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着你了?近来宫里不太安全,不要到处乱走。”战凌声音关切又冷淡。


    顾宛宛隔着不远处点头,


    “恩,小舅舅,我出来久了,我娘找我,我得回去了。”顾宛宛声音有点怯,她不敢看战凌,转就往宣月殿走。


    宣月殿在北,此处是南外殿这边,顾宛宛起步还迈出去,就听战凌在身后交待侍卫道,


    “今日宫卫玩忽职守,全部百杖处死。”


    顾宛宛一听这话,当即迈开的步子没有落下去,她缓缓转过头去看战凌,


    男子侧身对着她,眉清目秀,身量修长,乍一眼怎么都是玉树月华般的尊贵公子,而这一出口直接要了十个几人的命。顾宛宛脸色白了白,脚步落下停在那里转头看他。


    顾宛宛犹豫一下,还是转身朝战凌走去。


    她记得前世,他虽然手段狠绝,冷酷凶暴,但在她面前,他向来都是一副温温淡淡的样子,还在把她从路王府抱回宣朝殿以后,在她的灵前,潸然落泪。


    他是一个凶暴狠绝的男子,但同时也是一个温淡冷静的男子,只要她在他面前说话,他一般不会坐事不理的。


    顾宛宛鼓着勇气朝战凌走去,一直到战凌的身边。男子的身上刚沾过血,手上拭过血后,还似乎保留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顾宛宛看着战凌道,


    “小舅舅,今天是上元节,是不是不该杀人啊?”


    “恩,我知道,不过,杀都杀了,一个刺客留着何用。”战凌语气中透着雪意般的凉气。


    顾宛宛解释道,


    “我说的不是那个刺客,是那些宫卫。”顾宛宛声音变小。


    听到宫卫,战凌将手里的血帕收了收,看看顾宛宛没说话。


    顾宛宛想想又道,


    “今天是上元节,是太后最喜欢的节日,节日气氛这么好,若是杀了这么多人,不知道太后会不会高兴呢。”


    顾宛宛抬眼瞄了一眼战凌。


    战凌盯着顾宛宛仍旧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顾宛宛忍不住又道,


    “小舅舅,其实那些宫卫也挺可怜的,好好的上元节,一个没注意,便没了性命,何况他们家里可能上有老,下有小,哪家的父母若是听到了儿子没了,必然是活不下去了,小舅舅这一下子不是要了十几个宫卫的命,是连他们家人的命也要没了。”


    顾宛宛看战凌忽然间来了点勇气,


    “不如,小舅舅,该罚的罚,性命就饶过他们一次吧。我进宫来的时候,看见了那些宫卫每个查的都很认真,按理说是不会混进来刺客的,要怪就怪那个刺客太狡猾吧,也可能那个刺客不是从宫门进的呢?”


    顾宛宛看着战凌一动不动。


    战凌转过头来看顾宛宛一眼,


    “你是说,他们是从宫墙爬进来的?”宫墙有几十米高,而且外面还有毒刺,上面有专人看户,刺客进来的可能性远远要小于从宫门,哪个刺客这么笨,会从宫墙进来,战凌看着顾宛宛等顾宛宛回答。


    顾宛宛顿了一下,


    “恩……,也有可能吧。”顾宛宛实在不知道,这些刺客会不会从墙头爬进来,她只想救救这些侍卫的命而已。


    她记得小时候玩,或者小偷什么的,最喜欢就是爬墙而入,顾宛宛看着战凌,眼神一片单纯。


    战凌转过头去,不再看顾宛宛,而是扔了手里的血帕子,往宣朝殿走。


    顾宛宛在后面追上战凌的脚步,努力半天没成功,她不想放弃,


    “小舅舅,我是真心想求你放过他们的,救人一命胜过七级浮屠。小舅舅这一下,不单是杀了十几个人,连他们的家人也的命也要了。况且,他们都是曾经教忠过大宁朝的人,若是他们周围的人看到了尽忠职守落到了这个下场,以后谁还会为小舅舅忠心啊,都躲起来不愿进军队了,你说,我说的对吗,小舅舅。”


    顾宛宛转头又去看战凌。


    战凌瞄一眼顾宛宛没说话,脚步没也没有停。战凌走得快,顾宛宛得小跑跟着,顾宛宛又紧追两步战凌道,


    “要么,小舅舅说说,如何才能放过那些侍卫?”顾宛宛扬高声调,见战凌没有对他凶,顾宛宛这一会儿胆子有些放开了。


    战凌看着顾宛宛一直紧追不舍的样子,终于路出几分不耐,


    “你想插手我军中之事”战凌一副看你挑事,我静观其变的态度。


    顾宛宛被震一下,忙摆手道,


    “我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不知道怎么救他们,我不想看着他们死,活着是很不容易的,我当初在北地流浪,都不知道多少次死里逃生,我最怕的就是死了,我不想死,也不想看着别人死,刺客已被小舅舅抓住了,那些宫卫可不可以放他们一马,至少留条命也是好的,小舅舅这一百杖下去,必死无疑。”顾宛宛不再说话,脸上浮现一些委屈来。他在北地其实也没有怎么受苦,只是一想到死,她就情绪忽然翻涌,把这事说得可怜巴巴的。


    她低头对着战凌不说话,此时战凌已经停下脚步。


    他意味深长的盯着顾宛宛,最后眨了一下眼睛,还是走了,然而没走几步,战凌又停了下来,


    “我军令已下,要想改,除非有人给他们担保。”战凌缓步往前走。顾宛宛突然眼前一亮,看向战凌道,


    “我可以。”她声音变得明朗起来,


    战凌停下脚步,


    “你不行,必然是有官职之人,并且还是要掌兵之人。”


    “那我爹行吗?”顾宛宛又想到一招儿。


    她看着战凌,一片期待,战凌轻咳了一声,


    “你爹虽然也曾是北军统军顾国公,领过北军十几万,但他现在不过是个四品军司吧。”战凌语声轻淡,显然她爹是不够格。


    顾宛宛的脸色当时暗了下来,想了十圈也没有想到顾家现在有谁可以为这十几个宫卫担保。


    顾宛宛站在原地是没办法了。她看着地上的雪片,两脚动动搓搓脚尖,然而等她抬起头来的时候,战凌已经走远了。


    顾宛宛望着战凌的身影,撅起了嘴巴,一脸的不高兴,她瞪瞪战凌,腹诽,


    “好坏,没有人情,没有温暖,冷血无情,好坏。”顾宛宛看着战凌一副愤愤的模样。


    上元节的雪还是淅淅沥沥的下着,有一股小风乍起,一股小雪打在顾宛宛的脸上,随即又朝战凌的方向扫去。


    雪片落在他如缎子一样的丝发上,战凌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回过头来看顾宛宛,


    “你刚才说什么?”


    顾宛宛摇头,


    “我没有啊,我没说话。”怎么这么老远,她听得见?不可能。顾宛宛朝战凌,硬挤出笑容。


    战凌看着顾宛宛的样子,随即转过头去,招手从不远处叫过来一个小内侍,吩咐道,


    “传我的令,宫卫刑罚减五十杖,罚俸一年。今日上元节,有后有旨,刑罚减一半。”说完,战凌便走了。走两步,他回头看了一眼顾宛宛,顾宛宛对上他的目光,


    太后何时传的意旨,难道是她不知道?即然太后都发话了,他为什么不早说,害她跟他说了这么多废话。


    顾宛宛咬咬牙转过头来,正看见不远处贵女公子们聚在一起玩得高兴。刚战凌处理刺客的时候,这场上乱了一会儿,现在又恢复了气氛,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


    顾宛宛看着远处的贵公子贵女们,而那边一小群贵女也看着顾宛宛这边,几个贵女聚在一起,一个贵女道,


    “那边那个是顾宛宛?”


    “是啊,长得倒是水灵新鲜的,可这在外面流浪了这么长时间,怕是回来也长歪了。”一个贵女感慨接到。


    这个贵女说完,旁边又有一个贵女接道,


    “谁说不是呢,她可真可怜。”那贵女嘴边露出讪笑。


    “尤其现在顾家也不行了,她还指望着像从前那样在宫里有地位怕是不可能的了。”


    众贵女们嘴角都露出嘲笑。


    “是啊,顾家现在若强起来怕是难了,大房被眨,二房无人,三房一个三爷官职也做到头了,凭着这些重震顾家怕是不可能了”这贵女叹口气。


    接着睨着远处的顾宛宛又道,


    “这唯一可行的出路怕是就要靠顾家的女儿。可顾家的女儿再好,也不能攀上六殿下啊,那可是先皇后最小的皇子,从小皇上太后宠着,长到后上了战场,功绩凌人,可哪是一般人可以配得上的。”贵女们你一句一句,接着又有人道,


    “她若是想打六殿下的主意,那可是怕要打错了,六殿下从上到下待见过谁,这京中那个贵女哪个不想当齐王妃。更何况这六殿下不分男女,对女人跟对男人一样手段狠绝,谁敢接近他,这六殿下又哪个多看过一眼,就她,我看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众贵姐妹们都笑了起来,


    范若西在一边听得心里难受,早在看完战凌处理完刺客回来,她就一直生气,战凌凭什么管顾宛宛都没有管她,现在又听到一些贵女们把战凌和顾宛宛绑到一起,范若西更是气不打一出来,她怒着脸,反驳道,


    “你们别胡说八道,顾宛宛是有婚约的,路王府的路世子,你们想让路世子带绿头巾不成。”


    听闻路世子,众贵女们一下屏住了嘴,路王世子战玉和战凌是叔侄关系,战玉的闲话没事,战凌那边要是有不好的话传过去,抢了侄子的未婚事,这些贵女们的头一个也保不住。


    众贵女们不再吱声,然没一会儿,贵女们又疑惑起来,


    “这顾宛宛和路世子有婚约,可是这些年我可看顾索索跟路世子走得很近呢,姐姐不在,妹妹替姐姐代未婚妻之职也不是不可以的,只是这姐姐回来,到底是妹妹嫁过去,还是姐姐嫁过去呢,再说这路王妃真的会娶一个落魄世家从外面流浪了十来年的世子妃回来?”贵女们又开始忍不住笑。


    “我看不一定!”一贵女又坚定道,


    “再说,刚刚听说路王妃进宣月殿的时候正好顾宛宛也在,路王妃还挑剔了一翻呢。”


    贵女语气加重。


    其它贵女不作声,范若西道,


    “那就不是我们该操心的事了,怕是这一会顾索索心理难受呢。”范若西突然看好戏般笑了起来,


    她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顾索索呢,一会下一场射箭比赛,说不定还能得赏赐呢。”


    范若西在人群里找顾索索,顾索索早在顾宛宛进宣月殿后,在外面呆了一会儿,就出去外面散心了。这一会儿,顾索索从人群后面走出来,一副落寞萧瑟的样子,


    “你们不要乱说,王府婚约,本来就是宛宛的,我不过是代养而已,我怎么会跟宛宛抢婚事,宛宛走失了十年,能回来已经很不容易了,就算这十年流浪在外,什么都不会,还学了些不好的东西,但是路世子自然不是不尊规矩的人。”


    顾索索盯着不远处朝这边走来的顾宛宛眼里的光意味不明。


    范若西听这话,笑了一下,接着,她转过来对顾索索道,


    “没关系的索索,你喜欢路世子我们都知道,我们姐妹都偏着你的,毕竟这些年来我们看见的你才是顾家大房的嫡姑娘,我们不偏着你偏着谁,顾宛宛她算个什么?”


    范若西语中带着轻蔑,又朝顾宛宛看去。


    顾宛宛看这边也看了一会儿了,只是不知道这些贵女们在议论着什么,她怎么想也想不到,是在说她,况且,她也没打算过去跟他们打照面,只想回去看她娘了。


    顾宛宛转身往想走,然而刚要转身,不远处两个内侍搬了一个大笼子来放到了比赛赏品的案上。


    那个笼子很大,大得快把案子全盖住了,里面藏着个黑漆漆的家伙,那家伙浑身毛绒绒的,两只眼睛像两个宝石一样,幽光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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