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瓒心里咯噔一声,面色微微一变,也觉不妙,喝道:“快跑!!”
“跑?”陶招娣呆了,茫然地一眨眼。
那少年噙着盈盈的笑意,脚步越来越快,已朝二人疾奔了过来!
身后还跟着几道人影添风!
漱流与柳瓒想都没想,拉着陶招娣,转身就跑!
这世间上还有比这更倒霉的事吗?难道这就是炮灰的rp值?!前面贿赂塞钱的都畅通无阻地通过了,凭什么到了她们这儿,这鬼|畜又回来了!还回来逮人!
施玉他速度极快,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先后逮住了几个行贿的受贿的,一刀砍翻一个,微微调整方向,足下发力,又朝着漱流几人的方向而来!
当啷啷!
当啷啷!
脚踝上的银色铃铛像夺命一样狂响不止!
这其间当然也有人挣扎,可惜这点反抗在少年面前就如同蚍蜉撼树一般可笑。
漱流在拼命地往传送阵的方向奔跑,她还要拽着一个,肺里就像是在拉风箱一样,近乎吐血。
她毕竟是专业的,哪怕手里拽着一个,柳瓒也还是落后了她两三步的距离。
柳二爷也是在玩命儿地跑的,唇瓣抿得紧紧的,面如金纸,煞白煞白。
活这么大,他还真没被谁追杀过!!
论倒霉,柳瓒甚至还甚漱流一筹,不过慢了半拍就被其他守城的修士给赶了上来。
几把钢叉、刀剑,明晃晃地往前一送!
柳瓒瞳孔一缩。
下一秒,他想都没想,掏出了怀里那件传送符,冷着脸咔嚓一声撕成了两截儿!
整个人瞬间消失在了众人身前!
这传送符是他特地买来保命用的,仅此一张,漱流和陶招娣都没有,以漱流目前的修为也画不出来这种长距离传送符。
临阵逃脱,尤其是当着两个队友逃脱并不是件多光彩的事。
柳瓒也自觉不仗义,咬牙喃喃了一句,“抱歉,哪怕是为了芸娘,爷也得活下来!”
从漱流的方向,能清楚地看到柳瓒抬手撕了传送符,刀剑钢叉劈了个空,只剩下男人半截冷酷清朗的嗓音。
抱歉,哪怕是为了芸娘,爷也得活下来!
漱流面色一变,咬牙切齿地暗骂了一句。
这个贱·人。
她早知道他们这小队,是各怀鬼胎,塑料队友情。
扭脸望着远处越来越近的鬼畜少年,又看了眼不远处的传送阵,明明只在几步之外,却好像永远都跑不过去。
漱流心急如焚。
当然也不是没有解决的办法。
除非……
除非抛下她手上拽着的这一个。
漱流突然出奇地冷静下来。
是柳瓒那贱人先抛弃她们在前,她与这老太太非亲非故凭什么陪她送命?或者她还能将这老太太给丢出去,漱流大脑冷酷地飞速运转着,危急时刻,丢出去还能帮她挡上一招不是?
这么想着,漱流一颗心安定了下来,手上不由微微松了点儿劲力。
那少年越来越近,就在漱流决心抛下老太太自己逃命,并以为陶招娣要哆嗦着嘴唇,求她救命之际。
出乎意料的,陶招娣竟然主动松开了她的手。
这小老太太一咬牙,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她的确是哆嗦着唇,吓得几乎尿裤子的。
可不知道是什么促使她作出了这一番行动,她竟然反手推了漱流一把。
“丫头快跑!这里有我!”
哐当!
好比有个闷棍迎面打在她头上。
这一刻,漱流怔在了原地,危险分明近在咫尺,可她偏偏却愣住了!
这绝对不符合她以往的处事原则。
疯了吗?
这老太太算什么品类的圣母?
陶招娣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以什么勇气站出来的,只迷迷糊糊知道,她年纪大了,死了也不要紧,但她身后这娃娃还正是花一般的年纪,长得就像她高中的俩孙女。
虽然这丫头脾气够大又傲得不得了,但这么多天下来对他俩的确也算真心实意。
她、她活了两辈子也够本了,一副老骨头让人娃娃挡在前面,自己跑了,这、这得多不要脸啊。
刚刚和柳瓒那兔崽子吵架的时候,还是人家拉了自己一把呢。
不是想活得有意义点儿吗?不是想做修真界小说的主角吗?
喏,意义可不就在这儿了?
陶招娣这么想着,抽了一下嘴唇,颤巍巍地支起两条腿,迎上那少年的目光。
那少年一愣,漾开个大大的笑容。
渗人。
太渗人了。
几乎这么一毫秒的功夫,陶招娣就后悔了。
悔不当初。
她这一副老骨头逞什么能!
那把弯刀直直冲她劈来!
下一秒,预想之中的疼痛并未袭来,一道身影猛地蹿到她身后。
啪!
往她背心上贴了张什么东西!
老太太只感觉到一阵飓风似乎从背后升起,推着她如同一颗炮弹一般,不受控制地往传送阵的方向吹了过去!
她脚下一个踉跄,栽倒在传送阵耀眼的白色辉芒中,茫然的眼倒映出了不远处与少年对峙的,漱流的身影。
少女收回御风符,抿紧了唇,面色苍白如雪,汗水顺着面颊滴滴地滚落下来。
陶招娣算一个。
雪痕也算一个。
纪翥也算一个。
漱流不喜欢他们,反感他们。
她以为多大的能力就做多大的事。不论是慷他人之慨,费别姓之财,还是打肿脸充胖子都是她最为不耻的行径。
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自己竟然也成了这样的人。
施玉在她面前停下脚步,挑起了眉头,以几乎咏叹调的腔调笑道,“真感人。”
我一定是疯了。
近在咫尺的刀光已经映照出她比雪还苍白难看的面容。
漱流缓缓地想。
刀光像月,像雪。
也是那一场大雪。
她忽然想到了那个白衣比丘,火光燎出其清媚温和的容颜。
“蝉蜕于浊秽,以浮游尘埃之外”。一切的结束也是一切的新生。
一切的结束也是一切的新生吗?
她真的能拥有新生吗?
那样,自私、狭隘、刻薄、愚蠢的她。
还是那个曾经天真文静,家长老师心目中的三好学生,同学心目中好脾气的学习委员,从小到大被教育要做一个正直、善良、诚实的她?
施玉的刀光已经近在咫尺。
千钧一发之际,漱流忽然动了,她脚下附着灵气,往左侧身闪过。
刀尖堪堪避过致命部位,一刀砍在她左肩!
血流如注。
少年轻轻一笑,再次挥动了弯刀抽身而上!
漱流一边退,一边从储物袋里掏出符箓,迅速给自己贴满了全身的护身金刚符,又拈着一沓风刃符待命。
这个时候她已经无暇考虑对方要找的是不是她那本玄文道书了,幸运的是,当初为了掩人耳目,这些符箓上都被她画上了障眼法。
月牙弯刀也像是蜿蜒的银色小蛇,频频晃动着尖牙。
漱流深吸一口气,灌注灵力,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都扔了出去。
一柄柄风刃凌空而起,竟在平地间形成了个旋涡状的飙风。
符师作战,驱符与画符同样重要。
漱流没有系统地学习过驱符,这是她第一次真正意义上以符师的身份应战,究竟能不能暂阻这少年的脚步,她也没有把握。
可现在看来——
效果好像……好得有点儿过了头??
漱流愕然地看着风刃旋涡朝着施玉的方向卷了过去,少年反应极快,弯刀如同银色的小蛇在风中狂舞,将一柄柄风刃劈落在地。
可架不住数量之多,还是有无数漏网之鱼擦着少年脸颊、四肢飞过。
即便并非出自漱流的本意,少年身上的衣服也被风刃给割了稀巴烂,疏落落的布条堪堪遮挡住关键部位。
苍白的肌肉在阳光下似乎闪闪发着光。
少年沉默下来,低头看了眼自己已经被割成情|趣内|衣的衣裳,脸上的笑容淡了下来,全身上下,腰腹肌肌肉紧绷。
等再抬起时,又扬起个大大的,大大的笑容,笑道:“很好,你成功惹恼我了。”
挥刀,直上!
这一次的速度甚至前一次更快!
当啷啷的银铃声响作一片,犹如阎王的催命符。
漱流:……她能说她不是故意的吗?
指间拈着刚刚掏出来的御风符,在少年冲上来的刹那间,漱流依然坚定着“避走”的原则,不与他正面交锋,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丈远的距离。
施玉温柔地笑了笑:“现在想逃是不是已经晚了?”
漱流暗骂这人中二,抿着唇一言不发地与他继续转圜,也渐渐摸清楚了这人的修为底细。
看起来像是金丹,但好像有哪里又不太一样。
不过修为不是唯一的决胜因素,这人自称什么灵莲教的祭司,说不定身上还有什么制胜的法宝,总而言之,不能掉以轻心。
漱流太滑了。
面前的少女滑溜得简直像是个泥鳅,怎么也不想是只有炼气期的修为。
施玉俏脸不满地皱紧成了一团。
久攻不下,他如墨般纤细的眉眼间飞快地掠过了一丝阴骘和一丝不耐。
这时,陆续有守城的修士走过来想要帮忙,未曾想竟被施玉一口回绝。
“谁敢过来我就杀了谁。”施玉苍白的脸上泛起激动的红晕,冷冷道,“她是我的,我要亲手杀了她。”
话音刚落,施玉的动作竟然又快了!
更快!
身形如一道残影,银色的小蛇缠在他苍白的指尖摇晃,圆月弯刀眼看就要落在漱流头顶——
他估算得很准确,这个距离,面前这人绝对逃不出去。
漱流也的确没能逃出去,她只用了一点玉霄战技和纪家战步的技巧。
但圆月弯刀偏了一点,一刀斫在了她肩胛骨。
施玉一怔,眯起眼:“玉霄战技,你是……”
身形交错的刹那,漱流面色煞白,一声不吭地又在施玉身上贴了一沓符!
这是御风符。
御风符,顾名思义是能加速的符。但这种符也有讲究,这就和刚学自行车一样,刚贴上这符的修士往往都很难把握住平衡,被风吹上天空腰肢柔软。
而漱流往施玉身上贴了一沓。
没错,是一沓!!
就等着现在呢!
她一直避战,就是为了降低施玉的警惕性,让他误以为她是个不善近战,才以远程符箓弥补劣势的符师。
等到施玉近身的时候,漱流才能抓住机会在错身的刹那间往他身上贴上符箓。
饶是施玉身形比绝大数人都敏捷,话还没说完,迅速反应了过来,还是被那一阵狂风给吹飞了出去,推出去丈远,破烂的布条几近走光!
要不是他如猫儿一般平衡力极强,这个时候就已经要摔一个狗吃屎了。
就算不大合时宜,城门前的女修们略窥见这风光,还是纷纷红了脸,“……”
太那个什么了什么的。
当然走光又险些摔了个狗吃屎的施玉,此刻心情也十分不妙,面无表情地揭掉了脑袋瓜上的符箓。
“祭司大人!!”
施玉充耳不闻,他神情淡淡,目光却扭曲阴冷至极地望着漱流,冷声道:“很好,好得很,快跑吧,等我把你丢到虿盆里的时候可就跑不掉了。”
其实不必施玉说,漱流就已经开始跑了。
不跑才怪!
很明显面前这人已经被她气到无所适从了!
而在施玉指尖一颤,释放出铺天盖地的虫雾时,漱流就已经飞快地在地上打了个滚,脚下踏出纪家战步,避过虫雾,滚进了传送阵中!
就在施玉落后半步的那一刹那,漱流甚至还脆生生又阴阳怪气地留下了一句。
“谢谢提醒。”
下一刻,世界安静了。
施玉应该是气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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