头,下巴扬起指了指远处的柜子,“有被子,拿来打地铺吧。”
“啊?”让她来睡地下,这是为什么?舒菡想不明白。
安王扬眉,嘴角噙着的笑容变的有几分危险性,声音低哑道:“莫不是想上榻睡?”
“没有没有,挺好的,地上可凉快了。”舒菡强撑出一个笑容,赶紧去取被子。
不得不说,安王真会享受,脚踏很大,上头还铺着毛毯,舒菡将被子铺了几层,躺上去竟然觉得不比床榻差。
而且安王的用度肯定比旁人好,他的被褥用料都是极好的,比如说这个薄被子,是用上好的蚕丝织成,盖上去轻薄凉爽,最是适合夏日。
真会享受啊,她想。
铺的东西太过舒适,安王也没有杀自己的意思,舒菡身心放松,没一会就睡着了。
听着脚踏上均匀的呼吸,安王睁开眼睛,他微微起身,往床榻旁凑了凑。
香气更清晰了些,有种如沐春风之感,而且,他的头疾好像完全好了。
安王扫了一眼睡的香甜的小宫女,暗道她心思未免太单纯了些.
翌日,习惯早起的安王醒来,长腿刚要落地,就见脚踏上躺着个姑娘。
她的睡相很不好,四仰八叉的,还将小衣撩起来一些,露出部分肌肤。
安王错开眸子,捡起地上的蚕丝被扔在舒菡的身上,也将露出的部分挡住了。脚尖轻点,直接跃到地面上,悄无声息的。
收拾好后,安王推门而出,李公公正要敲门,没想到自家王爷比往日起的还早。
昨夜备水了,但是自家王爷没叫,也不知俩人是怎么清洗身上的。哎呀,莫不是自家王爷不知道?
也是,舒菡是王爷的第一个女人,他不知道也是正常。想到这,李公公有心提醒安王,他道:
“王爷,是不是让舒姑娘清洗一番啊?”
李公公想,他提醒让舒菡洗澡,想来王爷就明白自己的意思了。
果然见安王停住脚步,淡声道:“备水,一会送她屋里去。”
躺地上,到底是有灰尘的,可别将自己屋里弄脏。
李公公喜笑颜开,哎了一声,看来王爷是想和舒菡一起洗!
安王打了一套拳,这才慢悠悠的从练武场回来。等进屋的时候,就见地上人没了,被褥也没了。
应当是回自己屋里,安王吩咐道:“备水,本王沐浴。”
李公公哎了一声,心想猜错了,还好烧的水多,没全送舒菡屋里去。想想也是,青天白日的王爷也不能这么大胆。
隔着几间房的舒菡屋里,她正看着一大桶撒着花瓣的水发呆。
送过来的时候水是热的,现在温度正好。随着袅袅热气的升腾,能闻到水里的花香。
安王这么贴心吗?他看起来不像是这种人啊。
想归想,舒菡确实需要洗个澡。安王屋里凉快,自己屋里则是闷热,这么一会就已经发汗了。将门窗关闭,舒菡脱衣裳洗澡。
等洗好后,舒菡用棉布巾擦拭身子,穿上小衣,正当要穿中衣的时候,忽地一阵头晕目眩。撑着水桶壁站立,过了会直接倒了下去。
“王爷,舒姑娘好像在房里晕倒了。”守在门口的侍卫来报。
李公公一惊,看向自家王爷的眼神都变了。王爷身子骨好,可舒姑娘到底是个女子,经不住晚上一直折腾啊。见自家王爷还在慢条斯理的穿衣裳,李公公更急了。
府里没有丫鬟,侍卫也是在门口听见动静不敢进去,现下只有王爷能进去看看情况了。
“王爷,地上凉,若是舒姑娘一直躺着,怕对身子不好。”
安王斜着扫了他一眼,“你何时对小宫女这般上心?”
李公公暗道,现在是小宫女,以后可就说不准了,等得了王爷的欢心,那就是半个主子。不过,李公公听安王这样说,只当男人的占有欲。
看来安王对舒姑娘很是喜欢啊。
“奴才也是看舒姑娘面善,正是奴才女儿的年纪。”
李公公自小进宫,当然没孩子了,安王以为李公公拿舒菡当孩子看。
安王本不想去看的,但是想到府里没有女人,若是自己不去,那她就会一直晕着。总不能叫侍卫进去看,不合规矩。
想了想,安王出去了。
等进到舒菡的屋内,紧闭的门窗让屋内热气缭绕,瞧着像是仙境似的。安王身上的衣裳被打的潮乎乎的,有些不舒服。
他朝前走了几步,就见地上躺着个人。狭长的眸子扫过之后,直接拿起旁边的衣裳扔到舒菡身子上,然后他犹豫了一会,朝她伸出手臂。
将人抱起来后,意外的没有觉得恶心和反胃的感觉,反倒是被她身上的清香所抚慰。仔细回想一番,好似这几次接触下来,他都没有觉得厌恶。
低头看怀里的人,刚洗过的小脸白若凝脂,嫣红的嘴唇似樱花瓣。她的睫毛很是浓密,此刻一颤一颤的,像是展翅欲飞的蝴蝶。
昨日他睡的还算可以,不好也不坏。
好的部分是头疾不再犯了,坏的地方是有陌生人在身侧,他自然是要打起精神防备的。但是自从昨晚后,他到现在都是神清气爽,没头疼。
本想随意将人扔在榻上,想到这的安王心里莫名软了一分,小心的将其放下,而后拽过薄被盖住她的身子。
舒菡模模糊糊的醒了,没吃过早膳就洗澡,所以她才晕倒的。睁开眼,见床榻旁立着高大的人影,舒菡定了定神,有气无力的道:“王爷。”
安王颔首,转过身就走了。
出了屋,安王吩咐李公公道,“叫厨房送些好消化的膳食过来。”
李公公自然是应下,不放心舒菡是为何晕倒的,所以送餐的时候是李公公进去送的。
扫了一眼坐在桌子旁的小姑娘,见她面色如常,瞧着不像是生病,这才放心下来。王爷也是,舒菡刚承宠,王爷也不知节制一些。
将托盘放到桌子上,李公公有心为自家王爷说话,他面上带了十二分的笑意,道:“舒姑娘,王府里没有侍候的丫鬟,想来委屈你了,不过,你若是有什么需要,都可以尽情提,和门口的人说一声就成。”
没想到安王身边的人倒是好说话的,她抬眸笑笑,眼睛弯弯像月牙似的,瞧着就娇憨可爱,“多谢公公了。”
李公公又耐下心和她说了几句话,舒菡见此,她大着胆子问道:
“那我可以在府里逛逛吗?”
她本想说可以出府吗,但是又怕对方不同意。先循序渐进吧,慢慢来。
李公公愣了一下,这他还真不敢答应。“你先吃着,我这就请示王爷去。”
舒菡点头,对李公公的好感又多了些,想了想,舒菡掏出自己的小金库,将一半的钱财都给了李公公,“劳公公费心了。”
李公公看看手心里的几颗碎银子,莫名的觉得心酸。舒姑娘也太可怜了,不行,作为王爷的女人,怎么能这么寒酸呢?
所以,当安王同意舒菡可以出屋后,李公公又添了句,“王爷,舒姑娘衣裳还是宫女的样式,是不是要给她做些旁的?”
安王将筷子放下,脑海里想到方才的画面。
他虽将人遮住,但还是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她的肌肤。滑润细软,比最好的绸缎还要光滑。但是她身上的衣物很是粗糙,最普通的细布衣裳罢了。
便是王府的侍卫,都比她穿的好。
“库房里的料子不是有许多吗?你自去安排。”
左右府里没女人,那些旁人送的和宫里赏赐的料子,他都用不上,便宜这个小骗子了。
李公公哎了一声,便吩咐下去了.
舒菡吃完饭就出去了,她想将府里的地形摸的透彻一些,到时候逃跑好多一分把握。
只是走了许久,还没将这偌大的王府逛到一半。
“王府也太大了,他一个人住这么大的地方。”舒菡坐在湖心亭里,边扇风边嘀咕着。
慈宁宫乃是太后娘娘住的地方,在皇宫的时候她去过几次。扫视了一眼宽阔的湖水,舒菡想,安王府可不比慈宁宫小,甚至更胜一筹。
不说旁的,便是这荷花绽放的盛景,就让舒菡想到一句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
坐在湖心亭里四周被粉白的荷花环绕,微风徐徐,让人惬意极了。
舒菡打了个哈欠,揉揉眼睛有种昏昏欲睡之感。
就在这时,不远处走过来几个女人,直直的朝着湖心亭来了。
舒菡还愣了一下,随后想到,啊,是如意苑的姑娘啊。
她思量的功夫,几个女人就已经到了亭子里。为首的是和舒菡说过话的桃花,她上下打量一番,见舒菡还穿着那套宫女的衣裳。
桃花唇角浮现讥讽的笑容,状似无意的问道:“妹妹,你去侍候王爷,想来这些日子过的很是舒适吧,哎呀,妹妹,王爷肯定赏赐你首饰了,你怎么不戴呀?”
另一个脸生的姑娘附和道:“是啊,莫不是怕我们吃醋?放心吧,我们替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话的是另一个瘦马,叫海棠,她和桃花是一起来的,自诩颜色好,又经过多年的培训,想来会在侍寝这条路上先人一步。
却不成想,让这个老实巴交的小宫女钻了空子。
海棠心里不舒服,现在她对舒菡充满了敌意,所以说话也阴阳怪气的,接着道:“是啊,你就放心打扮吧,我们都打心眼里为你高兴。”
桃花在一旁以手捂唇,笑着道:“莫不是王爷,什么赏赐都没给?”
见舒菡面上一怔,桃花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女人,都是爱攀比和虚荣的。若是舒菡真得了赏赐,那肯定会炫耀一番的,而不是自己在此出孤零零的看景色。
安王是谁,那可是大显最年轻的战神,这等小宫女,给安王殿下提鞋都不配的,更遑论给她赏赐。
每日里宠幸一番,就已经是这小宫女天大的荣幸了。
桃花越想越高兴,等到安王腻歪了这小宫女,到时候自己的机会可就来了。
“妹妹,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可以来问姐姐,保证知无不言。”
桃花笑着对舒菡道,其实心里打的是另外的算盘。如果舒菡和她说帐子里的事情,她也能对安王的了解更加多一些。
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
海棠倒是没想那么多,她现在就想踩舒菡的痛处。凭什么都是来侍候安王,她一个小宫女捷足先登,还在主院住下了。
所以海棠假笑几声,皓腕不经意的抬起,露出水头极好的镯子。
舒菡自然注意到她的动作,眼睛也落到她的镯子上。海棠哎呀一声,不好意思的道:“妹妹,我看你手上只带了那条链子,晚上可要小心些,别让那些粗糙烂制的东西膈到王爷。”
身后,和舒菡一起来的两个宫女一直没吭声,她们也羡慕舒菡,但是并不嫉妒。只默默站在一旁,听着说话罢了。
来到湖心亭,本来心情是极好的,可是这俩人像小鸟似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让舒菡想插话都插不进去。
等到二人似是说累了,舒菡才随意的开口道:“天还挺热是不是?”
桃花,海棠面容一僵,感情她俩阴阳怪气说了半天,这人一点没听进去?就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对方没事,自己倒是气个够呛。
海棠不死心,低头扯了扯自己的衣裙,道:“扬州的料子也就那么一回事,穿上还是有些热。”
说完,她眼睛往舒菡身上扫过去,假装不知道她穿的是宫女的衣裳,笑着道:“妹妹,你身上穿的是什么料子?看起来好漂亮。”
舒菡杏眸睁的圆圆的,看了一眼海棠身后俩个宫女衣裙,再看看自己身上穿的,半响她才回道:“你需要看大夫吗?是不是眼睛不舒服?”
舒菡想,她应当是认不清颜色吧,要不然她们三个人穿的都是一模一样的衣裙,她怎么会不知这是宫女的衣衫呢。
海棠一噎,讪讪的道:“我没事,不过妹妹,若是王爷赏赐你,你就穿呗。对了,王爷都赏赐你什么了,和我们说说呗。”
海棠咬定了安王什么都没赏,这才不依不饶的一直问,无非就是想让舒菡出丑,她好从中找到优越感罢了。
舒菡歪着头,眼眸清澈的能映出人的影子,她软糯的声音回答道:“也没什么,就是王爷总是让我陪着过夜罢了。”
噼里一声脆响,海棠和桃花能听见自己嫉妒到心碎的声音。
旁的赏赐都是外物,可宠爱是真的啊!作为瘦马,自然知道那些达官贵族的习惯,听说他们和女子欢.好之后,会自己睡觉,并不和女子过夜。
能和王爷过夜,那是王妃才有的待遇!
俩人嫉妒的心里冒着酸水,咕嘟嘟的都要开了!
这还没完,远远的见王爷贴身太监走来,几人赶紧行礼,这可是王爷身边的红人,自己得抱住人家大腿。
谁成想,海棠笑的脸都僵了,也没见李公公瞧她一眼,反倒朝着舒菡走去。李公公对待舒菡十分客气,看的众人都傻眼了。
“舒姑娘,正好在这里遇见你了,你看看,这些布匹可有喜欢的?”
海棠等人闻言朝着李公公身后看过去,只见两名侍卫端着几匹布,海棠眼尖,一下就认出了这些布料。
她眼睛发直,不敢置信的低喃道:
“如意锦,一寸一金,千金难买!”
🔒病娇王爷
微风吹动浮萍, 水中连成一片的碧绿便微微荡漾。
就像湖心亭众人的内心一般,极其震惊久久无法平静。海棠和桃花目瞪口呆的看着侍卫手中的布匹, 只觉的脸上一阵一阵的疼。
舒菡没想那么多,何况她也不认识这些料子。就是上手摸过之后,觉得格外丝滑,布料也轻薄罢了。她朝着李公公笑笑,道:
“我瞧着颜色都是好的,一时还有些拿不准。”
海棠回过神来, 听见她此番言语,暗道土包子。这么好的料子,她只在进宫的时候见过公主穿过。一个小宫女罢了, 得了赏赐后还不知几何了。
李公公人精似的, 扫了眼海棠就猜到她想什么。王爷的第一个女人,虽说是宫女出身,可与旁人可不一样。李公公有意在众人面前抬举舒菡,所以他面上的笑容越发的盛了:
“若是舒姑娘挑的眼花,那便将所有的布料都做了, 左右都是给你的,穿上好看王爷也高兴。”
舒菡心里还想着, 她穿的好看和安王高兴有什么关系?
哦, 她知道了,莫不是安王喜欢爱打扮的姑娘,然后看的顺眼就不伤害她了?舒菡脸上带着真心的笑容,
“劳烦李公公了。”
还特意提点自己, 舒菡真的非常感谢李公公。
李公公笑笑, “姑娘客气了, 对了, 送了些冰镇西瓜过来,姑娘回屋趁着凉快用一些吧。”
俩人边说边走,一会就出了湖心亭。
亭子里,那两个宫女脸上带着艳羡看舒菡的背影,只听得海棠嘀咕一句:“以色侍人罢了。”
有个宫女都被海棠的醋意熏着了,她道:“舒菡确实人长的好,而且还颇为受宠,瞧瞧,李公公亲自来送布料,态度恭敬有加。”
另一个宫女瞥了一眼海棠和桃花,接话道:“是啊,还有冰镇西瓜吃,冰镇的东西,那是普通人能吃到的吗?”
海棠被俩人说的面色发红,臊的脸都抬不起来,急匆匆的走了.
大理寺。
牢狱设立在地下,因此不止通风不好,就连照明都是勉强。
幽暗的长廊里,每隔开一段距离便有士兵把守。两边的牢房里关押的都是囚犯,他们面色枯槁,身形憔悴,一看就遭了许多的罪。
安王身穿一身象牙白的锦袍,乌黑的发鬓用上好的白玉束住。他面色淡然,嘴角噙着笑,一路走来不闻囚犯的叫喊声,倒像是来春游的。
身后同行的人员暗叹不愧是上过战场的将军,便是这份气度,就无人能及。
等走到最里侧,两旁的牢房已经空了,而且墙壁上多了火把照明,再加上开出的一口小窗户,瞧着竟然和刚才的景象宛若不在一处。
安王停住脚步,转身朝着牢房内看去。
简陋的牢房里多了很多不该存在的物件,比如上好布料的被褥,绣了金线的屏风,一年只出产几块的砚台,还有精致的皇家御用贡品茶具。
摄政王穿着一身黑色绣金线暗纹锦袍,正歪坐在榻上品茶。
有狱卒将房门锁头打开,安王抬腿入内,踏上了地上铺的毛毯。脚下不再是阴湿的地面,牢房里甚至能闻到熏香的味道。
嘴角噙着笑,只不过笑意不达眼底,安王淡声道:“皇叔倒是会享受。”
大理寺虽得了安王的保证去拿人,可到底不敢得罪摄政王。毕竟现在的大显,摄政王可谓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且,神仙斗法,百姓遭殃。他们也只是普普通通的小官罢了,摄政王有需求自然是要满足的,更别提太后娘娘那边也递了话过来。
所以,摄政王不像是收押,反倒是像来牢里体验生活。
摄政王看着安王,身形未动,还是那般慵懒的歪在榻上,还伸手挪了挪背靠,更加舒适了。他笑着道:
“你说要彻查此事,皇叔也配合你了,贤侄,进度如何了?”
安王拉开椅子,在摄政王的对面坐下,一老一小,宛若两头雄狮对峙,散发的气势叫旁人承受不住,都赶紧退避开来,生怕被波及。
安王轻笑,眸子里却是没半点笑意,他道:“已经有了眉目,不过还要请皇叔在此多呆些时日了。”
在摄政王没有彻底洗清嫌疑之前,安王不会让他走。若是迫于他的威压便让人离开,以后小皇帝又该如何服众?
摄政王闻言并没恼怒,他身子向前倾斜,亲身斟了一杯茶水,推到安王面前道,“尝尝,上好的碧螺春。”
安王自然是不怕他下毒的,而且若是安王在狱里出了事情,那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摄政王,他不会傻到做出这般行径。
安王拿起茶盏,轻轻啜饮,袅袅热气之中,摄政王看着他的眉眼道:
“你长的像你父皇,性子也像。”
安王手臂一顿,而后面色如常的将茶盏放下,就听摄政王眼含回忆,低声道:“你父皇年少时也是如你一般,嫉恶如仇。”
“还记得有一年,我们俩偷偷出宫,本想学着话本子那样微服出巡,却不想刚出来就被人偷走所有银钱。”
“你父皇那时刚被封为太子,我的意思是赶紧回宫,毕竟没钱寸步难行。然而你父皇却坚持,非要找出偷东西的人才行。”
安王垂眸看着茶盏不说话,听着摄政王低声诉说。
“后来,天都要黑了,我们才找到偷东西的人。原来他们是一群惯犯,都是年岁不大的小孩子,连个住处都没有,就宿在破庙里。”
说着,摄政王竟然笑起来,眼里的怀念之色更浓,
“你猜怎么着?你父皇不仅没要回钱财,还将随身带的值钱东西给他们了,后来回宫里,你父皇还派人将那些孩子安置好。”
安王低声接了一句,“他向来勤政爱民,性子也软。”
“但我不是。”
摄政王抬头看他,敛起笑容,道:“不,你并没有真正的了解他,若是你真正的知道,怕就不会这样说了。”
安王没理会,只当他是闲着无聊才回忆往事。他站起身子,转身欲走。
摄政王在他身后说了一句,“三天。”
“本王给你三天时间,来破此案。”
久居高位的摄政王正襟危坐,瞧着气势震人。安王脊背挺的笔直,头也没回,出声应下,“好。”
等出了牢狱,外头热烈的阳光洒在身上,驱散在狱中的黑暗。
李公公有些着急,他道:“王爷,三天时间,怕是不够吧。”
魏朗被杀一事到现在也没什么进展,将摄政王收押在狱中,已然算是给魏家和朝廷以及天下百姓一个定心丸,显示出皇帝定然会公事公办,若真是摄政王杀的,那便依法处置。
但是,摄政王身份超然,能来这里是给皇家的面子,现在只有三天时间,也必须在三天内破案。
安王负手朝着门口去了,“去魏府。”.
待从魏府出来,已经日落西山了。
李公公见安王一脸沉思,想来已经有些线索了,所以并没有出声打扰。
马车里,安王闭目养神,同时捋手中已经知道的线索。通过调查,魏朗性格好,为人很好相与,因此没有仇敌。
在大理寺,因着他是探花郎,大家对他高看一眼,有的同僚家里有待字闺中的女儿,还透过话想将女儿嫁与魏朗。
只不过魏朗以先立业再成家的话给堵住了,这才没有人再提。魏朗年岁小,今年不过十九岁,在京城里这个年纪,确实很多世家公子都未定亲。
他在魏府里挨个询问过,没什么特别的发现,但是莫名的又觉得哪里不对。
车帘半开着,落日余晖洒在他浓密的睫毛上,薄薄的眼皮动了动,见安王睁开眼睛。
他知道哪里不对了.
舒菡在房里,又是让绣娘量尺寸,又是挑选样式,忙了好几个时辰,才将那些人送走。累的舒菡躺在榻上就睡着了,等再睁眼的时候,已经天色擦黑了。
起身下地,倒了杯凉茶水润唇,喝完后觉得嗓子好许多,不过有些想吃冰镇西瓜了。
被冰过的西瓜,入口冰凉甜爽,别提有多舒坦了。想到这,舒菡打开房门,问站在院里的侍卫道:
“我想吃冰镇西瓜,再来些旁的水果,都要冰镇的。”
侍卫们得了李公公的吩咐,若是舒姑娘有什么需求都尽量满足。虽说夏日的冰难得,但是侍卫们知道舒菡的身份——-王爷的第一个女人。
所以,他们不敢怠慢,忙差人去准备了。
过了会,舒菡便收到了一大盘子,摆放成芙蓉花样式的水果拼盘。
美滋滋的坐在院里椅子上,边看着天上冒出来的星星,边吃着水果。微风习习,草虫鸣叫,别有一番滋味。
侍卫见状,上前几步,但是又保持了一定距离,垂头道:“晚膳姑娘想吃些什么?”
对啊,还没吃晚膳,她说怎么好像肚子空空呢。舒菡想也没想,点了几个自己爱吃的菜,不外乎都是荤菜。
侍卫得了吩咐便去告诉厨房,舒菡吃完一块西瓜,问院里另外的人,“王爷什么时候回来?”
眼看着天色渐晚,他还没回来,最主要的是,晚上她到底要住在哪里?不会又半夜把她叫去吧。
那侍卫摇头,如实说道:“王爷的行踪我们自然是不知的,不过应该不会太晚。”
舒菡点头,也不去想那么多,又吃了一顿美味的晚餐,在院里溜达一会便去洗洗睡了.
月上梢头,夜色寂静。
安王还在大理寺呆着,手中的狼毫笔来回动作,在纸上写着什么。
李公公有些心疼,眼看着再过几个时辰,天都要亮了,王爷虽然身体健壮,但是头疾刚好,不宜这般劳累。刚想劝说几句,就见安王剑眉紧蹙。
手中的狼毫笔放下,他扶着太阳穴闭上眼睛。
“王爷,可是头疾犯了?”李公公低声问道。
安王嗯了一声。
早上起来便没再疼过,本以为好了,却不想突然发作。脑袋里似在一直打鼓,一跳一跳的。安王唇角的笑容消失,他低声道:“回府。”
很快就回到了安王府,府内的人都休息了,只有夜里巡逻的侍卫还在岗位上呆着。
安王一路快走到主院,扫了一眼舒菡的房间,见一片漆黑,想来是已经睡熟了。安王甩袖子入自己屋内,坐定后,看着桌上的烛火,道:
“将舒菡叫来。”
李公公点蜡烛的手一颤,差点将火折子扔地上。这都什么时辰了,王爷劳累了一天不想着赶紧休息,还想着那事?
而且王爷现在头疾犯了,那在床榻之上不会有影响吗?
安王抬起眸子,又说了一遍,“将人带过来。”
李公公本想为舒菡说句话,但是见安王态度坚决,他也只能去叫人。
舒菡的房门打开,她打了个哈欠,不解的抬头望望天,星星还在闪烁,并不是天亮,所以她疑惑的问道:
“李公公,可是有事?”
李公公低垂着头,没看只穿中衣的舒菡,他道:“姑娘,你换件衣裳,王爷有请。”
虽不知安王半夜叫自己为何,但是舒菡总觉得有些奇怪。难不成又是叫自己陪着他睡觉?呸,不是睡觉,就是陪着。
安王不会有什么隐疾吧,比如夜里不敢自己睡什么的。
越想,舒菡觉得这种可能性越大,安王肯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隐疾。所以这回进到他屋里,舒菡没那么害怕了。
“王爷,您叫我。”
刚睡醒的小姑娘,杏眸里还迷蒙着,乌黑的头发蓬蓬松松的堆在脑袋上,随意的簪了根银簪子固定住。兴许是她太过匆忙,有一缕头发调皮的垂下,在她耳边晃悠。
乌黑的头发衬的她面色更加白净,就连耳朵都显得圆润可爱。
安王垂下眸子,不再看她。
起身朝着屏风后走去,安王方才就已经洗漱好,此刻身上只穿着素色寝衣,他抬腿上榻,躺下了。见人没跟过来,他低声提醒道:
“过来。”
这一声过来,让舒菡听出了一丝不耐烦,舒菡不敢再耽搁,轻车熟路的去取被子,而后自己打地铺。
床榻上的安王闻到若有若无的清香,觉得好受许多。不过不知怎么回事,还是觉得疼。抿了抿唇,他悄悄挪动身子往床边去了,而后闭上眼睛。
照例是舒菡先睡着,安王听到她均匀的呼吸后,才勾了勾唇角,闭眼睡去。
也不知睡到什么时候,外头忽地电闪雷鸣,没过一会就下起大雨。安王听见声音,翻了个身继续睡去。谁知,他耳边响起低低的哭泣声。
安王猛的睁眼,支起身子往地上看过去。
这时,外头一个闪电打过去,照亮了屋里一瞬。只见地上的小宫女将自己缩成一团,脸色发白,瞧着像是魇着了。
安王定了定神,又躺了回去。她在身边,他的头疾就好了。但是她的身份只是宫女罢了,还不值当自己上心。
过了会,安王看着同自己一起躺在床上的小宫女愣神。
也不知怎么了,见她闭眼哭的厉害,安王长臂一捞就将人捞到榻上。
舒菡确实做梦了,她梦见身处地狱,到处都是恶鬼,还有个大舌头鬼要吃她,追着她跑。而后,那大舌头舔过自己的肚子,舒菡觉得肚子疼的厉害。
地上睡着虽然凉快,可一下雨就开始冒寒气,让舒菡的肚子更加疼了。
她觉得很冷,所以将自己缩成一团。不过,她迷迷糊糊的接触到身侧有个热源,想都没想,舒菡朝着热乎乎的地方去了。
安王身子僵硬。
本来床榻大,他们二人之间隔的挺远,他嗅着小宫女的香气,正准备好好休息,怀里却被突然滚过来的人占据。
安王眼里的杀意浮现。
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对小宫女格外的仁慈,才让她这般大胆?
修长的手指朝着细弱的脖颈而去,就在即将碰触到的时候,突然顿住。
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弥漫全身,安王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她的接触,反而很是愉悦,就好像,他合该抱住人一样。
小宫女像是缠人的藤蔓一般,两手攀着他的衣襟,两条腿也牢牢的搭在他的身上。
小脑袋没了簪子的束缚,一头乌发倾泻下来,铺散在他胸口。
安王喉结微动,有种难以名状的愉悦感。
俩人离的近,鼻尖充斥着另一个人的气息,香香甜甜的,并不让人反感,反倒是更加渴望,想要多吸取一些。
举起的手放下,他试探性的抚上她的秀发。——-果然如他所料,自己的身体并不反感,没有觉得恶心。
正想着的时候,安王听见趴在怀里的小宫女好像还在低声哭着,有微热的泪水浸透他的衣衫,落在皮肤上引发一阵颤。
“喂,”安王叫人。
然而已经陷入噩梦的舒菡在雷声中都没醒,此刻更不会醒来,甚至将热源抱的更紧。
安王被她勒的闷哼一声。
要不是她能治愈自己的头疾,安王想,她早就没了生机。
忽地,胸膛上有软软的感觉,绵绵的,与他的结实形成鲜明对比。
安王耳尖发红,他唇角的笑容保持不住了。安王抬手,打算将人推下去。他堂堂一个王爷,哪能让小宫女这样占便宜。
“霍胤……”
窝在胸膛上的小宫女低声泣着,说出了他的名字。
安王心里翻涌出奇怪的感觉,似是愉悦,又似是酸楚。就好像有什么东西抓住自己的心脏,一松一合,折磨人似的。
安王抿唇,狭长的眸子盯着她的发顶,半响才低低的说了一句,
“等醒了再找你算账。”
🔒病娇王爷
翌日天光大亮, 舒菡翻了个身这才睁开眼睛。
等等,这是哪里?
舒菡猛的起身, 绣着金线竹叶纹的床帐大开着,偌大的榻内只有她自己。眼睛朝着身侧望过去,还有另外的一个枕头。
等等!舒菡眼眸睁大,一个不好的猜测浮上心头,她赶紧低头检查衣衫,见都穿的好好的, 并没有松散的迹象。
舒菡松了口气。
低头的功夫,看见素白的褥子上有红色的印记,她弯腰细细的看过去, 身子忽然不适, 她面色一红。
是来月事了。
“醒了?”从屏风后转过来一个身材修长的人影,正是安王。
他只穿着中衣,衣襟松散,颇有几分闲散王爷的意思。唇角勾起,狭长的眸子看向舒菡。
见她低垂着头, 他笑意更浓,“怎么?睡醒了胆子就变小了?”
昨天不知是谁胆大包天, 竟然敢往他身上靠。
舒菡见他出来赶忙用被子挡住床榻那处地方, 这才抬起头,不好意思的道:“奴婢不知王爷是何意。”
安王翘起唇角,觉得这小骗子着实是会演戏。昨晚装作害怕打雷, 让他心软将她捞上床榻, 现在又在装糊涂。
“过来, 更衣, ”安王说着展开双臂。
舒菡愣了一瞬, 虽不明白为何让她更衣,但是她还是乖顺的下地,拿起旁边的衣衫给安王穿。
今日穿的是官服,舒菡费力的将其套好后,就低头系腰带。
安王狭长的眸子注视着她毛绒的发顶,扬了扬唇。
早就查明她的身份了,家境贫寒,孤女出身,入宫没多久就来到了安王府。且小宫女并没有用香的习惯,也就是说她身上,能够治愈自己头疾的香气乃是体香。
长长的乌发披散在肩头,发尾调皮的缠在男人的官服上,安王盯着她的发尾出神。
舒菡不知道自己正被安王打量,她双臂环住安王的窄腰,将腰带穿过,然后低头系住。退后几步,舒菡满意的笑了一下:
“王爷,好了。”
安王颔首,随意的问了一句:“第一次侍候别人更衣?”
瞧着笨拙的动作,应当是不常做此事。果然,见小宫女点头,笑起来的时候眉眼弯弯,像是天边的月牙似的。
“王爷英明。”.
许是头疾好了,安王心情格外的好。李公公作为侍候安王的老人,自然能看出自家王爷现在是真高兴。
“舒姑娘人美心善,奴才瞧着是个好的。”
李公公很是喜欢舒菡,所以愿意为了她美言几句。
安王没说话,但是瞧着神色应当是愉悦的。不过路过花园时,安王唇角的笑容淡了下来。
花园的亭子里有两个衣着单薄的姑娘,正在说着什么,见到安王过来,俩姑娘赶忙快步走来,弯腰朝着安王行礼。
安王眯眼,李公公见状赶忙低声道:“是后来送过来的两个美人。”
“奴婢叫海棠。”
“奴婢叫桃花。”
她们是瘦马出身,自然知道男人最喜欢什么,因此声音柔弱妩媚,弯腰的角度也恰到好处的展示自己的优点。
是舒菡没有的饱满。
海棠心想,哪个男人不喜欢丰腴的女人呢?之前安王宠幸舒菡,只是因为没体验过女人罢了,所以她和桃花一合计,多在安王面前露脸,说不定就能得宠。
为了能在安王面前展现最美的一面,俩人费尽心思,将最好的衣物首饰都拿了出来,单薄的衣衫恰到好处的包裹身子,显露出婀娜的曲线。
发鬓上戴着累银丝嵌珍珠簪子,在阳光下闪动着耀眼的光泽。
安王没听俩人说话,他的目光聚集在她们头顶的饰物上,而后便突然想到,小宫女好像连像样的簪子都没有。
“库房里是不是有些头面?”安王转头问李公公。
海棠面色一喜,莫不是王爷喜爱她们二人,所以想给赏赐?海棠面色绯红,壮着胆子抬起头,看着安王的俊脸,海棠身子都酥了。
“多谢王爷。”她娇声道。
安王扫了她一眼,抬腿走了。
李公公碎步跟在安王身侧,低声道:“有一些,大多是太后娘娘和陛下赏赐的。”
之前库房里可没有这些东西,还是安王接受女人后,太后娘娘高兴,便赏赐了一些。就是想让安王没事的时候拿来逗女人。
安王颔首,状似不经意的说道:“送院里去吧。”
府里没有女人,东西放着也是放,不若给她。安王想,左右她也是自己人。
院里,自然是安王的院子,而安王的院子住的是谁?那是舒菡啊!
听见声音的海棠和桃花愣住,不敢相信安王忽略貌美的二人,而是继续选择宠幸身材扁平的舒菡,而且还要赏赐好东西!
海棠气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安王走后,舒菡赶紧将被褥拆下,抱着出去。
侍卫见她拿东西出来,赶忙上前道:“姑娘,是要送洗衣房吗?我去吧。”
舒菡将那处有污渍的往里塞了塞,这才交给侍卫,而后她自己回屋里换衣裳去了。
等绑好月事带,换好衣物后,舒菡坐在桌子前用早膳。喝完一碗热乎乎的粥,舒菡发出一声轻叹。有钱人真好啊,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昨晚不知怎么,自己竟然是在榻上睡的,舒菡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怎么回事。
她猜测,自己应当是在安王起床后,才迷迷糊糊上榻睡,否则以安王的性子,自己此刻已经小命不保了。
将一口粉蒸肉送到嘴里,脸颊鼓出来一块,她边咀嚼边想,安王为何夜里都要她陪着呢?
之前猜测是安王不敢自己睡,但是这个想法显然是不成立的。安王年纪轻轻就上过战场,杀过人,他怎么会怕黑呢。
那到底是为何?
想了半天,都将一小碟子粉蒸肉吃完了,舒菡也没想明白。算了,现在的日子已经非常好了,自己还是不去想那些了。
不过,根据这些天和安王的接触,他好像不是那种滥杀无辜之人,那自己该怎么帮他?现在自己不过是一个小宫女罢了,若是安王真的和摄政王起冲突,那自己也没有力挽狂澜的能力啊!
想到这,方才吃的肉都不香了。
因着身体不舒服,所以舒菡吃完饭后就躺在窗边的小榻上晒太阳。过了会,有侍卫轻轻敲门,
“姑娘,送了些首饰,您挑挑。”
舒菡睁开眼睛,支起身子从窗子往外看,差点被珠光宝气晃瞎了眼睛.
到达大理寺后,便有人将东西送上来。
大理寺卿王洪海坐在一旁,面上终于带了点喜色。
“王爷圣明,果然发现了一些蛛丝马迹。”
那天,安王从魏府出来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后来才反应过来,魏朗的父母早就去了,只有一个年迈的祖母同他一起生活。
魏朗乃是探花郎,又谋了官职,虽说按照京城的习俗,不定亲也没什么。可问题在于,魏老太太年岁已高,定然是想早点看着孙子成亲的。
所以,安王派人私下里询问魏府的小厮,果然问出点东西。据说,魏朗每月都要去几次城外的灵云寺,美曰其名,为老太太祈福。
而派去灵云寺的人回来报,魏朗确实常去,但是前两个月开始,他便甚少去了。那僧人还感叹,魏朗每次都给了许多香油钱,是个好人。
没想到好人没有好报,竟然被人杀害了。
安王手指轻点桌面,以魏朗为中心的关系网都已经查过了,并没有什么问题,现在唯一出现蹊跷的,便是灵云寺祈福这一条。
王洪海皱眉,脸上的褶皱堆在一起。“本以为有了眉目事情就好办了,没想到还是进了一条死路。”
王洪海自然是知道安王与摄政王的约定,眼看着三天时间就要过去了,到时候摄政王想从狱中出来,那可谁都拦不住啊!
“你刚才说什么?”
王洪海一愣,重复道:“拦不住……不是,是进了一条死路。”
狭长的眸子里闪过光亮。
之前他查过,魏朗一个小官,自然不会和摄政王产生什么摩擦或者交集。但是,换一种说法,如果是摄政王的威压,让别人动手杀了魏朗呢。
安王侧过头,问王洪海道:“仵作确定,魏朗不是自杀?”
王洪海点头。
要真是自杀就好办了,起码不用牵扯到旁人,直接结案就成了。谁能想到,事情发展到现在,大理寺坐着两尊大佛呢!
安王薄薄的唇轻启,“派人差魏朗的踪迹,他不去寺庙之后最常去哪里。”
王洪海有些犹豫,不是应该查和魏朗有过间隙的人吗?为何要查魏朗去过哪里?不过,既然安王已经开口了,他只要照做就好,左右出了事情有安王担着。
见王洪海转身,安王又淡声补充道:“还有,看看魏朗有没有去过胭脂水粉店,或者是卖首饰的铺子。”
“京城里大一点的铺子都去询问一番。”
王洪海点头称是。
安王吩咐完之后,又坐到书桌旁,从头细细的捋线索,没过一会,就见李公公进来,低声道:
“王爷,太后娘娘请您入宫一趟。”.
正是晌午最热的时候,太后娘娘歪坐在榻上,旁边桂嬷嬷给她轻轻扇风。
“娘娘,您也别太心急,王爷向来懂事,您说一声想来也就算了。”
太后怎么能不心急,谁能想到自己这个儿子胆子这么大,竟然连他皇叔都敢收押。
牢里阴暗潮湿,就算健康的人进去一圈,出来也要被折腾掉半条命,何况摄政王有陈年旧疾,便是阴雨天,都疼痛的难以忍受。
一想到,那个男人在牢里受苦,太后的心里就别提多难受了。
“娘娘,安王殿下来了。”桂嬷嬷低声提醒道。
太后睁开眼睛,脸上带了笑容,“胤儿,还没用过午膳吧,来,陪母后一起吃。”
安王顺从的被太后拉着,坐到了她的身侧。
自从安王出宫另立府邸之后,母子俩就甚少在一起用饭了。太后看看儿子,不满的埋怨:
“怎么好似清瘦了不少?莫不是大理寺的活计太过辛苦?”
安王笑笑,轻声道:“许是苦夏。”
他这么一说,太后忽地想起,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苦夏,热的时候基本不吃什么东西,只爱吃冰镇西瓜。
太后拿起公筷,夹了一筷子凉拌菜心给他,“清凉爽口,多少吃一些。”
安王唇角带笑,“多谢母后。”
太后着实是心疼安王了,一个劲的给他夹菜,最后还让宫人上了一大盘子冰镇水果,最中间堆满了安王爱吃的冰镇西瓜。
安王从小就懂事,后来小小年纪去了军营,等到太后晃过神来,安王已经长成一个大人了。自从常川回来,太后就发现,安王和自己不亲近了。
倒也正常,毕竟都是男人了,哪能像小时候那般依赖自己。
也不知怎么了,太后想到了安王小时候,她看向安王的目光也越发的慈祥起来。
“你小时候就这么爱吃西瓜,我不让你多吃,怕闹坏了肚子,可是你嘴上答应,背后偷偷叫宫女拿给你,”
说到这,太后眼里漾起笑意,将一块香甜的西瓜放在安王面前的碟子里,“后来,到底是吃坏了肚子,自那以后,我说什么你都听。”
安王垂眸,心里忽地变得柔软起来。他轻声道:“母后费心了。”
太后笑着瞪他一眼,“你弟弟可比你费心多了,你呀,还算省事的。”
母子俩说了好一会的话,气氛难得的融洽,看的一旁桂嬷嬷偷偷抹眼泪。
自从安王殿下大了后,就甚少和太后娘娘这般亲近了。太后娘娘嘴上说着,孩子大了正常,可桂嬷嬷知道,太后娘娘心里还是期盼着自己的孩子同自己多说话的。
太后心里高兴,就多用了半碗饭,瞧的桂嬷嬷又偷偷擦了几次眼泪。自从摄政王出事后,太后娘娘已经很少吃这么多了,每次都是吃两口就说饱了。
等用完饭,母子俩走到茶桌旁坐下。
旁边就放着冰鉴,冒着丝丝凉气,很是舒适。
太后要亲自倒茶水给安王,安王自然不用,拿过茶壶先给太后斟了一盏,而后才给自己倒。
太后脸上带着满足,给安王介绍道:“新晾晒的茶叶,你尝尝,若是喜欢的话,叫人往你府上送一些。”
安王轻啜一口,点头称赞道:“确实是好茶。”
太后给了桂嬷嬷一个颜色,桂嬷嬷立马高兴的去包茶叶去了。
太后见气氛正好,她提了一嘴,“魏朗一案,进度如何了?”
安王如实回答道:“有些眉目。”
安王此人,从不会夸大居功,所以他说的有些眉目很有可能,就是刚刚有些线索。太后不知安王和摄政王的三日之约,她想的是,若是一直破不了案,那摄政王岂不是一直在牢狱里呆着?
想到这,太后压下眼里的急色,她轻声问道:“北方一直不太平,陛下说是想派人过去瞧瞧,我想着此事还需与摄政王商议一番,选出个合适的人选。”
安王端着茶盏的手没动,抬眸看向对面的太后。
因着是天下最尊贵的女人,所以太后的吃穿用度向来也是最好的,皮肤保养的也是极好,瞧着像是他姐姐一般。
可是今天的太后,眼底呈现淡淡的青色,即便用粉遮掩,也盖不住她的憔悴之色。而最近,大显国并没有什么事情发生,除了摄政王入狱一事。
再加上方才她明里暗里的提到摄政王,他又怎么会听不出母后的言外之意?
唇角的笑容淡了下来,方才的一切都是假象,就连母子之间的情分,也都是假的。
莫名的,太阳穴开始跳,胃里泛起阵阵的恶心。
太后见安王一直不说话,她想了想又道:“此事定然会与摄政王无甚干系,他毕竟是你们的皇叔,到时候相处难免会觉得尴尬,不若早早的放人出来,对外也显得皇家仁慈。”
安王被她的一番说辞弄笑了,唇角浮现讥讽,他道:“仁慈?母后这是何意?”
眼前温润的人突然变的眉眼凌厉,太后有些发蒙,这是她从未见过的安王。
“若是没有干系也就罢了,如果有呢?放着嫌疑人不抓,任由其逍遥?这就是皇家的仁慈吗。”
他一字一句,显示出强硬来,让太后的莫名的觉得不自在。嘴唇嚅动,半响太后才道:
“毕竟特殊事情要特殊处理,他是摄政王,不是普通人。”
安王冷笑,“正因为他是摄政王才更应当遵守大显的律法,否则陛下何以服众?亲叔父都如此,让别人如何看待皇家?”
眼见着太后被他说的眼眶发红,安王闭了闭眼。
头疾和恶心让他情绪有些不对,所以他放软了声音,道:“母后,此事您不必再说,我总是要给魏家,给这天下一个交代。”
说完,安王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桌子旁的冰鉴还在散发着凉气,太后却觉得并不是凉爽,反而是冰寒,她心都凉了。
桂嬷嬷回来时便见太后一副悲伤模样,忙问道:“娘娘,您这是怎么了?”
太后身子向后,仰着头看房梁。上面雕龙刻凤,散发着阵阵皇家威严。
方才安王的模样,像极了死去的先帝。
太后疲惫的叹了口气:“你说,是不是本宫错了。”
🔒病娇王爷
从皇宫里出来, 犯了头疾的安王直接叫来御医,然而几个御医诊脉之后, 还是如之前所说,看不出什么。
安王低垂着眸子,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李公公弯腰问道:
“王爷,不若打道回府?”
回去歇歇,想来能好受一些。
安王上了马车,半路却撩开帘子, 说是直接去大理寺。
车外,李公公暗叹一声,自家王爷也太拼了一些。
到了大理寺, 只见王洪海面带奇怪神色, 想来是有消息了。果然,他将收获细细的说给安王听。
派了很多人查询魏朗的踪迹,然而魏朗向来两袖清风,从不去烟花柳巷那等场所,唯一的爱好便是去茶楼品茶, 听听故事。
刚开始,魏朗是坐在大堂里, 后来他就单独上了二楼的雅间。
安王撑在太阳穴处的手指动了动, 他出声道:“是约了人。”
王洪海点头,“下官也是这般想的,不过伙计说并没有见到雅间里有旁人出入, 可是, 按理说他一个人也不必去二楼花银子坐雅间。”
这是王洪海想不明白的地方, 但是也算有了收获。
太阳穴处敲击感越来越严重, 疼的安王额头上浮现冷汗。王洪海见他面色不好, 关切道:
“王爷,您没事吧?”
安王摇头,喝了一口温茶后,又问道:“其他人呢,有没有查到他曾去买过女子用的东西?”
王洪海讶了一瞬,他还没说,安王就知道了。
不敢怠慢,王洪海赶忙将收获一一道明,“据香宝斋的伙计说,在大约三个月前,魏朗曾去他们那里买过一支碧玉双花海棠簪。因着魏朗曾游街,所以伙计认得他。”
“而且那支簪子卖的不便宜,要五十两银子。”
这两点加一起,让伙计对魏朗印象深刻,这才在调查中有所收获。
五十两,对于刚上任的魏朗来说,已经算不得便宜了,甚至有些奢侈。魏府的情况他知道,就连宅子都是租的,那么魏朗花重金买簪子,总不能是送自己祖母的吧。
怕是刚拿过去,就要被老太太打。何况,听这名字,就应当是小姑娘戴的样式。
安王拍拍手,便有暗卫从门外进来,突如其来的人还让王洪海吓了一跳。
安王低声吩咐一番,暗卫领命去了。
修长的手指摩挲杯盏,安王的嘴唇因着疼已经淡了颜色,瞧着像是病了。不过狭长的眸子亮的惊人,他吩咐道:
“再去茶楼查查。”.
舒菡得了首饰,难掩开心,将所有的簪子手环都一一看了一遍,这才小心翼翼的收起来。
绣娘那边已经将她的衣裳送来了,据说是加急做的,生怕耽误舒菡穿。
不过,因着来月事,舒菡没有打扮的心情。她窝在小榻上,觉得有气无力的。
窗户大开着,外头的侍卫自然瞧见她不舒服的模样,有个常和舒菡说话的侍卫关切的问了一句:“姑娘,需要帮您叫府医吗?”
舒菡抬起头,素白的小脸露出一丝笑,“没事,一会就好了。”
又躺了一会,确实觉得舒服很多,不过因为从早躺到下午,舒菡觉得有些烦闷。
起身穿鞋,舒菡朝着院子去了。
府里人口少,走了一路也只能看见巡逻的侍卫。舒菡想上次在湖心亭碰见几人,那这次自己去花园,想来就碰不上了。
到了花园,果然没人。
坐在亭子里,静静的享受百花盛开的视觉盛宴,同时,也能闻到花儿的香气。
好像身子也轻盈了一些。胳膊撑在石桌子上,舒菡歪着头,看一只小蜜蜂正在采蜜。
勤劳的蜜蜂从一朵花上采了一会,就又飞到另一朵花上,胖嘟嘟的样子瞧着格外的喜人。
舒菡正看的有趣,就见海棠和桃花俩人结伴来了。路过小蜜蜂的时候,海棠衣袖一甩,将蜜蜂赶走了。
舒菡弯弯的眉毛蹙起,对海棠多了一分不喜。不过她没表现出来,坐在那朝着二人笑笑。
桃花也笑,她们二人在安王那里吃了败仗,就想着从另一方面突破。而舒菡就是她们的选择,如果舒菡主动带她们去王爷的院子,到时候再与王爷来个偶遇。
想来这些日子王爷没看清俩人的长相,这才没动心。再说,她们还有好多东西没展示呢,总是要得个机会。
海棠坐在舒菡身侧,暗自打量舒菡,觉得她气色有些不好。
“妹妹,你今个瞧着面色不好,这是怎么了?”
舒菡懒得和她们说自己来月事了,所以随口敷衍道:“睡的晚了,没精神。”
海棠和桃花对视一眼,她这意思是和王爷折腾到很晚,没睡好。看来王爷床榻上还挺厉害的,二人面上带着羞意。
“妹妹,你年纪小怕是不知道,晚上呀,要早些入睡才好。少折腾一些,既能让你睡的安稳,也能让王爷精神好。”
男人,不能夜夜放纵,等到了岁数容易不行。
舒菡压根就没听进去她们说什么,很是随意的点头。她打了个哈欠,觉得有些困了。
见此,海棠和桃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拿出一个瓷瓶,道:
“之前给你的想来用完了,喏,这个效果更好。”
舒菡都忘了之前那瓶药的事情了,左右自己现在有昂贵的头面,到时候随便拿出去换钱。所以舒菡推脱,“不用了,谢谢。”
海棠只当舒菡信不着她,“我肯定不会害你的,你就放下心吧。”
说着将瓷瓶塞到舒菡手里,一副贴心的模样。既然如此,舒菡也无法再推脱了,朝着俩人笑着道谢。
然后舒菡说自己乏了,就起身离开花园。等到回了屋里,将瓷瓶放在桌上,自己倒在床榻上睡着了。
海棠和桃花从花园往如意苑走,桃花讥讽道:“不过是被宠幸了几晚上,真当自己是主子了。”
海棠附和的点头,“放心吧,男人都是喜新厌旧的,等到王爷厌弃了她,自然就是我们姐妹出头的好时机。”
桃花笑了笑,而后扫视一圈,见无人后她才贼兮兮的凑到海棠的耳边,“你的那瓶药,真的行吗?”
俩人出来的地方是专门培养瘦马的,自然也有许多床帐里需要用的药。而海棠给舒菡那瓶,并不是普通的缓解疼痛的药物,有另外一层作用。
当疼缓解后,会越发的需要对方。到时候,王爷发现舒菡是个急不可耐的坏女人,自然就会厌弃她了。
堂堂王爷,自然喜欢像她们这种,既有容貌又有身材的姑娘。越想,俩人越觉得是这么回事,所以高高兴兴的回到如意苑.
处理完大理寺的事情,疼痛难忍的安王坐马车回到王府,快步朝着院子走去。
等进了屋里,照例让李公公将舒菡叫过来。
李公公点头称是,将刚睡醒迷迷糊糊的舒菡送进屋里去。
门关上,李公公心想,王爷可真是宠爱舒丫头啊。正当李公公胡思乱想的时候,洗衣房的粗使婆子来了,将洗好的被罩等物交给李公公。
俩人站在院门口,粗使婆子笑着道:“上头的污渍都洗净了,看不出来。”
说完,粗使婆子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道:“按理说,这个不该洗的,公公可知王爷的想法?”
粗使婆子想的简单,王爷用的东西,若是脏了扔了便是。但是这个床单上留着血迹,粗使婆子以为是二人初次行房时留下的,还当王爷不懂这方面。
她这么一说,给李公公也整懵了。“你说的是什么意思?”
粗使婆子就给李公公讲解了一番,而后笑着走了。
李公公面带惊讶,低头看洗好的床单被罩,心想,昨天才是宠幸的第一天?
屋里,舒菡悄悄打了个哈欠,偷觑坐在她身侧的安王。
安王也不知怎么了,叫她过来,二话不说将她按到椅子上,就这么干坐着。
“王爷,您要不要喝茶?”舒菡看着闭眼休憩的安王,小声的问道。
俩人都不说话,气氛安静之下又有点尴尬。
鸦羽似的睫毛颤动,安王睁开眼睛,往日清冽的声音里带了点沙哑,“好。”
舒菡乖巧的倒茶,刚送进来的热茶还散发着热气,顺带着将小宫女身上的气息也一并送来。
熟悉的清香让他头疾好了许多,但是还夹杂着一丝血腥气。
安王剑眉紧蹙,狭长的眸子暗自打量小宫女,可是并没有看出她受伤了。
“王爷,喝茶,”
舒菡声音软糯,垂眸的样子莫名让他觉得有些可怜巴巴的。
安王不动声色的取过茶盏,随意的问道:“今日在府里都做什么了。”
舒菡想了想,如实道:“在屋里睡觉,然后去花园逛了逛。”
安王骨节分明的大手端起茶盏,他低头浅浅喝了一口,淡声道:“在府里是不是觉得无趣?”
舒菡下意识的点头,而后猛的摇头,假笑道:“没有,觉得很是不错。”
轻风徐来,将小宫女鬓边的碎发吹动,莫明的想到她的发尾缠绕官袍的画面。安王手指摩挲茶盏,似是遗憾的说了句:
“那真可惜,本想带你出去的。”
舒菡惊喜的啊了一声,杏眸瞪的圆圆的,清晰映着安王的影子,她不敢置信的问道:“真的吗?去,我去”
安王但笑不语。
舒菡按捺着激动。
原本舒菡觉得安王性格奇怪,她还想着早点出府算了,任务不任务的,都没有小命重要。不过,这些日子相处下来,他好像没那么不堪。
就算她暂时不离开,那出府看看也是好的。自从来到这里后,她要么就是在皇宫里,要么就是在王府里,还没好好看看街上的盛景呢。
“王爷,什么时候出去?”舒菡已经开始盘算穿哪件衣裳了。
安王翘起唇角,“一个时辰后。”
他发现,有小宫女在身边,自己的头疾就会被缓解。不过,若是情绪激动或者烦躁之下,头疾又会卷土重来。
所以,他打算带着小宫女在身边,如此也好办理大理寺的案子.
夏日的黄昏好似格外的好看,天边的云朵披着五彩外衣,让人心情愉悦。
舒菡将车帘撩开一条缝隙,偷偷看街上的景色。
只见出了王府后,走了会便来到一条繁华的街道。而街道两旁,卖吃食,卖首饰,卖胭脂水粉的,都应有尽有,看的舒菡目不暇接。
王府是好,什么东西都不缺,可舒菡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养在笼子里的鸟,失去了自由。
能出来感受人间的烟火气,看看百姓们的笑脸,舒菡觉得自己心满意足,高兴极了。
落日的余晖透过那条缝隙落在小宫女的脸上,瞧着像是给她渡了一层神圣的光晕。浓密的睫毛随着眼睛颤动,小巧的鼻子下,是樱花瓣红润饱满的唇。
安王看着她的侧脸,唇角的弧度变大。
身为王爷,什么样的美貌女子都见过,但是无一例外,若是离的近都会让他觉得反胃恶心,很是抗拒。可唯独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宫女,自己不但不讨厌,好像还渴望接近她。
正看着,冷不防小宫女转头,兴奋的道:“王爷!外面有卖泥人的!”
放在膝盖上的手指点了点,安王和她的目光对视。
出行前,舒菡特意换了套新做的衣裙。嫩黄色的对襟襦裙,外头罩了一件茜色薄纱,衬的她越发的水灵可爱。
乌黑的头发重重叠叠的梳理成一个归整的发鬓,左右各戴了一只琉璃珠花。随着她晃动,那珠花便折射出五彩斑斓的光来。
安王想了想,决定收回平平无奇这句话。
舒菡见他没反应,脸上的笑容更盛了些。她伸手边比划着边道:
“我方才看见那位老者能做出这么大的老虎,还有这么好看的花,瞧着可真了!”
对上她那双充满期待的杏眸,安王温润的笑了笑,清冽的声音嗯了一声,便没有下文了。
舒菡眼里明显闪过失望,她转过头,不舍的往来时的路看了看,然后将帘子合上,垂头安静的坐在车里,不再说话了。
等到了大理寺,舒菡全程都随着安王走,不过她一直低垂着头,安静的像是个假人。
王洪海扫了一眼安王身后的女子,心想安王这是转性了?听闻安王不近女色,且连侍候的丫鬟都没有,怎么今日带来个女子,瞧着容貌气度以及衣着,可不像是丫鬟。
正思量着,就听见安王敲打桌子,让王洪海收回目光。他道:“如何了?”
王洪海便将新发现一五一十的和安王说。
原来,安王让人去查查魏朗去茶楼时,隔壁或者附近雅间都是什么人。
本来茶楼雅间客人的信息是要保密的,但是安王的名头一出来,再加上是大理寺查案,所以掌柜非常配合,将信息转告。
安王手指一一划过纸上的名字,最后停留在林燕青这三个字上。
“林阁老的孙子,是不是叫做林燕青?”
王洪海略微思索一番,“好似是这个名字,林阁老有一对龙凤胎孙儿,宠爱的不得了。怎么,有什么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了,否则安王不会停留在这个名字上这么久。舒菡瞥了一眼王洪海,心想他可真笨。
安王开口道:“按理说,林阁老的孙子林燕青,说是京城里贵族子弟之首也不为过,但是这处茶楼普普通通并不出奇,远不如京城第一茶楼奢华。”
王洪海恍然大悟,“王爷的意思是,他的身份不应出现在这里?”
安王颔首,“找人跟着林燕青,莫要被他察觉。”
王洪海自然是应下,不过他为难的看着安王,道:“王爷,明日就是三日的最后一天了。”
三日,什么三日?舒菡站在安王的身后,听的云里雾里。
安王浑不在意的嗯了一声,继续看纸上的信息。等到王洪海走后,安王单独出去了。
屋里没人,舒菡也乐的自在,她打量屋里,发现和安王的房间一样,陈设极其简单。走了几步来到书桌旁,只见上面有两个用毛笔写的字:
【随风】
笔迹强劲有力,笔锋流畅,能瞧出写字之人的宽阔心境。
舒菡再一次对安王敬佩起来,他还挺厉害。
抬头看看书架上的书籍,光是繁复的名字都让舒菡苦了脸,更别提要看了。
安王,真男人。
没过一会,李公公叫人,说是可以回府了。
因着天色黑下来,所以回去的路上已经看不见那些小摊贩了。舒菡遗憾的将车帘放下,轻轻叹了口气。
回了安王府,舒菡进自己屋里去了,安王则是叫来李公公,吩咐了什么,从袖子里排出一个物件。
李公公笑着点头,接下东西后快步去了.
舒菡回屋里换了月事带,还将繁复的衣裙换下,挑了件轻便的穿上。
因着下午跟着安王去大理寺,所以还未用过晚膳。听得房门被敲响,舒菡知道应当是侍卫来送晚膳了。
像往常那样,侍卫将餐食放在外头的凳子上,舒菡开门来取。
天色黑了,舒菡将托盘放到屋里桌上后,便去点蜡烛。
等到昏黄的烛火照亮屋内,也照亮了桌上托盘里,放着的一个小泥人。
🔒病娇王爷
小泥人是按照她的模样捏的, 就连身上繁复花样的衣裙,头上的首饰都一模一样。
舒菡看着那和自己有五分像的泥人, 心想,做泥人的小贩手艺真好。看了一会,舒菡才反应过来,今天出门自己要么是在马车里,要么是在大理寺。
捏泥人的小摊贩是怎么知道她穿的什么,长什么样?
想了一会, 舒菡猜测大概是安王让李公公出去买的。又拿着端详了一会,这才像对待珍宝似的,将泥人放起来。
吃了晚膳, 舒菡用温水简单擦洗身体, 就准备睡觉。不过,她躺在床上,没有困意。
她想的是,若是一会安王又找她,那自己睡的正香被吵醒, 滋味不好受。
这般想着,果然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舒姑娘, 睡了吗?”
李公公在门外,瞧着屋里还有亮,敲了一下, 他等待了一会, 正要敲第二下的时候, 房门开了。
“王爷叫我?”舒菡问道。
然而她看见李公公身后跟着一位背药箱子的老者, 李公公介绍道:“这是曹御医, 刚给王爷诊平安脉,正好也给姑娘看看。”
御医啊!在宫里的时候舒菡和对方都说不上话,没想到今天就可以让御医给自己诊脉了。
诊脉好,万一有个什么事情早点治疗,没事也能安心。所以舒菡笑着将人迎进屋里。
舒菡的屋子不大,也是用一展屏风将内外室隔开。几人坐在外室的凳子上,曹大夫把脉片刻后,笑着对舒菡道:
“姑娘身子骨健康,不过近些日子可能心中郁结,加上月事身子亏空,容易染上旁的病症。所以保持心情愉悦,再适当的吃些补品就好。”
曹大夫诊完脉就被李公公带走了,送完人的李公公将曹大夫的原话说给安王听。
也不知道自家王爷怎么了,都晚上了还要请御医过来。而且瞧着王爷也不像哪里不舒服,等到曹大夫诊完脉,说王爷身体很是健康。
李公公也这么觉得,身子健硕的能打死一头牛。
后来,安王说给她也看看,李公公就懂了。王爷第一次和女子相处,还有些别扭。
李公公一字一句将曹大夫的话转述,生怕王爷担心。
安王听完后嗯了一声,没说什么。李公公试探性的问道,“王爷,今晚还让舒姑娘过来吗?”
曹大夫说舒丫头来了月事,按照大显的风俗,便是王妃来了月事,也要和王爷分开居住,免得让王爷身上染了晦气。
李公公怕王爷刚宠幸女人不懂,有心说一下。
他刚要张口,就听得安王清冽的声音道:“不必。”
李公公点头称是,就退出去了。
安王垂眸看向桌上的烛火,原来是来月事了,怪不得身上有血腥气。
安王耳尖忽地红了.
舒菡昨夜睡了一个好觉,本以为会被安王吵醒,却没想他昨夜没用自己陪。
安王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生理问题还是心里问题?
舒菡洗漱好后,就一直坐在桌子前琢磨,后来早膳来了,舒菡专心吃饭,就把此事扔到一旁了。
今天不知什么日子,早膳格外的丰盛。
人参鸡茸粥,虾子烧麦,还有几样舒菡叫不出名字的精致小菜。杏眸一转,落在了餐后甜点上。
手指拿起勺子拨弄了一下,舒菡的杏眸瞪的大大的,难道这是燕窝?
等吃完饭,随着安王往府外走的时候,舒菡没忍住偷偷问李公公:
“公公,今天府里有什么喜事吗?”
要不然为何膳食如此丰盛,吃的舒菡都撑了。
李公公笑了笑,昨晚王爷就吩咐下去了,说将吃食里多放些补品。虽他没明说,但是李公公明白,这是因为曹大夫说,舒菡需要多进补。
李公公是真没想到,舒菡一个小宫女能如此得安王的喜爱。这小丫头,往后有大造化也说不定。想到这,李公公面上的笑容更盛了,他眨眨眼,示意舒菡看安王,然后轻声道:
“王爷吩咐的,你要多感谢王爷才是。”
这意思就是让舒菡自己问安王,可是舒菡哪里敢说啊,她都没和安王说过太多话。
上了马车后,舒菡低头摆弄自己的手指头,玩了一会,她偷觑车里的男人。
安王坐相很好,脊背挺直肩膀打开,光是这份气度瞧着就不是普通人。再加上他相貌俊朗,剑眉星目,让人忍不住看了一眼又一眼。
安王将手里的书籍翻了一页,淡声道:“怎么了?”
从上了马车开始,小宫女就一直偷偷摸摸看自己。
舒菡没想到他反应这么敏锐,头都没抬就知道自己在看他。舒菡仰头朝着他笑,甜甜的道:“鸡茸粥真好吃。”
仿佛还在回味鲜美的粥,舒菡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
安王被她逗笑了,她总是不按常理,却又格外的有趣,还有——-可爱。
被自己这个认知吓了一跳,安王挑眉,刚想说什么,马车就停了。
李公公将帘子打开,“王爷,到了。”
安王闭嘴,嗯了一声便先行下车。
王洪海早就在等安王了,见他来了赶忙迎了上去。
这次安王没用舒菡跟着,只和王洪海进屋,将房门紧闭。舒菡扫了一眼,看来是有什么重大发现,怕让旁人知道。
确实有重大发现。
王洪海面色有些不好,他将收集到的消息给安王后,又补充了一些不能出现在纸上的事情。
之前查过,魏朗总是去一家茶楼,后来更是上了二楼雅间。但是没人看见雅间里有别人,一直都是魏朗自己。还有,魏朗先前买过一支对他来说昂贵的簪子,但是簪子不知去向。
之前派人人蹲守林阁老家的孙子林燕青,总算有了收获。
林燕青是个纨绔,时常和好友出门享受,但是他去的地方多是酒楼或者花楼等地,很少去茶楼。
那之前茶楼的雅间说是林燕青包的,如今不是他,对方是谁?掌柜的在京城里也呆了这么许多年,总不至于将人认错。
这是王洪海想不明白的地方,觉得案件越来越复杂了,而且今日便是三日之约的最后一天,即使是安王也无法再将摄政王扣留。
不止如此,若是被外人知道了,安王的颜面何存啊!
安王倒是不在意那些,他将手里的茶盏放下,被茶水润过的唇亮着光泽,唇红齿白的俊俏郎君,瞧着可一点都不急。
“林燕青的胞妹,她和林燕青长的有七分像,再加上刻意的着装打扮,很难让人分辨出来。林家和工部侍郎在上个月定下婚约,身份相对较低的魏朗在前些日子死了。”
安王轻笑一声,手指点了点桌面,“你说,是怎么回事呢?”
王洪海看着安王不带一点笑意的眼睛,后背开始冒冷汗。
他们二人各自查消息,然后再将消息汇总。但是显然,安王收集到的消息更加细致,也更加准确。方才安王说的那段话,虽和案件无直接关系,但是王洪海听懂了。
他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魏朗不知怎么,与林阁老的小孙女有情。但是他的身份远远够不上林家,林家给孙女定了与工部侍郎的儿子楚安的婚事,而工部侍郎则是摄政王一手提拔上来的。
若是楚安知道了二人的关系肯定会心里不舒坦,但远远不至于杀人。但如果林小姐誓死不嫁呢?或者魏朗一直纠缠,楚安想了很多办法都摆脱不了呢?
楚家可能将人杀了,魏朗临死前写下血书。
当然,也有可能是楚家求到了摄政王面前,请他派人解决。
这两种可能,都与摄政王脱不了干系,王洪海眉毛拧在一起,觉得这可真是烫手山芋。
一个魏朗之死,竟然扯出来林阁老,摄政王,安王,这几尊大佛。他不过一个大理寺卿,放在这三人面前都不够看的。
越想越愁,他该怎么办?
安王似是了解他的想法,淡声道:“证据正在搜,想来晌午便能送过来,不过此事涉及甚广,莫要外传。”
王洪海疯狂点头,他可不敢说什么。
安王又和王洪海说了一会话,便开门朝着牢房去了。
走在青石板路上,两旁都是茂盛的花花草草。安王见舒菡正在一处花草旁蹲着,见他过来,她起身拎着裙摆跑来,笑盈盈的问好:
“王爷。”
许是天气热,她又一直在外头晒着,鼻尖上有薄薄的汗珠,脸颊也攀上粉红,瞧着更娇憨了。
安王嘴角的弧度更大,点头嗯了一声便走了。
舒菡没跟着,想来安王应当是有事情,自己就随意逛逛好了.
坐在摄政王对面,安王还是那副温润的样子,他道:“皇叔,侄儿问你一个问题,回答后便可走了。”
摄政王摸摸下巴,无赖似的往榻上一躺,“那要看是什么问题了。”
因着太后的关系,摄政王对小皇帝和安王一直不错,可这不代表他要一直忍让。作为他们的皇叔,要多教他们道理才是。
见他这幅样子,安王并没有生气,他温声道:“此事有两种解决方案,一种,公布事情真相,捉拿真凶。第二种,公布事情真相,皇叔捉拿真凶。”
听他这么一说,看来事情要解决了。
摄政王起身,支着胳膊懒散的道:“都是公布真相后拿人,为何第二种是要本王捉拿真凶?”
安王叹了口气,似是为难的道:“此事涉及到工部侍郎楚家。”
摄政王闻言面色一凛,想也不想直接回道:“不可能。”
朝中有很多大臣都是摄政王一手提把上来的,他们是什么人,摄政王心里很是清楚。虽说存在了一定的私心,可那些人都是实打实的有才华,并不是酒囊饭袋。
自然,摄政王相信,他们也做不出杀人的勾当。
见他如此反应,安王心里有数了。
安王将怀里的东西给摄政王看,过了会,有打探的人回来,又交给摄政王几份有力证据。
摄政王面黑如锅底。
过了会,他深深吸了口气平复下来,“交给本王处理,今日便有结果。”
安王嘴角噙着笑,“劳烦皇叔了。”
等安王走后,摄政王坐在那一直没动。安王什么心思他知道,让他出手既能保全了他摄政王的颜面,也能更好的杀一儆百。
半响,摄政王无奈笑了笑,当初让安王坐皇位,臭小子说什么都不肯,现在他操心的事情可不比当皇帝少.
魏朗一事本来就很简单,不过是调查的人不敢往一些事情上想罢了。而且涉及到的权贵,他们也不敢查。若不是有安王这尊大佛,这案子还不知拖到什么时候。
十几天后,坐在屋里吃杏仁酪的舒菡听见消息,说是工部侍郎儿子被抓走流放了。本来该一命抵一命的,工部侍郎一介清官,在金銮殿差点以死谢罪。
小皇帝心软,就改成流放了。不过,流放也不是好事,说不定路上人就没了。
舒菡咂咂嘴,将勺子放下。
侍候的丫鬟又递上来精致的桂花糕,光是摆放糕点的碟子她都没见过。镶着金边,瞧着贵重极了。
小丫鬟叫紫苏,是李公公前些日子安排过来的,专门侍候舒菡。毕竟安王府都是男子,院里也都是侍卫,还是多有不便的。
舒菡吃了一块糕点,满足的眯起眼睛,像是可爱的小兽一般,看的紫苏心里都软了。
紫苏心想,难怪王爷这般宠爱姑娘,这等娇憨可爱的美人,谁都喜欢。
吃完后接过紫苏递来的帕子净手,舒菡点头称赞,“不错,要是能再甜一些就好了。”
紫苏笑笑,这些日子的相处,知道舒菡是很好的人,所以她说话也更加大胆一些,“姑娘,大夫说了,吃的太甜对牙齿不好。”
舒菡点了她胳膊一下,“小小年纪,怎么说话这么古板。”
紫苏笑容越发的盛了,“都是为了姑娘好。”
说完,她将桌子收拾一番,端外面去了。其实紫苏一直没搞明白姑娘在府里的位置,说是普通女人吧,却和王爷住在一个院里,且王爷几乎夜夜都要宠幸姑娘。
可若是王爷的通房,住在院里也是不合适的,紫苏刚来的时候战战兢兢,生怕哪句话说错了。
王爷夜里离不了姑娘,就算白日出门办差事,也会带着姑娘。紫苏晃晃脑袋,这些可不是她一个丫鬟去寻思的,她侍候好姑娘就行了。
刚要转身回屋,就见李公公过来了,“请舒姑娘收拾一番。”
紫苏点头这是王爷要出门了。
李公公站在门外等,过了一会见收拾打扮好的舒菡面带笑意,还朝着他行礼。李公公赶紧躲开,“哎哟,舒姑娘,可别折煞老奴了。”
李公公从没想到,安王对舒菡如此宠爱,并且这些日子宠爱越发的见涨。
那些想巴结安王的人,没少往府里送美人,可安王看都没看一眼。这说明什么,说明舒菡在安王的心里,地位非常高!
一个小宫女有如此造化,李公公心想,说不定她还能再往上走一走。
因此,他越发的对舒菡客气起来。
舒菡走出院子的时候,就见安王正在前面慢悠悠的走,好似在赏风景。
这些日子,安王好似不想杀自己了,所以舒菡松了口气。无非是晚上□□罢了,并不是什么难事。她拎着裙摆,正要小跑过去。
就在这时,从旁边的岔路闪出来几个姑娘。
姑娘们都打扮的花枝招展,瞧着各个都是美人。
舒菡嘴角的笑容凝住,脚步也顿住不再向前。
安王自然没注意到身后,他见眼前齐刷刷行礼的美人,下意识的皱眉。
各种浓烈的香气混合在一起,让人心生燥意。太阳穴一跳一跳,这是头疾犯了的前兆。
几个美人不着痕迹的将安王的路堵住,就是想让他看看自己的美貌,远不是舒菡那等小宫女能比的。好不容易得了见安王的机会,大家纷纷各展神通。
有声音好听的,大胆上前几步,黄鹂鸟般的嗓音道:“今日七夕,奴婢作了首小曲子给您听。”
见她如此,其他人也纷纷上前,送糕点的,送荷包,还有送靴子的。
看的舒菡目瞪口呆,心想自己可啥也不会,这群人真厉害。
许是这些日子看安王对舒菡极好,众人忘了之前的传言,也许是她们被野心蒙蔽,只想获得荣华富贵。
这些姑娘越走越近,竟然有将安王包围之势。
鼻尖里充斥着令人恶心的味道,胃里也开始翻江倒海。
安王狭长的眸子渐冷,许久不浮现的杀意涌出。
一个姑娘是刚从外地来的瘦马,她觉得安王人长的俊朗不说,脾气也好。所以她扭着腰上前,想将香囊系在安王的腰带上。
男人,尤其是身居高位的男人,不一定喜欢那种噤若寒蝉的胆小女子,像她这般大胆的行为,曾成功的勾过几位大官,她想,安王肯定也不例外。
就算安王不满意,看着自己长的这么美的份上,定然也不会惩罚的。
然而刚一走近,她就觉得周身温度莫名的冷了下来,她抬眸正好对上一双没有温度的眸子。
对于危险来临,人总是有预先感知的能力。她白着脸猛的跪下,磕头求饶。
然而已经晚了,安王眸子猩红一片,头痛欲裂加上恶心的感觉让他分外的烦躁,一脚将挡在路上的东西踹飞。
不知从哪里出来的侍卫迅速将几个女人捂嘴带走,只留下一片狼藉。
荷包,锦囊,被压碎的糕点。
安王蹙眉,闭上眼睛想要强压烦躁。忽地,鼻尖传来一缕幽香,熟悉的香气让他舒适。
睁开眼,便见小宫女脸色不好的站在那,怯生生的行礼道:“王爷。”
舒菡见到躁动的安王,心里害怕自然不会主动上前,是李公公一直催促,逼的她不得已才顶风说话。
舒菡抬眸,就见眼前的男人眼尾都红了,猩红的模样看起来像是在发疯。
她知道了,他肯定有病!
所以现在的策略就是,伏低做小,他说什么就是什么!
想到这,舒菡脸上挤出一些笑容。
头疼被缓解,恶心想吐的感觉也消失了。可他见到她战战兢兢的模样,心底的烦躁又重新开始上涌。
安王看她笑不如哭的小脸,俯身问道:“你怕我?”
废话,谁不怕你?
舒菡心里这样想,却是不敢这么说的。她努力让自己笑的真诚,软糯的声音道:
“王爷乃皇家贵族,平常人难得一见,像奴婢这等身份低微的小宫女,有了天大的荣幸才能陪伴左右。”
她没法说怕还是不怕,所以就随意扯了点别的,拍马屁总是没错的。
没成想,安王离她更近了,近到鼻尖相触,让她心里泛起奇怪的感觉。
从相碰的地方泛起酥麻,一路到头顶。
舒菡咬了咬唇。
夏日即使是上午也是热的,他高大的身影罩下来,带了一丝丝凉意。闻过无数次的清冽香气在二人周身散开,莫名让舒菡想到冬日里的松树。
他的气息就是那种松间雪的味道,而他本人也是如松树一般,挺拔清冷。
不过,随着他越发的靠近,舒菡心跳如雷。
二人气息交.缠,莫名的亲密起来,有种密不可分的错觉。
安王的眸子黯下来,垂在宽大袖子里的手指蜷缩,显露出他的紧张。
呼吸的都是她的气味,安王躁动的心平复。可是看着她害怕咬唇的模样,安王心尖发颤,就好似被人划了一下,又没受伤的那种感觉。
怎么才能让难受的感觉消失,安王看向她红润润的唇。
好像还有淡淡的桂花香气。
他喉结微动,盯着红果子似的唇,有些移不开眼。
“王爷?”
舒菡见此,以为他是又犯病了,怕落的和那些女人一个下场,她开口问道:
“陛下请您过去,快到时辰了。”
安王抬眸,和她目光交汇。
清澈见底的杏眸里是自己的倒影,安王猛的醒神。
直起腰,轻轻嗯了一声便绕过舒菡,抬脚走了。
舒菡在原地站着,也不知是早上的阳光太猛烈,还是自己穿的太多,舒菡觉得脸有些热,她摸摸脸蛋,又摸摸耳朵。
刚才鼻尖相碰的时候,她心跳的也比往日快。
是害怕吧,她想。
🔒病娇王爷
马车上, 舒菡一直低垂着眸子,不敢抬头看安王。
她一会摸摸自己的耳朵, 一会假装好奇朝着车帘外看看。
总之,就是安静不下来。
安王则是正襟危坐,狭长的眸子闭上,似将他的气势也敛起,瞧着只是个长的俊俏的美男子。
舒菡将眼睛从车外移回来,偷偷看他。
皇家的人皮相都是好的, 用舒菡自己的理解,皇帝都是天下之主了,他找的媳妇肯定是大美人, 这样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下来, 想不俊俏都难。
毕竟是几代人的美貌传承。
舒菡盯着他高挺的鼻子看,又看向他薄薄的唇,最后视线下移,看向他脖颈处。
欣长的脖颈上,凸起的喉结微动, 瞧着还怪有意思的。
舒菡忍不住面带微笑,也不知在笑什么。
安王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 轻轻敲了几下。
等到了宫门口, 二人下车,有宫人检查身子,看看是否携带了危险的东西。
对于安王, 他们毕恭毕敬随意扫了几眼就放人, 但是等舒菡上前的时候, 便有两个老嬷嬷仔细摸身上。
舒菡脸颊刷的一下就红了, 不是羞的, 是臊的。
虽说都是女子,可是这么仔细的一寸寸检查,还是让人觉得不舒服。但是这是规定,她一个小宫女也没办法,所以低头咬着唇忍受。
当老嬷嬷粗粝的手从小腿一路往上,大有伸进前襟里的意思时,舒菡难受的要掉眼泪了。
“够了,”
忽地,已经走出去的安王折返回来,冷声道:“本王的人,会是刺客?”
他这么一说,老嬷嬷还愣了一下,赶紧收手,赔笑让舒菡走了,“姑娘,得罪了。”
舒菡点点头,小跑着到安王的身边,垂眸道谢。
安王扫了一眼她微红的眼眶,扬了扬眉。
在王府里和自己倒是厉害的很,一出来就像小猫似的,这么点小事就红了眼睛。
“一会宫宴,你就在偏殿里候着便好。”
要不然她要站在自己身后,端茶倒水。现在小宫女心情不美,安王也不想让她心情更不好。
舒菡没什么精神,宫宴她参加过,挺无趣的。她点点头,表示明白。
安王没说什么,转身走了。
宫门口负责检查的人都有些直眼,安王身边的女子不过是个侍候丫鬟罢了,所以他们才详细的检查,都是仆人,大家的身份一样。
可没想到,安王竟然开口替她说话!
这哪里是丫鬟的待遇啊!分明就是安王的女人啊。
见人走远了,他们才敢小声的议论。
有个老嬷子咬着耳朵和另一个人低声道:“瞧见没,方才王爷笑的可高兴了,记着点,往后这姑娘再进宫里,我们可得恭敬一些。”
另一个点头,在宫里混,可不是得会看脸色。万一将人得罪了,她们可没有好果子吃。
舒菡自然不知道安王的一句话,将她的身份抬高了一截,此刻她正随着安王往慈宁宫去,等安王进去后,她则是朝着偏殿去了。
还未进偏殿门,就见不远处浩浩荡荡走来一群人,舒菡往后靠了靠,低下头等他们过去。
来的人是几个王爷和公主,其中寿王眼尖,一下就看见了路边努力减少存在感的舒菡。
舒菡今日穿了一身浅色云霏妆花襦裙,外面披了件水湖蓝的薄纱披肩,头上也只简单了簪了支碧玉簪子,瞧着并不起眼。
问题是衣裙不起眼,但是巴掌大的小脸吸人目光。而且她低垂着头,露出一截白腻的颈子,光是看侧面就能看出是个美人。
寿王向来喜欢美人,见到这么个小美人自然是按捺不住的,他几步走上前去,在舒菡行礼的时候伸手将人扶住。
“你是哪家的千金?”
寿王想的好,王妃之位不能由着自己,但是侧妃的人选却可以由他决定。瞧着这姑娘长的水灵灵像娇花一般,寿王越发的喜欢。
王妃自然是要端庄,可侧妃嘛,他要选合自己心意的,眼前的这个姑娘就不错,很是对他的胃口。
乖巧可爱的模样,到时候逗起来也有趣。
手掌扶住她的腕子,肌肤触感滑腻腻的,寿王更加满意,见她不答话也没恼,又耐下性子问了一遍,
“敢问姑娘是哪个府上的?”
舒菡的弯眉蹙到一起,她不认识眼前的男人,但看穿着以及如此大胆的行为,便知来人肯定是大富大贵,不是自己能得罪起的。她忍着不适,低声道:
“奴婢出自安王府。”
她想,说出安王的名头,他就应当知道害怕了。
却不想寿王平日里是个酒囊饭袋,什么都不关心,自然也没注意安王有个宠爱的宫女。
此刻听着安王的名头也没害怕,更是忽略了旁边人给的暗示。他想,她可能就是安王的婢女罢了,一个婢女,给自己当暖床的丫鬟正好。
就这么一会,从侧妃变成暖床丫鬟,舒菡自然不知他的心思,只觉得手腕被握住,他还在乱动。
察觉到小丫头想将手臂抽回去,寿王握的更紧一些,还上前一步调笑道:“躲什么。”
身后,宁王吓的脸都白了。寿王不知安王的脾气,自己可是知道的。早就听闻安王有个贴身丫鬟,甚是喜欢。
如今一听舒菡说出自安王府,他立马就确定了她的身份。
刚要上前阻拦寿王,眼角瞥见殿门口出来一欣长的人影。
宁王脚步一顿,算了,他可不想被波及。
寿王还没注意到四周安静下来,色字当头,完全将他的理智迷失了,恨不得立马将这小丫头带自己屋里去。
舒菡用力挣扎,一个没注意,抽回来的手扫过寿王的脸。
从寿王的角度看,就是舒菡给了他一巴掌。寿王恼怒,
“贱人,你好大的胆子!”
手掌高高举起,寿王作势就要给这个女人好看。却不想,刚伸出去想要打人的胳膊被拦住。
“啊啊,疼!”
寿王哀嚎一声,只觉得胳膊都要被掰断了。
“你不要命了是不是?”寿王疼的直接张口骂人,也没看来人是谁。
只听得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你说的,是我吗?”
大热的天气,却忽地觉得冷了起来,旁边的宁王转过头,没眼看这场闹剧,其他人也装作看风景。
开玩笑,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为了寿王得罪安王,这是赔本的买卖。
寿王身子一僵,顺着手臂往上看,对上了安王那张噙着笑的脸。寿王咽了咽口水,挤出一个笑容道:
“皇兄,我,我就是开玩笑,啊啊啊,皇兄饶命!”
手臂越来越疼,像是要折断了。寿王向来会享受,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一点点疼都受不了,哭嚎的像是杀猪似的。
安王松手,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寿王,他掏出帕子边擦手边云淡风轻的道:
“太妃礼佛,怕是有些无趣,明日起,你就过去陪着吧。”
寿王面若菜色。
安王口中的太妃便是寿王的亲生母亲,先帝的皇贵妃。在先帝没去之前,皇贵妃颇为受宠,但是皇位换人了,她就识趣的闭门不出,声称礼佛。
佛堂里不能吃荤,不能有女人服侍,这比折断手臂还让人难受。
寿王有心反驳一番,他抬起头,对上那双没什么温度的眼睛,登时蔫了。
“是,皇兄。”
安王不再理他,扫了一眼舒菡后,抬腿又返回宫殿里。
身后的众人见此赶紧也跟着进去,永安公主在路过舒菡时,特意看了几眼,舒菡只当不知道,低垂着头不说话。
等到人都走了,李公公上前,着急的问道:“舒姑娘,你没事吧。”
舒菡摸摸手臂,摇摇头。
李公公见此放心下来。方才他看见舒菡被为难,自己又帮不上什么忙,这才进去找安王出来解围。通过此事,李公公再一次确定了,舒菡在安王心里分量不低。
还好自己去求助了,要不然让舒菡被寿王那个色鬼调戏了,怕是今日大家都别想好.
殿内,安王修长的手指拿起茶盏,垂眸浅啜。在安王看来,舒菡是自己的人,同时也是缓解头疾的“药”。这么重要的身份,自然不能让旁人欺负了去。
而且,自己堂堂一介王爷,若是连府里的人庇护不了,又该如何服众。
这么一会,安王给自己方才的行为找了好几个理由。
刚才发生的一切都被桂嬷嬷悄悄告知太后娘娘,太后边整理发鬓,边暗自思量着。
等到宫宴开始,小皇帝才姗姗来迟。
殿内仿若什么都没发生过,一片祥和景象。小皇帝因着来的晚,并不知方才发生的事情,他见寿王面色不好,也只是以为他最近纵.欲过度罢了。
这些个王爷里,就寿王最为放浪形骸。小皇帝错开眸子,看向场中央的舞娘。
金碧辉煌的大殿里,有悦耳的曲子,还有赏心悦目的舞蹈。
小皇帝刚做完课业,正想放松放松。
一杯果饮刚喝了半杯,小皇帝被太后娘娘扫了一眼,他立马记起昨日太后的嘱咐。于是小皇帝举起酒杯,朗声道:
“这杯酒敬皇兄,魏朗一案皇兄功不可没。”
安王端起酒盏,面带微笑的朝着上首处举杯。
喝完后,小皇帝拿着装果饮的酒盏又挨个敬了一遍,最后又回到安王这里,他面上略带尴尬,但还是硬着头皮道:
“诸位哥哥也都到了成婚的年纪,皇兄又占了长,所以还要请皇兄早日娶得贤妻,给我们做一个表率。”
宁王嘴一抽,差点将酒水喷出来。小皇帝不愧是安王的亲兄弟,催婚的话张口就来,也不用顾安王的脸色。
小皇帝心里也苦啊,要不是母后强逼着他,这话他也不敢说啊。
殿内除了丝竹声,便没别的动静了,大家看向安王。
永安公主想,之前安王对女人表现出强烈的抗拒,但是现在对侍候的丫鬟那般好,想来应当不会抗拒早日成婚,毕竟小皇帝说的也有道理,他身为长,合该早早成婚做个表率。
大家的目光齐聚在一处,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就慌了神。
谁成想安王镇定自若,喝了一口果酒,才淡声道:“让陛下费心了。”
小皇帝被太后扫视,心里有苦说不出,他硬撑着头皮,道:“不费心不费心,那个,乐师再奏一曲。”
等到乐曲的声音更大,才压下方才的寂静,小皇帝松了口气。
太后不满的看了小皇帝一眼,她本想让小皇帝给安王施压,谁成想小儿子当了皇帝也怕哥哥,根本不敢说。
等到宴会结束,太后将安王独自留下。
小皇帝乖巧的坐在一旁,静静的听着俩人的对话。
太后:“皇帝都说了,让你早点成婚,哀家也是此意,你年龄也不小了,早日开枝散叶的好。”
安王笑笑,“母后说的是。”
太后没想到他答应的这么快,还以为他有合适的人选了,就问了几句,安王云淡风轻的说道:
“暂时没有,若是有了会告诉母后。”
太后暗叹一声,还好自己有准备。拍拍手,桂嬷嬷便拿来一个厚厚的册子。
“这是京城待字闺中的姑娘画册,底下是她们的家世,你看看,有没有钟意的。”
安王扫了一眼,还是那般温润的笑了笑,“此事儿臣还没有合适的人选,还请母后莫急。”
说完,见太后又要说话,安王转头问小皇帝,岔开话题道:“边疆的乱动,陛下打算派谁去?”
听他们议论朝政,桂嬷嬷识趣的退下。
小皇帝皱眉,想了想道:“暂时调了附近守城的将军过去,具体如何还要和皇叔商量一番。”
安王颔首,不过他不甚同意的道:“陛下,微臣认为,此事应当陛下拿个主意。”
小皇帝虽然年岁小,但是很多事情他都知道,辅佐朝政不是干涉朝政,也不是左右朝政,而是给予适当的引导。
安王想,他的弟弟该长大了。
太后一听,不满安王的想法,也忘了自己叫安王的目的,她道:“确实该和摄政王多商议,这是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再说,你弟弟年纪小,很多事情都不懂的。”
她没注意到,一旁的小皇帝沮丧的低下头。登基时他是小孩子,可他每天都在努力,天不亮就起来做课业,每天深夜才能睡觉。
小皇帝知道自己年龄小,不足以服众,但是他很努力。可是,母后好像并不认同自己。
小皇帝有点伤心,但是他谨记教诲,努力不表现出来,还硬撑出一个笑。
安王扫了一眼小皇帝,嘴角噙着的笑淡了一些,他道:“母后,坐在龙椅上的是霖儿,不是摄政王。”
这句话就像是一声响亮的耳光,打在太后的脸上。
太后面色不好看。
现在的朝政多是她和摄政王把持,部分交到安王手里,小皇帝本身没什么权利。而且自从小皇帝登基以来,她就事事和摄政王商量,已经形成下意识的习惯了。
安王不想让太后过于难堪,他低声接着道:“霖儿虽年纪小,可总是要慢慢接触,要让他知道事情的经过,了解其中的利弊,总是要成长的,谁都不可能一夜长大。”
太后的指甲扣了一下手心,她总有一种感觉,安王不喜摄政王。而现在,这种感觉越发的强烈。
刚开始她以为是摄政王把持朝政,安王这才不喜,可这几年,她发现安王越发的厌恶摄政王,她都能察觉出的那种厌恶。
但是安王说话有理有据,确实也为了小皇帝好。想了想,太后露出一个笑容,“胤儿说的对,你弟弟总是要成长的,这样,一会哀家派人将你皇叔请来,我们共同商议,如何?”
太后有意让安王和摄政王的关系缓和,想让二人多见面才行。而且,前些日子,安王以大理寺之名,处理了几个官员,那几个官员都是摄政王提拔上来的。
安王此举难免在众官员面前落了摄政王的面子,到时候怕是二人的关系更加疏远。
她知道摄政王不会因此生气,但是总是要缓和一番才是。太后张口道:“胤儿,你在大理寺做事,要多思量一番,莫要太急。”
安王当然听出她的意思,他唇角扯出一个讥讽的笑,问道:“母后说的,可是处理那几个贪官污吏的事情?”
“证据确凿,难不成儿臣要留着他们继续腐蚀大显命脉?”
太阳穴处一跳一跳的,压抑不住的烦躁和恶心上涌,安王下意识的说了实话,也是重话。
太后哑然,安王向来乖顺,从没见过他像现在这般忤逆自己。红紫的指甲狠狠扣住手心,太后觉得心里非常不舒坦。
小皇帝见气氛不对,赶紧跑到安王身侧,拽着他袖子道:“皇兄,我那刚得了几方好砚台,走,随你挑选。母后,我们先走了。”
安王起身,行礼之后与小皇帝走了。
桂嬷嬷进来的时候就见太后娘娘低垂着头,眼睛都有点红了。
“娘娘,您喝茶。”桂嬷嬷不知发生何事,只能尽力安慰。
茶盏似是荡样的湖水,泛起阵阵涟漪。
太后美目盯着茶盏,再一次问了桂嬷嬷,“是不是哀家错了?”
是不是应该告诉安王,一些事情的真相?.
从小皇帝那出来,安王面色如常,手中拿着一个礼盒。将礼盒随意的交给李公公,抬腿朝着宫外走去。
舒菡跟在安王身侧,察觉出他有些心情不好,所以坐在马车里的时候,舒菡努力降低存在感,生怕惹恼了安王。
谁料车刚启程,安王抬了抬下巴,眼神示意他身侧的位置,淡声道:“过来。”
舒菡摸不透他的想法,只能乖巧的坐过去,尽量让自己离安王远一些。
闻到令人愉悦的气息,头痛好了不少,那颗躁动的心也缓缓平复下来。
舒菡身子紧绷,有些紧张。好在安王没什么奇怪的行为,到了王府后舒菡顺利安全的回到屋里。
紫苏侍候舒菡更衣,脱到一半的时候,紫苏低呼一声。
只见舒菡白玉似的小臂上出现了一片青紫,瞧着甚是吓人。
“姑娘,这是怎么了,疼不疼?”
舒菡想起,这应当是当时寿王捏着她留下的痕迹,不疼,就是看着吓人,
“你去找些膏药来,想来抹上就好了。”
得了吩咐的紫苏立马行动,舒菡屋里有个小箱子,放了些常用的药物。紫苏挑了一会,拿起一个膏药,转回内室,给舒菡的胳膊敷上一层。
怕蹭到衣袖上,又薄薄的缠了一层绷带。
收拾好后,也到了吃晚膳的时候,在宫里偏殿等候,连口水都没喝上,舒菡早就饿了,所以晚膳难免吃的多一些。
本想出门走走,还没走出院子,就被安王叫过去.
等出了王府,舒菡不解的问道:“王爷,我们这是要去何处?”
安王的头疾好了,但是他内心有些燥,本想自己出门散心,后来看见舒菡要出院子,他想都没想,就将她叫上。
其实他也不知去哪,没乘坐马车,安王抬腿朝着繁华街道走去。
舒菡见他不答话,也没说什么,乖巧的跟在身后。李公公离二人稍远一些,其他的侍卫以及暗卫都出动,保护主子的安全。
往前走的时候,舒菡发现路边的摊贩好像比下午的时候多,再仔细看过去,大家都支起样式各异的灯笼,板子上放着荷花样式的河灯。
“姑娘,今个七夕,要放河灯许愿的,您来一个?”有个小摊贩见舒菡穿着不凡,再看前头的安王,以为二人是夫妻。
“这盏河灯放下去,您和夫君定然会和和美美!”小摊贩卖力的推销自己的河灯。
走在前头的安王脚步慢下来,留心后头的动静。
舒菡被好看的灯吸引,她想的是,买一个也不错,许愿早点完成任务。所以她开口问道:
“多少钱一盏?”
安王听见她说话,心里的烦躁全都消散,莫名的泛起了甜意,连带着看那些简陋的灯,都觉得好像也有点好看。
等到舒菡拿着一盏荷花灯走过来的时候,安王唇角的弧度变大。
舒菡低头摆弄荷花灯,随口问道:“王爷,你说这东西许愿,灵吗?”
她低着头看灯,没注意到安王的表情柔和的不像话。
一声轻笑从喉咙里溢出,他温声道:“灵与不灵,还要看心诚与否。”
舒菡抬起头,露出灿若星辰的杏眸,软糯的声音带着几分撒娇的意思:“王爷,我可以去放河灯嘛?”
安王想都没想,直接点头.
河边,尽是些妙龄女子还有少年郎们,水上飘散着燃起烛火的荷花灯,点缀在翠绿的河水里,瞧着像是天上的星星一般。
舒菡兴趣大增,撩起裙摆来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小心的将河灯点燃,然后弯腰往水里放。
宽大的袖子被她挽起,露出缠着绷带的腕子。
安王狭长的眸子扫过,嘴角的笑容冷了下来。
🔒病娇王爷
明亮的荷花灯被素手一推, 便随着水流朝远处飘去。
舒菡看着那盏承载愿望的花灯,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低喃着许愿。
我希望,王爷能健康平安。
小宫女穿着一袭烟紫色的盘金彩绣长裙,乌黑的头发盘成坠月鬓,簪着一支嵌珍珠碧玉步摇。
随着她低头,那步摇便轻轻晃动,映出细细碎碎的光来。
她浓密的睫毛轻颤, 樱花瓣的唇轻轻翘起,带着十二分的诚意许下愿望。
安王耳聪目明,自然是将她的低喃声都收进耳中。心尖处宛若被猫爪挠过一般, 痒的厉害。
李公公吩咐完事情回来, 就见刚才还面带凛色的王爷,此刻就像化掉的冰,柔和了不少。
再往舒丫头那看一眼,李公公想,这丫头可真是好命。
王爷对她, 格外的不同。
舒菡没想那么多,她只想完成任务, 那么关键就是安王要好好活着, 别被旁人伤害。当然,她觉得安王其实还不错,也真心的祝福他。
许愿结束, 舒菡睁开眼, 提着裙摆朝安王走过去。
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她道:“王爷, 我们走吧。”
安王没动, 狭长的眸子看向她的手臂,舒菡不明所以,也跟着低头。
斜着伸过来一只大手,抓住她的手腕。
细细的皓腕被他轻松的握在手里,到底是小姑娘,他甚至觉得微微用力,便能将其折断。因此,手下的力度又放轻了些。
习武之人,指腹处都是粗粝的。
像是一把小刷子一般,被扫过的肌肤泛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舒菡咬着唇,娇声喊人,“王爷。”
安王又走近一步,高大的身躯将她娇小的身子完全罩住,他低下头,不由她退缩的将袖子挽起,露出里面的棉布。
舒菡知道他要做什么了,所以安静乖巧的任由他动作,只不过面上攀上红晕,越来越红。
男人的清冽气息将她环绕住,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怦怦——-
心脏跳动的厉害,再加上他修长的手指解开棉布,指腹在她小臂上划了几下。
“王爷?”
小宫女抬起头,一双杏眸水光潋滟,面颊绯红,贝齿轻咬,一副被人欺负的模样。
安王眸子黯了黯,有什么东西在心口,只觉得胀乎乎的。
他错开目光,接过李公公递来的上好膏药,亲自为她涂抹。
冰凉的药膏刚一涂上,舒菡颤了一下。等到灼人的指腹将膏药化开时,舒菡莫名的觉得她也要化了。
此刻宛若有一层屏障将二人与旁的分割开,空气里男人的气息浓稠的似能将人裹住,从脚下开始缠绕,一圈又一圈。
察觉到小宫女的战栗,他低声问了一句:“冷?”
她个头不过堪堪到他的肩膀处,此时男人灼热的气息便是洒在她的额头,舒适又有点奇怪。
莫名的亲昵感。
安王见她摇头,一张巴掌大的小脸更红了。
他轻笑,忍不住逗她。
涂药的动作慢下来,指腹有意无意的在她肌肤上打圈,小宫女轻颤。
“王爷……”
小宫女抬起眸子,水润润的红唇轻启,娇声呼唤。
狭长的眸子里宛若有云雾在翻涌,小宫女的声音带着某种蛊惑的力量,勾的人心痒。安王伸手抬起她的下巴,入目便是一张绯红脸颊。
杏眸水润润的,精致小巧的鼻子下,红唇也是水润润的。
鼻尖里充斥着二人交.缠在一起的气息,像是某种催动身体发生变化的信号,让人沉迷。
喉结上下滑动,看着那待人采撷的红果子,他俯身亲了上去。
柔软的,香甜的,让人脑子轰的一下。
舒菡下意识的闭上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唇被捉住,轻轻的允过,又被一寸一寸细细碾过。
说不出的酥麻感传遍全身,身子都软了。
靠在他宽阔的怀里,她仰着头,男人大手揽住她的腰,身子紧紧贴住,一方是柔软的似棉花,一方是紧绷的像石头。
她能感受到对方的炙热。
莫名的熟悉感,好似他们已经这样亲过很多次了。
舒菡惊了一下,不小心咬住他的薄唇。
男人闷哼一声,终于停下动作。
狭长的眸子里流转着舒菡看不懂的情绪,他胸膛起伏的有些剧烈,低哑的声音道:
“咬我?”
不知是月色太好,还是他的声音具有蛊惑人心的能力,舒菡脸红似滴血,下意识的舔了舔唇,摇头否认。
殊不知,这幅模样加深了男人的渴.望。
“回府。”.
躺在安王身侧的时候,舒菡还是有点懵。
这些日子她睡在旁边的小榻上,从未上过他的床榻,今日为何突然叫她上来?
想了想,舒菡脸上忽地红起来,莫名的觉得害羞。
过了会,听见脚步声,是安王洗漱回来。
男人身上随意披了件素衣,腰带没系紧,衣襟处松松垮垮的,露出他健硕的胸膛。
唇红齿白,面若冠玉。
怕是全天下也找不出比他长的更好看的男人了。
舒菡看了一眼转回目光,从耳朵到脖颈,红了一片。
安王上榻,大手随意一勾,就将床帐合上。帐内登时昏黄一片,四周的温度也热起来了。
舒菡觉得自己从头到脚都热的厉害,垂眸不敢看人。
身侧的男人躺下,帐内一片安静。
难不成是自己想多了?舒菡竟然有点失落。
过了会,就在舒菡闭眼准备睡觉的时候,眼前人影闪过,安王翻身而上。
一只胳膊支撑住,修长的手指勾起她下巴,迫使她看他。
见她面色绯红,并没有不愿之意,心下的躁动又翻涌起来。
如傍晚时分那般,捉住想了许久的唇,轻轻啃着。
舒菡本来是沉溺其中的,可是等了一会,男人只将唇瓣翻来覆去的允,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她闭着眼睛,试探性的给予回应。
丁香舌探入的时候,安王脑子里宛若有烟花在绽放,别样的酥麻感觉让他身子僵住。
支撑在床榻上的手臂收紧,上头的青筋毕现。
她以为他不喜,便准备结束。
却不想要回家的小丁香被人劫住,而后便是猛烈的进攻。
在要被亲到窒息的时候,舒菡后悔教他了。
好甜,好软。
半响之后,他松开樱花瓣,见已经微微红肿了。
狭长的眸子里难得的染上欲1色,眼尾处泛着红,嗓子也沙哑的不像话。
“你勾我。”
看着底下春1色萌动的小宫女,他长指如剑,将她衣襟挑开。
白腻的宛若上好瓷器的肌肤,尽在眼前。
外室的桌上燃着蜡烛,噼里一声轻响,盖过女子细细碎碎得哭泣声,过了会,有节奏的声音变的快速,女子的泣声喊了句什么。
她喊的是:霍胤。
安王闷哼一声.
翌日,舒菡醒来时有点懵。
直到酸痛感袭来,她蹙眉翻了个身。
身侧的早就不见人影,想来是上朝去了。
回想起昨晚,舒菡头昏脑涨,只觉得自己疯了。转念一想,好像,还挺有趣味的。
等穿好衣裳,回了自己的屋里,紫苏才上前侍候 。
安王屋里除了舒菡,不允许任何女人进去。
舒菡吃了早膳,觉得有些疲惫。好在昨晚安王有点良心,给她洗澡来着,否则此刻还要更累。
这一天,舒菡都懒散的呆在榻上,不想动一下。
紫苏见她如此,以为她是昨天出去游玩累到了,还特意让厨房做了舒菡爱吃的糕点。
舒菡用了一些,等到下午的时候,可算是恢复了些力气.
夕阳西下,安王踏着云彩回来了。
舒菡坐在屋里没动,往常都是快要睡觉时,他才唤她,舒菡想,他们二人应当还是像以前那般相处吧。
歪在榻上,手中拿着扇子扇风,末了,捻起一块绿豆糕细细品味。
一块糕点没吃完,便听得外头有李公公的声音。
“姑娘,王爷请您过去。”
紫苏面带笑意,王爷对姑娘好像越发的上心了。上前为舒菡重新梳理头发,换了身衣裙,这才开门请舒菡出去。
到了安王那屋,舒菡眼睛瞥见桌上摆放着膳食,想来安王还没用晚膳。
“王爷,”舒菡照例行礼。
安王嗯了一声,“坐吧。”
这些日子相处,舒菡早就知道了安王的脾气,不发病的时候是极好的,所以她胆子也大起来,坐在安王身侧。
他瞥了她一眼,见脖颈处的红梅消了不少,转过头,拿起酒盏浅酌,喉结滚动几下,压下那份心思。
晚上舒菡早就用过了,因此她没吃,用公筷给安王夹菜。
细腻白净的手腕在眼前,甚至比手链上的白色玉石还要白腻。
初懂人事,又是年轻力壮,血气方刚的时候。安王眯了眯眼,放下手中的筷子,慢条斯理的擦擦嘴,又仔细的将手擦干净。
舒菡轻声问:“王爷,吃好了?”
安王摇头,舒菡刚要问怎么不吃了,身子忽地腾空,旁边的男人不知何时起身将她抱起,大踏步朝着内室去了。
等落在榻上的时候,舒菡才反应过来,他也覆上来了。
眸子里是压抑不住的欲,他凑在她耳边,亲了几下红彤彤的耳垂,哑声问道:
“没吃饱,怎么办?”.
等到再起来时,已经是第二日的午时。
舒菡觉得自己好像失忆了,时间怎么过的这么快!
低头看一眼,前襟处的衣衫被揉的全是褶皱,耳边想起昨晚男人意乱情迷时的胡话,
“你多吃一些,再长长。”
舒菡咬牙,长你个头。
当然,这话只能偷偷说,她是不敢在他面前说的.
下朝之后,安王被太后叫过去。
桂嬷嬷站在殿门口迎接的时候,发现安王气色极好,似有什么喜事。桂嬷嬷心念一动,莫不是安王殿下有了心仪之人?
待安王见了太后,太后也觉得他气色好,且面上的笑容也真诚了些。
这样好,一会也好办事。
想到这,太后吩咐宫人上了安王爱吃的西瓜,而后便关心起来。自从上次之后,母子俩也见了几次,但是太后总觉得安王是在敷衍。
太后见他心情好,所以笑着问道:“胤儿,可是有什么喜事?”
安王坐在椅子上,脊背挺直宛若一棵翠竹。他笑了笑,道:“边疆传了好消息,自然是高兴的。”
太后不信。
这消息已经传来好几日了,就算高兴也不能保持这么久。既然他不说,看来是别的好事。宫里的人都是人精,太后注视了一会儿子的脸。
俊俏如往昔,只不过眉眼明显更加的柔和了。所以她问道:
“是不是心里有合适的人选了?快和母后说说,是哪家的千金?”
这可是大事,之前她明里暗里的又催过几次,但是怕催的太紧他不高兴,这才作罢。太后想了,无论是他想娶哪家的姑娘,只要身份清白,家世都无所谓。
毕竟,他已经是皇家人了,对方身份再高贵,也不可能越过他去。
安王不知想到了什么,笑容更深了些,不过他没说这个话题,反而是问道:
“不知母后叫儿臣来,所谓何事?”
说起正事,太后一下回过神来。紫红色的手摆起一个兰花指,亲自拿起茶壶给安王斟茶,而后柔声道:
“也没什么,就是你皇叔对于南下赈灾的人选,有些别的想法。”
说完,太后觑着安王的神色,见他剑眉微蹙,清冽的声音道:“早朝时,便已经定好人了,陛下金口玉言,难不成还要收回成命?”
正当太后想回话的时候,就听得宫人报,摄政王来了。
安王坐立在那,身子稳如泰山。
摄政王高大的身影进来,安王没和他行礼,他也没生气,直接坐下,朗声道:“贤侄气色不错。”
安王嗤笑,垂着眸子不去看太后微红的脸颊,他道:“皇叔气色更好,想来是最近心想事成吧。”
太后的手指僵住,甚至怀疑昨晚摄政王在此留宿的事情,被安王知晓了。
摄政王没什么反应,他哈哈大笑几声,往日里俊朗的眉眼出现一丝褶皱,
“若是贤侄好,那皇叔会更好。”
接下来,俩人就像踢球一般,来回的用话语试探对方。
摄政王本来打算直接找小皇帝,可是小皇帝油盐不进,一副有事就去找我皇兄的模样。无法,他只能来找安王。
看来小皇帝大了,安王也开始越发的谨慎了。
摄政王眸子闪了闪,劝解道:“水灾一事,虽不足以为患,但还是要悉心对待,所以派个有经验的老人去正好。”
利州靠近河道,前一阵子雨水大,冲垮了附近的一处村庄。不过,还好当地知府是个良官,及时将村民转移,并且开仓赈粮。
为了显示君王关怀,小皇帝有意派个人过去看看,顺道拉去些银子填修大坝,给百姓重建家园。
这事,到哪个朝代都是肥差,所以安王连夜进宫和小皇帝敲定人选,就是怕摄政王横插一杠。
见安王低头不说话,摄政王在心底骂了一句,臭小子。不过,他面上不显,接着道:
“柳大人有经验,前些年,你还在常川战场时,柳大人还曾带着军需过去,你可记得?”
闻言,安王的面上一下就冷了下来。
摄政王和太后不明所以。
唇角的笑容淡了,安王不甚在意的哦了一声,“没印象,母后,儿臣告退。”
说完,也不理会太后的呼唤,直接抬腿走了。
太后急的站起来要叫人,摄政王拍拍她的手臂,笑道:“罢了,你别气坏了身子。对了,可还有不舒服?”
太后暗叹一声,摇头,“没事,太医说劳累过度导致的心跳加快,注意休息便好。”
摄政王放心了,“我那有株灵芝,等一会叫人送来,你补一补身子。”
俩人坐在那,宛若一对普通夫妻一般叙话。桂嬷嬷识趣的站立在角落里,心想,娘娘的命太苦了些,若不是……
哎,不提也罢.
回王府的路上,安王的头疾犯了。
坐在马车里,他低垂着眸子,脸上的笑意收起,此刻竟然有些渗人。
等到了王府,李公公立马叫来舒菡。
舒菡正在吃冰碗,还好马上就要吃完了,将最后一口蜜豆放进嘴里嚼几下,擦干净之后去了安王那屋。
进去后在外室没发现安王,舒菡一手提着裙摆,软糯的声音唤道:“王爷?”
没听见男人的声音,舒菡绕过屏风,来到内室。
轻纱床帐里,能隐约的看见男人欣长的身躯。
舒菡站立在床前,又叫了一声:“王爷。”
这回有反应了,一只大手探出来,将她拽到里面。
猛的撞入男人结实的胸膛,疼的舒菡哼了一声。
安王动作放轻,手臂将人环住,将小宫女猫儿似的放在身上。
他生的欣长高大,舒菡则是娇娇小小,所以完全将人承住,还有余地。
贴着他的胸膛,能听见如鼓似的心跳声。舒菡觉察出他情绪不高,所以乖巧的趴在那不动。
大手一下一下的拂过她的秀发,舒菡闭上眼睛,任由她的乌发如藤蔓似的被他缠绕在自己的手指上。
怀里是软香,周身围绕着熟悉的气息。安王内心的烦躁平息下来,就连反胃的感觉也烟消云散。
垂眸看向她的发顶,安王低声问:“吃什么了,这么香。”
除了她身上的香气外,还有一种混合着水果的味道,很好闻,感觉香香甜甜的。
舒菡听着他的声音,好像恢复正常了,所以她抬起脸朝着他笑,“冰碗,额外加了好多果肉,很好吃的。”
说着,她还咽了咽口水,有些意犹未尽。
安王轻笑,胸膛震动了一会,他道:“真有那么好吃?”
舒菡重重点头,心想他一个王爷连这都没吃过,可真惨。所以她细细的描述怎么怎么好吃,表示晚上可以叫人出去再买来吃。
安王喉结上下滑动,盯着她的红唇出神,然后一个灵巧的翻身,就在上方。
他笑了笑,“口说无凭,本王要尝尝才知道。”
说着,灵巧的捉住她的唇。
甜蜜蜜的,带着点凉意,确实很好吃。
捉住人吃了一会,勾的心里燥热,过了会,从轻纱帐里扔出几件衣裳。
青莲色的小衣和其他衣物混合在一起,静静的躺在地上.
舒菡被他撞的狠了,忍不住哭起来。
眼泪顺着眼角滑落,安王俯身接过,亲亲她的眼睛。如此,荒唐了两回,这才叫水。
清洗过后,舒菡所在角落里,警惕的问道,“王爷,今个大理寺不当值吗?”
往日里都是忙的很,怎么今天这么闲?人的闲暇时间一多,难免就琢磨别的。
其实,同他一起的时候,乐趣也很多,可是架不住男人体力好,她都累死了,他还要来。
舒菡觉得全身都酸痛。
安王坐在床榻旁,侧头看她。
薄被根本盖不住景色,雪地上都是点点红梅。要不是她哭着求人,他也不会草草结束。
转回目光,他道:“今日无事。”
舒菡哦了一声,在思考该怎么穿衣裳。
屋里没有丫鬟,也不会有丫鬟进来,现在就他们两个人,难不成让安王给她拿衣服?
这个念头刚起,就被她摇晃着脑袋否定。安王现在看起来很正常,可是骨子里可是个奇怪的人。而且,他一个堂堂王爷,总不能给自己拿……
“你的衣物,”
舒菡惊讶的看着安王将一摞整齐的衣裳放在那,见她没反应,他扫了一眼,“拿错了?”
方才送水的时候,紫苏放在门口的。
舒菡刚要摇头,便见衣着整齐的男人又压上来,
“不想穿,那便不穿了。”
也不知今日他是怎么了,还是吃了什么东西,仿佛有用不完的力气。
等到结束的时候,天都黑了。
舒菡彻底没力气,她半睡半醒的由着安王给她清洗,然后就躺下昏睡过去。
等到再醒来时,果然又是日头高挂。
舒菡暗叹一声,美色误我。
穿衣裳的时候,忽地想起什么,她赶忙将衣服穿好,然后走到地上。脚下的毯子已经换过了,再往屏风那看去,地面也清理干净了。
她松了口气。
舒菡心想,安王还不错,照着这样发展,想来他不会被人伤害。
谁成想,当天晚上就传来消息,说是安王被刺杀,现在重伤昏迷了!
舒菡接到消息的时候,面上血色尽失,要不是紫苏扶住她,怕是早就一头栽下去。
眼眸微红,泪珠似断了线的珍珠般滑落。
“他在哪?”
🔒第四个世界
慈宁宫内, 太医院所有的人都在这里,轮流上去诊脉。
坐在不远处的太后娘娘早就哭肿了眼睛, 此刻她用帕子轻轻擦拭掉下来的泪珠,瞧着十分憔悴。
桂嬷嬷弯腰,将一盏温茶递过来,心疼的道:“娘娘,您喝口水润润唇吧。”
今天黄昏时分,太后娘娘将安王殿下叫来, 母子俩不知说些什么,等到安王出来的时候面色不好,身子摇晃几下就要倒地。
一个宫女上前扶住, 却不想被安王一掌拍飞, 而于此同时,那名宫女手中的匕首也划破了安王的掌心。
匕首淬了毒,安王很快就昏了过去。
太医来了后包扎伤口,及时阻止毒素蔓延,却说什么这毒从未见过, 怕是无解。
太后娘娘登时就哭晕了过去,不一会醒来后叫来所有御医, 让他们挨个看看。她不信无法解毒, 若是真如此……
太后向来活的精致,便是手指甲都要每日保养一番。但是此刻紫红色的指甲黯淡无光,她精致的眉眼也瞧着没了活力。
桂嬷嬷心疼, 想说什么劝劝, 却又不知说什么, 只能陪伴在太后左右, 时不时的替她擦擦眼泪。
“太后娘娘, ”
一个头发花白的御医走过来跪下,身后齐刷刷的跪了一片。
御医斟酌着开口道:“王爷的伤势止住了,毒素也用药加上穴位针灸逼退至左臂。”
太后看着他为难的神色,将眼泪擦干,接话道:“本宫要你们来是解毒,让安王醒来。”
御医的头更低了,诺诺的开口:“这……王爷中的毒属实罕见,还需要些时间来调配解药。”
那就是暂时没有办法了。
太后眉眼凌厉,一把将帕子甩在那御医的脸上,厉声道:“本宫告诉你,若是安王的毒解不了,你们都要掉脑袋!”
众御医哆哆嗦嗦,得了令之后赶忙都退下研究解药去了。
人一散开,便露出床榻上安静躺着的安王。狭长的的眸子紧闭,瞧着面色只比往日白了些。此刻若不知他是中毒昏迷,还只当他是睡着了。
太后几步走到榻前,抚摸着他的脸,泪水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淌。
今日她将安王叫过来,本意是想修复一下母子关系。刚开始还好好的,后来她就提了一嘴摄政王,安王笑容就淡了。
太后不想他们二人隔阂太深,便有意为摄政王说话,却不知哪句话惹了安王,他行礼之后告退,刚出门便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胤儿,都怪母后,是母后不好。胤儿,你醒醒,看看母后啊。”
太后在榻旁哭的泣不成声,桂嬷嬷也跟着一起掉眼泪.
得了消息的舒菡立马往皇宫赶,但是她只是安王府的小侍女,宫人说什么也不放她进去。
站在宫门口,舒菡眼眶红红,显然是已经哭过了。不过此刻倒是没掉眼泪,一直想着该怎么进去。
就在这时,一辆华盖马车从不远处驶来,到了宫门口后,走下一位身高腿长的男人。舒菡扫了一眼,便随着其他人一起行礼。
摄政王挥挥手,朝着宫门口走去。
舒菡见此,咬咬牙,直接几步凑到摄政王的面前,垂头道:“王爷,奴婢是安王的贴身侍女,安王殿下出了事,奴婢便赶忙来此,但是无法进入皇宫。”
“若是王爷方便,奴婢请求王爷带着奴婢一同进宫。”
摄政王脚步顿了一下,他知道安王有个宠幸的宫女,想来就是这个丫头了。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宫里人心惶惶,不可再让外人进去。
所以,摄政王抬脚,没理会舒菡直接进去了。一个小侍女罢了,还不值当自己说话。
舒菡失望万分,但也没有法子,只能在心里祈祷,他一定要好好的.
摄政王轻车熟路的来到太后的宫殿,小皇帝正从里面出来。
“皇叔,”小皇帝到底是年岁小,此刻抽抽涕涕的向他行礼。
摄政王安抚似的拍拍小皇帝的肩膀,道:“陛下莫急,微臣会想办法。夜深了,回去歇着吧。”
小皇帝乖巧的点头,走了。摄政王则是直接进去,就见太后守在床榻旁,面容憔悴,瞧着就让人心疼。
桂嬷嬷识趣的带着宫人退出去。
摄政王放软了声音,安慰道:“你莫急,此事定然会有办法的。”
不想太后转过头,眸子中带着他看不懂的神色。淡了颜色的红唇微启,她道:
“是不是你?”
摄政王蹙眉,“你在说什么?”
太后站起身,笑容凄厉,“胤儿向来与你政见不和,且这些日子清了好些个官员,大多出自你的手里。所以你怀恨在心,派人刺杀他,是不是?!”
说到最后,太后的脸上留下两行泪,痛苦的闭了闭眼,“你怎么能这么做啊。”
摄政王叹了口气,“婉儿,你我总角相识,我是什么人你清楚的,便是对安王再不满,我也不会用这种手段。”
太后不信。
她已经思考了许多,最有嫌疑的人便是眼前的男人。心里痛苦万分,眼泪掉的越发的多了,将衣襟都洇湿了一片。
摄政王心疼的上前,想要给她擦眼泪。
太后退了一步,继续指责他,“我本想着慢慢修复你们二人的关系,一心一意的为你着想,可是你呢?你竟然如此作为!你可知……你可知……”
太后说不出来,哭的更加厉害。
烛火摇曳,将宫殿里映的更加明亮。
然而女人的指责却让摄政王心里蒙上一层暗色。
摄政王直接上前将人拽在怀里,不顾她的挣扎抚摸后背予以安慰,“别哭了,再哭我心都要碎了。”
说不出的情绪蔓延,还有种别样的恨意。
太后一口咬在他的胳膊上,摄政王吃痛将人松开。
太医说了,此毒不一定能解开,说不定胤儿一辈子都要躺在床上,再也醒不来。
得了自由的太后擦了一把眼泪,往日里艳丽的眉眼此刻带着疯狂。她说出未说完的那半截话:
“你可知,胤儿是你的亲骨肉!”
轰————
摄政王如遭雷击.
看着她一张一合说着什么,却又觉得一切都是幻觉,是假象。
当年,他和太子同时认识婉儿,因着他猛烈的追求,最后婉儿被他打动,二人心意相通。
本来是想着直接向父皇请旨,却不想早就有旨意下给婉儿,她被封为太子妃。
一位是未来皇帝,一位只是闲散王爷。
年少的摄政王虽难受了一会,但还是勇敢和父皇提出,想要娶她。却不想被父皇数落了一顿,无非他是纨绔子弟,这辈子就这样了。
被骂了一顿的少年跑去找心上人,想着就算抗旨也要带她走,但是连面都没见到。
后来,他自请去了边疆,眼不见心为净。
等他再重返京城时,婉儿的二儿子都已经周岁了。
摄政王缓过神来,眼眸看向太后。
太后嘴角挂着凄惨的笑,“是,就是那日,我有了胤儿。”
她本以为会和情郎成亲,却不想一道圣旨将二人分开。她反抗了,但是家里将她禁足,更是说出,若是她不嫁,他们的家族便会没落下去。
甚至他的父亲母亲以死相逼。
家族的复兴,承载在一个娇弱女子的肩膀上,多么可笑,又多么的现实。
最后,她屈服了,甚至在太子来看望她的时候,要求提前成婚。
胤儿出生的时候是足月,可太子对外说,是早产。
他都知道,可什么都没说。后来和太子有了第二个孩子,她也接纳了他。
可惜,事与愿违。登基之后没几年,先帝病重,去了。在他走之前,还嘱咐,说是让胤儿登大宝。
她不愿意,毕竟胤儿是那人的骨肉。但是先帝一直劝说她,最后她同意了。她想的是,这个秘密永远不会有旁人知道,那么胤儿便永远是先帝的嫡长子。
太后眼泪滚滚,模糊了视线,“若是当年,同我成亲的是你,那他便是你的嫡子啊。”
是不是胤儿就不会受伤,更不会昏迷不醒?
摄政王高大的身影晃了晃,转头看向床榻上的安王。
是了,要不然为何安王屡次和自己作对,但是自己从来不会发怒。本以为是因着安王是她的孩子,所以他才纵容,原来一切冥冥之中都有了答案。
嘴唇颤动,摄政王转回目光,“这么多年,你为何不告诉我真相?”
太后此刻已经冷静下来,她冷笑,“告诉你又能如何?父子相认?”
说完这句话,二人陷入沉默。
半响之后,摄政王眼神坚毅,他道:“我对天发誓,此事与我无关,不过我会找出幕后真凶,给你和胤儿一个交代。”
“我会找到办法,让胤儿醒来。”.
宫门外,眼看着到了落匙的时辰,舒菡焦急如焚,却又无可奈何。不远处又驶来一辆马车,宁王从车里下来。
舒菡抱着试一试的心态上前行礼,“王爷,婢女乃是安王府的人,不知可否请王爷将奴婢带进宫里去,以方便照顾安王殿下。”
宁王自然是认识舒菡,那日安王一怒为红颜,寿王的胳膊都脱臼了。
沉思片刻,宁王点头。
舒菡大喜,紧紧跟着宁王,顺利来到宫里。
只不过她并没有见到安王,而是被拦在了慈宁宫外。好在李公公出来,俩人到一旁说话。
“公公,王爷现在如何了?”
见她面色焦急,李公公也不啰嗦,直接将情况告知,末了他道:“暂时怕是不能让你进去,不过半夜时分应当可以,只是要苦了你在此等候了。”
舒菡乖巧的点头。
紫苏没进来,所以舒菡自己在门口不远处的角落里等着。累了就靠在墙上,歇息一会。
眼看着宫人来回走,舒菡有些等不及了,但是又没办法。
盼着盼着,终于等到李公公来叫她,舒菡跟着李公公来到殿内。
因着已经是半夜时分,太后等人都去休息,殿内只余一些侍候的宫人。直直的往里走,待瞧见躺在榻上的男人时,舒菡忍住没掉眼泪。
李公公低声道:“舒姑娘,今晚怕是要苦了你,在此照看了。”
舒菡点头,李公公识趣的退到远处,不过他就站在外室门口,怕有什么事情吩咐。
等人走远了,内室也安静下来。
舒菡走到床前,坐在脚踏上握住男人的手。
他的手很大,舒菡两只手才能包裹住。好在摸起来温度如常,瞧着他就像是睡着了。
自从进了安王府,舒菡觉得在府里的生活很好。后来,不知是什么时候她喜欢上了安王。
腾出一只手去抚摸男人的脸,用指腹去绘他的轮廓。
杏眸微红,掉下一串泪珠子,砸在二人交错的手上。
舒菡擦擦眼泪,扯出一个笑容,“看我,眼睛都哭肿了,就不好看了。”
“等你醒了,我们一同去找卖花灯的小贩,怎么刚许过愿,一点都不灵。我不管,我要让他给我退钱。”
她眼睛一直看着安王,从来没像现在这般,想要依赖对方。
有眼泪洒在皓腕处的珠子上,舒菡没看见,那白玉质地的珠子散发微弱的光,不一会又恢复正常。
舒菡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的话,后来趴在床头,枕着安王的手睡着了。
她做了一个梦,梦中和安王已经相识了三次。
第一次,她是小药童,他是大将军。
第二次,她是师娘,他是她徒弟。
第三次,她是员外继室,他是屠户之子。
每一个都是他,都是霍胤。
被堵住的喜欢,一旦拉开闸门,便如江水一般滔滔不绝,拦也拦不住。
舒菡猛的惊醒,肩膀颤动,是她在平复呼吸。半响之后,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原来她和霍胤已经相识了这么久了,也相爱了这么久。
只不过二人的记忆被封住,都忘了彼此。
舒菡盯着珠子,低喃道:“我在以前就说过,我爱你。”
寂静的屋内,忽地响起一道清冽的声音,“是吗?”
舒菡手抖了一下,缓缓抬头——-床榻上的霍胤不知何时醒来,正勾唇看她。
舒菡呆愣了一会,随即猛的朝着人扑过去。安王被压的闷哼一声,不过笑意更浓。
“霍胤,太好了,你醒了。”
她这么一哭,外面的李公公听见动静,匆忙走过来就见安王醒了,然后赶忙叫来御医。
舒菡被屏退到外室等着,太后小皇帝在内室,眼巴巴的看着御医诊脉。
“奇怪,王爷身上的毒素好像自行消散了。”
太后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笑,笑了一会又开始落泪,问道:“可有留下什么病症?”
御医点头,“微臣熬几副汤药,王爷按时喝下便好。”
等御医退到一旁,太后急忙上前,温声问道:“胤儿,可有觉得哪里不适?”
安王摇头,唇角的弧度不大,瞧着有些疏离和冷淡。
太后心念一转,晚上的时候她和摄政王在此说过的话……
“胤儿,哀家在你昏迷期间训斥了一个小宫女,没烦到你吧?”
见安王笑了笑,有气无力的道:“母后,儿臣昏迷着,又怎么能听见外面的声音。”
太后松了一口气,旁边的小皇帝关心皇兄,上前说了好一会的话。
因着安王刚醒,身子还虚着,御医让多休息,所以太后让小皇帝去歇着,自己在此守着。
安王无奈,“母后,去休息吧,明早起来儿臣就好了。”
桂嬷嬷也在旁边劝,毕竟太后之前曾有过心口不舒服的时候,最怕休息不好。太后瞧瞧外面,再有两个时辰天就亮了,所以她嘱咐安王躺下休息,有什么事情天亮再说。
人群散去后,安王压下唇角,看着帐顶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舒菡从屏风后探出一个小脑袋,安王若有所感的转头。
“过来,”他刚醒,声音还带着点哑。
舒菡提着裙摆小跑过来,坐在床榻边上。
安王打量她一番,怎么感觉一觉醒来,这个小宫女胆子好似越发的大了。
正想着,就见她脑袋一歪,竟然靠在自己身上。
柔软的手指攀上胳膊,她软糯的声音道:“霍胤,好想你。”
安王身子一震。
被全身心的依赖着,就像是泡在温泉里一般,浑身上下都感觉异常的舒适。
伸出大手抚过她的发顶,又滑到她的脸颊,惩罚似的捏了捏她的小脸,道:“直呼本王名号,是要掉脑袋的。”
“下次莫要如此了。”
安王心想,她只是小宫女罢了,肯定是不知道规矩,所以这次就原谅她了。
手中的触感滑腻,让人舍不得松开。舒菡被他指腹的粗粝刮疼了,所以不满的嘟嘴,下意识的和他撒娇:
“可是,以前我都是这样叫你的。”
安王好笑的看着她,小丫头怎么开始说胡话了。
舒菡有点烦躁,凭什么她记得他,而这个男人却把自己忘了?这好像不公平吧。
想了想,舒菡抬起脑袋,打算和安王说出他们的事情。然而刚要开口,眼前一黑,直接晕倒在安王的怀里.
再次醒来时,已经是第二日了。
看着熟悉的帐子,知道这是回到安王府了。脑袋还有点疼,舒菡想,这是不允许自己泄露天机。
可是,两个人明明是相互喜欢的,现在她记得之前的所有事情,他不记得。那岂不是自己的喜欢要比对方多?
杏眸眨了眨,舒菡觉得不可,霍胤也要同样的喜欢自己才行。
正想着的时候,就听得脚步声走近。
“姑娘,您终于醒了。”是紫苏这个小丫鬟,高兴的鼻子都红了,眼看着就要落泪。
“好啦,我这不是醒了嘛,对了,王爷在府里吗?”
紫苏点头,“在呢,王爷从宫里出来后回府休息,说是要修养十日再上朝。”
舒菡从榻上下来,洗漱一番后换了套衣裳,出门去了安王那。
站在门口处,李公公通报一声后笑着将舒菡迎了进去。
“姑娘,请。”
等舒菡进去后,李公公退了出来关好房门,还让侍卫站的远一些.
熟悉的屋子,里面也是熟悉的气味。舒菡朝着内室走去,就见安王坐在床榻旁,显然是刚起来。
是了,他还中了毒,想来身子正虚着。
见他要起来穿衣裳,舒菡快走几步拿过旁边的衣裳递过去。
安王扬眉,总觉得她好像哪里不一样了。
舒菡也抬眸看他,见他似乎心情好。
安王当然心情好,因为摄政王辞官了。
第二日将舒菡送回来之后,他和摄政王谈了一番,要么他退隐山林,不再当大显的安王。要么,摄政王辞官,不许再插手朝政。
摄政王一听,就知道安王已经了解自己的身世了。
细细想来,这么多年都是自己亏欠安王,所以摄政王同意了。处理了几个和刺杀有关的官员,替安王和小皇帝扫清了道路后,摄政王交兵权,退朝堂。
利用父子亲情来要挟摄政王,安王觉得愧疚吗?并没有。
若是不用此法,他也有旁的法子让摄政王主动退出,只不过这法子更加简便,有用。
解决了这一个大患,本来是该高兴的。但是欣喜之余又有点让人难堪的悲伤。
“王爷?”
一道软糯的声音让他缓过神来。
安王笑笑,还是那副温润的样子,他道:“御医说你是心力憔悴导致的昏迷,这几日多歇息,补品多用一些。”
舒菡看着他的脸乖巧的点头,克制自己翻涌的想要亲对方的情绪。
安王自然察觉到了,只见小宫女杏眸里都是爱意,浓稠的要将他淹没了。
心底那点惆怅被冲散,他好笑的点了点她的鼻子,“就你胆子大。”
舒菡笑眼弯弯,才不理会旁的,顺从本心的亲了上去,双臂也如藤蔓似的将人缠绕住。
不知怎么,安王觉得心里又热又胀,本能的将人抱住,紧紧贴在怀里。
唇齿之间飘出细碎的声音,她道:“霍胤。”
他轻笑,小丫头胆子比人还大。
掌心一动,将她压在榻上,他眼里含了笑意,“现在,要惩罚你。”
未等他话说完,底下的舒菡一把勾住他的脖子,而后将喉结含住。
安王身子紧绷,面上瞬间就染了情1欲。
她就知道,这是他的弱点,只有她知道的弱点。
狭长的眸子里红了一片,他勾唇凑在她耳边说道:“你勾我。”
舒菡嗯了一声,再然后,便是细细碎碎的低泣声。
在最后的时候,舒菡眼尾发红,她的声音又软又媚,“霍胤,我好喜欢你。”
经受不住撩拨的安王让床帐疯狂摆动了一会,一切归于平静。
他俯身亲了亲她的眼睛,鼻子,最后是唇。
“未曾想过你胆子如此之大,不怕吗?”
二人气息交缠,安王有种想和她在一起到地老天荒的想法。
舒菡被撞的杏眸里都是泪水,随着她转头,一滴泪顺着脸颊滑落,她没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道:“那你呢?可有喜欢我?”
安王唇角勾起,眼里漾起笑意,“你看本王的榻上可曾有过别的女人?”
大手拂过她被汗水打湿的额头,他低头和她额头相碰。
刹那间,白光闪过。
等舒菡再睁眼时,果然见四周的一切都归于平静,霍胤也是保持贴着自己的动作。
伸手摸摸男人的脸颊,她竟然舍不得离开他。
亲亲他高挺的鼻梁,她取过白色珠子,然后低喃道:“我们会再见的。”
🔒花楼少年
入了夜, 麓州城百姓居住区域一片暗色,大多都已睡下。而靠近湖边的一条街上, 却是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沉香楼门前比旁的地方格外的热闹。
伙计们弯腰鞠躬,将这些熟客一一往里面请,面带着谄媚的笑容道:“孙爷,小翠姑娘可等您好久了。”
孙爷摸了一把下巴上的胡子,快走几步进去了。
老鸨站在门口, 和这些熟客们调笑,到处都是一片欢声笑语。
这时,一辆马车从街角处驶来, 最普通的样式并无特别, 可老鸨看见后赶紧满脸堆笑的迎了上去。
“爷,您来啦。”
车帘被小厮卷起,男人躬身从车里出来。双宝花纹靴子,水湖蓝的锦袍,腰间挂着一个玲珑玉佩, 顺着窄腰往上去,露出一张俊俏的脸来。
即使阅人无数的老鸨, 在见到男人的脸时也不免暗自赞叹, 她活了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比这位爷长的更好的男人。
来人薄唇紧闭,并不爱言语。老鸨也知道他的习性, 连忙亲自将人往里带。
“霜花今个一直都在屋里歇着, 就等着爷来好侍奉您。”
霜花乃是沉香楼的头牌, 年轻貌美, 若是和这位爷站在一起, 登对的很。
听见她说这话,男人才微微颔首。一旁的侍从见状直接扔给老鸨一块银元宝,砸的老鸨胸疼。
“多谢爷!”
接过银子赶忙揣到兜里,老鸨喜笑颜开,忍着疼将人送到霜花的房里。
等房门关闭,老鸨又叫人给守在门口的侍从递茶,生怕怠慢了。
侍候完这位爷,老鸨还要下楼继续接客人,刚走到楼梯口,就碰见一个弯腰低头的少年。
因着他低着头,所以只露出浓密的眉毛和高挺的鼻梁。
老鸨眉眼攀上一丝不耐烦,说话的语气也和刚才判若两人:“你娘的病还没好?”
要说少年的娘亲——-檀香,还要从十几年前说起。
当时檀香在街上被人欺负,是老鸨派人将其救下,一看就知道是哪家偷跑出来的千金。
可是,那和她有什么关系?老鸨半是忽悠半是威胁,将檀香弄到了花楼里。
檀香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经过老鸨的“调.教”,终于能接客了。老鸨满心以为要挣大钱了,毕竟像檀香这般姿色的女子,实在是少见。
然而,就在准备接客的前夕,檀香晕倒了。找来大夫诊脉,竟然怀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老鸨要气死了,想将孩子拿下去。但是醒来的檀香哭哭啼啼,还道要自尽。
大夫也劝,说檀香身子骨弱,经不起折腾,还不如让她将孩子生下,到时候再送走便是。
老鸨斟酌一番,同意了。
可能是成为母亲后变的格外的刚强,不仅顺利的将孩子产下,为了好好的喂养孩子,檀香的精神气也变的越来越好。
后来,老鸨没扔掉孩子,直接将其扣在手里,逼迫檀香接客。
如此过了一年,檀香也想明白了,像她这么貌美的女子,出去无依无靠的,怕是出不了城门就得让人抓走。
檀香成了花楼里的头牌,千金难买与其共度良夜。
她的儿子叫阿胤,长大后就在楼里帮忙做事,倒也不算白吃粮食。
就是最近几个月,许是檀香上了年纪,染了风寒一直断断续续好不利索,还要她搭钱买药看病。
想到这,老鸨看向阿胤的目光越发的不耐烦,“行了,快去送药,早点好早点挣钱。”
少年低垂着头,嗯了一声便上楼,一直走到楼里最角落处,才轻声将房门打开。
屋里一片漆黑,阿胤好似早就习惯了,步伐稳健,直接走到桌子旁将汤药放下,然后点起蜡烛。
豆大的烛火亮起来,也照亮了屋内的情况。
屋里一套桌椅,一个梳妆台,除此之外,竟无它物。
淡青色的纱帐合着,阿胤走到床榻边,将床帐拢到一侧,而后蹲下小声的叫人,
“娘,醒醒,喝药了。”
榻上的女子紧闭着双眼,瞧着像是只有二十左右,竟然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过了会,浓密的睫毛颤动,她缓缓睁开眼睛。
好似美人图突然活了,画里的美人从里走出来一般,堪当一句绝色。
只不过绝色美人檀香,嘴唇泛白,瞧着就知道她病了。挣扎着起身,她抬头,就瞧见了一张夜思日想的脸。
嘴唇颤动,檀香落泪,“公子,你来接我了?公子,香儿过的好苦,找的你好苦。”
阿胤似是习惯了她这般,静静的看着她哭。薄唇抿着,眼里翻涌着恨意。
檀香还在边落泪边说着,这些话阿胤已经听了十几年。
出身富家的千金小姐,在一次春游中认识了一位公子,二人一见钟情。许是情到浓时,千金小姐委身于他,公子发誓会娶她。
后来公子说家中出了事情,便提前走了,千金小姐则是一直期待着心上人回来。
后来千金小姐家出了事情,她逃了出来,想要去找情郎。可是,她这才意识到,她连对方住在哪里都不知,只知道他叫林召。
身无分文的千金小姐踏上了寻夫路,可是天下这么大,她又上哪里去找?
阿胤垂下眸子,嘴角扯了扯,怕是他连名字都是假的,所以母亲才给他起名阿胤,而不是林胤。
檀香说了一会,许是说累了,又躺了回去。
阿胤起身拿过汤药,又跪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她喝下。
隔壁的屋里传来靡靡之音,若是男子听了定然会控制不住,可阿胤从小就在花楼里,见过世间百态的男女,自然也习惯了。
喂完药,他轻轻为母亲擦拭嘴角。
“娘,您别等了。”
小时候他不明白母亲为何要在这里,母亲摸着他的脑袋,笑盈盈的说道:
“这里人多,可以打听的事情也多,娘在这多呆些时日,挣些银子,也多打听你爹的事情,到时候带你找爹爹。”
榻上的人不言语,又昏睡过去。
从房里出来的时候,他冷笑了一下。这么多年,一点消息都没有,娘亲还在执着找那人。
情和爱就是如此,让人分不清现实和妄念。
他站在门口思量事情,没注意到老鸨站在楼梯那,看了他许久。
等到阿胤回过神,又恢复往日的模样,弯腰驼背,低垂着头。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和老鸨打了声招呼,就直接往楼下走。
“站住,”
老鸨抱着双臂,将人叫住。
她竟然今日才发现,这个少年已经出落的这么好看了,甚至比那位金贵的爷长的都好。而且身姿挺拔,若不是穿着一身粗布衣裳,还以为是哪家府里的小少爷。
阿胤停住脚步,垂眸听着吩咐。
老鸨上下打量一番,开口道:“抬起头来。”
少年的手指微动,片刻后就听话的抬头,露出那张剑眉星目的脸。
老鸨倒吸一口气。
俩人离的近,能更好的看清少年的面貌,狭长的眸子黑白分明,清澈的像是一汪湖水。高挺的鼻梁下是薄薄的唇,此刻带着微微的弧度,瞧着让人心生亲切感。
他们沉香楼有此等容貌的人,她竟然今天才知道!
“为什么总是弯腰走路?”
老鸨像打量货物一般将人从头到脚看了一遍,开口问道。
少年勾唇,露出一抹笑容。就仿佛春日里盛开的花儿,让人心生沉醉。
老鸨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了,但还是被少年的笑容勾住,无他,谁能抵挡面若冠玉的小郎君呢。
“回妈妈,为了能更好的看清路,也免得影响楼里的生意。”
他这话的意思是,他知道自己的地位,同时怕楼里年轻的姑娘们有别的想法,不能好好照顾客人。
老鸨笑了笑,浓重的妆面上好似微微掉了些粉下来。她伸手捏捏少年的肩膀和胳膊,满意的点点头。不止是个懂事的,脸和身材也不错。
少年仿佛不知道老鸨的想法,只微微一笑,行礼道:“阿胤告退,不影响妈妈休息了。”
老鸨也没为难他,挥挥手就让他走了。
少年还是那般弯着腰,瞧着并不打眼。
等到将后院客人们的马匹喂完草料,阿胤才得以休息。他住的地方就在马棚旁边,原来是放杂物的,后来才收拾出来给他住。
屋里不大,连桌子都没有。简陋的床上也只有一床薄被,马上入冬的天气,也不知他该怎么抗过去。
洗漱一番后,阿胤躺在床上,清澈的眸子看着房梁发呆。过了会,外面忽地传来众人的欢呼声。
“下雪啦!”
“哇,好大的雪呢,公子,这是在保佑您上京赶考定会中啊!”
如此的声音不绝入耳,阿胤起身。
屋里没有窗户,他直接开门走了出来。
飘飘洒洒的雪花,纯白又洁净。打着旋落在地上,又被黄泥融化,最后与地面融为一体,只留下一片洇湿。
阿胤扯了扯唇角,讥讽的笑了一下.
“小姐小姐,昨夜下雪了呢。”
一清早,丫鬟红袖就叽叽喳喳的说着,“小姐,今日要随老夫人上香的,您可得起来了,否则老夫人又要念您的不是。”
舒家大富大贵,规矩也是极多的。她们家大小姐自小没了娘亲,后来又有了继母,越发的不受家人待见了。
尤其是在继母今年生了儿子后,老夫人怎么看舒菡,都觉得是个碍眼的东西。
好在只是个姑娘家,到时候随便找个人嫁了便是,也不用在她眼前晃悠了。
红袖撩开床帐,就见被子里伸出一只皓腕,白净欣长的手指微微一动,红袖下意识的靠近,
“小姐?”
那只手抓住红袖的脸颊,轻轻捏了捏,而后被子里传来闷闷的声音,“让你吵人,我都没睡醒,该罚。”
红袖笑了笑,主仆俩感情是极好的,宛若姐妹,所以她并不在意大小姐掐自己的脸,反而笑着道:
“您该起来了,方才老夫人身边的嬷嬷来催过一遍,生怕错过了好时辰。”
老夫人向来信奉佛祖,此次去寺庙是为了还愿,还让舒家得了儿子的愿。
被子里挤出一个小脑袋,因着在被窝里久了,脸蛋红扑扑的,一双杏眸水润润瞧着就喜人。
红袖作为一个女子都觉得自家小姐是美人,她想不明白,为何老夫人不喜自家小姐。
“你去将那套茜色的衣裙拿来,”舒菡坐起来,伸了个懒腰。
手腕上的帘子随着她动作,缓缓由上滑落,四个白玉似的珠子互相碰撞。
知道老夫人不喜自己,所以舒菡打扮的很是清简,就怕老夫人说她浪费银子。
舒菡想,老夫人可真是口不对心,无非是不想让她花舒家的钱,逼她动用母亲的嫁妆罢了。
刚下过雪,外面还是冷的,所以红袖翻出一件月牙白色的披风给舒菡系上。
披风领口处有一圈白狐狸毛,将自家小姐的那张白净小脸衬的越发的娇憨了。
红袖忍不住称赞道:“小姐,您可真好看。”
来到这里已经有十几天了,舒菡早就习惯小丫鬟对自己的仰慕,笑着捏捏她的小脸,主仆二人往门口走去。
到了之后舒菡刚要登上老夫人的那辆马车,就被旁边站着的嬷嬷制止住。
“大小姐,车里坐不下了,您上后头那辆吧。”
舒菡这才注意到,后头还有一辆小马车,瞧着上头的乌色盖头,再看看眼前这辆华盖马车,可谓是天差地别。
舒菡笑笑,点点头就朝着后头走了。
上车之后,红袖不满的嘟囔:“老夫人也太偏心了,她的车里完全能坐下您和二小姐,可是非要您坐这辆破车。”
二小姐舒灵比舒菡小两岁,今年十四岁。她因着是继母所生,所以从小就得老夫人的青眼。
舒菡根本不在意那些,还有闲心从袖子里掏出油纸包,打开看是又大又香的瓜子。
红袖恨铁不成钢的嘟嘴,“小姐,您怎么吃的下呀?”
舒菡分出一把瓜子给红袖,然后云淡风轻的道:“吃吧,香着呢。”
红袖被她这幅不在乎的模样给逗笑了,随后想想,这样也好,免得总是生气心情不好。
然后主仆二人就坐在摇晃的马车里,开始边嗑瓜子边聊天。
舒菡早上没来的及用膳,只吃了块糕点果腹,现在吃着瓜子,才不觉得那么饿了。
嘴里满口香,舒菡眯着杏眸想事情。
这次她来的这本书叫做《有情人终成眷属》,讲的是男主角身为世家子弟,在偶然的情况下相识了花楼中的姑娘霜花。
二人从相识到相知,最后相爱。当然,这其中也经历了许多的波折和磨难。
而其中一个磨难就是这里的男配——-霍胤。
他从小长在花楼里,对帮助过自己的霜花有别样的情感,所以在认祖归宗后,他第一件事就是接走霜花。
不过,拥有主角光环的男主揭露了霍胤的真面目,他不过是个情感扭曲的坏人罢了,并不是真的喜欢霜花。
霍胤本就不被家族接受,男主又一怒为红颜,霍胤落的个被驱逐的下场,最后去了哪里不得而知。
读者们心疼霍胤,他从小长在那样的环境里,吃不饱穿不得,受尽人世间的苦难。这样一个可怜的人,他只是想牢牢抓住心里的那点光。
所以,舒菡的任务就是让霍胤有一个美好的结局。
说真的,当舒菡知道霍胤的经历时,她都觉得他挺惨的。所以到这里后,她一直在努力打听霍胤的消息。
但是,她在府里不受待见,能用的人就红袖一个,怎么能让红袖去花楼,怕是傻孩子让人拐进去都不知道。
既然不能见到霍胤,舒菡就躺平了一些时日,享受生活。
垂眸看着自己腕子上的手链,舒菡实在是想不起来前四个世界,她是怎么拯救成功的。不过既然之前可以,想来,现在也可以。
他们是要出城,所以行车路线必然会经过烟花柳巷,舒菡吃了几个瓜子后擦擦手,掀开帘子往外看过去。
小雪花顺着缝隙往车里飘洒,红袖看舒菡的手指都冻红了,心疼的问道:
“小姐,等过几日您回家探望外祖,想来就能多出来逛逛了,不必现在看,多冷啊。”
红袖想,小姐整日在府里,不像二小姐可以出门逛街买东西,所以定然是无聊的。得了这么个出府的机会,小姐这才忍不住看看外面的热闹。
舒菡笑了笑,换了一只手去掀帘子,“无碍,我就是随便看看。”
红袖心疼,帮着她卷起帘子,又把舒菡的手放在自己手里捂着。
舒菡没注意这些,她的两只眼睛都集中在外面,想看看能不能遇见霍胤。
靠着水边的一条街上都是花楼,而那个建设的最为华丽的便是霍胤所在的地方。看了半天,都快走过这条街了,舒菡也没见花楼里有人出来。
也是,现在刚早上,还没到花楼营业的时辰。
“放下吧,”舒菡收回目光。
帘子落下,也隔绝了舒菡的视线,所以她没看见,花楼里走出个少年,弯着腰正在扫雪。
因着白日里花楼里的姑娘们都休息,所以并不会有人上门。所以收拾楼里的卫生扫雪等杂事,就放到白日来做。
阿胤平日做些粗活,混口饭吃。
一早天不亮他就起来扫后院的雪,又来到前门来扫阶梯上的薄雪。
守门的是个年龄大的男人,他叹了一口气,拿了一个扫把和阿胤一起扫。
“福伯,我来就成,您歇着吧,”
福伯摇头,“一起做快一些,等一会你还要给你娘熬药。”
阿胤却是不同意,他将福伯拉到一旁的椅子上,温声道:“您坐在这里,和我说说话就成。”
福伯年纪大了,争不过他,便坐在椅子上将扫把放到一旁。
刚升起的太阳落在眼前少年的身上,让他看起来格外的柔和。事实也是如此,就没见过阿胤和旁人红过脸。
满眼慈祥的看着少年,福伯轻声开口道:“你娘还不同意离开?”
少年手上动作没停下,刷刷扫了几下才看了看周围,见无人后他小声道:“她不肯的。”
早在几年前,他就同母亲说过,离开这里。可是母亲不愿意,非要在这里,还说过往的人流多,能多打听打听父亲的事情。
福伯听完后又暗自叹气,娘俩都是苦命人,这么多年了,若是能找到孩子爹,早就找到了。既然找不到,那就说明那男人给的消息都是假的。
少年也觉得如此,全部都是假的。
而给假名假消息的原因,无非就是家中早已经有妻室,或者出身富贵不是他娘亲可以攀的上的。
福伯怕他伤心,赶紧说了些别的话题,然后取来两个包子给他吃。
到底是年轻干活快,一会就将雪扫的干净。
阿胤拿着包子去了后院。
就在自己的小屋旁有个炉子,他将炉子点燃,上头架了汤锅,里面放了米后又放了半根人参。
檀香作为花楼里曾经的头牌,手里自然是有些钱财的,不过她得到一点钱就会放出去,托人帮她寻摸郎君的消息。
所以这些年,手里剩下的并不多。
再加上后来她精神状态不好,又总是生病,所以来找她的客人并不多,钱就越来越少了。
身在花楼里不挣钱,老鸨是不愿意的,所以他就白日里出去干活挣钱,晚上回花楼忙活,这才勉强让母子俩活的好一些。
粥煮好后,又将药锅放上去,褐色的汤汁散发着苦味,升起的热气都让人觉得苦涩。
少年却面色如常,这不算什么,不过是苦口的药罢了,远不如生活来的苦。
将药和粥放在托盘里,又把热好的包子也放里,他上楼去往母亲檀香的房间。
刚上楼梯,二楼的一间房门打开,露出一张未着粉黛的脸。
唇红齿白,便是头发凌乱也能瞧出是个美人。
少年低垂着头,“霜花姐姐好。”
霜花笑笑,边拢衣服边走出来,素手划过,托盘里便多了一锭银子。
“我看上八宝阁的一支簪子了,你一会方便的话帮我跑一趟。”
少年在这里也做些跑腿的活计,这样能得些赏钱。而霜花向来出手大方,每次都能剩下很多。
他笑笑,“多谢姐姐,您稍等,我喂完母亲吃药就去。”
霜花此刻已经转身了,她摆摆手,浑不在意的道:“不急。”
门关上,少年也脚步一转,朝着最里面的房间去了。
屋里一进来就有种闷闷的味道,混杂着苦涩的药味。
“阿胤,你来了。”
檀香今日起的格外的早,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
“娘,您吃点粥水再喝药,免得肠胃不舒服。”
檀香正好梳妆完毕,她起身朝着桌子来,在快要坐下的时候,脚步一顿。
“娘?”
檀香置若罔闻,她看看眼前的褐色汤药,眼睛里出现了疯狂神色,双手猛的上前将所有东西都划拉到地上,口中念念有词,
“我不喝,我要生下来,我不喝!”
到最后,就变成凄厉的喊叫。
阿胤熟练的将她双手捉住,怕她伤害自己。但是已经陷入疯狂的檀香不知眼前人是谁,她抗拒挣扎,见挣脱不过,她张口就咬住阿胤的胳膊。
眼神狠厉,似要咬掉一块肉来。
褐色的衣裳很快就被血水浸透,滴滴答答的往地上淌,仿若绽放的点点梅花。
🔒花楼少年
阿胤脸上没什么变化, 任由母亲咬着自己。
等到檀香缓过神来,边流泪边和阿胤道歉, “对不起,娘看看,娘给你看看。”
阿胤松开手,由着母亲撸开自己的袖子,露出全是伤疤的手臂。
上面都是牙印,也有些是被长指甲划的, 横横竖竖的交叉在一起,瞧着很是吓人。
而刚才檀香咬的那块地方,早就血肉翻飞, 还在滴滴答答淌血。
檀香泪水滚滚, 眼中带着自责,“娘对不起你,娘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
阿胤垂眸看向母亲,伸出手拍拍她的后背, 露出一个笑容来,“娘, 吃饭吧, 一会粥凉了。”
见他伤成这样,哪有心情吃饭。檀香利落的找到床底的小药箱,将阿胤胳膊包好, 这才放下心。
阿胤勾了勾唇, 真的不觉得疼。
从四五岁起, 他就开始过着母亲时常会疯的生活。那时候他年龄小, 皮肤娇嫩, 被咬一口就嚎啕大哭。
不过已经过去十几年了,现在哪怕用刀捅他一下,他都觉得没什么。
将袖子放好,他同母亲一起用饭。
花楼里是提供饭菜的,但是就着姑娘们的作息,得快到晌午时分才能提供,所以每日一早,他自己弄些简单的饭菜,和母亲一起吃。
见母亲喝完一碗汤药,脸色似乎也红润了不少。
“这次开的药效果好一些,我一会出去街上再抓几服。”
檀香面带微笑,看着收拾东西的儿子,“阿胤,娘从不后悔将你生下来。”
哪怕经历了这么多苦,能将和爱人的结晶生下,她觉得无比的满足。
阿胤翘起唇角,想也不想直接回道:“谢谢娘亲的生养之恩。”.
舒家的马车出城之后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地方。
寺庙建在山顶上,接下来的路只能行人自己走上去。用老夫人的话说:
“咱们来上香,自然是要心诚,而这些台阶呀,那就是给世人的考验。如果连上台阶都要下人抬,那佛祖可不保佑你!”
舒菡跟在他们身后,走到还不到一半时,就开始脚底疼。
无他,实在是台阶太多了,她穿的鞋底有些薄,硌的疼。
老夫人走在前头,早就气喘吁吁了,她停下脚步休息片刻,就发现将舒菡落的很远了。
老夫人有些不满,虽说还愿是为了舒家小儿子,和她不是一个娘胎里出来的,但是她作为大姐姐,为弟弟做点事情怎么了?
所以老夫人直接开口批评道:
“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灵儿比你小两岁,却走的比你还快。”
舒菡依然按照自己的节奏走,假装没听见。
老夫人见状更加生气,这个大孙女和她死去的娘亲一样,倔驴似的上不了台面!
想到这,她胸膛起伏更加剧烈了,片刻后就面色发白,竟然直接晕了过去!
“祖母!”
“老夫人!”
众人忙作一团,兵荒马乱。
舒菡停住脚步,眯着眼睛朝上看。红袖见状着急的捏紧舒菡的衣袖,“小姐,老夫人晕倒了。”
舒菡点头。
红袖都要急死了,“小姐,若是您现在不上去表示一番,怕是二小姐又要在老爷面前说您的坏话了。”
之前就是,二小姐每次都装作无辜的样子,在老爷面前说大小姐的坏话。
舒菡捏捏红袖的小胖脸,“我的傻红袖呀,那叫绿茶。”
绿茶?都什么时候了,大小姐还想喝绿茶?
红袖刚要再说什么,就见自家小姐动了。不过此时,上头的人已经扶着老夫人下来了,所以舒菡没动几步,就跟着往下走。
大家都面带急色,生怕老夫人出个什么毛病。舒灵更急,眼睛里蓄满了泪水,瞧着楚楚动人。
她转过头,看向舒菡,抹了一把眼泪后状似不经意的说道:
“姐姐,你脸上沾了什么东西?”
一听这话,众人的目光便朝着舒菡来了。舒灵想的好,祖母身边的吴嬷嬷看到舒菡没着急,定然会将此事告知祖母。
到时候,祖母只会更加厌弃她。
谁成想,舒菡拿着帕子捂脸,眼睛立马变得微红,瞧着似是很伤心,她颤声道:
“妹妹,祖母都晕倒了,你还有心思看我脸上有脏东西?祖母素日里最是疼你,你怎么能这样?”
舒灵有点懵,一旁的吴嬷嬷扫过两姐妹后没说什么,但是舒灵看见她皱了一下眉。
这下可好,偷鸡不成蚀把米。舒灵很生气,直接气哭了,瞧着倒是真了几分。
等到将老夫人送上马车,吴嬷嬷道:“咱们快点进城,找大夫给老夫人看病。”
舒灵点头,还贴心嘱咐马夫将车赶的稳当一些。
走在后面的舒菡刚想上车,但是实在忍不了了,她下车拦住前头的马车。
舒灵的丫鬟撩开帘子,见是她,忙告诉舒灵。
舒灵露出半张脸来,声音又软又娇,“姐姐,我知你方才生我的气,才说出那般话的。但是没关系,现在最重要的是将祖母送进城里的医馆。”
舒菡压根没理会她,朝着吴嬷嬷道:“嬷嬷,若是赶回城里怕是有些晚了。我听闻寺庙里的方丈大师通岐黄之术,莫不如请他来给祖母看看,这样既快又不会耽误病情。”
吴嬷嬷幡然醒悟般的拍了下大腿,自己光顾着着急了,压根没想到这层。她赶忙从车里钻出来,打算吩咐小厮去。
舒菡:“我方才吩咐腿脚快的小厮去了,想来马上就有结果。若是方丈不在,我们也好赶紧回去。”
说完后,见吴嬷嬷在打量自己,舒菡摸摸脸,真的有东西?
吴嬷嬷看舒菡,是因为她发现大小姐遇事异常镇定,而且很快能想出法子。老夫人因着先夫人的事情不待见大小姐,但是不可否认的是,大小姐是个好姑娘。
吴嬷嬷朝着舒菡笑笑,眼里多了几分赞赏,“多亏大小姐费心了,否则老奴都忘了这茬,到城里还不知要多久,万一耽误事情就遭了。”
俩人说着话,之前派去的小厮狂奔而来,脸红脖子粗的将一瓶药丸交给吴嬷嬷。
“大师说给老夫人吃下这个,他马上就下来。”
吴嬷嬷不敢耽误,上车就喂药,还喂了些水。果然见老夫人的脸色好了很多,吴嬷嬷在心里对舒菡又多了些喜欢。
等到大师看过之后,说是因着老夫人年龄大了,早起后又爬了这么多的楼梯,这才累到昏厥的。
老夫人都晕了,自然是无法还愿。吴嬷嬷拿出一个荷包给大师,谢过之后众人便打道回府去了。
回到舒府,听说老夫人昏迷了,在处理生意的舒老爷赶忙回来。
舒菡乖巧的给舒老爷行礼,“父亲。”
舒老爷点点头,直接朝着床边去了。
舒灵见他来了,直接扑到他怀里,“爹爹,您终于来了。”
两个女儿的表现,直接显露出她们二人与舒老爷的关系。很显然,舒老爷更加疼爱舒灵。
此刻,舒灵哭的梨花带雨我见犹怜,且这幅全身心依赖自己的模样大大满足了舒老爷。侧头看向自己的大女儿,他摇摇头又转回目光。
还是二女儿更加招人疼爱。
安抚好舒灵后,舒老爷看向老夫人。吴嬷嬷低声道:“大师说歇息几日便好,注意不要劳累过度。”
舒老爷颔首,孝顺的上前替老夫人掖被角。
旁边舒菡的继母赵氏,刚出了月子没多久,见老夫人病了第一个赶来,连头发都没那么整齐。当然,这也体现了对老夫人的重视。
舒老爷看看爱妻,怜爱的道:“辛苦你了。”
赵氏眼睛还红着,显然是哭过,她摇摇头,善解人意的道:“是老爷更辛苦。”
夫妻情深啊,舒菡在心里啧啧两声,在一旁看戏。
舒灵注意到她的神色,她想到了什么,眼珠子一转轻声哭了出来。
舒老爷见状将注意力放在她身上,“灵儿别怕,你祖母一会就醒了。”
到底是自小长在老夫人眼底下,感情也格外的深厚,不像自己那个大女儿,脸上没什么变化。
舒老爷扫了一眼舒菡,想训斥几句。
就在这时,舒灵抽抽涕涕的道:“爹爹,您都不知道当时灵儿有多害怕,祖母站在半山腰上,看姐姐落的远了便叫姐姐,可是不知为何,姐姐并不答话,祖母生气之后就晕倒了。”
舒菡愣了一下。
舒老爷闻言则是不满的看向舒菡,这么说母亲病倒的缘由便是舒菡惹的了?想到这,他眉眼间染上了几分不耐,
“你就不能让我省省心?你看你妹妹,比你小两岁,却比你懂事多了。”
赵氏装作没听见,舒灵用帕子捂嘴假装哭,实则是在偷看。
舒老爷越说越觉得舒菡不如舒灵,他道:“你娘像你这般大的时候,早就能帮家里料理生意了,你看你,什么都不会不说,还将你祖母气的晕倒了!”
舒菡本来不想搭理他的,但是他提到了舒菡的娘亲——柳氏。
舒菡面上的假笑冷了下来。
柳氏家里是做生意的,只有柳氏一个女儿,在其他儿子的衬托下,唯一的女儿被当成珍宝。所以柳老爷想找个上门女婿,这样女儿也能留在柳家。
却不想,那豆蔻年华的柳氏,不知在何时认识了年轻书生,二人情投意合。
书生没考上秀才,二人打算成亲。但是他拒绝入赘,甚至以分开相逼迫。
柳氏心疼心上人,劝解父亲,同意了二人的婚事。
带着巨额嫁妆嫁到舒家,用自己的嫁妆帮丈夫做生意,眼看着舒家从家徒四壁到富甲一方。
男人,从穷到富,心思也变了。
常常夜不归宿,柳氏问他,他也只说是因着生意的往来。
都说舒灵比自己小两岁,实际上,她只比自己小半年!
不止丈夫不忠,老夫人更是三番五次的向柳氏要钱。
已经花了大半积蓄的柳氏不想给钱,毕竟自己有了女儿,这些都要留给女儿当嫁妆的。而婆媳的间隙也就是那时候开始,越来越大。
等到柳氏去了,柳家派了一个老嬷嬷来舒菡身边,一是照料,二是看住柳氏的嫁妆。
后来舒菡长大了,那嬷嬷年龄也大了,就让她告老还乡去了。
想到这,舒菡微微一笑,眼睛里却没有任何笑意,她也做足了姿态,软糯的声音道:
“父亲此言,女儿是不认的。方丈大师给祖母诊脉,府里也请了大夫给祖母诊脉,二人都说祖母是累倒的。
而今日,祖母是为了还愿才早起出城,才辛辛苦苦走了那么久的楼梯。若是父亲这样说,祖母的病,那也是因为祖母出城还愿的关系,您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舒老爷一噎,舒灵忘了假哭,赵氏转头看过来,一屋子的人表情各异。
舒菡此番话,可是有理有据。
舒老爷面上有些不好看,照她这么说,那自己应该怪罪赵氏,而不是自己这个大女儿。
还是赵氏反应快,她起身来到舒老爷身侧,眼眸登时就红了,温声道:“都怪我,若不是我生下临哥,刚出月子不方便出行的话,老夫人就不用去还愿了,都怪我。”
说着,她低头哭起来。
舒菡都烦死了,哭哭哭,就知道哭。
不过这招也管用,舒老爷一下就想到自己那个白胖的儿子,这是舒家盼了许久,才得来的儿子啊!
再说了,老夫人是为了临儿去的,但是事实确实是因为舒菡才气倒的,舒老爷的心下意识的偏向赵氏一方而不自知,他道:
“若不是你不应话,你祖母会被气晕吗?说了这么多就是在狡辩,我素日就是这样教你的?”
舒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平日都见不到人,现在说什么父女情深。
舒老爷还在说,“姑娘家就该有个贤良淑德的样子,你一会就去祠堂里跪着,跪满两个时辰再出来。”
已经入冬了,祠堂里夏日就阴森森凉飕飕的,更别提现在了。红袖着急,自家小姐若是去里面呆两个小时,那肯定会生病啊!
看向自家小姐,却见她不慌不忙,红唇微启,一字一句的说道:
“当时山上有风,距离又远,我压根就没听见祖母说话。而且祖母晕倒后,也是我第一时间想到去求助方丈大师,父亲,这些您都不看的吗?”
一双杏眸若含春水,眼尾微微发红,许是因着激动,鸦羽似的睫毛颤了几下,便有一滴泪顺着脸颊落下,啪嗒一声,砸在地上。
这滴泪仿若砸在舒老爷的心上,他莫名的有些动容。就在这时,一直安静不说话的吴嬷嬷开口,
“确实是大小姐及时提醒,这才及时的救助老夫人,没酿成大错。”
舒灵懵了一下,吴嬷嬷为何要为舒菡说话?吴嬷嬷可是舒老爷的奶娘,自然在他那有话语权,若是这样,刚才的一切岂不是都无用了?
果然,见舒老爷沉默了一瞬,半响之后摆摆手,“你祖母需要休息,你回自己屋子去吧。”
舒菡巴不得赶紧走,谁想看这帮人假惺惺的。袖子一甩,舒菡擦擦硬挤出来的眼泪,带着丫鬟红袖走了。
舒灵不甘心的看看母亲赵氏,赵氏摇摇头。
舒菡因为母亲的嫁妆,手里有一笔巨款傍身,而出身秀才女儿的赵氏则是没什么嫁妆,所以母女二人的用度都要靠着舒老爷。
当年也确实二人先有了首尾,可这件事赵氏觉得并不怪自己。谁让那柳氏只是个土财主,大字都不认识几个。而舒老爷没考上秀才,越发的渴望有人懂自己。
那个人,就是能够红袖添香的赵氏了。
今日一事没让舒菡吃苦头,若是再说下去怕是不美,容易破坏在老爷那里的形象。毕竟她们娘俩可都是善解人意,柔柔弱弱的女子。
赵氏上前几步,温柔的笑了笑,“老爷,临哥都想您了呢。”
吴嬷嬷看了赵氏一眼,临哥不过刚满月的孩子,还只知道吃奶。
但是舒老爷明显吃这一套,脸上挂起笑容,“母亲这里暂时不需要这么多人,走吧,去看看临哥。”.
回了自己的院子,红袖边倒茶水边不满的抱怨,“小姐,老爷也太偏心了吧。”
她一个小丫鬟都看出来了,舒菡岂能不知?不过她并不在乎,她只想见霍胤。
这些日子她想了,霍胤无非就是因着没人疼罢了,所以如果她将霍胤找到,一直对他好,帮着他认祖归宗,想来他就能幸福美满了。
不过,现在的问题是她该怎么出府,去花楼里找人.
因着老夫人身子虚弱,无法去寺庙还愿,但是她又觉得若是不按照时辰去还,怕佛祖怪罪舒家。
所以,她让舒菡和舒灵两姐妹去了。
她们二人各乘坐一辆马车,当然了,舒灵坐的是老夫人那辆,舒菡还是那辆小马车。
等到去了寺庙,上好香添了香油钱后,众人便往城里返。
然而,刚进城不久,许是因着舒菡的马车太过老旧了,竟然坏了。
“怎么回事?”红袖掀帘子问道。
马夫下车后检查一番,无奈的道:“车轮上的零件老化,只能换一个了。买回来再换,怕是要等一会才能启程。”
舒菡并不在意,甚至掏出瓜子慢悠悠的开始吃起来。
前头舒灵的丫鬟走过来,“大小姐,二小姐说她还要回去复命,所以就先走一步了。”
红袖一听瞪圆了眼睛,二小姐眼里还没有大小姐了?
舒菡将一个瓜子磕到嘴里,嚼了几下浓香扑鼻,她云淡风轻的道:“知道了。”
那丫鬟回去后,前头的马车便缓缓的走了。
红袖嘟嘴,“小姐,护院都被他们带走了,现在只有咱们主仆外加一个车夫,若是出什么事情怎么办?”
舒菡将瓜子放好,拍拍手直接跳下马车。
青天白日的,能出什么事情,再说,这可是去找霍胤的好机会呀!
红袖见她下车,便赶忙跟下来,警惕的看向四周,毕竟自家小姐颜色好,若是碰上登徒子就遭了。红袖边想边掏出一个面纱,给舒菡戴上。
舒菡正有此意,毕竟去花楼里,暴露身份不好。
“你先修着,我一会回来。”舒菡告诉车夫一声,然后就带着红袖走了。
这里离花楼那条街并不近,二人为了走的快一些,挑近路朝着那边去了。
近路是少走一些路,可难免碰见些不好的事情。
比如此刻,舒菡刚拐了个弯,就见前方正在打架。舒菡脚尖一转拐了回来,红袖要说话,舒菡迅速捂住她的嘴。
过了会,听见声音渐渐远去,舒菡才探出一个脑袋看出去。
只见,不远处的阴暗角落里,慢慢爬起一个人影,不过似乎被打的重了,爬了一会也没起来。
这人不会死吧?
舒菡想了想,小步朝着那人所在的地方去,等快走到跟前时,她脚步顿住。
墙角处,一位穿着粗布衣裳的少年,此刻眼睛闭着,脸上缓缓流下一行血迹,嘴角处一片乌青。身上的衣裳也沾满了泥土,瞧着像是乞丐似的。
可是乞丐会有这么好的长相?
即便是脸上有伤,舒菡也能看出他眉毛浓密,鼻梁高挺,薄薄的唇抿在一起,瞧着就是个样貌好的。
正看着,对方睁开眼睛,狭长的眸子清澈见底。
舒菡愣了愣,对方也明显愣了一下,而后他努力的用胳膊支起自己,却不知是因为被打伤了,还是怎么,半响也没起来。
舒菡眼睛扫了一圈,捡了一截棍子给他,上头还带着淡淡的红色,正是先前那些人打他留下的。
“谢谢,”他再次抬眸看向眼前,这个带着面纱,只露出一双杏眸的女子。
舒菡摇头,软糯的声音道:“不用谢,你快起来吧,地上凉。”
说完,舒菡脚步抬起,直接走了。
少年低头看看女子遗落的帕子,想张口喊人,却见那女子早就已经拐弯了,没听见他的声音。
弯腰将帕子捡起,洁白的帕子登时被染上了血污.
等快走到花楼时,舒菡发现这条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想想也是,青天白日的,谁会来这种地方。
找到沉香楼,舒菡上去敲门,一位老者将门打开,诧异的打量舒菡,道:“姑娘,请问有何贵干?”
舒菡笑了笑,“请问,这里有叫阿胤的吗?”
福伯还当是哪位恩客的家属找来了,不过见这姑娘的年纪好像不似成婚了。听她说完,福伯下意识的摇头:“这里没这号人。”
舒菡面露失望之色,难不成霍胤走了?或者是自己找错地方了?
想了想,从荷包里拿出几粒碎银子,交给福伯后,她道:“若是有叫这个名字的,还望老伯帮忙留意一下,过几日我再来。”
有钱给自然是接着,福伯接下后,犹豫了一会还是没将这里有个叫阿胤的事情说出来。万一,这姑娘来者不善,阿胤就危险了。
舒菡不知他的想法,本想着将附近花楼走一遭,却硬是没叫开门。
算了,她们出来的时间太久了,得赶紧回去了。
等往回走的时候,在一处拐角差点和人撞个满怀,一道清冽的声音传来,
“姑娘小心。”
🔒花楼少年
手臂被硬硬的东西扶住, 硌的有点疼,舒菡看过去, 就见是一截棍子。
顺着棍子往上看,对上一双狭长的眸子,灿烂似星辰一般。
少年收回棍子,朝着舒菡笑了一下,他脸上的血污擦掉,露出俊俏的一张脸。随着他笑, 有一种春风拂面,冰雪消融之感。
“姑娘,小心。”
舒菡回过神, 朝着他笑笑, 杏眸弯弯似月牙,“多谢啦。”
少年点头,俩人错身而过。
“留步,”舒菡忽地转身将人叫住。
少年不解的转头,舒菡扫了一眼少年, 觉得他要么是乞丐,要么是穷苦人家的孩子。而现在, 她正好缺一个人帮她在府外打探消息。
“我这里有份活计, 银子挺多的,你想做吗?”
鸦羽似的睫毛颤了颤,舒菡期待的看着他。只见少年犹豫了一下, 转过身走回来, 问道:
“不知姑娘说的是何活计?杀人放火, 我是不做的。”
舒菡被他逗笑了, “当然不是, 很简单,我现在在找一个人,你帮我多打探消息,然后我付给你报酬,等人找到了,再多给一些,如何?”
少年心念一动,对上那双杏眸,笑着问道:“不知姑娘要找什么人?”
舒菡想到之前老伯的表现,可能霍胤现在不是这个名字,但是肯定是带个胤字,所以她开口道,“是个男子,名字里带个胤字,就是这个胤。”
舒菡说着伸出手,在手心里比划写下这个字。
少年握着棍子的手收紧,莫名的觉得嗓子有点干。狭长的眸子里翻涌着看不清的神色,等她写完,他再抬头时就已经恢复如常了。
唇角翘起,他问道:“姑娘,对方年龄几何?相貌有什么特征?”
舒菡:“年龄嘛,大约和你差不多,至于相貌……”
舒菡没见过霍胤,自然不知霍胤的长相,在原文里,对霍胤的描写着墨很少,只交代了他相貌遗传了母亲,是极好的,要不然霜花怎么会被他迷惑,跟着他走。
完全是因为长的好啊!
“长的很好看,之前应该是在花楼里做事,但是现在不知在哪里。喏,这是给你的报酬,你若是有什么消息,就在长门街那家茶楼里等我,我若是没去的话,你就多跑几次。”
过些日子去外祖家,想来能更自由一些,不过舒菡并不确定,所以想让他多走几次,这样俩人就能碰上。
少年看着净白手心里的碎银子,沾满血污的手有些不敢伸出去。
舒菡见他不动作,还以为自己给少了,想了想,索性将荷包直接给他,左右里面就剩些铜板了。
“都给你,若是有什么消息,会再给钱的,当然,若是你直接将人带到我面前,那我就给你十两。”
十两银子可不少了,普通百姓一家的收入,一年都不到十两。
舒菡觉得,自己放出这么大的诱饵,料这位少年也不敢跑路。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眸子眨了一下,温声道:“阿金。”
能起这种名字,看来这少年家庭很是一般,这笔生意他肯定会卖力的。
舒菡摆摆手:“阿金,我先走了,过几日见。”
少年点头,目送那道身影远去。
等不见对方踪影后,他才低头看手里的荷包,料子用的也是极好的,比他所有的衣裳都好。
揣好钱,他一瘸一拐的往沉香楼走。
还未到门前,就见福伯从里面出来,一脸紧张的问道:“这是怎么了?”
阿胤笑笑,“不小心摔倒了。”
福伯边扶他往里走,边念叨着怎么这么不小心。然后忽然想起来那位姑娘,福伯道:
“方才有个姑娘来找你,我说这里没这个人,阿胤,你不会是在外面惹了什么人吧?”
她来这里找过?阿胤面上严肃起来。
知道自己名字,知道自己住哪里,但是却见面不相识,认不出自己。
这姑娘,到底是为何找他?
福伯见他没答话,边去找膏药,边低声嘱咐道:“知道你听话,可是也要小心,世道险恶啊。”
阿胤眸子里清明起来,是了,那姑娘瞧着面善,可到底安的是什么心思,还不得而知。所以,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先打听清楚再说。
福伯给阿胤抹了膏药,又将怀里的几粒碎银子给他,“这是那姑娘给我的,说是让我留意一番,你拿着给你娘买药吧。”
阿胤摇头,“福伯,我手里有钱,您自己留着。”
俩人僵持了一会,最后福伯将钱收起来了,他想,到时候多给这小子买些吃食,补补身子.
回了府的舒菡安静了几日,很快就到了该去外祖家的日子。
外祖家派了小孙子柳文柏来接舒菡,等马车缓缓离开舒府,柳文柏嗤笑一声,“姐姐,你那好爹爹还在门口目送你呢。”
舒菡掀开帘子,果然见舒老爷在门口,见她回头还挥挥手。
舒菡放下帘子不再去看,她知道舒老爷打的是什么算盘。自己几个舅舅都是出息的,前些日子,大舅舅搭上了水运这条线,舒家也想来占点便宜。
看着吧,等到她回家那日,舒老爷肯定会亲自上门接,顺道能和大舅舅说上话。
“姐姐,祖父念叨你好久了,家里新得了几箱海货,就等着你回来吃呢。”
这次,舒菡脸上是真诚的笑容。外祖父一直对她疼爱有加,知道她爱吃鱼,还特意重金运来海鱼。
虽说大舅舅搭上水运这条线,可船队还没组织好,所以运输等费用是要付钱的,而且不便宜。就拿舒府来说,虽然也很有钱,可是一个月也就吃一次海鱼。
没别的,因为实在是贵。
姐弟俩说说笑笑,终于到了柳府。
门口处,几个伸着脖子等待的少年少女,见到马车都露出笑容。
等舒菡下了马车,更是叽叽喳喳围着她说个不停。
舒菡心里热乎乎的,眼睛也微红。
这才是家人,这才是亲情。
“好了,没看妹妹冻的都要哭了吗,赶紧进屋。”
说话的是大舅舅家的儿子,柳文风。他比舒菡大两岁,也是柳府里最大的,所以说话很有分量。
舒菡朝着他笑笑,柳文风耳朵根红了。
走在后面的柳文柏看看舒菡,再看看特意从书院赶回来的大哥,捂嘴偷笑。
进屋之后,向外祖父以及各位舅舅舅母行礼,舒菡被当成宝贝一般,众人围着她说话。
吃饭的时候,一大家子坐在一起,舒菡打眼看过去,都是珍贵的海货,这桌饭菜放到酒楼里,怕是千金都下不来,毕竟海货可不是普通酒楼能买到的。
外祖父柳青山头发花白,透过舒菡那张小脸仿若看见自己早死的女儿,双眸微微湿润。
舒菡自然是注意到外祖父的神情,她拿着公筷,笑着给外祖父夹了菜,“外祖父,我想留在家里,多呆几天。”
舒菡每个月都过来,不过每次只住三天。
最疼爱的小孙女想要在家多呆几天,这自然是好的,所以外祖父柳青山心里的悲伤散去,洪亮的声音道:
“好,等一会外祖便派人告诉你爹一声。”
舒菡在舒家不受待见,他们多少知道一些,但是舒菡每次来都报喜不报忧,所以他们也只当是因着没母亲的缘故。
而且柳府平日里会时常送东西过去,比如这海货,就搬了一箱子给舒府。柳青山想着,这样他们也会对自己外孙女更好一些。
柳青山合计了一番,对着舒菡的大舅舅道:“库房里那柄玉如意,包装好后给舒府送去,告诉他们菡儿在此多住些时日。”
舒菡的几个舅母面上一僵。
那柄玉如意虽成色一般,但是造型独特,瞧着就喜人,本以为会给底下哪个儿子,没成想为了一个外人将这么好的东西都舍得送出去。
舒菡也不同意,赶忙开口道:“不用破费的,外祖,留着您赏玩。”
殊不知,老夫人巴不得舒菡在柳家多呆,这样就不用花费舒家的银子了,还能从柳家带好东西回来。若不是有舒菡外祖柳青山挡着,怕是早就将舒菡打发嫁人了。
几个舅母神色松动了片刻,还是大舅母笑着开口道:“菡儿,你外祖疼你,就别拒绝了。”
大舅母为人爽快,虽然也喜欢那柄玉如意,但是有钱能买到更好的,没必要惹老爷子生气。
舒菡急了,舒老夫人什么样自己最是清楚,要想讨舒家人的喜欢,怕是要搬座金山银山才行。而且,舒菡也不想奉承他们,没必要。
“外祖父,”舒菡扯着柳青山的袖子开始撒娇,“您就听菡儿的吧,我父亲肯定同意的,不用送东西。”
柳青山瞧着小外孙女这么乖,心里软的一塌糊涂,拍拍舒菡的小脑袋,应承道:
“好好,都听你的。”
舒菡闻言露出一个大大的笑脸。
坐在对面的大表哥柳文风一直在看着舒菡,见她笑,他也跟着笑。
一顿饭吃完,舒菡被众多表哥表姐簇拥着去花园里看梅花。
正是盛开的时候,于白皑皑的雪中,那抹红色格外的鲜艳。
就像是不屈的意志,即使在冬日也要奋发。
到了柳府之后,舒菡全身心都放松,几人还在凉亭里烹茶作诗,别有一番趣味。
待到下午,舒菡才回到房间休息。
柳府钱大,屋里都装了地龙,怕舒菡冷到,此刻屋里暖的像夏天。
舒菡将厚实的外衣脱下,换上了单薄的衣裙,靠在暖榻上舒服的伸懒腰。
“小姐,您当真要在这里呆半个月?”
红袖有些担心,怕长时间不回去,二小姐在老夫人和老爷面前嚼舌根。到时候,自家小姐回去就要面对他们的阴阳怪气了。
这点,红袖可是想左了。
就算她早回去,就算她尽本分讨好他们,也会被阴阳怪气的,毕竟手里握着巨款又不给他们花,那就是原罪。
老夫人不将舒菡随意打发,除了怕得罪柳家外,还有一点,就是怕舒菡手里的钱便宜外人。
舒菡打了个哈欠,满不在乎的道:“自然要呆的,还是这里舒服呀,”说着,她闭上眼睛,一会就睡着了。
等到舒菡醒的时候,外面已经黄昏了。
红袖上前端了盆温水,舒菡清洗一番。
“小姐,方才玉小姐来找您呢。”
柳文玉是二舅舅家的表姐,和舒菡关系最为要好。想来她是找舒菡叙话,姐妹俩有说不完的话。
刚洗漱好,正换衣裳的时候,柳文玉又来了。
“菡儿,穿上厚实的衣裳,我带你出府逛逛。”
柳文玉和舒菡一样,长了一张鹅蛋脸,不过她眼睛在眼尾处上挑,瞧着更加妩媚。
知道舒菡平日里圈在府里出不来,所以每次来柳文玉都会带她出去逛逛。
换上厚实的衣裳,外头披了件白狐绒毛披风,将舒菡娇小的身影一裹,瞧着越发的娇憨可爱了。
“好妹子,越长越好看了,我看等开春时分,你家的门槛要被踏破咯!”
舒菡去年就及笄了,但是柳青山压着不让太早找婆家,柳府的子女也是一样的,不似旁的府十三四就定亲。
柳青山想的好,在自家里呆着多少能更舒坦,再说了,他们家姑娘儿子可都是好样的,有钱有颜,不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出了院门,才知道此行只有她们姐妹,“你的表哥表弟被派出去了,两个妹妹最近不舒服,在屋里歇着呢。”
人少有人少的好处,比如,现在去哪逛完全由舒菡决定。
想了想,舒菡说先去看看胭脂水粉。等到两个女儿家逛累了,舒菡便说去茶楼里歇着。
二楼雅间里,舒菡坐了一会,说要去净房,不过出来后她直接朝着一楼去了。
在大厅里巡视一圈,并没有见到少年的身影。舒菡不死心,问柜台,
“近日可有一位个高的少年来过这里?”
柜台被她问笑了,“客官,这您可就问难我了,每日里客人这么多,我实在是记不住啊。”
舒菡有些失落,点点头没说什么。
当时怕暴露自己身份,才约阿金在这里见面。但是阿金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来,所以此行不一定能见到人。
舒菡从荷包里摸出点碎银子给柜台,“那少年个高长的好,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如果他来了,麻烦你叫他多等一会,我下午就过来。”
柜台得了钱,自然应下。
第二日,舒菡又来了。
刚进到茶楼里,就在角落处看见那道身影,舒菡朝着他摇摇头,那少年懂事的假装不认识。
过了会,舒菡借口出来净手,包下隔壁的雅间,让红袖将人叫上来。
🔒花楼少年
他推门进来的时候, 就见窗边坐着一位女子。素手凝白若葱,午后的阳光透过缝隙落在她手上, 竟然有种羊脂玉般的观感。
许是因着她今日穿了鹅黄色的衣裙,瞧着添了几分春日的气息。
不同于那日的是,她今日未戴面纱。
抬眸之际,一双水润润的眸子透过热气和他对视。
忽地,她莞尔一笑。
“坐吧。”
舒菡选这里的原因,是因着隔壁坐着大表哥, 若是这少年有什么不轨之心,她能及时向大表哥求助。
眼看着少年识趣的坐在远处,舒菡对他高看了几分。
今日的少年穿戴整洁, 不复那日脏兮兮的模样。即便穿着最普通的粗布棉衣, 瞧着也俊美极了。
尤其是一双眼睛,清澈的宛若溪水。
舒菡打量他一会,察觉出不太合适,便低头又倒了一杯茶水。
红袖取过倒好的茶水,放在少年的面前。
见他拘束的坐在那, 眼眸轻垂,舒菡的那点戒备之心也松懈下来。不过是个穷苦少年罢了, 而且面相上也看着和善。
舒菡红唇轻启, 软糯糯的声音道:“阿金,可否有什么收获?”
被叫阿金的时候,他神情很是自然, 并没有表现出半点不适。狭长的眸子微微下垂, 守礼的只看向自己手边的地方。
杯子中的茶水轻轻漾起一点波澜, 他抿了抿唇, 才温声道:
“倒是有一些消息, 不过并不确定是否就是姑娘要找之人。”
舒菡脸上露出高兴的神色,身子前倾,透出几分急迫,“现在他在哪里?过的好吗?”
她这是关心他?
眸子轻抬,他忍不住对上她的视线,就见她鸦羽似的睫毛颤动,像是蝴蝶翩翩。
少年薄唇轻启,放低了声音,怕惊了蝴蝶,
“是向旁人打听的,说是逃债不知跑哪里去了,不过,他娘亲还在楼里。”
少年想的明白,既然她想找他,那他就放出半真半假的消息,看看她反应如何。
小姑娘白净的脸上肉眼可见的失望,身子朝后靠,肩膀也耷拉下来。
红彤彤的嘴唇微微抿着,睫毛垂下,遮盖了眼底的神色。
这幅模样,像极了后巷里那只可爱的小土狗。每次他要离开时,那只小可爱就是这幅不甘的样子。
少年的唇角勾起。
舒菡确实有点失望,不过随即又振奋起来,有消息总比没有的好。她又振作起来,掏出一个荷包让红袖递给他,
“若是方便,想让你进楼里,问问他母亲关于他的事情,里面银子不少,够你去了。到时候,你给他母亲留一些银钱。”
说完,舒菡起身。自己出来的时间有些久了,该回去了。
“阿金,我走了,过几日有消息你就来此等我,我会来的。”
等雅间的房门关闭上,少年依然坐在位子上没动。
眼前还是那个料子极好的荷包,瞧着鼓鼓囊囊的,用手颠了颠,差不多有二十两了。
清澈的眸子里翻涌起雾气,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弥漫在心口处。
她说,让他给母亲留些银子。
难道,她就不怕自己将所有钱都吞下,且不办事吗?
舒菡其实也怕,但是这次是想让他进花楼,没钱可进不去。她想着,一点点给阿金多些银子,这样他更加愿意办事。
等到下次,他再带来些有用的消息,她就给他十两。
如果最后能顺利的找到霍胤,百两银子也不成问题,她手里钱多的很。
“菡儿,这道糖乳球很是不错,你尝尝。”
舒菡回过神来,笑盈盈的道:“多些大表哥。”
几人在茶楼里用些小吃食,听着底下的说书先生说故事,呆到天色擦黑才往柳府去.
柳府。
柳青山吹吹茶沫,喝了一口茶水后,问道:“怎么说?”
今日派了舒菡的大舅舅去舒府,送了一些礼物后道出想让舒菡多呆几天的来意。舒老爷只顿了一下就同意了,还说:
“家女被娇惯了,若是有不当之处,还望海涵。”
大舅舅当然不乐意听这种话了!
他只有一个儿子,做梦都想要舒菡这种可爱的女儿,所以向来拿舒菡当自己的孩子,听他这么说,好像孩子多不懂事似的。
当然了,作为商人,他惯会应付这种场面,所以打了个哈哈就过去了。
大舅舅也喝了一口茶,道:“肯定是同意了,还道若是您舍不得,就呆上一个月再说。”
能将外孙女留在身边,自然是好事,但是柳青山莫名的觉得,自己的孙女怎么越发不受待见了。
没等他想完,大舅舅又道:“他听说我们在组船队,也想买两条船,和我们一起。”
柳家费了很大的力气和钱财,才搭上这条线的,也有许多人求到府上,说愿意出钱,只需要让他们加条船。
但是,这并不是加一条船的事情。
柳家的船队越大,承担的风险也就越多。那些在柳家船队里加船的人,只需要承担一点点风险,就能获得巨大的利益。
舒家打的就是这样的算盘,还狮子大开口,要加两条船。
柳青山皱眉,“你怎么说的?”
大舅舅无奈道:“我能怎么说,自然是打太极,两边都留话口。”
毕竟是亲家,还是舒菡的亲生父亲,不好说的太过直白。而且,这件事情柳青山作为家主没定下,一切还是未知。
果然,柳青山犹豫了。
他想让外孙女过的更好一点,所以这些年舒家求什么,他都尽量满足。这件事……
正想着,就听得外头有少男少女的声音,想来是几个小辈出去玩回来了。
“外祖父,大舅舅,”舒菡笑盈盈的和俩人打招呼。
柳青山一见到酷似女儿的外孙女,所有的不愉快都消散了。他想,为了舒菡,那就答应舒家的请求吧。
见外祖父愣神,舒菡好奇的问道:“外祖,是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我父亲不同意吗?”
柳青山哈哈大笑,“当然同意了,而且特许你在这住一个月,菡儿,高不高兴?”
舒菡当然高兴,眼睛亮的惊人,“真的!谢谢外祖!”
众人围坐在一起说话,气氛其乐融融.
舒府。
入夜后,赵氏让奶娘将临哥抱走,自己亲自侍奉舒老爷更衣。
这些年的相处,赵氏自然是看出来舒老爷心情愉悦。
“老爷,是不是有什么喜事?”
舒老爷捏捏她的腰,“还是你懂我。”
然后,他就将船队的事情和赵氏说了,末了他道:“你不是喜欢八宝阁那件珍珠耳坠吗?明日就买来送你。”
八宝阁的东西都很是贵重,像舒家这种大富大贵之家,也不是买不起,只不过是赵氏手里没钱罢了。
舒家,是老夫人和舒老爷母子一起当家,赵氏在人家手指缝里讨生活。而且,赵氏在舒老爷的眼里一直是才女形象,才女不在乎身外之物,如若不然,当初怎么就什么都没有,和他有了首尾。
舒老爷不知道女子这些弯弯绕绕,他之前就听妻子提过那副耳坠,不过有点太贵了,一直没买。
但是搭上船队后,就有数不清的钱财进项,一件二百两的耳坠,妻子喜欢就送了。
赵氏面露喜色,声音越发柔媚起来,“多谢夫君。”
当晚,出了月子的赵氏用尽浑身解数侍候人,最后还得了个送她宝石手钏的许诺。
翌日,还没到中午,就有八宝阁的伙计来送东西。
赵氏虽是夫人,可是这些年府里的中馈一直是老夫人把持着,而且她手里也没嫁妆,只能是从舒老爷身上抠钱。
再有,舒灵也大了,小姑娘爱美不说还有攀比之心,见舒菡穿戴都非常好,她也时常磨人,要求买这买那。
赵氏得了东西后,让其挂到舒老爷的账上,等到月末便会有人去结账。舒府在城里也算是大富大贵,八宝阁的伙计不怕赖账,所以行礼后就走了。
舒灵被赵氏叫过来,一进门就娇娇的道:“娘,您叫我?”
赵氏招招手,而后眼睛示意她往桌子上看。
“娘,这么好看的坠子和手钏!娘,你发财了?”
赵氏笑着道:“胡说,这是你爹给我们买的,你看看,挑一样。”
舒灵闻言眼睛都要长到首饰上去了,她看来看去,觉得都很好看,难以抉择。
赵氏见状,拿起耳坠就往舒灵的耳朵上戴,边动作边道:“既然都喜欢,那就都给你了。”
舒灵乐开了花,当天就戴上,还回屋里换了一套最好看最昂贵的衣裳。
等到下午去老夫人那里的时候,老夫人一下就看见她的耳坠了。
“这是你爹给你买的?”
赵氏娘俩手里没钱,老夫人知道的,所以不用想就知道是儿子买的。瞧着成色样式,怕是个贵重的。
老夫人穷苦出身,向来见不得旁人铺张浪费,便是舒菡花自己的钱,她也生气。
因此,舒灵身子一拱,朝着老夫人撒娇道:“马上就是我生辰了,是爹爹送的礼物。”
若是生辰礼,送点贵重的倒也说的过去。老夫人又扫了几眼,便没说什么了。
舒灵想的明白,早晚老夫人都要知道,还不如早点知道她好早日戴着。这事就算翻篇了,舒灵孝顺的陪着老夫人呆了许久。
等到晚上快离开时,舒老爷来了。
一进门,就见他眉头紧皱,面带寒霜,瞧着就知道是不高兴了。
舒老爷确实不高兴,本来以为柳府同意船只的事情,八九不离十,但不知道为何,晚上派人传话,竟然拒绝了。
哦,也不是直接拒绝,意思就是加船可以,放一半的保证金,保证与柳家共进退,且税负护卫等费用也共同承担,按照船只计算。
舒老爷很不高兴,他加入柳家就是想以小博大,若是这些费用都摊在头上,那他挣的不就少了吗?
而且水运一事,谁也说不清风险有多大,相当于拿竹篮去打水,最后鱼儿没捞上来,一场空。
越想越生气,所以他来找老夫人,打算和老夫人商议,找个什么借口将舒菡叫回来。
迈步进屋,就觉得屋里有什么东西晃眼睛。
舒老爷将眼睛眯起来,亮晶晶的东西越走越近,“爹爹,您回来了!”
舒老爷这才发现,原来是舒灵耳朵上的珍珠坠子。不过,看这坠子好似是自己买给赵氏的。
现在赵氏没戴,反倒是给舒灵?
她什么意思?柳家瞧不起自己也就罢了,她一个破落户也敢瞧不起自己?
她这是明着告诉旁人,自己舍不得花钱!
往日里舒老爷的脾气就是如此,舒菡的母亲刚开始还忍让,后来情义淡了也没有忍的必要了,因此夫妻俩越走越远。
而赵氏是个会看眼色的,向来温柔小意,舒老爷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没有红过脸的时候。
当然,这样让舒老爷在家里的架子越发的大了。舒老爷越想越气,和老夫人说了一声,直接找赵氏去了。
舒府里一顿鸡飞狗跳,赵氏哭了许久这事才算过去,不过已经过了一天了。
这事细细说起来,还是因为舒菡。
从茶楼里回来,小表弟柳文柏在和舒菡说话的时候,一不小心说漏嘴了。他本不想多说,因着祖父告诉他,莫要让这等事情让姐姐糟心。
但是他耐不住舒菡的软磨硬泡,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口气说了。
柳文柏担忧,“姐姐,可别说是我说出来的,要不然祖父怕是要罚我。”
柳家谁不知道,柳青山待舒菡,比对自己亲孙子都好。
舒菡点头答应,然后收拾一番便去找了外祖父,等到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天都黑了。
星星在暗黑的夜空中一眨一眨,似是在看着人世间一般。
舒菡仰头,定定的看着夜空出神。
身在舒府,很多时候她都不在意所以也不生气。但是,她不想让外祖一家因着自己妥协,柳家不欠自己什么。
同一片星空下,阿胤正在后院煎药。
檀香的病情时好时坏,老鸨已经拒绝拿钱给她治疗了,还说楼里不养废人。
老鸨说话的时候,眼神在阿胤年轻的肉1体上游离,那种目光侵1略感十足。
在花楼里呆了这么些年,他自然是知道老鸨的意思。
城里很多富人玩的花,不止喜欢玩女人,也喜欢男人。而他这种年轻相貌好的,是那些富人的第一选择。
他只笑笑,并不言语。老鸨拍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的道:
“你在外面欠了银子吧?那种高利息的就像雪球越滚越大,若是你现在还不上,怕是这辈子都还不上了。”
“对了,你知道他们喜欢怎么折磨人吗?无非就是挖心挖肝,断手断脚罢了。如果你不在意这些,也没关系,你娘貌美如花,落在那些人手里是什么下场,你应该知道的。”
这句话触动了他。
那些钱,是他为了治娘亲的病欠下的,现在连本带利差不多要一百两了。虽然之前那女子给了他一些,但是远远不够。
他可以受罪,但是他不想让娘亲再受困难了。
愣神的功夫,手指不小心触碰到锅边,登时烫出一片红肿。然而阿胤似是没知觉一般,随意的抓了一把雪搓一搓。
将药倒入碗里,端着汤药上二楼去了。
楼里正是生意最好的时候,阿胤弯腰驼背,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他身上穿着普通的粗布棉衣,瞧着和楼里那些跑腿的没什么区别。
到处都是男男女女调笑的声音,等走到二楼,更是有不堪入耳的靡靡之音。
但是这些,他都已经习惯了。男女之间那些事情,他了然于胸。
对于情爱,他是不信的。
看他母亲就知道了,深爱一个男人,将自己逼迫至此。
爱,是世上最毒的药,碰不得,触不得。
走到门口,敲了几下门,檀香从里面将门打开。见是他,檀香脸上带着笑,美貌不减当年。
“阿胤,快进来。”
入内之后,明显觉察到屋里比外面还要冷。阿胤蹙眉,“娘,怎么没燃炭?”
身子刚好,若是再染风寒就遭了,怕他娘亲身子骨越发的弱。
檀香笑笑,风寒是小事,她最大的病症便是精神时好时坏,见儿子脸颊上都没几两肉,她心疼儿子,
“娘亲穿的多,不冷的。你别再买炭了,娘也不爱烧。”
楼里见她不能挣钱了,便断了许多东西,其中一个便是炭。可是冬日里,不烧炭是会冷的,所以阿胤用舒菡给的银子买了一些,当然,大多是给檀香抓药了。
将阿胤按在椅子上,檀香吹吹汤药,一点点喝了下去。擦擦嘴,她笑着道:
“阿胤,娘想了一番,我们离开这里吧。”
狭长的眼睛里,仿若有一团火被点亮,且越来越亮。他面露喜色,“娘,您真的愿意?”
他有点不敢置信,这些年他总是想让她离开这里。檀香和别人不同,她算是自愿留在这,并没有签下卖身契。所以,她有权利离开沉香楼,过自己的生活。
阿胤脸上终于显露出几分少年气来,唇角高高翘起,能瞧出他是极高兴的。
檀香点头,“娘想好了,去找你爹爹。”
阿胤笑容凝住,就听檀香又道:“在这里许多年,也没打听到什么消息,娘想了,我们母子往京城去,那里肯定会有你爹的消息的。”
见她满眼期待,阿胤不忍心打断她的幻想。
点点头,他道:“还要请娘在此呆几日,我很快安排好,我们就离开。”
从屋里出来,下到一楼准备去后院,却不想撞见一个酒气熏天的客人。那客人大肚便便,满脸都是肥肉。
见到阿胤,客人那快挤没的眼睛里冒出绿光。
“叫什么啊?”客人伸手将人拦住。
阿胤还是那般低着头,随口胡诌道:“铁柱。”
客人笑眯眯的打量阿胤,心想,给郡主的礼物,这不就找到了吗?
他没再为难他,让少年走了。直到少年不见踪影,客人找老鸨去了。
🔒花楼少年
当朝的王爷公主不胜其多, 但是让百姓们立马提一个名字,他们肯定会说:嘉禾郡主。
嘉禾郡主的母亲是当今圣上的亲姐姐, 所以嘉禾向来备受宠爱。她的娘亲在驸马死后就养了许多的面首,而这一风流习惯,也延续到了她身上。
刚成婚没几年,连孩子都没生,夫君就因病去了。皇帝想再给她择良婿,但是嘉禾拒绝了。既然所爱之人不在了, 她也没什么好惦记,开始养面首寻开心。
总是在京城里实在无趣,嘉禾便带着几个面首一路从京城北下, 打算领略大好河山的同时, 也多收几个合眼的男人。
就在前几日,嘉禾郡主便来到了这里。
胖男人是当地知府的亲信,知道了这事后便帮着知府寻找合适男子献礼。若是能让郡主高兴,在皇帝面前美言几句,到时候官级说不定能提的快一些。
找到老鸨后, 胖男人问了句:“你们楼里那个叫铁柱的少年,他的卖身契可在?”
花楼里, 不管是姑娘还是小厮, 都是签了卖身契的,这样也方便做一些事情。胖男人想,他直接将人买下便好了。
老鸨有点懵, 楼里也没有叫这么土名字的啊?
“杜公子, 麻烦您和我详细说一下那人的长相。”
杜公子便描述一番, 老鸨一听就知道是阿胤了, 毕竟楼里的小厮, 只有阿胤才长的这般俊美。不过,他和旁人不同,并不受自己拿捏。
但是这话老鸨是不会说的,只问杜公子出多少银子。
杜公子伸出一只手,“五十两。”
老鸨尴尬的笑了笑,五十两实在是不多啊,何况还是长成阿胤这样的人。便是他们楼里最普通的姑娘,过一次夜还得十两呢。
何况是直接将人买走。
杜公子有些不耐烦,他向前几步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我告诉你,到时候可是将人献给大人物的,到时候你跟着也有光。”
老鸨好奇,“不知杜公子说的大人物是?”
总不能是知府吧?
杜公子轻蔑的扫了老鸨一眼,无知。
他将声音压的更低,“从京城里来的,皇族!”
老鸨一惊,一下就想到是谁了。
“杜公子,此事我还需要商议一番,您等着,明日便给您答复。”
杜公子有些不满,这还需要等吗?
“怎么?嫌钱少?”
老鸨赔笑,用眼睛示意不远处站着的两个姑娘,那两个姑娘上前将杜公子围住,温香软玉,让他沉迷。
老鸨这才说了实话,“他不是我们楼里死契,公子总要容我一点时间想想办法呀。”
被美女环绕,杜公子飘飘然,“得了,尽快办好。”
说完,就被两个美人簇拥着进屋去了。
老鸨脸上的笑容在门关上时落下。
想了想,她直接披了件大氅,去后院了。
与前院的纸醉金迷,灯火辉煌不同,后院黑暗寂静,仿佛是另一个世界。
老鸨冷的嘶哈一声,将大氅拽的更加严实,然后敲了敲杂物间的门。
门开了,也露出阿胤那张脸。
眉宇修长,眸若星辰,好一个玉面郎君。
老鸨脸上堆着笑容,心想,阿胤凭借着长相加上在花楼里耳濡目染这些年,侍候郡主不成问题。到时候他若是成了郡主眼前的红人,身份可就高了。
所以老鸨对阿胤客气起来,进屋之后老鸨哈了一口气,着实太冷了,只比外面好一些。
走到墙角处烧着木头的火堆旁,老鸨边烤手边对阿胤道:“知道你困难,想要挣钱还债给你娘看病。现在,有个大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到时候荣华富贵享之不尽。”
阿胤站在门口未言语,伸手将门带上。
老鸨搓搓手,语重心长的道:“你娘在楼里和旁的姑娘不同,她签的是活契,你签的也是活契,这说明什么,说明我没有逼迫你们娘俩。
现在,你的运气来了,有个大人物在城里歇着,若是你能得了对方的青眼,到时候你娘就能享受更好的生活,而且说不定还能帮助找到你爹。”
说完,老鸨抬头看向少年,见他眸子闪动了一下。
老鸨咬了咬牙,压低了声音道:“这人可不是普通人,那是皇家的。”
见他似乎猜测到是谁,老鸨也不废话,“这可是天大的机遇,旁人祖坟冒青烟也得不到的,你仔细想想吧。”
说完,老鸨将衣服裹紧就走了。她不怕阿胤不答应,软的不行还有硬的,有的是法子让他同意。
房门关上的时候吹进来一阵风,将墙角的火苗吹的摇晃似要熄灭。
少年走过去,修长的手指捡起地上的木头,小心的放到火堆外围。
红色明亮的火苗舔舐木头,慢慢将其吞噬,热度也一点点上来,映红了少年的脸颊。
娘亲终于同意离开这里了,那他们首要的事情便是凑钱。不说去京城路途遥远需要钱,便是那些借款还不上的话,怕是他们也不会让他离开。
那群人,心狠手辣。前些日子便是因着他还的银子少,挨了顿毒打。
方才老鸨的意思他明白,无非就是让他心甘情愿的给那人当暖床的玩意,这样他们娘俩才能有钱,才能好好的活下去。
少年精瘦的身子慢慢蹲下,宽阔的肩膀下沉,眸子轻垂看向地面。
木柴燃烧发出噼啪一声轻响,他伸出手将木头往里放了放,温暖的感觉从手指开始蔓延,他将手掌合上,似要将温暖抓住。
世间有那么多人能幸福快乐的活着,为何不能多他们母子二人呢?
唇角扯起一个苦笑,他现在,好像别无选择.
舒家,舒老爷想了几个理由,想借口将舒菡接回来,却不想去的人回来,说大小姐病了,在柳府养着呢。
老夫人皱眉,“那便让她在那养着吧。”
暖榻上,刚满月没多久的临哥笑着吐了个泡泡,老夫人越看越高兴,眉头也散开了,“若是接回来,将病气过给临哥就不好了。”
最主要的是,回来后还要花钱给她抓药,搞不好还要买补品补身子。老夫人不想花钱,有这钱不如给临哥打套银质的长命锁。
舒老爷向来孝顺,母亲说不接就不接了,而且他心里还记挂着船队的事情,想再试试。若是闹的太僵,那这事就没有余地了。
他说的好听,只道怕舒菡舟车劳顿,会加重病情。
听见他这么回话,舒菡歪坐在暖榻上啧啧两声。桌旁的盘子上放着一些山楂糖雪球,舒菡捻起一颗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格外好吃。
柳文玉翻过一页书,问道:“既然你不想回去,实话说了便是,何必编了自己生病的话,这不是在咒自己吗?”
舒菡才不在意那些呢,她在柳府里好办事,而且吃喝都是极好的,屋子也暖和,比在舒家好多了。
“姐姐,总归能留下就是好方法,管他什么方法呢。”
柳文玉宠溺的点了点她的鼻子,而后道:“这故事不错,你看完了借我看看。”
舒菡大方的摆手,“拿去都拿去,这些话本子我都看完了。”
等到柳文玉走后,舒菡立马起身换了套衣裳。在柳府出行是极方便的,舒菡直接带着红袖来到茶楼。
大堂里,少年已经在等了。
舒菡拎着裙摆往楼上走,少年默不作声,过了会也跟着上楼。
还是上次那个雅间,红袖给二人倒好茶水。
舒菡今日穿了一身淡紫色绣花如意袄裙,外头罩了一件绯红大氅,在领口处有一圈细细的绒毛,将她的小脸埋在里面,瞧着娇憨可人。
少年看了一眼便眼神转到茶盏上,倒是舒菡一直盯着他看,怎么每次见他,都会惊叹于他的长相呢?
好的,自己是颜狗。
舒菡清了清嗓子,少年识趣的先开口道:“姑娘,我手里倒是有些消息可以告诉姑娘,不过在此之前,想问姑娘几个问题。”
舒菡来兴趣了,他要问什么?
少年总是唇角带着笑,瞧着就温暖和善,舒菡见他落魄,也有心帮他。而且这几次他收集的信息也有些用处,舒菡考虑长期发展,以后有事也用他。
少年扫了一眼红袖。
舒菡笑了一下,抬眸对红袖道:“你去取一些糕点,我爱吃马蹄酥,糖乳球,还有旁的都来上一些,再换一壶清茶。”
红袖有点不放心,舒菡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红袖出去了。
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舒菡开口道:“阿金,你想问什么?”
少年脊背坐的挺直,微微侧过身,温声道:“虽说我为姑娘做事,但是不想伤及人性命,所以多嘴问一句,姑娘找那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他现在的境地已经很艰难了,需要知道眼前的这个小姑娘到底是什么想法,也好为自己早做打算。
只见那姑娘歪了歪头,黑白分明的眸子弯弯,笑盈盈的道:“我不会伤害他,相反,我是要找到他,然后对他好。”
少年放在膝上的手指微动,她背后的光将她的轮廓都染了一层金黄,像是救世主一般闪人的眼。
软软糯糯,让人舒适放松的声音从她口中流出,她道:“曾经他有恩于我,所以我想报答。”
舒菡随口说了一个理由,这个理由也足够让对方信服,不是要报复或者伤害霍胤,而是想帮助他。
想帮助霍胤这些话都是真的,舒菡确实没撒谎。
少年眸子闪了闪,他攥紧手指,努力回想小时候的事情,莫不是自己曾经和她有渊源,时间太久忘了?
不过,她说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谁料她见他许久不答话,赶忙又道:“真的,若是找到他,我一会对他很好的。”
舒菡早就想好了,找到霍胤,对他好感化他,然后帮助他找到家人,这样就圆满了啊!她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许是她的眼神太过真挚,也许是他现在着实走投无路。
沉默一瞬,他道:“我保证将人找到,不过有个条件。”
狭长的眸子看向她的眼睛,薄唇轻启温声道:“还请姑娘帮我。”
红袖回来的时候,屋里只剩下舒菡了。
“小姐,谈完了?”
舒菡颔首,拿过一块糕点吃起来。
阿金提的要求不过分,无非就是用钱能摆平,而她,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二百两银子,还不如她头上戴着的步摇贵.
怀里揣着银票,阿胤觉得胸膛里似有一团火,即将自由的火。
他要给那位姑娘写欠条,但是她不在意的摆摆手,只道将人找到,这银子就算报酬了。
这世道里,他能遇见这等人美心善的姑娘,属实难得。
对于那姑娘的防备,也在这时候尽数卸下。不管她最终的目的如何,现在她是帮了自己的。
想到这,他有些忍不住发笑。对方一看就是有钱有势人家的姑娘,图他什么?
晃晃脑袋,将那姑娘从脑海里抹去,阿胤边谋划着事情,边往沉香楼走去。
还没到晚上,沉香楼里就人声鼎沸。
当然,这不是因为客人多,而是出事了。
檀香和她的儿子阿胤没了!
老鸨非常生气,两个大活人,怎么就能在眼皮子底下不见了?而且眼看着晚上杜公子便上门,现在人不见了,她要怎么交代?
“给我找!挖地三尺也要将人找到!”
与此同时,在偏僻街道的一处院落,少年正给母亲铺床。
檀香在屋里走来走去,手中的抹布将桌椅擦的干干净净,“阿胤,你怎么租到这里的?”
本来她以为二人直接出城上京,阿胤却说留在这呆些日子,等她身子骨好一些再走。
也是,路途遥远,他们二人多做准备才行。
这处院子不大,只有两间房,但是对于他们母子来说足够用了。将屋子收拾好后,阿胤去了厨房。
母亲的病还是要找大夫重新看一看,花再多的银子也值当。他租了这地方,手里还有许多银子,够了。
这多亏了那姑娘慷慨相助,否则他们母子的情况不容乐观。
想到那双杏眸,阿胤点火的动作顿了一下。鸦羽似的睫毛垂下,他勾唇笑了笑。
有人喜欢自己这张脸,想带家里去暖床。那她呢?他实在想不出对方到底是不是真的要报恩,还是想做些别的什么。
手上快速动作,将木柴引燃。火光映在他的眼里,他想,若是她喜欢这张脸,他应当是愿意的吧。
狭长的眸子里火光越发旺盛,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心口。他俊秀的脸上浮现一抹笑意,手指轻点灶台,似是心情好极了.
在舒家就是自在,舒菡每日睡到自然醒,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柳青山怕她吃腻,还特意请了两个厨子,换着花样给她做。
中午的时候还是微微带辣味的菜,晚上便换成了甜口的。舒菡最喜欢和肉和鱼,这些日子几乎餐餐都吃的很饱。
而吃饱之后,有很明显的弊端,那便是她好似胖了一些。
吃完饭在府里溜达一圈,觉得没什么意思,所以和柳文玉一起上街,听说八宝阁添了许多京城样式的首饰。
出门前,柳青山特意给柳文玉一袋银子,叫她喜欢的小玩意直接买,若是看中什么贵重的,直接报柳家名号。
八宝阁有三层,第一层面向普通百姓,都是平价的小玩意。第二层则是要贵一些,只有家底殷实的人才上来看看,而这第三层,则是只有像舒菡和柳文玉能上的,毕竟里面的东西百两银子起步。
到了之后,舒菡刚走进门口,就遇见了熟人。
“姐姐,真的是你?”舒灵柔柔弱弱的,见到舒菡假装欢喜。
舒菡朝着她微微一笑,就打算和柳文玉上楼。
舒灵拽住她的袖子,单纯天真的问道:“姐姐,既然碰见了,我们便一起吧。”
舒菡当然不想和她一起,刚要开口拒绝,旁边的柳文玉悄悄捏捏她的手心。
这里人多,若是被有心人传出去,岂不是成了舒家两姐妹不和?她知道舒灵的德行,惯会哭哭啼啼博得旁人的同情。
舒菡也不想让柳文玉看笑话,所以点点头,算是同意了。
舒灵笑的十分甜美,跟着她们后头上了二楼。
这次出门,还是因着府里发了月例,再加上是她的生辰,所以手里有几十两银子。但是这些钱,其实只能在一楼看看,二楼是上不得的。
旁的不说,就楼梯口摆放的那支缠枝簪子,要价八十两,可不是她能买起的。
眼看着舒菡随意点了几样东西,连价格都不问,舒灵心里翻起嫉妒的酸水。
不就是有个有钱的外祖吗?有什么了不起的,等着吧,舒菡手里那些嫁妆,早晚都是自己的。
舒菡和柳文玉只当舒灵不存在,二人挑了些东西,却没碰到十分出彩的,所以准备上三楼。
舒灵慌了,二楼的东西她已经买不起了,三楼岂不是更加买不起?
舒灵上前一步,小白兔似的姑娘柔柔软软的道:“姐姐,我们就在这里看看吧,你看,这支步摇很适合你呢。”
说着,就拿起来往舒菡的头发上比量。
也不知是她手指没力气,还是步摇太沉,舒菡还没躲开,那步摇就啪嗒一声落地了。
好好的碧玉坠子,摔的粉碎。
🔒花楼少年
八宝阁可是城里最好的店铺, 当然里面的东西也是极好的。
就拿被摔坏的缠枝碧玉步摇来说,价格顶了普通百姓几年的收成。
店铺里的伙计都是见过世面的, 见舒灵脸色发白,忙过来递了杯热茶。当然,他们是不能承担责任的,所以笑着问道:
“这支步摇价值九十五两,姑娘,您看……”
从客人的穿着打扮上就能看出对方的身家, 伙计看见舒灵耳朵上的珍珠坠子,认出是店铺里的珍品,而且几人方才还要去三楼, 自然是不差这点银子了。
舒灵脸色发白, 红唇也被她咬的没了颜色。
九十五两,她根本没有这么都钱。想了想,舒灵抬起眸子,里面早就蓄满了泪水,瞧着可怜巴巴的, 就连伙计都心里发软,恨不得自己替她将钱掏了。
“姐姐……”舒灵张口说出两个字, 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似的, 噼里啪啦往下落。
舒灵边说边来拽舒菡的袖子,像是生怕她跑了一般。“姐姐,这支步摇也是灵儿想给姐姐戴, 可是姐姐躲开了, 这才落在地上的, 灵儿不是故意的, 对不起。”
眼睛微红, 鼻头也红彤彤的,再加上她柔柔弱弱的声音,让人都以为她是一片好心。屋里另外几个姑娘看向舒菡,心想这当姐姐的应当照顾照顾妹妹。
舒菡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又来了。
演戏是吗?我不会?
手指狠狠掐了一下掌心,疼的舒菡登时落了泪。她生了一双杏眸,此刻眉眼委屈的往下落,眼睛被泪水洗过,清澈的像是一汪泉水。
声音本就是软糯,被疼的带了一丝哭腔,“妹妹,你别哭了,姐姐心疼。”
舒灵懵了,都没顾上掉眼泪,就见舒菡拿着帕子捂脸,似是很难过。
“这姐姐也太好了,见妹妹哭,自己也心疼的哭了。”
“是啊,我都羡慕了,好想有个姐姐啊。”
四周人小声的议论传到耳朵里,舒灵有些分不清眼前的情况。
不是,舒菡为什么哭?
柳文玉默契的上前,轻声道:“菡儿,你还病着,莫要太过伤心,算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府去,到了喝汤药的时辰了。”
说着,柳文玉和舒菡便往楼下去,准备走了。
舒灵这才反应过来,不能让她们走,若是她们走了,那谁来出银子赔钱?
“姐姐”舒灵喊人,又要上前拽住舒菡的袖子。
舒菡侧身躲开,用帕子捂脸,只露出一双红彤彤的眼睛,瞧着委屈巴巴的。她道:
“妹妹,姐姐身子不适,先走一步。你若是身上的银子没带够,便记到父亲的帐上吧。”
说完,便和柳文玉走了,在楼梯拐角处消失不见。
舒灵心跳如雷,直到伙计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姑娘,敢问姑娘如何付钱?需要记账吗?”
伙计见她姐姐都敢上三楼,而且这位姑娘瞧着也不像缺钱的,定然是哪家的千金了,所以主动给台阶,怕千金小姐出门没带那么多现钱。
舒灵咬着牙,“记账。”
在三楼,一位衣着华贵的女子轻笑一声,侧头对侍从说道:“去查查那位姐姐是哪个府上的,邀请到家里一叙。”
侍从低头称是,暗道那位姑娘真是好命.
等回到府里,舒灵立马去找赵氏,说了此事。赵氏倒是有钱,但是她可不想出,所以母女二人收拾一番,抱着临哥去找老夫人。
温暖的屋里,一片欢声笑语。老夫人抱着独孙,乐不可支。
见气氛正好,赵氏微微一笑,轻声道:“今个灵儿出府,遇见菡儿了。”
舒菡不回舒家的借口便是生病,但是生病还能出去逛街?老夫人面上的笑容淡下来,有些不悦。
赵氏见此,加了一把火,“在八宝阁,菡儿那孩子和灵儿起冲突,将一支步摇弄坏了,而且说记在老爷的账上。”
赵氏嫁到舒家这么多年,最是了解老夫人,她是个勤俭到抠门的人。之前有柳氏拿出嫁妆帮衬家里,现在老夫人还惦记着柳氏那些嫁妆呢。
这么多年养成的习惯,让老夫人下意识的觉得舒菡是个不懂事的,“她手里掐着她母亲的嫁妆,为何还要记账?”
“不孝女,惯会给家里惹事!”
老夫人嘴角耷拉下来,脸上的皱纹越发的深了,瞧着面相就是不好相与的。
“派人叫她滚回来!用她房里的钱填补,府里不会给她收拾这个烂摊子!”
舒灵吓的一激灵,赵氏给她一个眼神安慰,随即转头笑着道:
“母亲说笑了,咱们舒府家大业大,总不能让旁人看笑话是不是?再说了,菡儿手里的东西都是嫁妆,嫁人的时候要带走的。对了,菡儿再过年便十七岁了吧……”
老夫人没听见赵氏后来又说什么,满脑子都是让舒菡嫁出去,然后将她娘的嫁妆留在府里。
要怎么才能将东西留在府里呢?毕竟那是她娘亲给的,留女儿成亲带走很正常。
赵氏笑意不达眼底,她轻声道:“也不知若是菡儿嫁给普通家世的男人,带那么多嫁妆过去合不合适,怕对方就图咱们的钱呢。”
对啊!可以让舒菡嫁给穷书生,这样全了脸面,又能以不适带太多嫁妆过去为由,将嫁妆扣下。
想到这,老夫人脸上重新挂起笑容,不过那笑容看起来多少有些不怀好意的感觉,舒灵摸摸胳膊,将鸡皮疙瘩压下去。
“你是不是有个亲戚,刚考上秀才?”
老夫人说的是赵氏娘家的一个远方表弟,今年二十多岁,人瘦弱又长的一般,尤其是下巴上有个黑色的胎记,瞧着很是瘆人。
正常男子像他这个岁数已经当爹了,然而他连婚事都没定下。
科举考试考了一年又一年,在今年终于当上秀才了。此人在中了秀才后大喜过望,昏迷过去,赵氏的父亲曾拿此事当笑话给她讲过。
赵氏笑笑,也没提那人的长相,只道:“他年长菡儿几岁,怕是菡儿不愿意。”
老夫人拉脸子,“岁数大好,会疼人。再说了,人家是秀才了,她有什么不愿意的。这样,哪天你叫他来一趟,若是合适直接将婚事定下了,菡儿不小了,该成亲了。”
赵氏笑笑,也不说破老夫人的打算。左右舒菡的嫁妆留在府里,都是要给自己的儿女花的,让老夫人出头最好,免得自己被旁人说成继母对女儿不好。
此事定下之后,老夫人明显心情好了,逗弄小孙子都觉得有力气了。
没过一会,就听得府里的丫鬟匆忙进来,喘着大气道:“老夫人,门口有贵人来了!”
老夫人不满的训斥,“慌慌张张的,像什么样子!哪个贵人?”
丫鬟摇头,“那人没说,直接说想见大小姐,瞧着对方非富即贵。”
老夫人皱眉,莫不是舒菡在外头做了什么坏事,人家上门讨说法了?不行,得让他们去柳府找人。
“你去告诉一声,就说她不在府里,现在在她外祖柳家,让对方去柳府找人。”
丫鬟当然是听从吩咐了,赶忙再跑出去,告诉一声。
门口处,被嘉禾郡主派来的侍从笑笑,也不多说,转身便离开了。
等到舒菡被嘉禾郡主接去见面的消息传来时,老夫人手里的拨浪鼓当啷一声,嘴唇嚅动半天也说不出话来。
这,这么好的机会,怎么就错过了!
老夫人悔不当初,恨不得将几个时辰前的自己打一巴掌。而屋里的赵氏母女知道后,暗想,完了,现在舒菡有郡主撑腰,怕是无法将其嫁给落魄秀才了。
舒菡不知道舒家因她而生的震动,她坐在嘉禾的对面,正和当朝郡主谈笑风生。
嘉禾郡主掩唇轻笑,觉得面前的小姑娘着实是有趣。
她特意叫来两个俊俏的面首过来,为她捶腿揉肩。嘉禾此举的目的就是想看看小姑娘什么反应,若是像其他人那样眼里闪过羞耻或者不屑,那这个朋友怕是无法交下了。
从京城里出来,嘉禾每到一处便停留些时日,也认识一些有趣的人。今日在三楼,她看着这个小姑娘演戏,着实是有趣。
小姑娘进门后不仅没有奇怪的反应,嘉禾反倒是在她的眼里看出几分羡慕的神色。
舒菡确实是羡慕了,嘉禾的面首自然都长的极好,看起来赏心悦目的。而且二人攀谈的过程中,面首规矩懂事的倒茶,侍候的比红袖还令人愉悦。
嘉禾见舒菡面带笑容,她眼波流转,笑着道:“舒姑娘不若今晚留在这里吧,你我也能促膝长谈。”
舒菡犹豫了一瞬,嘉禾以为她不愿意,面上不显,心里却冷了下来。
“姑娘不愿意?”
莫不是嫌弃她的院子脏?
舒菡立马挥手,“当然不是,就是还要劳烦郡主帮忙通知一下家里,免得他们给我留门等着我。”
嘉禾笑了,小姑娘太有趣了。
“这是自然。”
俩个人越聊话越多,嘉禾还让人上了酸甜的果酒助兴。
果酒虽清淡,可架不住二人聊的开心,难免多用了几杯。
等到红袖扶着舒菡去房里的时候,她显然已经醉了。
“沐浴。”舒菡唇齿不清的说了这么一句话。
红袖将舒菡扶在椅子上,才出门去张罗。
等到泡在温水里,舒菡迷迷糊糊的小脑袋才变的清醒一些。
她沐浴向来不用旁人侍候,所以就让红袖下去休息。红袖怕她醉酒出什么事情,想了想,打算去厨房要一碗醒酒汤。
舒菡将脖子以下都没在水中,闭眼睛休息一会。
红袖回来后,侍候舒菡将一碗醒酒汤喝下,大半的酒气就散了。
“行了,天色黑了,你快去休息吧。”
舒菡挥挥手撵人。
红袖将郡主派人送的衣物放到屏风后,这才下去休息。
舒菡也没多泡,拽过棉巾布将身上擦干后,又拿起另一块擦拭头发。套上单薄的寝衣后,转身从屏风后出去。
“啊!”
舒菡被眼前的高大人影吓了一跳,随即镇定下来,赶忙将人拉到一旁,低声道:
“阿金,你不要命了?有什么事情去茶楼等我便好,你怎么敢擅闯郡主府!”
她着急的说道,等说完才注意到少年好似换了身衣裳,“你……”
总感觉他好像哪里不太一样了。
少年眼眸轻垂,看着二人交握在一起的手。
她的手小,软软的,热热的,被触碰的地方有些酥麻。
舒菡见他不回话,顺着目光看下来,这才发现自己还抓他的手掌。赶忙松开手,舒菡不自在的摸摸耳朵。
少年个子高,她才刚到他的胸口,因此听他说话也是从上头传来声音,
“郡主派我来伺候你。”
与此同时,被两个美男环绕的郡主听完手下来报后,微微一笑。看,自己多么贴心,还给舒菡安排了美男子。
“赏。”
等在外头的知府和杜公子点头哈腰,接过郡主的赏赐。
得了郡主的赏赐,俩人喜笑颜开。不枉费派人蹲守药堂,费了许久的功夫才将人抓住。
屋里,舒菡有点发蒙,什么意思?
莫不是自己还未醒酒,现在的一切都是做梦?这么想着,舒菡伸手朝着阿金的胳膊掐了一下,而后杏眸圆睁,问道:
“疼吗?”
少年身材精瘦,舒菡的力气又不大,而且他素来习惯身体受伤或者疼痛,所以现在没什么感觉,他如实摇头道:
“不疼。”
舒菡松了口气,看来真的是在做梦了。
“你为何在这里?不对,什么叫郡主叫你来侍候我?”
她仰着头,就见他唇角勾起,本就出色的容貌越发的吸人目光。
修长的手指缠上她的秀发,他低声道:“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在被抓到时,他是不甘的,且想了很多种同归于尽的法子。
但是现在,他改主意了。
一炷香之前被喂下的药开始起作用,一股灼热从四肢开始,朝着某一处聚集。
少年自然知道这是为何,在花楼里长大,自然懂的更早,或者说,他比旁人懂的更多。
懵懵的舒菡仰着头,看着他的眼睛,说了一句:“你眼睛为什么红了?”
少年眼尾处宛若抹了上好的胭脂,平添了几分撩人风姿。
他轻笑一声,胸膛微微起伏,身上松散的衣物随之更加滑落,露出大片的肌肤。
舒菡看直了眼。
修长的脖颈,突起的锁骨,再往下便是肌理分明的腹部。
忽地,一只修长手指捻了一下,将衣衫合上。
舒菡觉得,这梦境也太香.艳了吧。
殊不知,她自己身上的衣物更是引人。单薄的衣料半透不透,增加了朦胧之感。又因着贴身,所以显露出她姣好的身段。
乌发披散在肩上,衬的脸颊更加白皙,加上醉酒的缘故,浮现的淡淡的红。
像是夏日里饱满多汁,熟透了的桃子。
想到汁水丰沛的桃子,少年喉结上下微微滑动,他渴了。
舒菡歪着头,眼睛眨了眨,“阿金,你今天感觉哪里怪怪的。”
少年身后的烛台摇晃了几下,就见他狭长的眸子愈发的黯,像是浓墨在他眸子里化开。他薄薄的唇勾起,声音有些哑,
“是吗?哪里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这可将舒菡难到了,她说不出,但是能感觉出来。
“对了,你有他的消息吗?”
她记得的,阿金说若是她借给他钱,十天之内将霍胤带到她面前。
仰着小脑袋,红唇微张,这样的小姑娘瞧着就格外的娇憨可人,而且还是口口声声说要对自己好的姑娘。
少年向前一步,将她逼向角落里。手指紧握克制躁动,他哑声道:“我来兑现承诺了。”
既然都是暖床,与其给郡主,莫不如上了她的榻。
姑娘家的香气萦绕在鼻尖,将周身的空气都变的香甜和粘稠。
指甲狠狠扣住掌心,疼痛让他清醒片刻。
他看着她水润润的眼睛,“我就是你要找的人,现在,我就在这里。”
舒菡懵了,喝过酒后声音软糯之中带了点娇,“阿金,你在说胡话。”
见少年只笑着,她眨了眨眼睛,然后问道:“你真的是阿胤吗?没骗我?”
少年刚要点头,便有一只温热的手攀上他的脸颊。
而后,便是近到咫尺的小脸。近到他能看清她的睫毛,看到她眼睛里的自己。
呼吸莫名的加重,理智告诉自己应该躲开,可身体却不由自主的任由她摸来摸去。
舒菡伸手在他脸上摸了一圈,不是易容,但是不能他说是就是了。
她没注意到,少年胸膛起伏的更加剧烈,眸子里仿若有一把火在熊熊燃烧。
“现在就开始吗?”他低喃了一句。
臂膀因为紧张和兴1奋而变的紧绷,整个人都似在火中炙烤,又热又燥。尤其是被她触碰过的地方,就像是在点火。
在花楼里这么多年,便是耳濡目染,他也知道男女之间的事情。
盯着她的红唇,他覆了上去。
🔒花楼少年
昏暗的室内, 烛火摇曳,呼吸交缠。
少年身量高, 将怀里的小姑娘完全罩住,他俯身,闭着眼睛。
柔软香甜的唇,真的好似成熟的桃子一般,吃起来甜津津的。
舒菡的脖颈被他扶住,仰着头承受。
她还是懵的, 却又觉得情难自禁,仿佛他们就该如此,他们已经互相喜欢了好久。
当对方不再流连唇瓣, 强势的往里闯时, 舒菡用牙齿轻轻咬了对方一下。
闷哼一声后,便是更多的掠夺,唇齿之间是对方的气息,让人沉迷。
也不知过了多久,唇瓣有些微微的疼, 舒菡猛的睁开眼睛,去推他。
察觉到她的抗拒后, 他立马退开, 倒不是因为她力量大,而是他怕自己忍不住。
在花楼里,他见过的男人都是忍不住的, 他也是。
小姑娘娇的像是一朵花, 轻轻一碰就会颤颤的, 让人心软。
他整个身子因为药力和情1动变的紧绷, 胸膛剧烈起伏, 他眼睛红了一片,看着衣衫半褪的姑娘,哑声问:
“怎么了?”
舒菡舔了舔唇,要不是嘴唇发麻,带着刺痛,她还真的以为这是梦。
“你……等一下,我捋一捋。”舒菡说完又舔了一下唇,红润润亮晶晶的。
少年眸子里的墨色更浓,他好看的喉结克制的动了一下。
“你说你是阿胤,还说是郡主让你来的,”舒菡摸着发热的耳朵,努力找回理智。
嘉禾郡主行事向来放荡不羁,想来是找人来服侍自己。但是为何找来的人是他?
“那你为何会在郡主府?还有,你要如何证明自己就是他?”
话音刚落,便听得一步远的少年,喉咙里溢出一声轻笑,他勾唇,微微弯腰和她平视,四目相对。
薄薄的唇因着方才的稳变得异常迷人,舒菡努力让自己只看他的眼睛。
他哑声道:“我是被抓来的,至于证明,你想如何证明?”
他的气息充斥在鼻尖,舒菡觉得自己整个人都浸泡在他清冽的气味中,说不出的好闻。
在她愣神的时候,少年勾唇,朝着她又近了一步,看着她的红唇,克制的又问了一句:
“嗯?想如何证明?”
屋里温暖的似是春天,只觉得周身的空气越发的粘稠,似是糖浆般能拉出丝来。
舒菡被他勾的脑子发蒙。
舒菡嘴唇动了动,该怎么验证?在原文里对于配角本就着墨不多,而且大多描写他后期的事情。
记得有一段是写,他认祖归宗后,旁人的狗咬了他一口,他将人打的半死,狗倒是没事。
除了性格扭曲的关系,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他曾经养过一只狗。
想了想,舒菡问道:“他喂养过一只兔子,你呢?”
若是阿金冒充,那就会顺着她的话说,若他是真的……
就见少年笑了笑,深邃的眉眼因着笑意瞧着更加的俊美。
“我从不养兔子,便是狗也不养的。”
身在花楼里,能吃饱穿暖就已经不易了,他怎么会养那些东西。不过,在后巷里有只狗倒是黏他,当他是主人。
所以他又补充道:“喂过一只黑色的小狗,这算养吗?”
舒菡眸子一亮。
在花楼里做事,还要会看眼色。所以少年一见她如此,便知她相信了。
鼻息更加灼热,他勾唇,“所以,你方才是在诓我?”
他本来的声音就很是悦耳,如今带着点哑,让舒菡听的脸红。
怎么觉得这么勾人呢?
看着她面上攀上绯红,红色顺着脸颊蔓延至细腻的颈子,而后一路往下……
单薄的衣衫下,是美妙的起伏,他错开眸子,看着她的眼睛。
他有点不想克制自己了。
“要继续吗?”
他舔了舔唇,声音带着蛊惑的味道。
舒菡看着近在咫尺的俊脸,脑子里竟然生出想要共度良宵的想法。
等等!
他是自己要帮助的对象,如果自己将他那啥了,这,这要怎么收场?
想到这,舒菡用手推他,却没想到触碰到结实的胸膛,她一惊,猛的收回手,却将对方本就松散的衣裳直接刮开了!
咕咚……
是舒菡看着少年的身子,咽口水的声音。
这幅模样惹的他又笑了,紧实的臂膀自下而过,将人打横抱在怀里。
轻纱帐内,气氛莫名的旖旎起来。舒菡刚被放在榻上,她就猛的就地打滚,将自己埋在被子里。
“那个,我该叫你阿胤对不对?”
舒菡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些危险,他额头上都是薄汗,被汗水打湿的碎发紧紧贴着他的脸颊。他的眸子猩红,瞧着像是刚出笼的野兽。
还是那种饿了许久,想要吃东西的野兽。
散开的衣衫也被汗水浸湿,他觉得身体里有一团火在烧,有些难熬。
见她一副拘谨的模样,他立在床边没上去。
“嗯。”
舒菡看着眼前的美男,不争气的咽了咽口水。而后一本正经的道:“其实,我不用旁人侍候的,那个,夜深了,你回去睡吧,明天再说。”
少年挑眉,看了她一会后才弯腰将地上的衣裳捡起穿上,什么都没说就走了。
屋里安静下来。
舒菡重重的吐出一口气。
不再被他的气息包围,脸上的热度也退却。
随手将被子扯开,舒菡看着帐子顶发呆。
感觉这一切都好突然,自己随手拉的人竟然就是她要找的,而且他还穿成那样说要侍候自己。
不得不说,他身材不错。
舒菡露出一个笑容,但是这笑容没持续一会就僵住。等等,那就是从一开始他就是在骗自己了?
小骗子!
想到这,舒菡气的睡不着,索性起身在屋里来回踱步。
越想越生气,舒菡拿过厚实的披风直接披上,推门出去了。
她气的睡不着,他还想好好休息?做梦!
刚推开门,就见门口的台阶上有个人影。
听见声音,人影侧过头,露出俊美的侧脸。
舒菡看着他的脸,怒气减了一半,但是她还是抬腿走了过去。
“喂,你骗我。”
夜色正好,却也是冷的。少年身上只穿着单薄的一层,被风一吹,瞧着格外的可怜。
他仰头,唇角带着笑意,“姑娘,若是有人要找你,你会直接表明身份吗?”
“总是要知道对方的来意,确定对方是好人罢了。不过姑娘说的对,我确实骗了姑娘。”
没想到他认罪倒是快,舒菡准备好的讨伐之语都没用上。
冬日的冷风有些刺骨,他却坦然自若,仿佛不知道冷一般。狭长的眸子里漾着笑意,他问:
“所以,姑娘打算如何?我都认的。”
如何?这还真没想过。舒菡嘟嘴,哼了一声又转身走了。
“等我想到了,再好好惩罚你。”
舒菡进屋后,将披风卸下,坐在桌边喝茶水。
她要帮助的人已经找到了,那么下一步就是帮助他认祖归宗。京城有些远,她打算找人拿着信物上京,等对方来人接他们母子俩。
若是成功认祖归宗,他又活的好好的,自己应该就算完成任务了吧。
想到这,舒菡觉得肩膀都轻松了不少。放下茶盏,舒菡准备睡觉。
等躺到榻上后,舒菡翻来覆去的,觉得睡不着。
今夜发生了太多事,脑子还没消化完。
又滚了几圈,舒菡才抱着枕头合上眼睛.
翌日,许是因为换了居所,舒菡醒的格外的早。
穿戴整齐后,舒菡推门而出,然而看向阶梯时,她刚迈出一步的腿再也走不动了。
“你在干什么?”
门前,少年还是昨夜那身衣裳,嘴唇发白,脸色更是白的似透明。鸦羽似的睫毛上了一层白霜,就连眉毛上也是。
舒菡瞪圆了眼睛,大为震惊。
“你在此呆了一晚上?”
少年扯了一下唇角,露出一抹笑容来。舒菡看的有些心酸,伸手将人拉进屋里。
屋里和外面完全是两个世界,少年进来后打了个哆嗦。
露在外面的肌肤在温暖的室内开始转成紫色,看的人揪心。她蹙眉,
“你为什么不回房里?”
随后猛然想到他昨晚好像说他是被抓来的,那这么说……
“你没有房间?”
任谁被冻了一晚上,脸颊僵硬的都说不出话。他颔首,默认了她的说法。
舒菡心口处有些发酸,说不出为什么。
想了想,她又拉住他的衣袖,将人往内室带。
即便没触碰到他的手腕,舒菡也知道肯定是凉的像冰。因为他的袖子就很凉了,刺手那种冰凉。
少年其实腿部已经没了知觉,但是他还是用力跟上对方的步伐,最后被她按在榻上,身上裹着厚实的被子。
她边将被子往他身上裹,边道:“你傻不傻,没地方住就敲我的门,总不会让你在外面呆一宿的。”
她来这就是帮助他,让他过的更好,而不是来欺负他。
身上的被子很快就起了作用,身体开始回暖。被子上有她的香气,闻起来怪舒服的。
半响,他才费力的张口,轻声道:“谢谢。”
舒菡给他掖被角,摇摇头,然后又将床帐拉上,推门出去了。
少年躺在床上,听着房门响动,他心想,她应该是走了吧。
也是,她只是来郡主府做客罢了,自然是不能长留的。而且,能被郡主请来做客,她应当是城中贵族千金。
裹在被子里的手指轻动,他用力的抓紧,似要将什么东西抓住。
🔒花楼少年
“怎么样?”嘉禾看着舒菡, 一脸讳莫如深的笑意。
舒菡腾的红了脸,软糯糯的声音道:“挺好的。”
嘉禾笑笑, “年轻人,别太激烈,看看,还要找大夫给他看伤。”
舒菡一早就找到管事的,让他找了大夫过去给阿胤看冻伤,这事传到嘉禾郡主这里, 被她自动脑补成,俩人太激烈了。
舒菡只笑笑没说什么。
待陪着嘉禾用过早膳之后,舒菡也要告辞启程了。对着嘉禾行礼后, 舒菡笑盈盈的道:
“多谢郡主款待。”
嘉禾慵懒的歪坐在那, 身边的面首乖巧的给她捏肩膀。
“哪日得了空闲再邀你过来,对了,昨夜那个男子送你了,一会带走吧。”
舒菡刚要开口求个人情,嘉禾就主动说了。想想也是, 嘉禾身为郡主,又怎么会和旁人共享呢。
再次谢过之后, 舒菡在侍从的护卫下上了马车, 而车里,少年早就在了。
他身上换了普通的粗布袄子,将身子挡的严严实实。舒菡错开眸子, 不自觉的摸摸耳朵。
有些热。
马车声滚滚, 在寂静的清晨格外的醒耳。
红袖打量半天, 忍不住问道:“小姐, 为何阿金会在这里?”
昨夜的事情红袖不知道, 问一嘴也是正常。舒菡想了想,编了个合适的理由,
“他是郡主府的人,郡主特意让他来保护我的。”
少年本是垂眸坐的笔直,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听见她说话,他勾唇笑了笑,放在膝盖上的手指不自觉的动了几下。
好在他年轻力壮,身上的冻伤也只是轻微,手指关节肿了一圈,抹药之后没那么难受了。
本来他以为她是走了的,却没想到不仅找来大夫给他治伤,更是从郡主府将他带走。
薄唇轻启,他抬起眸子,温声道:“多谢姑娘。”
说起来,自己还不知这姑娘姓甚名谁,但是这都不重要,总归是他攀不上的世家千金。
舒菡嗯了一声,昨夜没怎么睡好,她闭上眼睛养精神。
待到了柳府后,几人下车。
迎接舒菡的不只有柳家的人,还有舒家的。
“小姐,您可算回来了,老爷担心您,特意派我来看看,老爷说了,小姐该回家看看了。”
满脸堆笑的中年男人是舒老爷身边管事的,在舒府的地位很高,便是舒菡也要叫一声贾叔。
看来,嘉禾郡主接舒菡去府里的事情,在舒府形成很大的震动,这才惊动了她那个爹。
舒菡笑笑,“贾叔,我这刚回来,还没休息好呢,这样,你先回去,我休息好了就回家。”
舒菡其实可以拒绝,但是舒家难免会再上门叨扰,舒菡不想让他们惹的外祖不高兴。还有,她总归是舒家的人,在柳家呆的太久也不好。
贾叔又说了几句场面话,无非就是奉承舒菡罢了,然后心满意足的回去复命了。
舒菡进了柳府,柳青山得到消息一早就在等了,见舒菡全头全尾的回来,而且不似受到什么伤害,这才放心下来。
“菡儿,你要是不想回去,外祖着人去告诉一声,想来你爹也不会说什么。”
舒菡摇头,她要处理些事情,而且总归是要回去的。
“外祖,我收拾一番,这就归家。您放心,我过几日便回来看您。”
舒菡扬起一张笑脸,本来柳青山眼睛有些湿润的,见小姑娘花心思逗他,他眨了几下眼睛,也跟着笑了。
舒菡常来柳府,所以也不需要收拾什么,只将几件衣物和首饰装着便好。
回程的马车上,舒菡看了眼少年肿胀的手指道:“我派去照顾你母亲的人,想来已经到了,你别担心。先将养几日,到时候我将你母亲一起接到府里。”
舒菡想了,还是将人放在眼皮子底下最好,这样她也能照看一番。
倒是少年,他微微合着的眼眸抬起,灿若星辰的眸子亮的惊人。
他在到达柳家的时候,就知道她的身份了。毕竟当年她母亲携巨款嫁人,很多人都吃味的说,若是柳氏嫁的是自己,定然会过的更好,不至于早早就去了。
阿胤对于上一辈的事情不甚了解,但是他想,没了亲生母亲,父亲又抬了续弦,想来她在府里的日子不甚好过。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记挂着自己。
唇角勾起,心口处有些发热。他看了她好一会,见她睁开眼睛,脸颊泛起红晕,这才惊觉失礼了。
错开眸子,他道:“劳姑娘费心了,不过我还是一会下车吧。”
突然带回家一名男子,他想她也无法解释吧。虽然能进舒家是非常好的选择。
要不然,说不定哪天他又会被人抓走,送到谁的床榻上。
舒菡不甚在意的摆手,胸有成竹的道:“放心,此事交给我,自有办法。”
等到了舒家,阿胤知道她的办法是什么了。
舒老爷破天荒的站在门口迎接,见到舒菡下车,他像是慈父一般过去,打量舒菡后问道:“菡儿,在郡主那里可有失礼之处?”
红袖撇嘴,没见过哪家父亲见到女儿后,不问女儿反倒是赶紧问有没有做错事的。
舒菡对于舒老爷此举也心知肚明他是何意,无非是想借着自己巴结郡主罢了。
舒菡笑笑,“父亲说笑了,自然是没有的,我累了,先去休息。”
说完,也不管舒老爷还张着嘴似有话说,带着红袖就往里走,身后,阿胤垂头跟上。
舒老爷心想左右人回来了,有的是机会打探,所以不想逼的太紧。
见到舒菡身后的高个少年后,舒老爷愣了愣,没忍住问道:“菡儿,这位是?”
舒菡侧过头,“是郡主赏赐的护卫。”
舒老爷闭嘴了,脸上笑开了花。
舒菡就知道他会是这样,朝着少年眨眨眼,往自己院子去了。
“虽说你是郡主赏赐的护卫,但是总归是男子,所以安排后罩房给你住,这样离小姐的院子不远,又不会惹闲话。”
红袖将崭新的行礼抱到屋里,对少年说道。
他正开着窗户,背对着红袖的身子立的笔直,像是一根翠竹一般。光是看着背影,红袖觉得,说他是哪家的公子,她都信的。
红袖走了,屋里就剩下他自己。
少年看了看外头的白雪,高高挂起的日头洒下金黄,有些晃人的眼。
他伸出手挡住日光,唇角浮现出笑容.
舒菡昨夜没休息好,所以回来洗漱一番,就上榻睡着了。
但是并没有睡的安稳,隐隐约约听见院里有声音,似是来人了。
房门轻响,红袖撇嘴进屋里,见舒菡起身了,她才放开了走路,边走边道:“小姐,二小姐来了。”
舒菡颇为意外,她那个妹妹很少来她院子,这回来,怕是没什么好事。
简单的将乌发束起,舒菡披了件衣裳,就让红袖将人请进来。
舒灵还是那副柔柔的样子,见到舒菡后暗自打量一番,而后坐下轻声道:
“几日不见,姐姐气色瞧着极好。”
舒菡微微一笑,“我倒是没觉得。”
舒灵被噎了一下,不过想到自己来的目的,她脸上又重新挂起了笑意,“可能是姐姐见到贵人的缘故吧,对了姐姐,郡主为人如何,好相处吗?”
舒灵在来之前就被赵氏耳提面命,告诉她要从舒菡那里打听消息,最好是能知道郡主的喜好,这样他们送礼也能投其所好。
舒菡眼睛眨了眨,很是随意的道:“这,我不可说吧,毕竟郡主是皇家人,妄自议论皇家人,怕是会遭人口舌,传出去,舒家可就惹了大麻烦。”
舒灵脸上的笑容顿住,她一时竟然不知说些什么。
舒菡喝了口热茶,这茶叶是外祖特意给她留的,唇齿留香。
见舒菡一副老神自在的模样,舒灵嫉妒的牙齿发痒。
为什么同样是舒家的孩子,舒菡就能有这样泼天的富贵机遇?
她自视不比舒菡差,而且她也是舒府的嫡女,虽说外祖家不如柳家有钱,可她外祖可是秀才!不是什么土财主!
舒灵越想酸水冒的越多,咕嘟嘟的都要将人淹没了。她调整了脸上的表情,笑着道:
“姐姐,郡主喜欢些什么呀?比如玉石,古玩,还是胭脂水粉?”
自打舒灵进了屋,三句话绕不开嘉禾郡主,舒菡当然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她可没义务帮她,
“我只在那呆了一晚上,怎么会知道这些?”
“再说了,郡主是什么人,什么好东西没见过?”
舒灵被她说的哑口无言,转念一想,确实是这么回事。毕竟人家是郡主啊,从京城皇宫里出来的,当然是见过所有最好的东西了。
娘也是,只要仔细一想就知道,舒家拿出最好的东西,也不见得人家嘉禾郡主看上眼。
舒灵尴尬的笑了笑,喝茶水掩饰一番。
待清香的茶水入口后,柔而不涩的口感让舒灵惊呆了。舒老爷平日里也爱喝茶,所以她能分到一些好茶叶,可没有任何的茶叶能和舒菡这里的比。
汤色清亮,清香扑鼻。
要知道茶水难免会有些苦涩的感觉,可这盏茶水完全不会,柔和中带着点甜。
舒灵没忍住,又喝了一口。
舒菡没看出来,她只当舒灵说话说太多,渴了。
舒灵放下茶盏,不好意思似的笑了笑,“对了,下次若是郡主再邀请姐姐,能否带妹妹一同前去?”
虽说嘉禾行事乖张,但是那可是郡主!若是能和她打上交道,到时候自己的婚事也能挑选更好的。
舒灵期待的看着舒菡,就见舒菡蹙眉,状似为难的道:“郡主能请我一叙,已经是天大的缘分了,万万不敢再有旁的妄念。”
舒灵当然听出来,舒菡所说的妄念就是在说她。这些年在府里,舒灵从未像现在被下过脸面,一时有些难以接受,所以红着眼睛告辞了。
等出了舒菡的院子,舒灵没直接去赵氏那,反倒是含着两包泪水在她爹爹书房前的小路上转悠。
果然,没一会舒老爷出来,见大冷的天,自己疼爱的女儿眼眶发红,一看就是受了欺负的模样。
“灵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二女儿向来懂事,有什么事情也在心里憋着不说,舒老爷怕她受心里憋出病来,赶忙问道。
舒灵咬了咬嘴唇,顿了一下才摇头,“没事的,爹爹。”
她不说,她身后的丫鬟嘴快,噼里啪啦的倒豆子似的说了。
舒灵出声阻止,“莫要再说了。”
那丫鬟便听话的闭上嘴,不过该说的不该说的,早就说完了。
舒老爷皱眉,面上挂着不满。“你姐姐向来不懂事,灵儿莫哭,为父这就给你讨个公道去。”
舒灵抹了一下眼睛,娇娇柔柔的说道:“爹爹,不怪姐姐,是我不得郡主青眼,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就是不知我在郡主那多露脸,能不能得郡主喜欢,能不能为咱们舒家争取到荣耀。”
瞧她这话说的,全心全意的为家族着想,哪像大女儿,什么都不管。
舒老爷对舒灵更加疼爱起来,对舒菡也更加不喜。
“行了,此事为父自有计较,你回去歇着吧。”
“是。”
舒老爷到舒菡院子的时候,舒菡正坐在窗边的榻上看外面的景色,顺道想一下接下来的打算。
派去侍候人的回来报,舒菡确认对方就是阿胤的母亲檀香,那也就是说,阿金就是阿胤。
没想到找到人这么容易,不过,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可不是简单的了,她需要帮着他认祖归宗。
阿胤的父亲乃是当今宁远侯,霍启崇。
就像话本子里那样,年少的宁远侯府世子奉命出京,遇见了年轻貌美的檀香,俩人情投意合。
如果按照话本子里的套路,那就是宁远侯世子回京,但是这段感情不被认可,有情人分离,甚至宁远侯世子得到心上人檀香已死的消息。
但是,这不是话本子。
事实的真相是,宁远侯世子年少风流,在他奉命出京办事的这段时日,像檀香这种姑娘,不知过手多少个。
他为人风流,又不想惹上债,所以用化名,更是在发生关系后异常小心。然而,世事难料,大概宁远侯不会记得,曾经被他玩1弄过的一个姑娘,怀了他的孩子。
而且,将孩子顺利养大成人。
舒菡边想边叹了口气,檀香虽说身处花楼,可她作为母亲很是伟大。一个弱女子,又是长的貌美有孩子的弱女子,在这世道又该怎么活下去呢?
舒菡不觉得从花楼里出来的姑娘脏,像檀香,总是有不为人知的难处罢了。
想到这,舒菡有些怀疑了,她如果真的帮助他认祖归宗,是对还是错呢?
正思量的功夫,就见房门被大力推开,舒老爷气冲冲的走了进来,身后跟着一脸无措,想拦又拦不住人的红袖。
“小姐,老爷来了,”红袖提醒了一句。
舒菡点头,“去泡壶茶水过来。”
红袖有些担忧,但是主子们的事情,她又无法插手,只能快步去泡茶,想着老爷喝些茶水消消火。
屋里只剩下他们父女二人。
舒老爷来的路上越想越生气,但是当他看见大女儿恬静的样子时,火气先下了三分。
不得不承认,这个大女儿长相上像极了她的母亲柳氏。对于柳氏,他都快忘了,只记得对方相貌出众,又爱惨了自己。
要不然,他又怎么会娶一个出身商贾的女子?
“父亲,”舒菡从榻上起来,笑着叫人。
舒老爷回过神来,朝着桌子走去,坐下。舒菡也乖巧的坐在一旁,只不过离他甚远罢了。
舒老爷莫名的觉得不高兴,这要是舒灵在此,定会坐在自己身侧,娇娇的和自己说话。果然,孩子和孩子也是不一样的。
红袖泡茶回来,舒菡起身,细心的给舒老爷斟茶。舒老爷胡子动了动,满意了几分。
“郡主待你如何?”
舒菡放下茶壶,乖顺的答话:“郡主天人之姿,性子也是极好的,能得郡主另眼相看属实是毕生有幸,我自然是将这份恩德记在心里,时常翻出来感念。”
他就问了一句,她答非所问说了这么多,直接将他接下来的话给堵住了。他想说,若是郡主再叫她,将灵儿也带上,毕竟是亲姐妹,有什么好事也要分享一番。
但是舒菡说完之后,意思很明显:郡主看上我,是舒家积德,有没有下次还不一定。
舒老爷嘴里发干,想喝口茶水,却发现太烫了,只能作罢。但是,眼前闪过二女儿的哭脸,舒老爷有心为她说点什么,所以下意识的训斥道:
“你这么大了,要懂事。在八宝阁发生的那件事,还是你妹妹顾忌到你名声,将此事揽下。毕竟你们是亲姐妹,一笔写不出两个舒来……”
舒菡没忍住,打断了舒老爷的絮叨。
“敢问父亲,八宝阁的什么事情?”
舒老爷气不打一处来,那么多银子从中公账上出的,她自己手里掐着巨款也不肯出这钱。
所以,舒老爷气不打一处来,他将茶盏重重的放下,吓的一旁红袖都哆嗦了。
“你还有脸提?!自然是你在八宝阁将东西打碎,却不管不顾扬长而去,还是你妹妹懂事,留下来收拾烂摊子!!”
他生气的缘由,一是花钱,二是觉得大女儿没个样子,和二女儿比差远了。
舒菡看他气的胡子都气飞了,也想到了是什么事情。只不过没想到那个妹妹越发的心机深沉了,在这等她呢。
舒菡笑笑,“哦?父亲说的是那支缠枝碧玉步摇吧?”
见舒老爷似乎越发的火大,她一脸疑惑,“那不是被妹妹打碎的吗?什么时候变成是我打碎的了?若是父亲不信,尽可去问问店里伙计,想来他们眼睛都是好的。”
火气宛若突然被罩了寒霜,舒老爷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的。
“你什么意思?”
说别人眼睛都是好的,那就是在说他眼睛瞎?
舒菡还是那副笑着的模样,父女俩表情形成鲜明的对比。
“就是字面意思,父亲大可去查一番,就知道当天发生何事了。哦,对了,郡主就是在八宝阁见到我的。”
剩下的火气忽地全没了。
舒老爷不知道后院里的弯弯绕绕,但是他是商人不是傻子,郡主能邀请舒菡过去做客,显然是欣赏舒菡。如果舒菡真的那么糟糕,郡主会欣赏她吗?
舒老爷沉默了,第一次开始怀疑二女儿的言辞。
但是到底是长辈,他也不好落了面子,只留下一句冷冰冰的话,“出门在外,记住你代表的是舒家的脸面。”
然后就走了。
出了舒菡的院子,舒老爷叫来小厮,让他跑一趟八宝阁,问清楚事情的原委。
等小厮走后,他站在岔路口,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走。这么多年,他习惯了大女儿不懂事,二女儿贴心。可今天……
舒老爷脚步一转,没去赵氏的院子,而是去了前院书房。他要等,等待一个真实的消息.
当天晚上,檀香就已经被接到舒家。
虽说他们住的屋子不大,但是不再是冷冰冰的,而是烧着热乎乎的炭火。
屋里陈设一应俱全,红袖送了好几次东西,将屋里布置的很是温馨。
此时阿胤身上的冻伤经过上好膏药的处理,已经不大能看出来了。他笑笑,和母亲说了自己的打算。
“娘,去京城总是需要银子的,现在我们在这里挣些钱,而且我会拜托姑娘帮忙打听,她认识的人多,想来能打听到的消息也多。一有消息,我们就启程。”
檀香点头,将碗里的汤药喝下去。
来到舒家,舒菡自然是请了最好的大夫给檀香看了,但是大夫说这是脑子混乱了,不一定能治好。
舒菡知道,这是精神方面的疾病。
被心爱的男人撇下,只因着一句话苦苦等待,却十几年了无对方的音讯,怕是心上人连他们有了孩子都不知道吧。
檀香作为一名柔弱的母亲,用自己的身躯顶起一片天,她真的很伟大。
所以舒菡让红袖将库房里的补品都给他们母子送去,左右自己也用不上。
檀香看了看桌子上的人参灵芝等物,内心有些忐忑,“主家对我们也太好了些。”
这些东西拿出去怕是要几百两银子,舒菡眼睛眨都不眨,一股脑的拿来送人。
少年勾唇,安慰道:“娘,姑娘是好人。”
屋里暖和,少年面色红润,说话的时候眼睛里亮晶晶的。
檀香是过来人,她心念一动,问道:“阿胤,你该不会是喜欢姑娘吧?”
檀香问这话的时候,少年耳朵动了一下,听见了门外一些细小的声音。
他笑容越发的大,半真半假的回答道:“娘,我喜欢她。”
🔒花楼少年
出生就是在花楼里, 年幼的时候就见过男欢女爱,随着时间的流逝和母亲对找父亲的执着, 少年越发不相信情爱。
情爱,使人困顿,使人迷惑,使人痛苦。
总之,在他年纪小的时候就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喜欢上任何人。
他不要像别人那样, 被情爱摆布,更不会为另一个人掏心掏肺。
所以,他回答喜欢姑娘的时候, 压根就不含真心。
一半是试探, 想知道舒姑娘这么帮自己到底是为何,另一半,则是自己也说不出的原因,但是他想,总归不是喜欢罢了。
檀香没想到儿子会这样回答, 她轻声啊了一下。随即好看的眉毛蹙起,她担忧道:
“舒姑娘是个好人, 她不嫌弃我们母子, 还重用你,阿胤,不可生出妄念啊, 到头来, 怕苦的还是你自己。”
檀香苦口婆心, 听得外头的舒菡连连叹气。她既然知道这些道理, 又为何喜欢上霍启崇呢, 不说旁的,光看霍启崇的衣着打扮和谈吐,就应该知道他不是普通人吧。
正想着,听得屋里少年清冽的声音道:“娘,情和爱,向来都是说不清的。”
檀香怔愣了片刻,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低声道:
“阿胤说的对,情爱就像是一枚种子,很可能在你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生根发芽了。”
“待你发现时,它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
舒菡听了一会就走了,打算明天再过来.
书房里,舒老爷听得小厮报来的消息,脸上没什么表情。
小厮悄悄抬头,有些摸不准自家老爷的想法。其实,在听得八宝阁伙计阐述那日的情景时,自己都是懵的。
因为府里的二小姐向来娇弱,也最是懂事,从没见过二小姐做过什么错事,可为何二小姐要说这事是大小姐做的?
就像是窥探到阴暗巷子的一角,小厮不免去想,过往的这些年,会不会有些事情也是二小姐诬陷大小姐呢?
猛的打了个激灵,小厮觉得寒意上涌,着实感到了可怕。
“退下吧。”
“是。”小厮退了出去,将房门关好。
天色擦黑,屋里没点灯。
舒老爷坐在那,垂眸不知想什么。半响之后他才叹了口气,心里纠结万分。
他从没想过,舒灵会撒谎。
大女儿清冷不喜与人亲近,二女儿娇憨最是可爱。实话实说,他是从心底里喜欢二女儿舒灵的。
但是也正是因为喜欢,他才不敢相信,舒灵会将此事扣在舒菡的头上。如果自己不去问舒菡,那这事可能就一直被她背着了。
从座位上起身,舒老爷去了舒灵的院子。
“爹爹,”舒灵像是小燕子一般轻盈的跑来,将人迎进屋里去。
舒老爷看着女儿脸上的笑容,他还是觉得不敢相信。见舒老爷一直看自己,舒灵摸摸脸蛋,而后娇声道:
“爹爹,灵儿脸上有脏东西吗?”
舒老爷摇摇头,舒灵笑开了花。“爹爹,您是不是有事和灵儿说呀?”
舒老爷顿了顿,斟酌着道:“灵儿,你和爹说实话,那支步摇到底是谁摔碎的?”
舒灵眼里闪过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下来。眼眶一瞬间就红了,含了泪水。
她低头擦擦眼泪,委委屈屈的道:“爹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是觉得灵儿骗您吗?”
看见女儿哭成这样,舒老爷心生不忍,从小就捧在手里养着,感情很是深厚。所以他放轻了声音,哄着她道:
“爹不是那个意思,爹就是想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好孩子,你别哭了,慢慢说。”
舒灵用帕子低头擦眼泪,见实在躲不过了,她才抬起发红的眸子,柔柔弱弱的道:
“那天,我看见好看的缠枝碧玉步摇,想着极适合姐姐,便想买下来送与她。等我拿起来想要为姐姐簪到头上时,姐姐躲开,让步摇落了地。”
“都怪我不好,爹爹,您别怪姐姐了。”
她这番话有真有假,但是听起来和八宝阁的伙计说的差不多。
舒灵觑着舒老爷的脸色,带着哭声接着道:“姐姐也不是故意的,爹爹,您就别惩罚姐姐了,这钱,就从灵儿的月银里扣吧。”
说着,她上前摇晃舒老爷的手臂,这是她往常撒娇惯用的伎俩,百试百灵。
然而,今日也不知怎么了,舒老爷只微微点头,竟然没像往日那样哄着她。舒灵心里咯噔一下,有些慌乱。
舒老爷不知她心底的想法,他想的是,此事确实不怪大女儿,是自己错过她了。
舒老爷起身,随意的安抚几句便离开了。
舒灵有些懵,爹爹好像没那么喜欢自己了,要不然肯定会说:“小事而已,灵儿喜欢什么,爹爹给你买。”
越想越心慌,舒灵害怕的去找母亲赵氏。
等晚上睡觉的时候,赵氏躺在舒老爷的身侧,吹着枕边风。
“老爷,灵儿还小,她就是喜欢姐姐想和姐姐亲近罢了。菡儿虽然没有领情,还让府里花了一笔银子,但是她应当不是故意的,所以老爷莫要责怪菡儿了。”
这番话看似是为了舒菡求情,实际上将舒灵摘了个干干净净。还不停的暗示是舒菡不懂事,不爱护妹妹这才发生这种事。
可问题是,舒老爷已经知道事情的真相了,而且他知道姐妹俩向来不甚亲近,又怎么会存在灵儿想送姐姐东西?
再有,那步摇的价格也不是舒灵能承担的起的。
他不是傻子,有些事情以往不想深究,现在细细一想,他就觉得自己对大女儿有些亏欠。
这几日,亡妻的遗言时常在耳边响起,犹记得她临终前死死抓住自己的手恳求,
“望老爷好好待菡儿,求您了。”
后来,自己忙于生意,后院便交给老夫人和赵氏。大女儿很少与自己亲近,长大后更是越发的疏远。
舒老爷觉得自己对舒菡还算不错,哪个府里都是这样养女儿的。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好像错了。
赵氏见他愣神,以为他听进去了,忙趴在他的胸膛,用手指划圈接着道:
“两个女儿都是好的,老爷,此事就过去吧。”
赵氏原本打算再说几句,让舒老爷厌烦舒菡,但是见情况不对,她想着还是算了,小心行事才是正理。
说着,手指越发的不安分了。这招是相处多年的秘诀,赵氏知道舒老爷在外喜欢知书达理的,在床榻内却喜欢主动一些的。
然而,她手被抓住,舒老爷不含感情的说了句,“睡吧。”
赵氏有些心里突突,总感觉好像有什么不对。
一夜,她都没睡好。
翌日醒来的时候,赵氏明显一脸的憔悴,喂完临哥之后,赵氏洗漱打扮一番,破天荒的将水粉上的厚重一些,将眼底的青色盖住。
舒老爷一早就起来忙活去了,赵氏心想,今日再和舒老爷说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她的女儿依然是府里最受重视的姑娘,不是舒菡那个没娘的可以比的。
这般想着,赵氏高兴了许多。正打算用早膳的时候,她的丫鬟匆忙进来,带着一言难尽的表情。
“怎么了?”赵氏用了一口鱼肉粥,问道。
丫鬟苦着脸,“夫人,嘉禾郡主又来接人了。”
噼啪一声,是赵氏手中瓷勺落地,碎了。
赵氏脸上的表情似面具一般龟裂开,老爷呢?”
丫鬟低着头,“老爷从店铺赶回来,亲自送大小姐上的马车。”
赵氏脸抽了抽,水粉似是打的太厚,竟然像雪花往下飘落。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赵氏咬着牙恶狠狠的想,凭什么舒菡这么好命!
越想越生气,气的赵氏没吃下去。又因为她没吃东西所以没奶水,临哥虽说有奶娘,可最是喜欢喝赵氏的奶了。
临哥哭闹个不停,老夫人知道后将赵氏数落了一番。
赵氏又生气又难过,直接趴在榻上哭了起来.
至于嘉禾郡主为何这般喜欢舒菡。舒菡也不知道为什么。
她坐在马车里,身侧是红袖,对面是阿胤。
既然和家里说了,阿胤是郡主赏赐的护卫,出门自然是要带上的。不过昨日舒菡没睡好,今日有些没精神,一上车就有些发困。
红袖将薄被叠成枕头,放在一旁后她起身坐在了阿胤的身侧,将舒菡旁边空下来。
“小姐,您躺下睡会,到寺庙得一个多时辰呢,等快到了我叫您。”
嘉禾郡主说想去烧香拜佛,便叫上舒菡作陪。舒菡打了个哈欠,也不推脱,躺下就闭上眼睛。
对面的少年换了一身黑色劲装,勾勒出他的宽肩窄腰,瞧着褪去几分少年气,越发的俊朗了。
他抬起眸子,不着痕迹的朝着舒菡望过去。
许是真的困极了,小姑娘睫毛颤了颤便归于平静,不一会,便呼吸平稳进入梦香。
车厢里安静,红袖也歪着头靠在车壁上睡着了。
少年细细的打量对面的姑娘,柳月弯眉,明眸皓齿,睡着时红唇微微嘟着,显露出娇气。
莫名的想到那晚,柔柔的触感,软的像是棉花似的。而且味道香甜,带着果子的香气。
狭长的眸子暗了暗,喉结微动。
心脏跳动的很快,心口处微微发热。
他艰难的移开目光,心想,这只是男人对女人的反应罢了,并不是旁的什么。
眼睛落在车帘上,听着车轮滚滚声,他手指攥紧,忍不住又侧过头去看她。
也不知她做的什么梦,眉头轻蹙,好似有些委屈。过了会,竟然从眼角滑落一滴泪。
泪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似是珍珠一般滚到她垫在脑袋下的手腕上。
少年的目光追随着那滴泪,也落在皓腕上。
她带了一个手链,上头有四颗白色像是玉石般的珠子。少年不懂玉石,想来她佩戴的都是贵重的。
那滴泪散在她的腕子上,少年抿了抿唇,到底是从怀里掏出一方帕子,身子前倾,悄悄的将泪水擦掉。
天气寒冷,即便是马车里烧了炭火,也是会觉得有些凉,若是等泪水干了,怕她一个娇弱的小姑娘会生病。
他想,她现在是主家,自己拿钱保护她,自然是要注重她的健康和安全。因此他这么做只是履行义务,而不是掺杂了感情。
这般想了会,不仅没有平复心情,反倒是越发烦躁了。
收在怀里的,沾着小姑娘泪水的帕子,莫名的觉得有些灼人。他闭上眼睛,有些懊恼。
罢了,眼不见心不烦,他索性也合眼睡觉。
马车顺顺当当到达山脚下的时候,舒菡也从睡梦中转醒。她起来打了个哈欠,红袖过来给她整理头发,等到下车的时候,发现摆好了矮凳。
舒菡朝着车旁的黑衣少年看了一眼,收回目光后拎着裙摆下来。
天空开始飘着小雪,山脚下除了他们还有一辆华盖马车。舒菡走了过去,轻声道:
“民女拜见郡主。”
车帘掀开,露出浓妆素裹的笑脸,嘉禾由着面首将其扶出来,她笑着道:
“你呀,不是说了莫要如此生疏嘛。”
说着,嘉禾亲亲密密的和舒菡并肩行走。
虽说嘉禾郡主不知何种原因喜欢自己,但是做人要有自知之明,她不过是普通百姓,对方可是皇族人。
“郡主说笑了,”舒菡闻声和嘉禾说话,身后的两个面首和阿胤一言不发的跟着。
嘉禾要来寺庙,手底下的人自然是先将地面处理干净,免得积雪阻碍郡主出行。
舒菡和嘉禾俩人体力都不太好,走到一半就气喘吁吁。
嘉禾摆摆手,招呼底下的人拿软轿上来。嘉禾能坐软轿,因为有两个面首抬着,但是舒菡可是只带了阿胤和红袖两个,总不能让他俩抬她。
所以等到嘉禾上了山顶,舒菡还慢悠悠的顺着石阶往上爬。
一张小脸红扑扑的,她觉得有些热,顺手将大氅脱掉。
红袖急了,“小姐,山上风大,若是染上风寒可怎么办?”
舒菡不甚在意的摆摆手,“不会的,我都走热了。”
阿胤看向她,只见她精巧的鼻尖上落了汗珠,看来确实是走热了。不过山间风大,吹的小姑娘鬓边碎发乱飞。
他顿了顿,脚尖一转去了舒菡的外侧。
宽大的身躯将风挡住大半。
舒菡没在意,只低头看着脚下的路。等到了之后,红袖执意让她披上大氅,她推脱不过,就又将自己裹的严实。
陪着嘉禾去了最大的殿宇,嘉禾虔诚的跪拜,其他人自然也是要跪下的。
舒菡抬头看向面带慈悲的大佛,暗自许愿:佛祖慈悲,请保佑霍胤一生顺遂。
这样,她就可以完成任务早就离开了。
她不知道,少年偷偷的看着她的背影出神。
乌黑的发鬓简单的梳起来,用一支鎏金簪固定。她本就生的娇小,此时跪在那里,瞧着小小一团。
从门外洒进来的金黄阳光,落在她的裙摆上,也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柔软的不像话。
少年勾唇,不知怎么眼里漾出笑意来。
等捐完香油钱,众人又在寺庙里逛了一番。
眼看着雪越下越大,嘉禾吩咐回程。马车直接进了郡主府,此时的雪更大了。
鹅毛大雪翩翩飞舞,地上很快就落了一层白,在白茫茫之中,舒菡披着烟乳色的大氅,于满天飞雪中格外的和谐。
少年跟在她身后,看着她和嘉禾郡主谈笑风生。
她侧头的时候,鸦羽似的睫毛便落下一点雪花,随着她眨眼,雪花便是翩飞的蝴蝶般抖落。
他看了一会后,赶紧错开目光。
前面是嘉禾郡主与舒菡,后面便是红袖,最后才是嘉禾的两个面首与阿胤。
这两个面首是嘉禾近期最为宠爱的,一个叫丙已,一个叫凌沛。
丙已生的个高腿长,面若冠玉。他不说话时瞧着格外的冷峻。而凌沛不同,许是年龄和阿胤差不多,他总是低声和阿胤搭话。
凌沛见阿胤生的俊俏,又格外的爱笑,所以话就多了些。当然,也有丙已不爱说话的缘故,凌沛总算找到一个可以聊天的人。
凌沛:“我叫凌沛,我知道你,叫阿胤对不对?”
阿胤颔首,朝着他笑笑。
凌沛来劲了,面上的笑意更浓,还带着点打趣,“你家姑娘只有你一个?”
阿胤愣了愣,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意思。面上不显,耳朵根却红了一片,轻轻嗯了一声。
凌沛羡慕的看着阿胤,“真好,这样她就独独的喜欢你了。”
旁边的丙已扫了他一眼,出声提醒道:“莫要瞎说。”
凌沛哼了一声,他拉过阿胤,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
“我看你年纪小不懂,这才好心提醒你,若是想让你家姑娘更喜欢你,夜里可要更加卖力。还有还有,要主动一些,莫要学那个呆子。”
说完,见丙已不满的皱眉,凌沛闭上嘴,傲气的转过头,不看丙已。
别以为自己不知道,郡主喜欢他,完全是因为他长的像驸马而已。要不然,郡主怎么会喜欢这种冷冰块呢。
二人的纷争阿胤不感兴趣,他面颊带着点红,不知是冻的还是羞的.
府里有个湖心亭,虽说湖面已经结冰,但是此处风景却是极好的。
在有风吹来的方向还挂着厚实的毡子,这样风小不说,还能赏景。
湖边有一小片梅花林子,此时花开的正好,瞧着红粉一片,让人心情愉悦。
凌沛噙着笑上前,为二人斟茶。
他特意学过这些,动作行云流水,煞是好看。舒菡觉得有趣,所以多看了两眼。
站在角落里的少年见此,若有所思。
凌沛倒好茶水之后,又按照郡主的吩咐,去到一旁抚琴。
琴声悠悠,茶香扑鼻,景色怡人,让人身心放松。
舒菡深吸了口气,侧头对嘉禾郡主道:“到了郡主这里才觉得,原来日子还可以这样过。”
她说的是实话,谁不羡慕嘉禾郡主?那些说她风流的怕是也只是酸罢了。
舒菡想,若是她一直在这里生活,肯定也要多找几个美男,不说旁的,光是看着都养眼。
嘉禾轻笑,她若有所指的道:“雪下的正好,晚上我们吃锅子,夜里就在这歇下吧。”
这雪还不知要下到什么时候,留在这是个不错的选择。所以舒菡点头,举起茶盏,低头笑道:
“民女恭敬不如从命了。”
嘉禾笑的开怀。
吃锅子当然是在室内,屋里地龙热烘烘的,铜锅冒着热气,下到里面的羊肉不一会就熟了。
沾着嘉禾郡主秘制的调料,吃起来又香又嫩。
舒菡喜欢吃这个,所以用了很多。席间嘉禾郡主要和舒菡喝酒,舒菡推脱了一次,见嘉禾似是有些不快,她赶紧自罚三杯。
所以出来的时候,还是醉了。
红袖扶着她,但是到底是女子,有些吃力。阿胤见状上前,
“我来吧,你去准备醒酒汤。”
红袖看了看阿胤,他人还算不错,红袖觉得应当没什么歪心思。又想到这是在郡主府,若是惹恼了自家小姐,郡主肯定饶不了他。
所以,红袖放心的去取醒酒汤了,顺道吩咐热水。
这次舒菡住的还是上次的那个院子,离嘉禾郡主的院落不近。
少年由着醉酒的姑娘靠着,却见她走路虚浮,半响也走不了几步。
眸子沉了沉,他揽住她的大氅,将整个人连同衣裳都抱在怀里。
大氅宽大,将她整个人都包在里面,远远瞧过去,若不是看见那双碧霞芙蓉花纹的鞋子,怕是只以为他横抱着衣裳。
将人抱在怀里,他暗想,她看着娇小,抱起来倒是没想象中那么轻。不过他臂膀有力,抱着很是轻松。
少年人高腿长,不一会就走到院子里,将人放在榻上。
某些回忆如潮水般涌入脑子里,他耳朵红了一片,赶紧将床帐放下隔绝视线。
心脏怦怦跳的厉害,他觉得口有些干。
过了会,房门响动,阿胤以为是红袖回来了,便打算离开。毕竟他是男子,留在她屋里,怕是对她名声不好。
然而刚一转过身,便见到两个穿着白衣的男子,面容清俊加上缥缈的气质,瞧着似是仙人。
少年面容冷了下来,他硬邦邦的开口:“你们是谁?”
其中一位白衣男子笑着开口,“奉郡主之名来侍候姑娘,”说着,他向前几步,朝着内室探头,
“姑娘现在应当是醉酒吧,想来不太舒服,我略懂歧黄之术,可为姑娘按头部穴位,这样能舒坦一些。”
另一位也上前,他的声音格外的悦耳好听,笑着道:“王某不才,只略懂一些音律,可为姑娘抚琴吹笛。”
随着二人话音落下,少年的面色越发的冷了起来。
“这里不需要你们,退下吧。”
恰在这时,内室里传来响动,有女子娇柔又带着些软糯的声音,“拿水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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