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挽卿的手腕被握住,对方的力道很大,眼底如同浓墨一般深沉,像是有什么情绪要涌出来,又被按捺下去。
“世子,你不要乱动。”薛澜开了口,嗓音低沉了许多,握着他的手腕,温热的气息落在他耳侧,一字一句是贴着他耳边说出来的。
叶挽卿手腕被攥地有些疼,他心里砰砰跳个不停,因为薛澜的动作被吓了一跳,此时脖颈侧到一边,眉心紧拧着。
“你先松开我。”
他话音落了,薛澜握着他手腕好一会,温热的指腹温度顺着传过来,他对上薛澜眼底,想要直接抽回手,眼底冷冰冰地看着薛澜。
薛澜慢慢地松开了他。
他立刻到棺材角落待着,薛澜姿态看起来有些狼狈,墨发散在身后,脸颊边红晕未褪,唇边带着异样的红。
叶挽卿故意不问,他不多管闲事,薛澜也未曾说,自己靠着棺材壁待着,他眼睁睁地看着薛澜的脸色由红转白。
到天亮的时候,外面的怨灵消停了,薛澜靠着棺材壁打坐一夜,脸色苍白如纸。
“现在白日里怨灵不会出来,我们可要想办法毁了这里的铜银神?”叶挽卿把棺材板推开,石窟里依旧阴森,光线渗透不进来。
巨大的神像从顶上破空而出,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铜银神似乎比前一天更加大了,仿佛随时都能够从墙壁中的阵法挣脱。
薛澜站起身,脸色苍白如纸,闻言看一眼顶上的铜银神,嗓音温和地回复,“不必,我们没办法对付它,这些到时候会有人来做。”
“我们的任务是找到钥匙从这里出去。”
叶挽卿昨天看了棺材壁的壁画,这铜银神保证着落霄城的铜脉和银脉,他们找到钥匙,从这里出去目前都是问题。
恐怕钥匙也和这处石窟有关。
叶挽卿推开棺材板,他从棺材里出来,对薛澜道,“我们分头在石窟找,看看能不能找到出口。”
他只是这么说,实际上得知薛澜便是晓君阑之后,他估计晓君阑肯定知道出路,晓君阑来落霄城自然做好了准备。
叶挽卿对晓君阑依旧防备,他交代完了晓君阑,自己便走了,在偌大的石窟绕了将近一圈,没有找到出口,倒是找到了几具尸体。
他无功而返,到了薛澜那里,薛澜正好从一处洞穴里出来,对他道,“这里通风,可能通向出口。”
叶挽卿进去观察了一番,确实如此,他们两个人一前一后的进入洞穴。薛澜拿着长明灯在前,这洞穴很深,顶上有水滴滴答滴答地落下。
“这里地形是向下的,兴许通的是水路。”
叶挽卿在后面跟着,他看出来了,而且越往深处,空气越潮湿,原先洞穴很窄,到里面越来越宽阔,尽头处豁然开朗。
这里与其说是石窟,不如说是一座巨大的地宫。地宫由巨石搭建而成,石柱倒挂从顶上垂落,他们两人置身在岸边,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黑色潭水。
而潭水尽头,是一扇矗立的石门,石门上有凹槽,显然是需要有东西嵌进去才能打开。
叶挽卿很快知道了应当是什么嵌进去,黑潭里有黑色的蛇尾一扫而过,潭底有一只巨蟒,随着“哗啦”一声,巨蟒从潭水中腾身出来,尾巴卷着一片扁平圆玉。
圆玉的大小和图案都和石门符合,他们要想打开石门,第一步是要从巨蟒手里把圆玉拿出来。
薛澜显然也跟他想的一样,已经拿着剑挡在他身前,身影侧削,这是一个完全保护的姿态。
“你在这里待着,我过去。”
叶挽卿心里觉得有些想笑,如果是薛澜,他兴许经历这次要对薛澜彻底信任,但对方不是薛澜,是晓君阑。
“我过去,你不是受伤了。”叶挽卿平静地开口,他很想让晓君阑死在这里,他更想靠自己完成任务。
“你在这里等着,这里没有灵气,正好我平时也不怎么能使出来灵气,我和它公平决斗。”
薛澜显然不赞同,握住了他的手腕,嗓音略有些低,“交给我,一会就能好。”
“我总不能什么都靠你,薛澜,你保护我我很乐意,但是这一看便是红月师姐他们设置的任务,若是这也要你帮,我岂不是白来一趟。”
薛澜眼底又浮现出柔和的光芒,因为他言语关心,略有些不知所措,指尖略微绷紧,苍白的脸色带着温柔的笑。
“世子不必担心我,交给我便是。”
“我说过了要保护你。”
叶挽卿微微意外,他心里几乎想要笑出声,但是他不能,他遮住自己眼里的嘲讽,垂眸不暴露自己的情绪。
“我说了我来,你在这里看着,我会杀了巨蟒,还是你也以为我是杂灵根的废物,连巨蟒都对付不了?”
薛澜:“我从来不觉得世子……”
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但是意思也很明显,薛澜甚至不愿说出来那两个字,不肯让那两个字和他放在一起。
叶挽卿做了决定便不会改变,他只带了自己的匕首过去,水中有阻力,用剑反而是累赘。
他只身一人下了水,巨蟒显然早已对他们有所防备,但是也很谨慎,没有对他们出手,一直在等着他们下水。
叶挽卿衣衫悉数被浸湿,冰凉之意顷刻之间蔓延至全身,巨大的蛇尾朝他迎面而来,他在水中堪堪避开。
他师父从小便教过他蛇的要害是七寸,显然巨蟒也知情,蛇尾掠过之后便藏在水里,身上的蛇皮硬如盔甲,蛇首獠牙彰显,朝着叶挽卿扑了过来。
水中扑出一层又一层的浪花,叶挽卿全身被浸透,他的发丝在水中散开,像是一尾轻盈的鱼,他在水中避开巨蟒,在翻身的时候,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巨蟒的眼睛。
潭水中有深红色的鲜血蔓延开来,巨蟒从喉咙深处传来低声嘶吼,整座地宫随之颤抖,叶挽卿的半边衣衫都被鲜血染红。
薛澜在边缘处站着,他看着远处潭中少年游刃有余地对付巨蟒,双方被困在此地都没有灵气。少年身姿轻鸿灵活,用匕首的动作熟练镇定,面上丝毫不见惧色,这场决斗显然已经见分晓。
在叶挽卿将匕首深深地插入巨蟒七寸时,他的半条手臂几乎陷进去,直接将巨蟒贯穿,巨蟒像是被钉死在原地,慢慢地在原地落下,竖瞳变灰。
叶挽卿抽出匕首,他去巨蟒尾巴那里找到了那块圆玉,自己身上沾了许多腥臭的血,他捧着那块圆月,转身看向岸边的薛澜。
“走吧。”他淡声说。
若是有弟子在这里,一定会被这场精彩的单方面压制性狩猎震撼,水中的少年没有灵力尚且如此,若是有一日能够用灵力呢?
叶挽卿和薛澜一前一后地入了水,这回是叶挽卿在前面,他将圆玉放进石门那里的凹槽,两侧石门缓缓向两侧打开。
他们两人从通道出去,叶挽卿不担心其他弟子,其他弟子如果遇到危险可以随时捏碎令牌出去。
出去之后,却并不是预想之中的出口,而是一望无际的草原和湖畔,桂月高悬,这里和方才的黑潭完全是两个地方。
“这里是幻宫,能不能出去靠运气,我们运气并不怎么好,来的不是时候。”
叶挽卿闻言拧眉,“这是什么意思?”
“你看天上的月亮,若我猜的不错,应当是满月时我们才能找到出口。”
“古来蛇相多在满月时蜕皮重生,外面的铜银神便是在满月时成神,所以我猜想这处出口,是在满月才能出现,我们现在不过是误入了另一处幻境。”
薛澜此时脸色已经非常苍白,对他道,“此处比外面要安全一些,我们可以在这里待到满月。”
叶挽卿看了眼天上的月亮,现在是半月有余,应当要不了几天便能满月。
他们两人在靠近湖畔的桃树下找到了一间屋子,叶挽卿到夜晚的时候便明白了安全一些是什么意思,只是安全一些,这边也有邪祟。
他看薛澜还有力气能夜晚偷亲他,便让薛澜每天去对付邪祟。
一连三天,薛澜在第三天人晕了过去。
叶挽卿重生一次,非常的惜命,以及上次晓君阑给他带来的心理阴影,他现在谨慎得多。他确定这回薛澜是真的晕过去,身体烫得吓人。
他解开薛澜的衣衫看了一眼,里面前几日被毒蛇咬的伤口已经溃烂成脓,大片皮肤都受侵染变成紫黑色,有一部分甚至蔓延到了晓君阑心脏的位置。
没有管薛澜身上那些伤,又重新为薛澜穿好衣服,他在这幻境里转了一圈,发现这里的湖畔能够显现出整个秘境各处,他还在里面看到了岑酉和晏施。
叶挽卿记得薛澜答应过他的,他把薛澜放在床榻上,在薛澜额头上放了手帕。等薛澜醒来的时候,薛澜脸色苍白,脸上烧得通红,醒来第一件事是握住他的手,仿佛怕他离开。
“小……世子,你……你为什么还在?”
叶挽卿避开薛澜的指尖,他慢慢地回复道,“还没有到满月,你晕过去了,我不放心你。”
薛澜瞳仁漆黑,他薄削的唇干涩,嗓音嘶哑,身上的伤也没有处理。若是有心,不难看出来,叶挽卿压根没有照顾他。
甚至此时此刻为他倒一杯水都不愿意。
“前几日你说能有办法将孟义的傀儡从岑酉那里拿回来,我在外面发现湖畔能够显现秘境各处,知道了岑酉和晏施现在的位置。”
叶挽卿:“你能不能现在过去一趟?”
窗外的月光透过缝隙洒下来,少年面容雪白艳丽,语气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在意的只有他答应的要求,半分没拿他的死活当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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