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卿挣扎着要起来,他不可能在晓君阑府邸里待,方起身,发现自己身上没什么力气,光是撑着下床都费力。
“你现在不便活动,要等几个时辰,我已经让怀晋去熬药了。”
叶挽卿去摸自己胳膊上的针孔,他一点也不信任晓君阑,奉清酒敢在他身上搞小动作,正好新仇旧账一起算。
“我要回去,十六十七?”叶挽卿去喊自己的侍卫,他心底不安,不想和晓君阑待在一起,紧盯着门外的方向,然而十六十七都没有出现。
他对上晓君阑的眼底,后知后觉地冷静下来,他现在是曦和宫世子,不是之前那个随意让人轻贱的叶挽卿。
他试着给姜月姬传音,晓君阑并没有阻止,姜月姬知道他在晓府,对他道,“你晕过去的时候一直在抓着人家,想分开都分开不了,没办法,娘亲便让他把你带回去了。”
“我方才联系了晓君钺,让他一会看你,暄儿身体如何?晓君阑说你是犯了热症……现在醒了就回来吧,娘一会派人去接你。”
叶挽卿说好,他又让姜月姬不要担心他,传音符在他指尖燃烧殆尽。
他闻言有些在意,晕过去的时候他一直抓着晓君阑不放,那也是情有可原,他一犯热症就会害怕身边没人。
殿中静悄悄的,角落里燃着兰香,晓君阑明显听完了他们之间的对话,嗓音温和,“一会小挽要回去?”
叶挽卿应一声,他指尖攥紧了被沿,“三公子在我晕倒前也说了,是你四弟给我下的毒,你说这件事应当如何算?”
“我已经责怪过他,此事也已经向大哥禀明。”晓君阑顿了顿,对上少年的眼神,问道,“小挽想要如何。”
明明晓君阑是心平气和的问他,叶挽卿心里莫名有火冒出来,让他胸口略有些发闷,他轻轻笑了一声。
“我想要如何?我想要他死,你乐意吗。”
晓君阑眼神黑沉,自然不可能答应,他们是一起长大的亲兄弟,他是外人。
“你不愿意又何必跟我说,跟我说了,我这人向来记仇,若是不报了仇,心底会一直有一根刺。”
叶挽卿此时在床榻上动弹不得,一点也不耽误他戳晓君阑的心。
“让你四弟等着,我早晚有一天一定弄死他。”
晓君阑一直听着没有说话,沉默了好一会,最后什么都没有说,怀晋上了汤药过来。
汤药一股子苦味儿,叶挽卿不想喝,晓君阑舀了一勺要喂他,甚至还像从前那般在里面放了两块蜜饯。
叶挽卿眼里略有些讽刺,他别开脸,晓君阑一直保持那一个姿势,他看着烦,直接推开了。
推的时候一点也没有留力气,汤汁是满满一碗,被他这么一推,顷刻之间晃荡出来一片,溅了晓君阑一身。
晓君阑的手背瞬间烫出来几道红印。
殿中安静下来,叶挽卿没管,他和晓君阑的关系一直都是冰点,晓君阑这辈子不知道又发什么神经病来向他献殷勤。
男人的目光像是海底的一层浓稠海雾,里面的情绪看不透,晓君阑并未责怪他,把汤药放到一边,说了一句“我让人重新煮一碗”,人起身出去了。
姜月姬说派人接他,应当一会便能到,叶挽卿一直朝门口看,接他的侍卫没有看到,倒是看到了晓君钺的身影。
他能猜到,晓君钺估计是被迫来的,身上的斩祟使玄衣还没有换,看样子是刚从军营赶过来的。
人在他旁边站定,晓君钺看了一眼殿内,“老三人呢?”
叶挽卿:“出去熬药了。”
“清酒的事我已经听说,我会按照家法处置,不会轻饶他。”
叶挽卿面上神情平淡,“你们晓家的家法,我一个外人自然不能干涉。”
“晓大哥自己觉得,你四弟应不应该被包庇?”
晓君钺面无表情,“我会按照家法严惩他,以后也会保证世子的安全。”
叶挽卿笑一声,他听到对方下一句问“你还想怎么样”,他思考了一会,扫见了门口的怀晋又端了一碗汤汁进来。
他怀疑可能是怀晋提前熬好的。
“今日我心情不怎么好,晓大哥不如先哄哄我,喂我喝药如何?”
晓君钺不像是耐心的人,闻言显然拧起了眉,“你可以让我三弟喂你。”
“那怎么行,我过来就是为了见你的,我被你弟弟害得那么惨,你如今喂我喝个药都不愿意?”
晓君钺一个字都不信,他看不出来眼前这脾气古怪的少年在意他,真在意他应当去他那里找他了,而不是在他三弟殿里。
“大哥,行不行啊,不行我便留下来围观你们家的家法,忘了说,此事我还没有跟我娘亲说,若是娘亲和舅舅知道了……”
剩下的话不必说,晓君钺已经从怀晋那里接过了药汁,眉心拧得很紧,冷冰的脸对他没有好脸色。
叶挽卿笑起来,他好好笑的时候是非常讨喜的,让人生出来怜惜的情绪,忍不住答应他。
“要在里面放两块蜜饯,我不喜欢苦味儿。”
晓君钺照做,放的很敷衍,动作之间略微粗鲁,搅了两圈之后舀了一勺喂给他。
他喝了晓君钺喂的药,还顺便夸了一句“哥哥对我真好”。
叶挽卿和门外的晓君阑对上视线,晓君阑手里还另外端的有一碗药,衣服没换,黑漆如墨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不知道在门外看了多久。
“主子,我记得小公子不爱喝药,就自作主张多煮了一碗。”
晓君阑什么都没有说,殿内的晓君钺显然注意到了外面的动静,扫了叶挽卿一眼,说到做到地给叶挽卿喂完了药。
“晓大哥说到做到,我喜欢你这样的性子。”
晓君钺起身的时候发觉门外的人若有若无地扫他一眼,他对自己弟弟了解,知道晓君阑明显是很在意。
他心道这少年是个祸害,他们两兄弟可不是那么好离间的。
刚把人叫出去,他三弟嗓音温和,再平常不过的语气。
“大哥怎么有空过来了。”
嗓音比平日里冷淡了许多,显然非常的不欢迎他。
晓君钺:“……”他收回方才的话。
他们两人在这里低声说话的这一会,晓君阑有些心不在焉,一直留意着殿里少年的动静,没一会外面就来人了。
是曦和宫的侍卫,叶挽卿是被抱走的,临走的时候看一眼不远处的晓君阑,他没管晓君阑,朝晓君钺挥挥手,意思是下次再见。
“你自己好好做决定。”
晓君钺:“你不必对清酒心怀愧疚,从小你总是对他心软,才会一直被他利用。”
“你若是喜欢姬世子,便放手去追,清酒这边你不必管,交给我。”
“清酒从小依赖你,也是你和寒屿惯坏了,他如今越发过分……不论是为了你们还是晓家的名声,都不能再让他这么下去了。”
晓君阑半晌没有说话,好一会,才应了一声。
下午的时候便开始天阴,晚上下起了朦朦胧胧的雨,叶挽卿一到雨天便早早地睡下了。
殿里十分安静,炭炉里的火焰生生不息,将殿中的温度烘得很高。床榻上的少年脸色苍白,紧紧攥着被子边缘,皮肤温度烫人。
姜月姬一直在旁边守着,一会便去碰碰叶挽卿的脑袋,柔声安抚,“暄儿,别怕,娘在这里。”
“没有人会伤害你,娘会保护你。”
姜月姬用冷水打湿手帕,手帕没一会便要换一条,身边的侍卫都隐在暗处,姜月姬看着少年神情痛苦,眼眶跟着红了些许。
“你爹都是骗人的……他说你受尽苦便不会再遭罪了,怎么现在暄儿看起来并不是那般。”
姜月姬在叶挽卿床边守了一会,后面叶挽卿不再拧眉,姜月姬人才走。
待到人都走了,窗外梧桐叶簌簌地向下落,床榻边出现一道身影。
晓君阑站在床榻边,唤了一声“小挽”。
少年指尖攥着被沿,脸色还白着,原本平稳的眉心在此刻再次蹙起来,他指尖碰上少年的脸颊,少年皮肤滚烫。
指尖一湿,那滴眼泪仿佛顺着灼进晓君阑心底。
雨天一连两三日,再过一月仙门收徒,叶挽卿定下来了前往仙门的日子。
在前往仙门之前,他还有许多事要做。
晓家的势力很广泛,晓君钺掌握九州斩祟使,晓寒屿是仙门掌门,晓君阑名义上是剑神,但是有资格能干涉长老会的决定,也不是那么简单。
他要想在这三人眼皮子底下动奉清酒,并不容易。
叶挽卿不打算将此事告诉姜月姬,他不想让姜月姬为他担心。
思来想去,奉清酒最在意的是他那张脸,除此之外便是晓君阑。
他等了好几日,一直在盘算,终于让他等到了机会。这一日城主要前去秋猎,如今已经到秋末,动物们在赶最后一波储粮过冬。
叶挽卿求了姜月姬,姜月姬准许他一起去了。这次因为晓君阑和晓君钺都在,奉清酒也跟了过来,狩猎场非常热闹。
他之前见过自己的这位舅舅,城主姜郇,姜郇对他很慈爱,见到他了,拉着他的手问东问西。
主要是问他娘,他一一回答了,姜郇不放心他,对他道,“狩猎场危险,暄儿往日未曾来过,我不放心。”
“晓君阑,你近来一直待在京州,此次过来应当也没什么任务,我把暄儿交给你了,你要照顾好他。”
姜郇顺口喊了离得最近的晓君阑,而且他注意到了晓君阑一直在看他侄儿的方向,想来是喜欢他侄儿,毕竟他侄儿人见人爱。
年轻小辈应当多接触。
这句吩咐落了,叶挽卿面如菜色,奉清酒指尖攥紧了轮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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