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姝恍惚了许久, 连什么时候被周翎带着重新走入了人群都不知道,后面更是没了心思再逛庙会,遂两人早早便回去了。
只是回去前,周翎还是给她提了个醒。
“今日之事, 姝姐姐最好是烂在肚子里了, 不然没得给人惹来麻烦。”
至于给谁惹麻烦, 她们心知肚明不需要再特意点出来了。
这会儿周姝也清醒过来了。
她不是脑子不清楚的糊涂蛋, 明白轻重缓急当下就应了。
随后看着周翎踏入夜色的身影,她神色却复杂了许多。
……
发生的这些事郁菀是半点都不知晓。
庙会除了精彩绝伦的百戏, 各色叫卖的小食,及些投壶类游戏外,还有舌灿莲花的说话人。
他们一样一样看去玩去,直至夜深了才尽兴而归。
与周姝两人不同,因郁菀极少出府, 加之京里年轻的公子姑娘,少有真正认识霍邺的。
所以这一晚上倒是没遇上熟人,安安生生地也没出什么岔子。
不过夜深路远的赶路总归不安全,遂他们并未回别院, 而是在京里的另一处宅子安置下, 待明早天亮了再出发。
然而,谁也没料到, 这一趟回京竟还意外找到了一个
一个找了许久的人。
天色还是蒙蒙青光时, 暮风和手下把捆得结结实实地几人, 悄悄带进了宅子。
随即不敢耽搁就去见了霍邺,禀告了此事。
事关郁菀, 霍邺自是不会瞒她。
所以这头郁菀刚起身不久, 正准备让人去问问何时出发时, 霍邺就来了。
猝不及防听到消息,郁菀哑然,半响才找回声音问:
“她现在在哪儿?”
霍邺倒了被热茶,推过去让她别急,然后才说:“暮风赶过去已经晚了,人不在宅子里,身边的丫鬟仆妇也不知道她跑哪儿去了。”
郁菀捧着茶杯的手一紧,眉头蹙了起来:“不见了?”
她声音低低的,有些失望。
霍邺道:“据她身边贴身伺候的丫鬟所说,她似是一直在被什么人所纠缠,自回京后,已经搬过三次住所了。
惊弓之鸟,稍有动向,自是会跑得快些。”
郁菀听到没找到人后,便显得心不在焉,霍邺后面的这些话,也像是没怎么听见去。
见状霍邺先是唤了她一声,让她醒过神来,再眼里含笑宽慰她道,
“莫忧心,不见了也不妨事,帮她做事的人暮山已经抓回来审问过了。”
光是凭借这些人嘴里吐出的,想给梅元彤定罪足够了。
至于梅元彤眼下在不在,不重要了。
郁菀闻言也不着急,她慢慢冷静了下来,接着不免觉得疑惑:
“她怎么会在京城?她,不该去肃州吗?”
当初老夫人兴师动众地把人送出京城,为了平其愤,给她出气,还特意把郁菀也赶出了京城。
这样一番大动作,怎么兜了一圈人竟又回了京城。
回了京城又不回侯府,反而鬼鬼祟祟地不敢露面。
这瞧着不像是老夫人和梅元彤的做派。
郁菀有些想不通。
“去肃州的几条道我都查过了,没有她走过的踪迹。若没有猜错,她离京买通匪贼后,没过几日就回京了。”
至于为何不露面,不回侯府,霍邺便不知其中内情。
暮风抓回来的那些人,虽是梅元彤的心腹,可是后面回京城发生的事,全都是由她身边一个叫秋水的丫鬟办的。
可是后来,一日那叫秋水的出了一趟门后就再没回来过。
随后梅元彤就带着其他人搬到了现在的宅子。
直到如今被暮风发现,带人去把人全抓了回来。
霍邺把这事前因后果说给了郁菀听,最后沉吟片刻道:
“那日审问过匪贼所在后,我曾派人去剿灭了其山寨,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缘由。”
□□尚且能抹平,勾结山贼冲入勋贵的地盘杀人,这个罪可就不小了。
不此事一旦暴露,别说朝廷要怎么定罪,光是宣平侯也不会轻饶了她。
况且那日匪贼一去不回,连寨子都被人灭了,这意味着郁菀没死,还有人在查这件事。
如此一来,梅元彤慌了,也属实正常。
郁菀跟着霍邺的思路,想了想问:“她是怕了,才回来的?”
霍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说:“她知道有人再追查,也知道查这件事的人能灭掉山贼,大抵就明白她跑不回肃州了。
所以只能回京城,起码京城还有个宣平侯府能护着她。”
她的选择没有错,侯府的确能护住她,老夫人疼爱她又护短。
如果知道了整件事,一定会倾尽全力来护她。
郁菀抿了抿唇说道:
“所以她才能瞒过所有人,悄无声息在京里待这么久。
是老夫人。”
老夫人早就知道了梅元彤做了什么,才能这么快安排好一切。
而梅元彤一回京也才能有落脚的地,甚至在短短时日里连搬三座宅子。
郁菀又想起了事发当日,陈婆子打发喜儿管事他们来报官,结果被拦在城门关了一夜之事。
那个时候,梅元彤多半就给老夫人送了信,让她出手。
便是这两人联手,这么多年来,将她压得喘不过气,上辈子送了命,这辈子也险些送命。
郁菀越想越觉得不甘心。
她想让老夫人和梅元彤付出代价,竟是如此难。
霍邺将她的神情尽收眼底,眼神柔和了几分,不过这次他没再说什么宽慰的话。
反而说出口了句无异于给郁菀一击重锤的话:
“往肃州追查的人,无意间得了一消息传回来,梅傅年前得了旨意要回京述职,人早上了路,不日就要到了。”
梅傅?
郁菀先是茫然,她不认得梅傅是谁,也不知这梅傅和眼下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但姓梅,和梅元彤一个姓,这点让她很快反应过来,
她试探地问:“梅傅,是梅元彤的父亲?”
霍邺颔首,肯定了这个答案。
郁菀顿时神色绷紧,整张脸色都不大好看了。
梅傅这个人她并不了解,只知道其是有真才实学,得老侯爷看中,不仅嫁了女儿,还扶持着他成了戍边大将,手握兵权。
人虽然不再京中,可也称得上位高权重。
梅元彤过得好,除了得益于老夫人的偏爱,更重要的就是因为有这么个父亲。
郁菀记得上辈子一开始大夫人不愿意大公子娶梅元彤,连给老夫人开口的机会都不给。
但最后梅元彤还是如愿了,这其中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梅傅回京述职,升官了。
不过郁菀记得清楚,梅傅回京的不是这个时候,应该还要晚一些才对。
这一世回来的这么早又是在这个挡头。
那是不是意味着,所有事都会发生变故。
梅元彤会不会再次如愿嫁给大公子,而□□一事也会不了了之?
念及此,郁菀脸白了白,只觉得胸口发堵,自心底生出了股无力感。
她难道真就拿梅元彤没办法了吗?
许是她情绪太过外漏,连霍邺都察觉到了不对劲,同时也猜到了她因何如此。
霍邺叹息,而后伸手拿走了她一直握在手里的空杯子,为她重新续上了热茶。
霍邺把茶杯放进了郁菀手里,两人的手不可避免的触碰到了一起。
虽是一触即离,但霍邺还是感受到了她手的冰凉。
这意味着他方才的所说的消息,比预想中还要让眼前的姑娘介意。
霍邺神情顿了一下,举在半空的手,又落到了她的头上:“不要怕。”
他说。
头顶温热的掌心让郁菀怔怔。
她抬眸看去,一眼就望入了深潭般平和幽深的瞳仁里。
而此时那里面仿若有安定人心的力量,郁菀渐渐的平静了下来。
她嘴唇翕动,声音低低沉沉说到:“
“我其实很羡慕梅元彤,自小就被娇宠着长大,有祖母父亲在背后替她撑腰,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即便是犯了错也会有人给她兜着,抹平。
我在她手上吃过很多苦头,但次次都是我吃哑巴亏,她却毫发无损安然无恙。
这次我以为也是如此,方才听到你说梅傅回京了,我就很害怕,害怕……”
至于害怕什么,郁菀没再说下去。
一惯怯懦敏感的心思,在这一刻蓦地生出了勇气。
郁菀伸手抓住霍邺的衣袖,颇为用力,直捏得指节发白,原本平整的布料变得褶皱都没发觉。
她问到:“这次我身边有你了,你会护住我的,对不对?”
说罢郁菀忍不住咬紧了唇中软肉,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他。
看出了面前姑娘的心思,霍邺一笑,温柔地注视着她,缓缓点头:“是,有我。你想做什么,便做吧,我给你撑腰。”
得了这一句话,郁菀紧绷的情绪蓦地一松。
似是有了底气,她整个人都镇定了下来。
她几乎没多想直言说:“我想回侯府。”
她想做的事,只有回侯府才能办成,所以她要回去,
霍邺颔首:“好,我帮你。”
郁菀却道:“我可以自己回去,宣平侯夫人和大公子能让我回去。
我想你帮我做另一件事。”
“什么事?”
“帮我报官申告,我要告宣平侯府表姑娘,梅元彤□□,勾结山贼强闯官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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