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芷面对着钱远,总归是有些害怕,不敢教他知道自己来的目的。
她垂下眼睫,轻轻地嗯了一声,就带着书圆站到一侧等着。
钱远侧目看她,打量片刻,视线在书圆身上转了一圈。
有玉景真人与九千岁陪在皇帝身边的时候,惯常是屏退旁人的。颜芷纵然心急如焚,也只能耐心等着,好在她下午与裴仙姑商议了休息,不用急着赶回去。
傍晚的秋风带着些凉意,颜芷站了没多久,就觉得冷。有内官来请她到偏殿暂坐,她也拒绝了,她只想快点见到皇帝。
等到房门终于打开,玉景真人踏出乾元殿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暗了。
颜芷眸光一亮,连忙提裙上前求见。
皇帝依然半躺在龙床上,瞧着精神还不错。倒是李玉韬瞧见颜芷,笑了一声:“夫人怎么这时来了?”
颜芷看见九千岁也在殿中,只能把想说的话都暂压下去,轻声道:“臣妾担心陛下伤势……”
皇帝目中露出宽慰之情,他拍了拍身侧的床榻,示意她坐到身边来。
“这几日与裴仙姑处得如何?她为人严厉些,但最是负责。”
颜芷点头应道:“裴仙姑教的是极好的。”
皇帝看着她坐在身边,思绪不知不觉地就回到了几十年前,神色愈发温和起来。他问:“你这时过来,用过晚膳了么?陪朕用一些。”
颜芷从尚服局过来,一路匆匆,当然没用过。
李玉韬含笑躬身:“奴婢这就下去传膳。”
皇帝嗯一声。
颜芷看见李玉韬转身走了,紧绷的思绪终于有所放松,她抿起嘴唇,脑子里开始思索要怎么向皇帝开口。
皇帝却与她道:“下午玉景真人前来见朕,说是玄天台不日即将建成。”
颜芷一愣,有些懵懂地抬头看他。
皇帝忍不住叹一声:“这玄天台建成了,朕的心愿,也算完成了一半。”
至于这另一半……
皇帝默默瞥眼,看向颜芷,又静了下去。
颜芷扬起微笑:“那臣妾先恭喜陛下了。”
管他什么心愿,恭维一番总是没错。她顿了顿,提起这次来的目的:“其实臣妾这次过来,还有一件事想求陛下。”
皇帝:“何事?”
颜芷道:“尚服局的赵司宝很合我心意,臣妾想把她要到瑶华宫。”
颜芷在心中纠结了半晌,还是先选择了一个比较委婉的方式。
皇帝浑不在意:“这有何难。你看上哪个女官宫女,觉得喜欢,只管去跟李玉韬说,让他给你安排。”
如今宫中宦官势大,六尚局女官的名头听着好听,实际上也得听内官监的调遣。
颜芷听见皇帝如此说,脊背不由紧绷了起来,她张张唇,还想再说什么,李玉韬竟又入内了。
“陛下,荣国夫人,晚膳已经备好了,可要传进来么?”
“传吧。”皇帝道一句,又吩咐,“刚刚荣国夫人说,她看上了尚服局的一个什么女官,你去安排一下,把她调到瑶华宫。”
李玉韬一愣,面色如常地笑问:“敢问夫人看上了哪位女官?”
颜芷只好硬着头皮说:“是尚服局的赵司宝。”
李玉韬道:“奴婢记下了。”
颜芷心里发毛,晚膳用得心神不宁的,伺候皇帝吃完之后,她就赶紧出了乾元殿,没走两步,被李玉韬叫住,他侧目一望,又甩了下拂尘,示意钱远过来。
“荣国夫人想从尚服局要个女官,是赵司宝,”李玉韬看着钱远,微微笑道,“六尚局现在都归你管,这事就交给你办吧。”
颜芷听了这话,眼皮猛地一跳。
而钱远也是一怔,随即他目光微转,似蛇一般,冰凉地缠绕住了颜芷。
-
“我……我可能给赵姐姐招祸了。”
颜芷蜷缩在瑶华宫的床榻上,拉住书圆的手,急得眼眶发红。
她没想到皇帝竟然会把这事又丢到宦官们头上,最后让钱远知道了。
钱远看她那眼神,定然是清楚她开口要人的真正原因。
他还能老老实实把赵姐姐送到瑶华宫吗?
书圆跪坐在床边的脚踏上,握着她的手安慰道:“夫人别担心,说不定明天赵司宝就来咱们宫里了呢。”
颜芷摇摇头:“是我太胆小……临到头,没敢跟陛下说实话,委婉过了头,才变成这样的。”
她好自责。赵姐姐已经在病中了,万一那变态钱远一生气,又想着法折磨她,害得她病情加重怎么办?宫里莫名其妙失踪、暴毙的宫女内官多了去了,她真的害怕。
书圆道:“其实奴婢倒庆幸您没与陛下全盘托出。”
颜芷怔了怔,视线有些朦胧地看着书圆:“为什么?”
书圆道:“陛下也未必会向着您呀。而您一股脑儿地全都说了去告状,岂不是把人得罪的更厉害了吗?”
颜芷更心焦了,她眨眨眼,那睫毛便沾了些眼眶里蓄满的泪,湿漉漉的。
“其实夫人您进宫时间短,不知道,”书圆说,“这宫里对食的宫女太监,许多都是这样的,越是有权势的太监,越……”
她话没说完,突然又想起什么,话锋一转道:“除了那个御马监的江公公!他瞧着还挺正派,不像是那种胡来之人。”
颜芷听着她如此跳跃的发言,不禁朝她看去。
书圆眼睛亮晶晶的:“夫人要不试试去求江公公?”
颜芷沉默半晌。
书圆不说,她都差点要忘记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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