栾玉辰抬手揩去池曼曼脸上的泪珠,温声道:“曼曼告诉师兄,这人为何要杀你。”


    “我、我也不知道……”池曼曼哭的小脸通红,抽抽噎噎道,“我和小师弟正在第二道秘境门里等着你们回来,突然就有人冲进来,拿着剑要杀我们。我们捏碎了爹爹给的护身符,拼命地逃,可是都没有用,然后……然后他就一剑削下了小师弟的脑袋……”


    血腥场面在眼前重现,池曼曼哆嗦两下,扑进栾玉辰怀里,说什么也不出来。


    她哭的厉害,整个身子都在颤抖,紧紧攥着手中可以握住的东西,用力之大甚至勒红了整片手心。


    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难道是因为池曼曼也像之前那群人一样,为了抢夺灵品跟谢珩大打出手?可谢珩没杀抢夺灵品的人,怎么就偏偏对女二出手。


    不应该啊。可想到方才找到人时,地上躺了一地的清虚门弟子,他忽然又有些不太确定了。


    阮时泠想不透,索性从地上坐起来,拢了拢身上破碎的衣服,一抬眼就见站在对面的栾玉辰盯着他,脸上顿时有些挂不住。


    随后见他低声吩咐几句,地面上的弟子瞬间一哄而上去围攻谢珩。顾持趁这空挡过来,脱下外衣披在他身上,打量一番后见人没有受伤,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怒气,攥住他的手腕,道:“走,小时你跟我回去,跟我回宗门。”


    阮时泠未动,从顾持掌心中抽出手,甚至往后退了两步,与他拉开距离,“我说了,不会跟你回去的。”


    “不跟我回去?那你想要跟谁回去?!”顾持盯着他,咬牙切齿道,“我早就发现了,从见到这萧戟开始,你就一直关注着他,上次还给他偷偷送过伤药。小时,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他?你是不是就想跟他回去!”


    “……”阮时泠眨眨眼,有些没反应过来。


    现在小年轻的思维都这么跳脱吗?


    “砰砰砰”几声,凡是围攻上去的弟子全被打落下来,狠狠摔到石壁上、地上,一片哀嚎声。


    随后一道剑光毫无征兆的从天而降,在二人中间劈成一道沟壑,谢珩扯下披在阮时泠身上的外衣,灵力运动下捏了个粉碎。


    紧接着“叮”地一声,顾持握剑抵在身前,剑身挡住剑气,同时踉跄后退两步。要是他方才稍作迟疑,对面的这把剑就会毫不犹豫的劈开他的脑袋。


    顾持攥紧拳头,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充血的眼睛紧紧盯着站在谢珩身后的人。


    “我问你,你是不是喜欢他?”


    四周死寂沉沉,安静的可怕。


    要不是时机不对,阮时泠真想翻个优雅的白眼,这可是他的小徒弟,不护他难道还要护你这个外人不成?


    不过是他主动隐瞒了身份,好像也没有去责怪别人的立场。


    现在池曼曼一口咬定谢珩要杀她的事情还没解决,阮时泠想了下,还是决定不给小徒弟惹麻烦了,“我不喜欢他。”


    “你说什么,不喜欢?”顾持仿佛是听到了极为可笑的事情,“地面塌陷后,你明明是看见他跳才跟着下来的,那这是什么,你当我眼瞎吗?!”


    阮时泠:“……”


    好心累。


    说喜欢你会生气,说不喜欢你又质疑,怎么这么难搞。


    顾持迟迟没有等到人开口。


    阮时泠这般不说话,不反驳的样子,落在顾持眼里,就是默认。


    默认他喜欢萧戟,喜欢上了一个无名无派,甚至连话都没说上几句的野男人!


    被人背叛的怒火轰地一下在脑海中炸开,顾持深吸了口气,嘴角僵硬的扯出几抹笑意,伸出手,往前走去。


    “小时,你过来,我们有话好好说……”


    冰凉的剑尖抵住了他的喉咙。


    “你没听见他说,不想跟你回去吗?”谢珩手腕转动,剑尖贴着顾持颈间,割破皮肤渗出了鲜血。


    顾持像丝毫没有痛觉一样,又往前走了两步,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阮时泠。


    鲜血染透了衣襟,流的更多了。


    却依旧没看见清冷青年有半分动作。


    顾持的心彻底凉了,自嘲的笑了笑,蓦地颈间一凉,肩头一重,他被人重重的甩了出去。


    身后立即有弟子接住他,顾持脸色苍白,豆滴大的汗珠滑下,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可颈间黏稠的很,似乎是割断了与外界的联系,稀薄的空气令他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几名弟子立即手忙脚乱的收拾。


    “快,快去给师兄拿止血丹!”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上去帮大师兄。”


    “那萧戟也真是猖狂,竟然敢当着我们的面对三师兄下手,就连小师弟也……”


    “杀了他为小师弟报仇!”


    “对,杀了他!杀了他!”


    “……”


    清虚门弟子瞬间士气高涨,声势浩大穿透石壁,久久回荡不能停歇。


    池曼曼也围过来,眼眶通红,可怜巴巴的看着他,虚弱的喊了声“三师兄”。


    *


    通体漆黑的剑嗡鸣震动,灵力流窜过剑身,上面镌刻的花纹仿佛也跟着流动,连剑柄处的凶兽都跟着活了过来,嘶吼着狰狞的张开血盆大口。


    谢珩身上的杀气剧烈翻滚,阴沉的眉眼间绕着丝丝黑雾,涌动着一股凶残的摧枯拉朽之势。


    剑身碰撞,两人四目相对。


    栾玉辰骤然打了个寒颤,这双诡谲的黑眸竟令他心底感到忌惮。


    握剑的手势瞬息变动,元婴巅峰的实力显现。


    这人留不得。


    谢珩后退拉开距离,瞬息间又再次碰撞上去,余光瞥见地上担忧望着这边的白衣青年,重重吐出了口浊气。


    空中雾气遮绕,阮时泠都没来得及看清什么,就见谢珩如流星般坠了下来,他连忙把人接住,顺势举起剑抵住栾玉辰的一击。


    “咔嚓”一声,剑身从中折断。


    饶是如此,波荡残余的剑气也没伤到两人丝毫,栾玉辰看着已落到地面的二人,神色浮现出几分凝重。


    “你怎么样?”


    阮时泠扶着谢珩坐下,手心触到一片温热,黏稠的鲜血落在似霜雪般的手背上,刺的人眼疼。


    心底忽地升腾起一股子无名怒火。


    三天两头动不动就把自己搞受伤,很有成就感是不是?


    谢珩这次伤的很巧妙,剑身穿透右肩,正好卡在骨头上,没有穿透。


    阮时泠有些生气的起身,却被人一把抓住,“你的剑碎了,我赔你。”


    他面无表情的甩开。


    不仅剑碎了,还想拧碎你的头盖骨,看看里面到底装了多少水,漏了多少才蠢成这样。


    剑是随手从路上捡来的,碎就碎了。可他还是抑制不住的烦躁,好似有人抵住宣泄的坝口,就是不给个痛快。


    栾玉辰站在对面,“林时,你把人交出来,我不与你计较。”


    “我若是交给你,他还有命可活?”


    青年眼底露出讥诮,清冷面容露出几分生动鲜活的气色,扯碎的衣衫挂在身上,勉强能遮住几分,偏生这般欲遮欲掩的容色最为诱人。


    栾玉辰觉得喉间有些干涩,盯着青年道:“你是三师弟喜欢的人,我不会对你怎么样,但若是把你也一起带回去,想必他会更高兴。”


    说着,往前走去。


    阮时泠拢在袖中的指尖凝聚起灵力,刹那间,所有人身上的佩剑发出嗡嗡震鸣声。


    怎么可能让你带走小徒弟呢。


    可就在下一刻,惨叫声骤然穿破耳膜,只见源源不断的黑雾从外面涌进来,迅速的吞噬掉靠近洞口的弟子,先前在地面听到的“嗬哧嗬哧”声再次响起,隐隐伴随着血肉咀嚼的声音。


    似是想到什么,所有人脸色一变。


    “快、快走,怪物又跟过来了!”


    方才还在对峙的栾玉辰皱起眉头,回到原地拦过池曼曼的腰肢,带着人跃上石壁,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落下。


    浓郁的黑色气息翻滚着,血腥味中掺杂着糜烂腐臭味,逐渐蔓延过整个山洞,隐隐还有继续往上升腾的趋势。


    “大师兄,”池曼曼瑟瑟躲在栾玉辰怀里,仰头看他,“这些是什么……”


    “魔,”栾玉辰眯起眼,“是魔气。”


    黑雾遮挡了视线,时不时响起的惨叫声直听的人头皮发麻。阮时泠跟着谢珩穿梭在黑雾内,后者漫不经心走着,那个方向是往潭水边上去。令人诧异的是,凡是谢珩走过的地方,周遭“嗬哧嗬哧”声都会下意识的躲避,却又包裹在黑雾内不肯散去。


    阮时泠仔细观察着,若有所思。


    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反派光环吗?


    正在他努力回想着原著剧情时,旁边黑雾中突然泛起一道亮光,有人冲了出来。那人阮时泠见过,是顾持身边的小跟班,也是先前在坠落途中他想去救却被当作垫脚石借力离开的清虚门弟子。


    他攥着把匕首,神情扭曲的对着谢珩后背扑过去,眼见着匕首就要落下,阮时泠想都未想,身形移动间推开谢珩,转而顺手夺过他手中提着的剑,干净利落的从弟子颈间划过,长长血珠凝成一条直线,弟子连个音节都未来得及发出就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来秘境的路上杀过妖兽,也杀过欲行不轨的恶人,饶是如此,再次亲手杀人时的滋味还是令他有些难受。阮时泠舒了口气,转身正要把剑还回去时,就见谢珩站在身后,死死的盯着他。


    有一瞬间他眼底的情绪难以描述,错愕、震惊、愤怒……又或许是别的,那股子积压在最深处的沉重,仿佛一下子破开缺口,汹涌而出。


    他视线缓缓下移,落在漆黑手柄上沾了血的素白指尖,心底的什么东西在慢慢下沉,缓缓坠下深渊,强硬的、不容反抗的要将他也一并拖进去。


    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什么声。


    灵剑识主,除了他外,只有师尊才可以不用灵力的挥动。


    思绪恍惚间,忽然记起上一世天魔血脉觉醒时,也曾有人这般陪着他。那个人模糊的影子渐渐与眼前身影融合,浮现出心底千思万想的人……若这人是师尊,从始至终都是,所有的一切仿佛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你……”


    阮时泠刚发出个音节,就被人搂住腰,一头扎进了潭水中。


    潭水深且冷,冻得他冷不防打了个寒颤,尚未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又被拽着冒出水面,狠狠抵在岸边。


    颈间忽然传出的疼痛令他闷哼一声。


    谢珩咬着雪白软肉,尖锐犬齿刺透肌肤,舌尖几乎尝到了血腥味。


    他眼底充斥着血丝,力气之大几乎要把人揉进血肉里,颤着声音道:


    “师尊,您到底还要瞒着我多少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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