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 谢谢你找代驾送我回来。”
穆白筠回到家，舒舒服服泡了个热水澡。喝下去的酒精彻底蒸发，才意识到要跟温沐泽道谢。
“嗯。”
明亮的大客厅, 端端坐在沙发上的温沐泽放下宠物指甲刀，把煤球放回地面, 轻飘飘说, “我总不能飞到别的笼子里。”
“啊这……”
穆白筠尴尬，蜷起脚趾想抠出个梦幻芭比城堡, 把自己埋进去。
她那时候说什么不好？非要说学长是金丝雀。
现在倒好, 金丝雀记仇了。
Ding ding
穆白筠抿了下唇, 乖乖认错，“我喝醉了，乱说的, 你别当真。”
温沐泽拍干净裤子上的猫毛, 起身同时问道, “现在酒醒了吗？我给你熬醒酒汤。”
“不用不用，我已经清醒了, 真的。”穆白筠努力证明自己清醒, 还背了几个金融专业的定理。
温沐泽轻笑, “那喝杯热牛奶吧, 免得明天起床头疼。”
“是哦。”穆白筠恃宠而骄, 得寸进尺提出要求, “我更想喝上次的热可可。”
“好。”温沐泽来到厨房，拿出可可粉，“要不要猫咪拉花。”
穆白筠大声回答，“要！”
“喵呜~”煤球躲进猫窝，舔舔剪短指甲的爪爪, 叫声绵长且哀怨。
不就是轻轻挠了你老婆一下吗？
尖指甲全都磨圆了，过分！
**
穆白筠咕噜咕噜喝完香甜的热可可，自觉洗干净马克杯。
临睡前整理包包，里面静静躺着包装好的礼物盒。
“糟糕，白天买的香水，忘记送给学长了。”穆白筠把礼物盒拿出来，思索片刻，决定立刻送过去。
她刚打开卧室门，直直往前走，差点撞到外面正准备敲门的温沐泽。
“你来的正好，我本来打算去找你呢。”
穆白筠见到他，快刀斩乱麻把礼物递过去。
“这是一点小礼物，希望你能喜欢。”停顿几秒，穆白筠又补充道，“不喜欢也没关系，下次我…”
“谢谢。”温沐泽接过礼物，打断她的话，“我很喜欢。”
“那就好。”穆白筠如释重负，这才想起来问，“对了，你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温沐泽变魔术似的，拿出同款香水礼盒，“礼物。”
穆白筠拆开包装，里面装着早上几个朋友说‘很适合筠宝’的桔梗淡香氛。
肖之缘没买到，原来被他买走了。
**
夜色渐深，穆白筠翻来覆去睡不着，摸索着拿起手机，偷偷发了条朋友圈。
穆白筠：日常[爱心]
配图有四张，前两张是闺蜜贴脸合照。后两张是温沐泽送的礼物，和有猫咪拉花的热可可。
才发出去三分钟，收到十几条评论。
肖之缘：那瓶香水怎么回事？？？
穆白筠回复：最后一瓶被学长买走了，他送给我的。
简墨：……你非要大晚上秀恩爱吗？
魏佳：宝贝女儿，晚上喝奶茶会发胖，拿来给我喝！
穆嵩回复魏佳：魏女士，你两个小时前跟我说了晚安。
魏佳回复穆嵩：人家忙着追剧呢，谁要跟你聊金融革命股市变动？
容苒苒：狗粮多来点，我爱吃！
穆白筠翻完评论，刚打算退出朋友圈，却刷出温沐泽的互动消息。
他矜持的点了个赞。
不愧是学长，画风真高冷。
穆白筠如是想着，猝不及防看到温沐泽的新动态。
他把穆白筠后两张图‘偷’过去，重新发一遍，还加上自己收到的礼物。
连文案也一模一样。
温沐泽：日常[爱心]
穆白筠盯着鲜红的爱心，瞧了整整三十秒。
两条朋友圈连起来，颇有中学生谈恋爱，在企鹅空间发说说官宣的既视感。
穆白筠忍着羞耻，同样点了个赞。
幼稚就幼稚吧，我开心就好。
**
WOEI国内区招标会开始前两个小时，公司内部召开会议。
会议快结束时，胡落尘突然意有所指地提问，“各位，假如参与竞标的企业代表中，有你们的朋友、家人、或者伴侣。你们评判时，会有意识倾向他吗？”
参会众人连忙回答绝对不会，努力证明自己公平公正。
唯有温沐泽合起会议记录本，理直气壮地回答，“会。”
全体沉默。
坦白来讲，大环境当前，做什么事都需要找人脉拉关系。
工作中，无论出于主观意愿还是客观原因，办事多多少少会倾向有交情的人。
他们心知肚明，却没有人敢直接说出来。
温沐泽打破了职场潜规则，大大方方表示会有所偏袒。
一时间，大家不知道该说他年轻莽撞，还是活得太通透。
温沐泽表明态度，等同于告诉他们：其它弯弯绕绕的人脉关系，已经被堵死了。
毕竟，本场竞标最终决定权，握在温沐泽手里。
“温。”胡落尘早有预料，手指戳了戳自己的脑袋，“你的理智呢？”
温沐泽认真回应，“经过理智思考，我认为我的妻子是完美的合作对象。”
“好吧。”胡落尘摊开手，“你赢了。”
温沐泽瞥了他一眼，用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的音量，低声说道，“不过，我刚才的回答没有理智。”
配合他演戏的胡落尘翻了个白眼，“温，我应该早点发现，你竟然是个恋爱脑。”
**
历经无数明争暗斗，尔虞我诈，WOEI国内区竞标会如期而至。
竞标会现场类似媒体发布会，有许多金融领域的记者，前来采访拍照，实时转播竞标会实况。
穆白筠带了四位项目部骨干员工，出席此次竞标会。
她身穿纯黑正装，踩着高跟鞋。
刚走出电梯，立刻有认识的对家公司员工，堆着笑脸迎过来。
“穆经理可算来了。上次你没出席，我们还聊起你呢。”
穆白筠微笑回敬，“因为上次有点私事，实在抽不出时间。”
“要我说，还是穆经理有远见。我们几个倒是抽出时间了，有什么用呢？”
“差点忘了恭喜穆经理，祝你新婚快乐啊。”说话的人细细观察穆白筠，阴阳怪气挤兑道，“都说人逢喜事精神爽，我瞧穆经理气色好差，难道为了竞标会发愁吗？”
穆白筠昨天喝了酒，又睡得晚。
早晨起床才发现，眼底浮现淡淡的青紫。
无非是熬夜后遗症而已，何至于‘气色好差’。
穆白筠听出对方的嘲讽之意，想给自己一个下马威。
她优雅撩起头发，柔柔怼过去，“前几天熬夜做竞标书，确实有点黑眼圈。幸好我年轻，睡一觉就消了。我记得，王经理女儿比我大几岁，您可要好好保重身体，千万别像我这么乱折腾。”
年过五十的王经理沉下脸，生硬糊弄两句，便不再理会穆白筠。
穆白筠摸摸自己的脸，暗觉担忧，小声对同事说，“我去下洗手间。”
参与竞标会的人太多，洗手间人满为患，外面排了长长的队。
穆白筠叫住会场工作人员，询问哪里可以补妆。
工作人员见到她，迟疑两三秒，试探性问了句，“您是穆小姐吗？”
穆白筠下意识答应，“嗯，是我。”
“请跟我来。”
工作人员带穆白筠上楼，请她进入招标方的休息室，还为她送上热茶。
穆白筠从包包里拿出散粉，面对镜子照了照，嘴里嘀嘀咕咕，“我脸色有那么差吗？早知道昨晚不熬夜了。”
话音刚落，旁边小房间的门从里面推开，熟悉的声音突然传到耳朵里。
“不差。”
“啊呀！”穆白筠被他吓了一跳，身体打了个激灵，“你怎么在里面？”
温沐泽如实回答，“这里是我的休息室。”
“原来如此。”穆白筠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位工作人员，肯定知道她跟温沐泽的关系，才会带她来休息室。
温沐泽刚换好衣服，一看就知道做工很好的深灰西装，搭配墨蓝色领带，非常稳妥的打扮。
除了结婚仪式那天，温沐泽在她面前，从来没穿过这么正式的衣服。
他私底下打扮清纯简单，宛如年下小学弟。
现在只是换个衣服，气质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怎么说。
就好像小说里面清冷撩人，身价贵重的总裁，降临在自己面前。
“你换衣服了。”穆白筠张嘴，说了句废话文学。
“嗯。”
“你早上穿得不是这件。”第二句废话。
温沐泽竟然认认真真解释，“因为要开招标会。”
“是哦，开会要穿正装。”穆白筠上上下下打量他，总算憋出来一句，“挺帅的。”
“……我该说谢谢吗？”
“不用不用！”穆白筠摆摆手，“我们也算是朝夕相处的关系，没必要每天谢来谢去吧？”
“好。”温沐泽应下。
说完，她突然觉得恍惚。
以前跟冯熙交往时，这些拉进关系的话，冯熙反反复复强调。
可即使他说了，穆白筠依旧恪守界限，泾渭分明。
现在，她竟然变成想要拉进关系的那一方。
**
两点整，与会人员和媒体记者到齐，整个会场座无虚席。
世界龙头企业WOEI的国内区招标会正式开始。
会场弥漫着紧张的气氛，所有人目视前方，等待揭晓今天第一个悬念。
——WOEI总部会把国内区市场交给谁？
此前，针对下派的负责人，业内进行了无数次猜测。
有说是从别家公司重金挖角的精英管理人才，有说是顶级商学院的教授，也有说总部副总裁亲自坐镇。
无论是谁，能坐到那个位置，肯定拥有亿里挑一的卓越能力。
会议室门从外面退开，胡落尘首先进来，坐到中间靠右的位置。
其他人不约而同紧张起来，屏息凝神，等待有资格坐在他旁边的那位大佬。
招标方代表陆续来到现场，填满前方的空位，唯独最中间的座位始终空缺。
所有人都坐到自己位置以后，门外再次走进来一位身段高挑的男性。
看清楚他的长相，全场齐刷刷倒抽一口气。
他委实过于年轻。
长相也过于好看了。
如果他没有坐在国内区总代表的位置上，大家肯定以为，这位是WOEI请来的品牌代言人。
“喂喂，你们有没有觉得，总经理有点面熟。”
“对对对，我总觉得在哪见过。”
“当然面熟了，我前两天才喝过他跟穆白筠的喜酒！”
此言一出，激起千层浪。
全场目光齐刷刷投向穆白筠。
穆小姐，您不讲武德啊！
**
经过几番严谨的技术评估、商务评估，以及复杂的谈判和审查。
最终，WOEI国内分公司现场开标，宣布穆氏集团为第一合作方。
穆氏集团实力雄厚，总部又在江旗市本地，根基稳固。
WOEI将国内代理权交给穆氏，原本也算意料之中。
可由于其中夹杂温沐泽和穆白筠的婚姻关系，难免惹来许多议论。
“唉，竞标失败了，回去怎么跟股东解释？”
“还能怎么办？准备复盘个三天三夜吧。”
“复什么盘？竞争对手最大的优势，刚开场就坐在那儿了，我们要怎么比？”
几家竞标失败的公司代表，齐刷刷看向穆白筠。
目光或羡慕、或激动、或讥讽。
“穆小姐真有格局。”有人酸溜溜挤兑道。
旁边人接过话，“就是，长得漂亮真占便宜哦。”
竞标会现场空间有限，穆白筠听力正常，自然听到他们的闲话，却假装充耳不闻。
她接过招标方递来的初步意向合同，微微扬起优越的天鹅颈，跟随同事离开招标会现场。
一副获胜者的高傲姿态，高跟鞋踩碎众多流言蜚语，只留下几只败犬互相舔伤口。
嚼舌根的人顿时觉得索然无味，各自收拾东西，悻悻离开招标会现场。
代表们陆陆续续来到停车区，发现刚才引起全场轰动的国内区年轻经理，安安静静站在穆白筠的车旁边，低头摆弄手机。
几个人相对视一眼，决定上前打个招呼。
虽然独家代理权另有归属，但WOEI规模宏大，还有机会从其它产业链分杯羹。
精明的老狐狸如是想到，正要朝温沐泽走过去。
‘叮咚——’
只有WOEI内部员工才能使用的直达电梯，降落至地下车库。
穆白筠快步走出来，径直奔向温沐泽。
“我刚才补了一下妆，你等很久了吗？”
温沐泽乖顺地回答，“没有。”
“那就好，我们直接回家吧。”穆白筠打开车门，同时多看温沐泽两眼，“外面特别冷，你不换衣服吗？”
他身上穿着熨帖的西装，头发一丝不乱，仿佛要去签几百个亿的大合同。
温沐泽垂眸，“你好像喜欢我这样穿。”
“啊……”穆白筠想起来了。
开会前，她看见穿正装的温沐泽，立刻陷入男色，随口夸了两句。
温沐泽竟然那么在意。
“我只是很少看到你穿西装的样子，觉得有点……意外吧。”穆白筠真诚地告诉他，“正装确实很帅，但是不保暖。你平常那样也好看，还是换回来吧。”
而且，换上正装的温沐泽，气质中的冷淡更加有存在感。
清冷矜贵，高不可攀。
惹得穆白筠有点不太敢包养他。
“嗯，回家换。”温沐泽坐进车里，对老婆简直千依百顺。
吃瓜群众吓得目瞪口呆。
他俩剧本拿反了吧？
按道理来说，应该是穆白筠牺牲色相，千方百计取悦温温经理，以此换取WOEI国内区独家代理权。
然而，亲眼目睹小夫妻的私下互动，温沐泽更像是主动勾引的那一方。
如同雄性孔雀，拥有漂亮的尾羽。
只为了对心上雀开屏，讨对方垂爱。
**
“学长。”
路上堵得厉害，穆白筠望着拥挤的车流，终于无法按捺内心翻涌的情绪。
“可以回答我一个问题吗？”
温沐泽放下意向书，好整以暇看过去，“请说。”
“你…选择跟穆氏集团合作，其中有没有…”穆白筠说得磕磕绊绊，憋了半晌才挑明主题，“有没有考虑到我的关系。”
“你是指人情吗？”
穆白筠目视前方，轻轻‘嗯’了一声，假装镇定。
温沐泽凝视她，据实回答，“有。”
“哦……”穆白筠拖长调子。
心情十分复杂。
温沐泽承认穆氏得标，有人情的成分。
假如她没有第一时间遇到温沐泽，没有跟他假结婚，穆氏集团还会中标吗？
她夜以继日写出来的竞标书，到底发挥了多少作用？
穆白筠转念又想，万一温沐泽给出否定回答，自己似乎也不会开心。
他们拥有合法夫妻关系，天□□夕相处。
对他而言，却一点分量都没有。
各种思绪交杂，搞得穆白筠非常矛盾。
她提出的问题，根本没有完美答案，好像故意刁难温沐泽似的。
温沐泽认真思考良久，又补充回答，“5%左右。”
“啊？”
“人情分大概占5%。”温沐泽有条有理分析，“穆氏集团的实力、经营理念、还有本土化推广程度，都是我们公司参考的重要指标。”
温沐泽说话同时，拿起一份厚厚的文件，向穆白筠展示。
“最重要的是这份竞标书。我方一直认为，它最符合WOEI目前的诉求和未来的愿景。”
穆白筠顿时喜笑颜开，“真的吗？”
“我们现在既是夫妻，又是合作伙伴，我没有理由骗你。”
“为了做这份竞标书，我熬了那么多个夜，幸好有回报。”穆白筠笑眼弯弯，语气明显轻快，“很高兴与贵方达成合作，以后请多指教。”
“嗯，请多指教。”
**
新的一周开始，穆氏集团照例举办周会，由各部门主管和项目负责人，报告上周主要业绩。
穆白筠身穿浅色系当季新款女装，搭配蓝钻胸针，捧着资料的手指，做了漂亮的珠光粉美甲。
脸上妆容比往常精致，特意化了卧蚕和下眼线，漂亮得仿佛参加名流晚宴。
以前，穆白筠来公司上班时，总会选择深色职业套装，化最素净的妆容，极少戴佩饰。
她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成熟稳重，避免因为年龄，遭受同事背后议论。
办完婚宴后，穆白筠的想法悄然转变。
她正处于最好的年华，为什么要因为别人的看法，小心翼翼收敛自己的美貌？
瞅瞅温沐泽，即使身居高位，依旧每天穿得简单普通。仿佛不是去公司打卡，而是跟学校里的小伙伴快乐玩耍。
穆白筠渐渐想开了。
她穿怎样的衣服，戴什么款式的耳环，并不会影响同事的看法。
职场千人千面，即使她再怎么努力，也无法迎合所有人的喜好。
倒不如抛开偏见，我行我素，凭借业绩说话。
“……综上所述。我方就国内区代理权问题，与WOEI公司达成初步合作意向。本周双方负责人签订正式合约。预计明年二月份，第一批引入的高端商场和酒店，即将投入运营。”
穆白筠敲了下键盘，投影屏出现密密麻麻的报表。
她环顾四周，颇有分量的总结道，“初步估计，这个项目会让公司总利润，每年提高15%。”
会议室响起小小的抽气声。
规模越大的企业，盈利基数越大。倘若公司年利润只有100元，多赚1元就能提高1%。
但穆氏企业每年盈利百亿级别，在这个基础上提高15%，简直不可思议。
但他们心知肚明，拿到WOEI国内独家代理权，意味着整个国内市场唾手可得。
只要好好经营，凭借WOEI的品牌影响力，增长15%只是底线。
纵使穆白筠年纪轻资历浅，只要她把WOEI牢牢握在手中，便拥有举足轻重的话语权。
等到合作顺利推行，穆嵩扶持女儿做继承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
例会结束，公司几位股东来到穆嵩跟前。
“穆总，现在业内都传遍了，都夸你找了个好女婿。”
“……”穆嵩欲言又止。
——跟我有什么关系？我之前都没见过他！
“你有这么个乘龙快婿，怎么不早点告诉我们？”
“难怪你当初放权给大侄女，感情是因为一家人好办事。”
“你要是早点说出来，我们几个也不用为了竞标会瞎操心。”
几位股东多少跟穆家沾点亲戚关系，仗着手里有股份，非要在公司里混个职位。
表面上说‘为公司发展出力’，实际上都盯着穆嵩的位置。
穆嵩有四个兄弟，家里侄子一大堆。
每到逢年过节，全家人难得团聚，话题总会从‘筠筠一个娇生惯养的姑娘家，别让她太辛苦’开始。
他们心想着：穆嵩只有一个女儿，迟早嫁人生子。到时候，穆氏集团总裁的位置，肯定落到自家儿子身上。
结果，眼瞅穆白筠嫁了人，非但没有安安心心相夫教子，反而事业方面水涨船高。
她的几个叔叔伯伯，顿时坐不住了。
围着穆嵩阴阳怪气，把穆白筠拿下WOEI代理权这件事，添油加醋变成她沾了男人的光。
穆嵩耐着性子听他们说完，缓缓开口，“嗯，我女婿确实挺优秀。”
“是啊是啊。”几个股东连声附和。
“主要是因为我有个优秀的女儿，才能吸引这么好的女婿。”穆嵩话锋一转，用魔法打败魔法，“哥，我记得大侄子今年快三十了，准备什么时候结婚？”
穆家老二尴尬地回答，“男人事业为重，他不急。”
“结了婚也能搞事业。像我，像我家女儿。”穆嵩又把话题拐回来，里里外外都是得意，“其实当初把项目交给筠筠的时候，她还不认识我家女婿呢。女孩子事业心要是燃起来啊，可比男人强多了，对吧？”
“……”几位股东相顾无言。
“噗嗤——”
会议室外偷听的穆白筠，没忍住笑出声。
“乱说什么呢？”穆白筠悄悄嘀咕，“等会儿就跟我妈妈告状。”
17. 第 17 章 感谢大家！
忙忙碌碌折腾完签约的各项琐事, 转眼间到了农历年末。
新春佳节，穆氏集团总共放假八天半，从腊月二十九下午开始。
长假即将到来, 穆白筠提前请示魏佳，询问今年过年的安排。
魏佳打来电话, 眉飞色舞的通知宝贝女儿, “我跟你爸爸已经提前订好机票，放假去南半球旅游。”
“妈妈, 那我呢？”穆白筠难以置信, “你们俩打算丢下我一个人吗？”
魏佳语重心长且理直气壮地说, “宝贝呀，你已经结婚了，想旅游找你老公带你去, 别粘着妈妈了。”
“……”穆白筠无言以对, 委屈地问, “旅游要提前做计划买机票，我们过年怎么办呀？”
“吃喝玩乐, 开开心心过大年呗。”魏佳轻飘飘反问, “难道你想回老家受气？”
“不想！”穆白筠立刻否认。
每次回老家, 总会面对一大堆问题。
‘啥时候结婚？’
‘啥时候生小孩？’
‘生了小孩就辞职吧。女孩子就应该呆在家里享享清福, 公司的事情, 有你几个哥哥顶着呢。’
穆白筠受够了他们的假殷勤。
魏佳偏袒女儿, 当众怼过几次。
每次怼完以后，亲戚挺多收敛几天，又故态复萌。
魏女士觉得心烦，近两年每逢团圆的日子，就带上老公出门旅游, 躲得远远的。
“那就别回去。”魏佳霸气十足，“你那几个伯伯婶婶真是又蠢又坏，简直把我们当成傻子。当初穆氏集团债台高筑，一大家子人推三阻四，把烂摊子强行塞给你爸爸。幸亏我从娘家带来嫁妆，才让穆家公司起死回生。他们倒好，沾了便宜还贪得无厌，真晦气。”
即使隔着电话线，穆白筠也能想象到亲妈翻白眼的表情。
“总之呀，难得放个长假，你怎么高兴怎么来。”魏佳说完，压根没给女儿开口的机会，“我忙着做美容呢，挂了。”
穆白筠‘再见’才说到一半，听筒里响起通话切断的沉寂。
她默默放下手机。
被妈妈抛弃了，委屈。
**
晚上回到家吃完饭，穆白筠来到温沐泽房间找他聊天。
“学长，你们公司过年放假吗？”
“嗯。”温沐泽放下手中的《财经周刊》，回答道，“国内的外企，也会按照法定时间放假。”
穆白筠确定两人假期时间一致，急切询问，“那你放假有安排吗？”
“没有。”
“你不需要回老家过年吗？”
“我是私生子。”温沐泽声音略低，沉沉解释，“父亲那边不承认我，小时候去过一次，被长辈们打出来了。至于母亲那边，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
穆白筠听得心疼，糯糯说，“抱歉，我不该问的。”
“我倒无所谓。没有得到过的东西，就算失去也不可惜。”温沐泽反过来安慰她，体贴地转移话题，“你过年有安排吗？”
“也没有。”穆白筠简单复述魏佳的话，末了继续说，“所以，你如果没有要忙的事，我们一起过年好吗？”
“好。”温沐泽立刻答应。
穆白筠顿觉惊喜，“你答应啦！那我去做个计划表，你有什么想法告诉我。”
“好。”
假期总共八天半，可以做的事情太多太多。
穆白筠是个重感情的人，思想偏向于传统，除夕夜喜欢热热闹闹阖家团圆。
她打算定一桌丰盛的年夜饭送到家里，邀请双方的朋友前来跨年。
温沐泽的朋友她只认识胡落尘，是个混血，家住国外，过年肯定不回老家。
自己的朋友除了简墨要参加春晚直播，稍微晚点才能赶过来，其余几个过年都能腾出时间。
温沐泽看到她的计划表，没有半点意见，还邀请穆白筠跟他去市场，提前置办些年货。
腊月二十九当天，公司通知十二点放假。
穆白筠9点整打卡上班，10点半忙完年前收尾的工作。
然后，她无所事事，盯着状态栏的时间发了三分钟呆。
果断拿起车钥匙，提前翘班。
穆白筠原本打算到处逛逛，感受过年的氛围，等中午再去接温沐泽。
刚坐进车里，温沐泽仿佛跟她心有灵犀，发来消息。
温沐泽：你忙完了吗？
穆白筠：嗯嗯，你过来吧！
**
温沐泽没有带她去大型商超，而是去到一个专门置办年货、类似展览会的露天市场。
放眼望过去，到处人山人海，空气中洋溢着新年的喜气。
街道两边摆满各式各样的年货。
对联、灯笼、红包。还有各种各样的零食小摊，香飘十里，勾得人垂涎欲滴。
穆白筠从未来过这种地方，家里管得严，小时候不许她随便吃街边的零食。
等到长大以后，就算偶尔想吃，总要顾忌几分形象。
穆白筠左右瞧瞧，发现不止是小孩子，也有跟他年岁相仿的大人，聚在零食摊前面。
不远处，有个带着小鹿毛绒帽，看起来二十来岁的女生停下脚步，扯了扯男朋友的衣袖，“我想吃鸡翅包饭。”
男朋友立刻扫描商家的收款二维码，“吃几个。”
“两个！”
“你确定？”
“哼，你嫌我吃的多吗？”
“怎么会呢？我是觉得后面还有那么多好吃的摊，你现在吃饱等会遇到想吃的，就吃不下了。”
“有道理，那买一个吧。”女生采纳他的意见，“吃不完给你吃。”
“得嘞~”
穆白筠盯着他们瞧了会儿，心底浮现一丝丝羡慕。
当众向男朋友索要零食这种事，对她来说难度太高。
私底下也做不出来。
穆白筠回过神来，挫败地想：等等，我根本没有男朋友。
做什么梦呢。
“你要吃那个吗？”温沐泽见她眼巴巴望着别人手里的鸡翅包饭，凑过来问了句。
“啊，不是！”穆白筠连忙摆手拒绝。
温沐泽随意应了声，没有再问。
“我…其实……”穆白筠吞吞吐吐，话到嘴边，又变成一句‘算了’。
脸皮太薄，说不出口啊。
穆白筠暗自懊恼。
她低头，磨磨蹭蹭往前走两步，眼前突然多出一朵小兔子棉花糖，和又大又红的冰糖葫芦。
穆白筠眼睛亮了一下。
“我猜，你应该比较喜欢吃甜的。”温沐泽把两串甜味零食都递过去，“要哪个？”
“唔…”穆白筠陷入艰难的抉择。
“另一串我帮你拿着。”
“那我要棉花糖。”穆白筠伸手接过来，脸红红的，腼腆极了，“谢谢你呀。”
“嗯？”温沐泽露出有些诧异的表情。
穆白筠想起说过的话，飞快补救，“当我没说！”
她咬了一口软软的棉花糖，只有普通白糖的味道，远远比不上高级餐厅精致的甜品。
穆白筠却很满足。
就像这样，跟温沐泽挑挑春联，买买零食，讨论年夜饭的菜色。
周围很热闹，所有人脸上都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
每分每秒，尽是人间烟火气。
“好甜呀。”穆白筠小声呢喃，笑意从眼底晕到眉梢。
“大哥哥！”
拐过弯，街角有个挎着篮子的小女孩叫住温沐泽。
女孩估摸十岁左右，打扮像小红帽似的。
小脸冻得红扑扑，篮子里剩下几朵残破的玫瑰。
“你的女朋友真漂亮，给她买一朵花吧。”女孩子嘴很甜，挑出最好的一朵玫瑰递过来，眼睛亮晶晶的。
温沐泽见她双手通红，便跟女孩问了价，把篮子里的玫瑰都买下来。
“谢谢大哥哥，我帮你包起来。”女孩抽出一张廉价的塑料包装纸，颤抖的小手歪歪扭扭系好彩带。
几朵被人挑剩下的玫瑰，实在不太美观。
“给，祝大哥哥和大姐姐永远锁死，原地结婚！”
穆白筠笑着告诉她，“我们已经结婚了。”
女孩反应很快，迅速改口，“祝你们下辈子，下下辈子，生生世世相亲相爱。”
“谢谢。”温沐泽特意拿出一张纸钞给她，没有要找零。
小女孩得到意外之财，雀跃地跑去买零食和玩具。
穆白筠继续往前走。
她吃完手里的棉花糖和冰糖葫芦，又吃了桂花糕和奶酥。
手里捧着大杯奶茶，肚子有些撑了。
她瞄了眼温沐泽。
温沐泽手里还捧着那束玫瑰，周围人来人往，纷纷回头偷看他。
男人捧花，确实有点奇怪。
“那个。”穆白筠酝酿半晌，指了下他手里的玫瑰，“我来拿吧。”
温沐泽却没有立刻递给她，“这些花已经开始枯萎了，你愿意收吗？”
“愿意啊！”穆白筠秒速回答。
她从小到大收过许多花。
品种名贵，包装精致，花开得正好。
穆白筠收习惯了，并没有觉得特别开心。
倒是温沐泽递过来这束，让她由衷觉得喜欢。
回到家时，夜色已深。
穆白筠拆开玫瑰的包装，仔细修剪枯萎的枝叶，将它仔仔细细插进花瓶，然后摆到自己房间。
“喵呜~”煤球蹲在她脚边，猫瞳滴溜溜，观赏人类的迷惑行为。
花瓶里原本装着保加利亚玫瑰，是从原产地空运过来的，售价昂贵。
但穆白筠并不会多看它。
反倒是这几株蔫啦吧唧的残花，独得穆白筠宠爱。时不时分心看两眼，凑过去闻闻香气。
“喵呜！”煤球惨遭忽视，感受到危机感。
——我还是不是你最喜欢的小猫咪了？
“乖，”穆白筠双眼盯着花，敷衍地挥挥手，“肚子饿找你爸爸去。”
“喵呜……”煤球拖着委屈的调调，哒哒哒跑到客房找爸爸。
温沐泽冷淡的瞥了它一眼，没有说话。
面前的办公电脑正在运行，手边堆着小猫咪看不懂的文件和书籍。
煤球秒怂，识相的缩成一团，圆润地滚出爸爸房间。
奇怪，听说人类已经开始放新春假期了。
为什么爸爸回到家里，还要加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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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年三十傍晚，穆白筠踮起脚尖，仔仔细细贴好对联的横批，压平边边角角。
她以前从来不会做这些事。
但今年不同。
这里是自己的家。
“学长。”
穆白筠披上厚外套，边整理头发边走进厨房。
煲汤的砂锅咕嘟咕嘟，里面的鲫鱼已经炖成奶白色，表面荡漾几颗饱满的枸杞。
“我爸爸出国旅游了，我要代替他给公司的高管们拜年，大概需要两三个小时。如果苒苒她们来了，你让她们先随便坐一会儿。”
“好。”
天幕悬着新月，长街被家家户户的灯笼，映得红红火火。
穆白筠拜访完最后一位叔叔，今年的春晚已经开播了。
简墨打扮像年画娃娃似的，拱手祝全国人民新春快乐。
路边有几个小孩，欢天喜地燃放儿童烟花，斑斓的火光映亮他们的笑脸。
今年的年味特别浓。
直到回家前，穆白筠是这样想的。
“我回来了。”穆白筠脱掉沾满冬夜风霜的外套，挂到玄关的衣架上。
客厅里热热闹闹，却只有温沐泽迎过来，接过她手中的东西。其他人不知道忙什么，反正无暇抽身。
来家里守岁的客人，比想象中多。
除了本来邀请的几位，还有许雯慧和沈秦。
他们每个人捧着一个汤碗，有说有笑闲聊。
“筠宝！”容苒苒扭头看见穆白筠，端起空碗向她展示，“我跟你说，学长炖得汤超级好喝！”
“嗯嗯，超级好喝！”胡落尘把碗递回去，厚颜无耻的要求，“再来一份。”
温沐泽神情冷淡，“没了。”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偌大的餐桌，星级餐厅送来的年夜菜一口没动。
唯独温沐泽那锅汤，连渣渣都没剩下。
肖之缘解释，“本来想等你回来的，但是它的香味太馋人了，没忍住。”
“所以，你们喝完了？”穆白筠收到一万点伤害，委屈兮兮看向温沐泽。
温沐泽小声告诉她，“客人比我想象中多。”
“好吧……”穆白筠深深后悔。
应该早点赶回家的。
沈秦放下汤碗，优雅地擦擦嘴巴，“谢谢招待。”
“沈公子，没想到你会赏脸。”穆白筠听说沈秦的家风严格，非常注重节日礼仪，怎会容忍他在外面过年？
“说哪的话？我才要感谢你们收留我。”沈秦摇晃酒杯，漫不经心地开口，“我向来不守规矩，回家只会让他们心烦。”
肖之缘斜了眼他，扯出三分笑意，“你这样身份的人，也不能随心所欲吗？”
“是啊，人活着总要受点约束。”沈秦对上她一双狐媚眼，高深莫测地说，“我倒是很欣赏肖小姐。”
肖之缘柳眉轻佻，“哪方面？”
“全部。”
餐桌旁还有个空位，穆白筠给简墨发了个消息，立刻得到回复。
“墨墨到了，大家动筷子吧。”
简墨还穿着年画娃娃的表演服，特别喜庆。
容苒苒故意闹她，模仿简墨的样子，怪腔怪调说，“恭祝全国人民春节快乐，新年新气象！”
“靠！敢嘲笑我，有种别跑！”简墨恼羞成怒，追着她绕客厅乱窜。
穆白筠曲起手指，敲敲桌沿，“你们两个等会再打，先吃饭。”
“你给我等着。”简墨勉强偃旗息鼓，落座拿起酒杯。
玻璃酒杯互相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
“干杯！”
“新年快乐！”
吃饱喝足，穆白筠和客人们围在客厅，懒洋洋看春晚。温沐泽表示公司有事情要忙，抓起倒霉的胡落尘进入书房。
煤球趴在她怀里睡觉，哼哧哼哧打呼噜。
穆白筠穿了件黑色家居服，不仔细看，都找不到它。
“哎哎，筠宝。”容苒苒挨着她坐下，发挥八卦少女的本性，“悄悄告诉我，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穆白筠迷茫，“谁们？”
“你跟学长啊！”容苒苒特别激动，又朝她凑了凑，比自己谈恋爱还兴奋，“你们两个结婚，领证，现在又同居。如果没发生点什么，狗都不信。”
“呃，”穆白筠诚恳地回答，“确实没发生什么。”
“难道他不行？”肖之缘毫无预兆接过话，挑剔的批判，“长了那么漂亮的脸，敢情是个摆设。”
“胡说什么呀。”穆白筠听懂她的意思，忍着羞耻为学长辩解，“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我哪知道他……那方面啊！”
“筠宝不喜欢学长吗？没道理啊。”容苒苒手托下巴，摆出冥思苦想的造型，“他长得好，工作能力强，而且品行端正，绝对是完美老公人选。你到底挑剔什么呢？家境吗？”
“不是。”穆白筠摆摆手，为难地说，“我才分手没多久，立刻跟他在一起，总觉得太轻浮了。”
“哈？”简墨怀疑自己耳朵，“你？轻浮？穆白筠女士，你知道轻浮两个字是什么意思吗？”
穆白筠原本是知道的。
被她这么一问，突然有点自我怀疑。
“宝贝，记住，你是真正的公主！”肖之缘倾身靠过来，企图纠正穆白筠的想法，“公主拥有挑选骑士的权利，无缝衔接怎么了？再说，分手也不是你的错。”
简墨：“首先，你对温沐泽有想法吗？”
“……有。”穆白筠没办法否认。
每天面对那样的人，很难不动心。
“有想法就快点行动啊！”容苒苒双眼放光，紧紧攥住穆白筠的手，“筠宝，快把学长变成我妹夫！”
“哪能说变就变？你捏疼我了。”穆白筠甩开她的手，努力逃避。
怀中煤球受了惊，‘喵呜喵呜’抱怨几声，跳出穆白筠的怀抱。
“那个……”沈秦悠悠开口，表示自己存在。
她们几个闺蜜，说话声越来越大。
沈秦和许雯慧难以融入，只好安安静静听着，越来越如坐针毡。
穆白筠听见他的声音，才意识到怠慢客人，慌忙想办法补救。
“玩个游戏吧。”沈秦建议。
容苒苒：“好啊好啊，玩什么呢？”
“真心话大冒险吧。”
“赞同！”
真心话大冒险规则挺简单。
总共有六位玩家参与游戏，沈秦将有小丑牌的扑克分成六份，按照顺时针顺序轮流抽选。如果抽到的牌，跟手里的牌能够组成一对，就可以扔到牌池里。
反正，换下一位玩家抽牌。
到最后，小丑牌在谁手中，对方就要接受惩罚，选择完成‘真心话’或者‘大冒险’。
抽牌过程看似简单，实际非常考验心态和微表情。
第一局，沈秦有意放水，鬼牌剩在他手里。
沈秦：“我选大冒险。”
“哇哦，你真勇。”容苒苒算是游戏老手，迅速想好惩罚内容，“你现在打电话给喜欢的女孩子，对她说新年快乐。”
“好。”沈秦拿出手机。
几秒钟后，客厅内响起手机铃声。
肖之缘低头，无语地盯着来电显示。
如果没记错，他俩两个小时前才交换了联系方式。
容苒苒抗议，“喂喂，你作弊！”
“没有。我刚才就说过，非常欣赏肖小姐。”沈秦眸光明明灭灭，半真半假询问，“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呵。”肖之缘冷笑，白眼差点翻到天上，“沈公子，你觉得我是青春期小女生吗？既然你说喜欢我，就拿出点诚意来。”
“好。”沈秦挂断电话，低头摆弄手机。
肖之缘那边响起系统提示：收款到账，五百万元。
整个客厅突然一片静寂。
“抱歉，今天限额了。”沈秦重新拨通肖之缘的号码，“方便接一下电话吗？”
“……”肖之缘拿起手机。
然后——
直接挂断。
“咦？！”容苒苒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五百万哎，换不来肖之缘接个电话。
沈公子好惨一男的。
“学着点。”肖之缘向她传授经验，“遇到这种男人，慢慢钓着，他会给的更多。”
“学废了，学废了。”容苒苒一脸受教。
大冒险任务失败，沈秦坦然认罚，喝完一杯酒。
游戏继续，穆白筠成为第二轮的输家。
“哈哈哈哈！筠宝，你表情太明显了。”
“确实。”负责抽她牌的许雯慧深有感触，想输都难。
“我玩游戏一直很弱……”穆白筠亮出鬼牌，认命地叹了口气，“我选真心话。”
肖之缘：“等等，我搜个简单的题。”
“有了有了！”容苒苒过滤掉大部分涉及隐私的题，终于选出一道，“你跟初恋什么时候认识的？”
穆白筠回答，“大一暑假，在医院认识的。”
她以前提起过几次，身边好友都清楚她跟冯熙初遇的场景，根本不算秘密。
身旁许雯慧皱了下眉，犹豫片刻，向穆白筠确认道，“你大一的暑假，具体哪一年？”
“四年半之前。”穆白筠不太清楚她为什么要问这个，却老老实实给出回答。
许雯慧思索片刻，笃定地告诉她，“那年夏天，冯熙带我去国外旅游，直到八月底才回来。”
“怎、怎么可能？”穆白筠难以相信。
她始终记得，昏迷那段时间，身边有个男人悉心照顾她。
可是冯熙远在国外，莫非用分身术飞回来给她送汤吗？
“我不会记错的。”
许雯慧非常确定，还翻出当时往返的机票记录。
“其实，那个时候我们没有出国的计划，打算在国内随便玩玩。有次我们两个去爬山，冯熙为了追求刺激，无视提示翻越栏杆，踩塌山沿的落石。”
“听说那些落石滚下山，砸到下面的女游客。冯熙害怕事情败露，才带着我连夜逃出国。”
“出国玩了一个多月，我发现他总是精神恍惚，才追问他发生什么事。”
“知道经过以后，我劝他回国认错，至少要承担对方的医疗费。”
“后来他告诉我，那位游客已经康复出院了，事情才到此终结。”
穆白筠听她讲完前因后果，表情已然麻木。
“你还记得，那时候爬得是哪座山吗？”
“嗯。”许雯慧告诉他，“江旗市附近的攀跃山。”
“……”
穆白筠彻底面如死灰。
18. 第 18 章 感谢大家！
“抱歉, 我有点事情，先失陪了。”
穆白筠推开面前的扑克牌，摇摇晃晃站起来。
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没有人敢拦着她。
“筠宝……”容苒苒担忧的目送闺蜜离开。
肖之缘愤愤捶了下沙发背，咬牙切齿咒骂, “我要吐了, 冯熙真几吧不是个东西！”
关于初遇的故事，穆白筠至少讲过两三次。
冯熙得意洋洋拥着她, 腻腻歪歪自夸, 说什么‘照顾老婆是我应该做的’。
穆白筠周围好友, 几乎都对冯熙颇有微词，认为他方方面面高攀穆白筠，用‘癞蛤|蟆吃天鹅肉’形容, 都算抬举他。
只因为穆白筠对他心存感激, 才勉强尊重她的选择, 捏着鼻子接受冯熙的存在。
住院的四十几天，穆白筠提过那么多次, 冯熙却从来没有否认过。
甚至还以此为筹码, 差点抱得美人归。
简墨气得差点捏碎酒杯, 手指由于用力而泛白, 丝毫不顾女明星形象, “真恶心！人怎么能恶心到他那种程度？”
“冯熙还算人吗？”容苒苒险些失去理智, 眼底泪光氤氲，“你们知道吗？当年筠宝出事的那座山，就是攀跃山。”
“你意思是说……”许雯慧回忆穆白筠刚才的表情，终于理解了。
“所以，”沈秦将所有信息串联起来, 总结道，“穆小姐大一暑假那年，爬山时遭遇意外。是因为上方冯熙违规翻栏杆，踩塌了落石。然后他畏罪潜逃，去国外躲了一个多月，才被许小姐劝回来，向受害者认错。结果穆小姐单方面误会，把他当成照顾自己的人。”
容苒苒气愤地大声说，“如果没有住院的四十多天，筠宝都不会多看冯熙一眼！”
“贱货，竟然骗了筠筠那么久。”肖之缘虚虚眯起眼，眼底闪过危险的寒光，“我不会放过他的。”
“阿缘，动手要趁早。”简墨逐渐冷静下来，沉声告诉她，“既然筠筠知道真相，她肯定会追究到底，可不能让他舒舒服服进去。”
**
除夕夜，冯熙突然接到穆白筠的电话，欣喜若狂。
“老婆……宝贝，你现在给我打电话，要给我拜年吗？”他做梦也没想到，今生还能接到穆白筠的电话，顿时感觉到受宠若惊。
——一定是穆白筠回心转意，决定原谅我。
否则她为什么主动联系我呢？
冯熙紧紧抓住难得的机会，连声向穆白筠赔罪认错，死缠烂打求她原谅自己。
“闭嘴。”穆白筠懒得听他多说，声音明显透着厌恶。
冯熙赔着小心问，“我真的知道错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接下来，我问几个问题，你老实回答我。”
“好好好，你问吧。”冯熙满心以为，穆白筠会给自己递个台阶，让两人重修旧好。
穆白筠整理措辞，提出第一个问题，“当年我住院的时候，你在哪里？”
“当然在你身边照顾你啊。”冯熙立刻给出答案，企图勾起穆白筠心底的柔软，“老婆，你忘了吗？你住院的时候，我每天都给你送汤呢。”
“冯熙，请您放尊重点，不要用那个称呼叫我。”穆白筠现在听到他叫‘老婆’，就觉得反胃。
恶心透了。
穆白筠继续问，“汤从哪来的？”
“我家煮饭阿姨熬的，后来她辞职了。”冯熙为了增加可信度，又补充说，“你要是想喝，我去乡下找她回来。”
交往时，每次冯熙这么说，穆白筠总会以‘不好意思麻烦人家’为由拒绝。
“好。”穆白筠忍着濒临爆发的情绪，尽量用平静地语气说，“你让她再熬一次，费用我出。”
“这……”冯熙犹豫，“大过年的，不太好吧？等过两个月，我一定让她给你煲汤。”
“冯、熙！”穆白筠彻底忍无可忍，厉声叫住他。
冯熙吓得灵魂震颤，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妙。
“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穆白筠气得浑身发抖，攥紧拳头质问，“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病房？”
“因为…”冯熙磕磕绊绊，说不出完整的话。
“回答我！”穆白筠愤怒至极，冷冷威胁道，“你真以为我查不出吗？”
“别、别、我说。”冯熙秒怂，一五一十招供。
情况就像许雯慧说得那样。
他仗着家里有点小钱，横行霸道，把规矩当成摆设。翻过攀跃山的围栏，只为了拍摄‘酷毙了’的悬崖观光照。
结果浪翻车，踩踏山崖的落石。他吓得连忙离开事发现场，假装无事发生。
后来冯熙托人打听，知道落石砸到底下游客，伤得还挺重。冯熙害怕承担责任，便带上女朋友去国外快活。
结果被许雯慧瞧出破绽，用报警逼他回国认错。
冯熙心想着，先偷偷看看伤者的情况。要是太严重，他就打死不承认，免得被缠上。
那天他偷偷潜入病房，碰巧穆白筠刚刚恢复视力，虚弱地感谢他这段时间的照顾。
冯熙鬼使神差，接受了她的谢意。
穆白筠长得漂亮，学历高，又是江旗市首富的女儿。
就凭冯熙的条件，下辈子也入不了她的眼。
“宝贝，我不是故意瞒着你的。”冯熙卑微地道歉，低声下气求他原谅，“我太爱你了，只有说谎，你才愿意跟我在一起。”
穆白筠没有回应。
她握紧手机，呆呆站在窗前。
差点被刮进来的冷风吹化了。
“呵。”约莫过去一个世纪，穆白筠才冷冷笑了声。
“我知道错了…”冯熙甚至哭出声，涕泗横流求她原谅。
穆白筠语气恢复平静，留给他三个字，“法院见。”
挂断电话，整个世界陷入死寂。
冬末最后的风卷起微尘，如同她过去四年破碎的年华。
穆白筠缓缓蹲下，颓然的抱住自己。
眼底的雾气，凝成一串珍珠似的泪光，静静淌了许久许久。
‘哗——’
旁边伸出一只手，关掉穆白筠面前的窗户。
穆白筠低着头，胡乱擦干净脸上的泪水，不愿意被他看到自己哭泣的丢脸模样。
假如温沐泽问她为什么哭。
穆白筠会想要当场鲨了自己，然后换个世界生活。
“外面风大，吹久了会感冒。”温沐泽拿起毛绒薄毯，轻轻为她披上。
穆白筠才意识到，自己穿着家居服，吹了半晌风，手指已经冻僵了。
“要喝点什么？热可可好吗？”
穆白筠小幅度摇摇头，声音染上浓浓的哭腔，“我想喝点更甜的。”
“草莓奶昔？”
“嗯。”
“那你先去我房间等一会儿。”
“哦。”穆白筠裹紧毯子，漂亮的脸哭得像小花猫似的，妆都花了。
她吸吸鼻子，朝温沐泽房间走了两步，又突然想起什么，“家里还有客人…”
“放心，已经安排他们回房间休息了。”
穆白筠松了口气。
她现在肯定狼狈到极点，确实没脸见人。
穆白筠先回到自己卧室，胡乱卸干净妆。懒得再重新描眉画口红，索性只涂了些基础护肤品，素面朝天走到温沐泽房间。
房间门半掩着。
穆白筠敲了两下，里面没有回应。
刚才温沐泽让她到房间等，应该可以直接进去吧？
穆白筠心想着，手微微用力。
那扇门缓缓开启，露出里面光景，仿佛童话里的梦幻之城。
穆白筠很少进温沐泽的房间，上次来时，他房间还保持刚搬进来的状态，规规矩矩的客房。
而现在，脚下踩着毛茸茸的温暖地毯，整间房子变成浅蓝色，墙壁和天花板画着蓝鲸、水母、小鲨鱼等等。
穆白筠走进房间，仿佛来到海洋世界。
蔚蓝深海的珊瑚礁，静静躺着她的新年礼物。
大大小小许多个礼物盒，每个盒子都绑着蓝色的透明气球，气球里有个举数字牌的海星。
数字从1到23。
今年是穆白筠来到人间的第23年。
她有些受宠若惊。
“喜欢吗？”温沐泽悄悄来到她身后。
穆白筠扬起脸，“这些都是你准备的？”
“还有胡落尘。”
“原来……”穆白筠了然。
原来温沐泽说‘有重要的工作’，是指帮他装饰房间。
难怪胡落尘一副半死不活身体被掏空的表情。
“谢…”穆白筠差点又说错，慌忙改口，“喜欢！”
“给。”温沐泽把她的马克杯递过来，“草莓奶昔，加了两倍糖。”
穆白筠双手结果杯子，热乎乎的奶昔温暖全身，驱散适才的凛寒。
她喝完大半杯，突然软绵绵叫了声。
“我忘了给你准备礼物！”穆白筠又想哭了。
她记得给公司的高管拜年，却忘了顺手准备温沐泽的新年礼物。
不对。
温沐泽的礼物不能顺手。
怎么办？
“没关系。”
“不行！我会好好补上的！”穆白筠拿出手机，打开系统日历，“下一个节日是哪天？”
温沐泽回答，“2月14。”
“……”穆白筠愣住。
她记得2月14似乎是…
“情人节。”温沐泽定定凝视她，一脸纯净的期待，“你要送我礼物吗？”
“送！”穆白筠哪舍得拒绝？掷地有声回答，“肯定送。”
温沐泽浅浅微笑，“那我等你的手工巧克力。”
“嗯嗯！”穆白筠色令智昏，满口答应。
然后才觉得不对劲。
她说过要送手工巧克力吗？
而且——
手工巧克力是女生送给喜欢的男生的，她跟温沐泽只是协议夫妻…
“来拆礼物吧。”温沐泽打断她的思绪，“我挑选了很久，希望你喜欢。”
“我喜欢，你送什么我都喜欢！”穆白筠喝光甜丝丝的草莓奶昔，捧起属于自己的新年礼物，整个人从内到外散发着欢喜。
那么问题来了。
求一份手工巧克力的制作教程！
19. 第 19 章 红鸾星动，心想事成。……
穆家过年方式比较传统, 正月初一必定要去寺庙里烧香祈福，希望神明保佑全家人平平安安。
虽然穆白筠并不相信鬼神，却愿意保留这份仪式感, 权当图个好彩头。
临出门前，穆白筠仔细挑挑拣拣, 从衣帽间角落翻出大学期间, 被容苒苒怂恿买下的樱花粉毛绒外套。
外套手感非常好，仿佛抚摸长发小动物。但颜色太粉嫩, 再加上帽子连着兔耳朵, 背后还有一团圆圆的兔尾巴, 与穆白筠平时穿衣风格大相径庭。
买来至今，穿出门的次数屈指可数。
“要穿这件吗？”穆白筠来到穿衣镜前，反反复复比划, “感觉好幼稚啊。”
衣帽间其它衣服又太成熟, 穿出去跟温沐泽走在一起。即使没有年龄差, 可看起来明显像两个阶段的人。
穆白筠咬咬牙，下定决心。
既然选择装嫩, 那就装到底吧。
换好衣服, 搭配平底的浅橙色休闲鞋。穆白筠挽起垂顺的长发, 扎好减龄的丸子头, 甚至选了萌系头饰。
她照了照化妆镜, 确定自己混进学校毫无违和感, 嘴里嘀咕，“头发有些毛糙了，明天去做个护理吧。”
说完，穆白筠恍惚意识到，她最近对穿衣打扮越来越上心。
明明结婚以前, 连预约好的新娘护理，都因为工作而放鸽子。
女为悦己者容。
大抵如此。
穆白筠化了个伪素颜的淡妆，涂了接近裸色的唇釉，乍看像没化妆似的。
昨晚，温沐泽把各式各样的礼物送到她房间。
说晚安之前，黑曜石般的眼眸静静凝视她。
“以后在家里没必要化妆吧？”
“你素颜也很漂亮。”
他竟然能注意到自己所有的改变。
穆白筠发自内心觉得欢喜。
**
年初一，来寺庙烧香的人成群结队，立志装满庙里的每个香炉。
有些香客昨晚熬夜排队，就为了烧新年第一炷香。
穆白筠没有那种执念，跟温沐泽随便拜拜，象征性给了些香火钱。
许愿时，她像往年那样祈求‘事业顺利，家人平安’。
身边温沐泽双手合十，似乎也想让神明保佑什么。
穆白筠偷瞄他好看的侧脸，默默补了一个心愿。
‘希望神明实现学长的心愿。’
“许完了吗？”温沐泽问。
穆白筠点头，“嗯！”
“走吧。”
“好。”穆白筠转过身。
香炉的地理位置有些高，底下用大石头堆成坑坑洼洼的斜坡。
遭遇意外以后，穆白筠每次遇到稍微陡峭的山石斜坡，总觉得心惊胆战。
“手给我。”温沐泽走在前面，向她伸出手。
穆白筠立刻把手交到对方手中。
春寒料峭，穆白筠指尖微凉。
突然被裹进温暖的掌心，驱散寒冬最后几分凉薄。
走下斜坡，温沐泽没有丝毫放手的意思。
穆白筠也没有把手缩回去，与他紧紧牵着，如同路过的每一对有情人。
“两位施主，抽个签吧。”寺里的和尚叫住他们，“我们庙里的签文可以卜姻缘，算前途，心诚则灵。”
温沐泽：“要抽签吗？”
“来都来了，试试吧。”对于抽签算风水之类的结果，穆白筠向来信好不信坏。
她和温沐泽各选了一支签，交给大师解签。
和尚先接过穆白筠的签，细瞧两眼签文。又问过她的八字，才给出解语，“你的签是中吉。新年里事业呈上升趋势，家宅平安。但你命里犯小人，会谋财索命。要千万注意，不能和他有过多纠缠。”
“好准！”穆白筠震惊，连声赞叹。
一句话总结：远离冯熙，否则会变得不幸。
“施主无需太担心。你命中会遇到贵人，祝你平步青云，远离祸劫。只要你善待贵人，定能一生富贵长寿。”
“谢谢大师，我记住了。”穆白筠收下解语，晃了下跟温沐泽交握的手，“学长，把你的签给大师吧。”
“有劳。”温沐泽把签递过去。
老和尚接过签，照例问过他的八字，眉间微皱。
“你的签分为两极，一边好一边坏，得先听听你问什么。”
温沐泽回答，“问姻缘。”
“若是问姻缘，那便是大吉。红鸾星动，心想事成。”和尚告诉他，“你的命数非同一般，早年生活坎坷。如果压住命数，必将成为人中龙凤。如果压不住命数，恐怕一世悲惨凄凉。”
听完他的话，温沐泽若有所思，淡淡说了声谢谢。
穆白筠越来越相信大师的话，慌忙问，“他现在压住了吗？”
和尚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天机不可泄露。但他如果压不住，恐怕无缘出现在此。”
“呼，那就好。”穆白筠松了一口气。
离开寺庙，两人依旧牵着手。
温沐泽见她紧张，把之前的话搬出来，“你刚刚还说信好不信坏。”
“可是，那位大师真的好厉害呀，万一被他说中呢？”
温沐泽倒希望他说中。
红鸾星动，心想事成。
**
寺庙外，本市民生节目的记者，带领拍摄团队，报道江旗市新春期间的各项习俗。
“喜气洋洋过大年，图得就是个喜庆如意。大家可以看到啊，我身后就是咱们江旗最有名的古伽寺。今天是大年初一，早早过来烧香的市民可真不少。咱们随机采访几位朋友，问问他们对于新年有怎样的期盼。”
记者环顾四周，迅速锁定一对颜值非常高，播出去肯定有收视率的小情侣。
“两位，打扰一下。”记者出示工作证，请求他们接受采访。
温沐泽无可无不可，将决定权交给穆白筠。
“好啊。”穆白筠反正清闲，干脆同意。
记者比了个‘继续拍摄’的手势，将话筒递过去，“两位刚烧完新年第一炷香吗？”
“嗯。”
记者：“参拜了哪几位佛祖呢？”
穆白筠：“我们比较端水，每个庙都拜了。但是烧香的只有财神和四位菩萨。”
“我懂，财神确实要好好拜，谁的愿望清单里没有暴富呢？”记者化身闲话家常的长辈，关切地问，“你们没有拜文昌公吗？”
穆白筠：“没有，文昌庙挤了太多中学生。我们不参加重要考试，还是把神明庇佑留给年轻人吧。”
记者表情错愕，“呃，两位不是学生吗？”
温沐泽轻飘飘回话，“已经工作了。”
“抱歉抱歉，因为你们两位看起来年纪小，我还以为是大学或者高中学生。”记者视线徘徊两圈，接着问，“你们是情侣关系吗？”
“呃……”穆白筠语塞。
她跟温沐泽，算情侣吗？
温沐泽垂眸，眼带浅淡笑意，举起两人互相交握的手。
“我们已经结婚了。”
**
晚八点，江旗台晚间新闻准时开播。
近十年间，智能电子设备高速发展，准时收看新闻的观众越来越少。
但晚间新闻刚好卡饭点，又正值过年走亲戚期间，全家老少围在桌边吃团圆饭。有些长辈喜欢打开电视机，拿晚间新闻当做下饭BGM。
年轻小辈听见有意思的话题，偶尔瞟一眼。
又多看一眼……
目光被屏幕中两张漂亮的脸，牢牢吸引过去。
——凭他俩的颜值，你跟我说这是民生新闻？！
昨天的春节晚会为啥没请他们压轴！
两位当事人万万没想到，凭借一小段街头采访，让他俩成为新年第一对‘网红CP’，热度直逼流量明星。
在这个看脸的时代，那段访谈视频被各大营销号争相转载，累积播放量突破五千万。
评论区，沙雕网友稳定发挥，从来不让人失望。
【来人！给朕把他俩绑起来，拍五百集都市言情剧！】
【楼上的姐妹有点追求，人家都结婚了，看什么都市言情剧啊？激情床戏走起~】
【对对对，他俩已经成年了，不要放过他们】
【@娱乐圈各大经纪公司，你们的星探呢？还没新闻记者有用】
【别为难星探了，你们知道粉衣服小姐姐是谁吗？即使娱乐公司老板亲自去，估计砸锅卖铁都签不起人家】
【互联网没有记忆吗？上个月你们还羡慕人家价值几千万的手工婚纱呢】
【woc？！我才认出来她是穆白筠】
【结婚能整容吗？她咋变得那么可爱了？】
穆白筠身为穆氏千金，天之娇女，以前多多少少公开露过几次脸。
外界对穆白筠的印象是：稳重、优雅、大家闺秀。
性格沉静，多少沾了点无趣。
谁能想到，她私底下还有娇俏小姑娘模样。
大家知晓穆白筠身份，自然而然猜到旁边的帅比是谁，舆论方向逐渐奇怪。
此前，稍微关注名流圈的人，多少会听到些风声。
穆白筠的新婚丈夫，家里一穷二白，只能给穆家当上门女婿。
合着是个吃软饭的。
【敢情大小姐看脸选老公啊】
【小说骗我！我以为豪门千金都会跟门当户对的男人联姻，成为权力牺牲品】
【怎么说，有钱真好啊，我也想找个吃软饭的大帅比】
【呃……难道你们觉得男方配不上吗？】
【温沐泽的校友现身说法（非同专业，我校金融系太难考了），他简直是我校传说级大佬，比你们想象中厉害多了】
【那位是WOEI内定的准接班人，搞不好就是未来的全球首富】
最后那条评论发出去没多久，突然凭空消失，看见的人寥寥无几。
外人眼中，温沐泽依旧是高攀穆家千金的穷小子。
**
“我想换个发色。”
穆白筠望着镜中自己一成不变的黑发，向设计师提出要求。
染发的念头，其实早就有了。
她高中跟容苒苒同校，校规明文规定不许学生染发。容苒苒当时深受玛丽苏文学荼毒，隔三差五嚷嚷换发色，并试图拖穆白筠下水。
“假如被老师发现，我帮你写检讨。”容苒苒用力拍拍胸脯。
可穆白筠顾忌太多，屡次拒绝容苒苒的请求。顶多在她哭唧唧写检讨时，帮她抄两份。
后来升入大学，穆白筠顾忌就更多了。
怕染发不够稳重，怕新发色不适合自己……
“你终于决定要染了！”设计师跃跃欲试，撩起她一撮长发，“你皮肤白，特别适合适合浅一点的发色，自己有没有心动的发色？”
穆白筠思索片刻，如实回答，“蛮多的。”
设计师：“那我先推荐几种适合你的发色，你试试效果，选个最满意的。以后如果看腻了，下次可以换。”
穆白筠点头，“好。”
设计师拿出七八顶不同颜色的假发，逐一为穆白筠戴上，询问她的意见。
穆白筠稍微有点选择困难症，求救般看向温沐泽。
“你觉得哪个颜色比较好看？”
温沐泽秒答，“第三个。”
“浅栗色吗？”穆白筠重新拿起浅栗色，确实很衬自己的肤色，像个精致的芭比娃娃。
她左右看看，对温沐泽选中的颜色非常满意。
“会不会有点太浅了？”穆白筠苦恼，“我过两天回公司上班，同事一眼就看出来了。”
“美女，染头发本来就要让他们看出来，否则你染个寂寞？”设计师卖力游说，“你老公眼光挺好，这个发色衬你绝对漂亮。”
穆白筠轻易动摇了，“那就……”
染发过程漫长而枯燥，需要耗费半天时间，才能达到满意的效果。
最后等待头发吹干时，设计师贴近穆白筠，悄悄说，“你老公挺有耐心。我遇到其他做头发的客户，她们老公压根不来。极少数来了的，全都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温沐泽不仅全程陪伴等了好几个小时，还帮穆白筠确认发色，以确保最终效果。
“新婚夫妻果然甜蜜，好羡慕。”
穆白筠没有否认‘甜蜜’的说法，通过镜子偷偷跟温沐泽对视几秒，笑意也染上甜味。
换好新发色，穆白筠原地转了两圈，“好看吗？”
“嗯，很漂亮。”
“我也觉得，染出来的效果比想象中还要好。”穆白筠摸摸发梢，小声告诉她，“设计师夸你眼光好呢。”
温沐泽纠正，“你换什么发色都好看。”
“你别夸我了。”穆白筠严肃地警告，“再夸两句，我可能会尝试很夸张的发色，比如白色，红色之类的。”
温沐泽脑补她变成红毛的样子，脸上写满真诚，“那样也好看。”
“胡说，好看的话你先试试。”
“也可以。”温沐泽竟然答应，还问她喜欢哪个颜色。
吓得穆白筠立刻拽住他，离开发型设计会所，生怕自家金丝雀换个毛色。
虽然吧，她确实有点想看。
但是温沐泽既要上学又要上班，每天抛头露面。
穆白筠并不希望别人看见他特殊的模样。
**
假期时间飞速流逝，转眼到了新年的第五天。
每逢过年，穆白筠都会抽出一天时间，给恩师常娟拜年。
常娟是穆白筠小学阶段的班主任。
以前父母忙于工作，分身乏术，偶尔会在教育方面疏忽穆白筠。
幸亏遇到启蒙老师常娟，教授她许多做人的道理，让穆白筠学会自尊自爱。
常娟任职于私立小学，待遇丰厚。家里的儿子早已经成家立业，不需要父母养育。
可常娟和丈夫依旧住在学校最早分配的老家属院，小区里连电梯都没有。房子属于小户型，两室一厅，连个书房都腾不出来。
儿子想为二老买房，学校要给她换大房子，常娟都婉言谢绝了。说自己住习惯了，喜欢老房子。
做老师三十多年，她手里所有积蓄，尽数捐赠给偏远地区的希望小学。希望那里的孩子通过刻苦学习，拥有光明的人生。
每逢节假日，她还会去江旗周边的希望小学送东西，帮孩子们补课，三十年风雨无阻。
“我读小学的时候，经常来老师家里蹭饭，好怀念啊。”穆白筠踏进熟悉的小区，脚步都变得轻快。
温沐泽手里拎着拜年礼物，紧随其后，安静聆听穆白筠说话。
“老师家住三楼，没有电梯，要辛苦你爬楼梯了。”穆白筠翻开通讯录，提前给老师打个电话，通知自己到了。
两个人爬上三楼，常老师已经提前打开门，守在门边等她上来。
“怎么又带这么多东西？”常娟见她手里大包小包，故作严厉，“下次再乱买东西，就不许来了。”
“给老师买东西，哪能叫乱买？”穆白筠连忙狡辩，“你上次说不要保健品，我就只带了几件旧衣服过来，都是我妈妈穿过的。”
穆白筠说得心虚，假装衣服吊牌不是自己连夜剪掉的。
“你啊…”
常娟哪能看不穿她的谎话？再三叮嘱几句‘明年别买’，才肯收下穆白筠的礼物。
“进来吧，你叔叔包饺子呢，是你爱吃的馅。”常娟推开门邀请她进房间，台阶下面的温沐泽站上来。
常娟视力差，忘记戴眼睛，这才看见穆白筠后面还有个人。
“你是……？”常娟凑近些，仔细观察他的脸。
“常老师。”穆白筠张张嘴，正准备介绍。
常娟却抢先出声，准确叫出他的名字，“温沐泽！”
“嗯。”温沐泽把自己准备的拜年礼物递过去，“感谢您还记得我，好久不见。”
“咦？”穆白筠懵了，“你们认识呀？”
穆白筠依稀记得，温沐泽祖籍距离江旗市有段路程，他肯定没读过自己就读的学校。
那么，他为什么会认识常娟？
常娟似乎对温沐泽印象深刻，熟稔的寒暄，“当然记得，前几个月，我还跟以前的校长提起过你。听说你给学校捐了一大笔钱，现在孩子们有了新教学楼、桌椅、课本，连操场都翻新了，大家都很感激你。”
温沐泽谦虚地回答，“我曾经得到你们许多帮助，所以想要将这份善意薪火相传。”
“好孩子。”常娟声音几度哽咽，“看见你们一批批出人头地，我就满足了。”
她稍稍平复情绪，让温沐泽进家门，这才回答穆白筠刚才的问题。
“他也是我的学生。你忘了吗？以前老师教你们班的时候，周末都会去临市县城的希望小学授课。”常娟追忆往事，娓娓道来，“我第一次去，希望小学的校长愁眉苦脸跟我说，学校有个读书的好苗子。可惜县里教育资源根不上，害怕耽误他。”
“难道……”穆白筠有些难以置信。
难道‘好苗子’是指温沐泽？
世界也太小了。
“就是他啊，你怎么忘记了？”常娟提醒道，“我还带你去过两次呢。”
穆白筠睁大眼睛，“有吗？”
身旁，温沐泽几不可见的点了下头。
小学岁月已经过去十几年，那段记忆早已被穆白筠尘封。
而且她头部受过伤，虽然得到最有效的救治，却仍然留下一点点后遗症，稍微影响记忆力。
每每她回想童年记忆，总觉得隔了层毛玻璃似的。
影影绰绰，记不真切。
“当然有啊，你等我找找。”常娟说着，走进自己卧室，从床底下翻出几个大纸箱。
箱子里堆满她珍藏的宝贝。
历届学生写的谢师信、送给常娟的礼物、还有学生们的照片。
穆白筠见她翻出自己写过的作文，纸页泛黄，稚嫩的笔迹写着：常娟老师像我第二个妈妈。
鼻子有点发酸。
“哎，有了。”常娟按照年份，找到一个大大的相册。
相册里的照片有些年头，回忆感满满。
常娟教了穆白筠整整六年，相册里大部分都是她那届学生。多年未联系，穆白筠早已遗忘大部分同学的名字。
重新看到他们的脸，依旧觉得熟悉。
相册后半，画风突变。
照片里的孩子，跟私立小学的学生年龄相仿，却仿佛活在两个世界。
破破烂烂的书本，腐朽残败的桌椅，还有一张张面黄肌瘦的脸。
穆白筠心揪了一下。
脑子里飞快闪过几个画面。
没等她捕捉，那些画面又转瞬即逝。
“找到了！”常娟翻到某一页，惊喜地拿给他俩看，“我肯定没记错，当年带你去过。”
穆白筠接过厚重的相册，看到一张割裂感严重的合照。
照片中央，身穿漂亮裙子的女孩，怀里抱着满满一大堆零食，分给周围的小朋友。
她拥有洋娃娃般可爱的脸，宛如天使降落，化为照片里唯一的色彩。
其余小朋友看她，眼里满满都是羡慕和向往，怯生生接过女孩递来的礼物。
唯独远方大榕树下，直条条戳着一个瘦削少年，眼底写满厌腻。
他目光没有落点，就那么孤独的画地为牢，与整个世界划清界限。
“……”穆白筠看得出了神，突然松开手，相册砸到温沐泽脚边。
他弯腰捡起，清俊的侧脸与照片里孤立无援的少年，完美重合。
20. 第 20 章 “买你的未来。”……
“原来我们早就见过啊, 我什么都不记得。”
穆白筠将那张珍贵的合照拿出来，拽住一角，跟温沐泽共同欣赏。
“你还记得吗？”她问。
“嗯。”温沐泽微微点头, 给出肯定回答。
“哇，你记忆力那么好？”
温沐泽眼睫低垂, 专注凝视照片中的小女孩, 嗓音略低，“难得遇见像你一样精致漂亮的同龄人, 很难忘记。”
“所以, 你早就认出我了？”穆白筠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补充问题，“大学的时候？”
“嗯。”
“啊……”穆白筠慢吞吞眨了下眼，小小声嘀咕, “那你怎么没有联系我啊？”
两个人姑且算同学, 却没有早点交集。
穆白筠深深惆怅。
假如她早点接触温沐泽, 哪会有某个渣男趁虚而入的机会？
温沐泽却回答，“联系了。”
穆白筠眼巴巴盯着他, 小脸写满怀疑。
“你来商大报道的时候。”
“咦？”穆白筠努力搜寻回忆。
**
穆白筠勤学苦读, 凭借优异的成绩考入商大。
穆家的亲朋好友高兴坏了, 报名那天, 非要陪她一起去学校。
穆白筠家住本市, 不需要带行李住校。陪同的大人两手空空, 众星捧月般簇拥她，搞得声势浩大。
当时，商院负责迎新的学长，准备为她介绍报道流程。
陪同队伍刚好有商大毕业的校友，抢先拦住他。
“不用不用。我清楚咱们学校的报名流程, 你去帮别的同学吧。”
那位学长停住脚步，沉默地注视穆白筠。
直到他离开，穆白筠才从周围人过分热情的关怀中，艰难匀出一渺视线。
惊鸿回眸，初秋的骄阳里，那位学长穿着白衬衫，背影渐行渐远。
应该是个好看的男生。
穆白筠并不知道。
那个时候，温沐泽在想：
时隔多年，她依然如此遥不可及。
报完名以后，大一新生要到全封闭的军事基地，接受为期半个月的训练。
等新生重新回到学校，繁重课业压得穆白筠无暇喘息。
她不住学校宿舍，疯批卷王忙着做兼职，两个人相遇的概率少之又少。
开学短短两个月，穆白筠因为独居寂寞，又搬回去跟妈妈住了一阵子。
导致每天上学路程遥远，在学校里呆得时间更短。
直到大二，她跟前任谈恋爱。某位渣男要求‘更多相处机会’，穆白筠才搬回自己房子。
她搬回去当天，同一层楼有三层住户搬家。
穆白筠觉得挺巧，就向邻居打听情况。
据说去年穆白筠刚搬进来，她左右的两套房子，就被同一个人重金买下。
此间一年半，户主既不入住，也没有出租的意图，就那么闲置着。
现在又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将两套房全部挂牌出售。
新房变成二手房，白白损失高额差价。
“好奇怪啊，为什么呢？”穆白筠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买着玩儿的？”
**
“呃。”穆白筠追忆往事，顿时语塞。
重逢的小火苗，敢情是被自己亲手掐断的。
“我…那个……”穆白筠结结巴巴，犹豫是否应该道歉。
“都过去了。”温沐泽语气寡淡，重复上次说过的话。
穆白筠却无法像上次那样坦然。
她终于意识到，平静的四个字背后，藏了太多太多她从未参与的往事。
相顾无言，卧室里铺满静默。
一墙之隔的客厅热热闹闹，常娟摆好碗筷，气沉丹田大声喊话，“两位小同学，快坐到位置上，准备开饭了！”
“好！”穆白筠慌忙答应，DNA动了。
以前每次上课铃响，常老师都会这样维持纪律。
温沐泽：“老师一点都没变。”
穆白筠偷笑，“是啊，老职业病了。”
常娟家面积小，餐桌也小。
四个人围坐，必须紧紧挨着，彼此距离特别近。倒显得关系密切，好像一家人似的。
桌上除了皮薄馅大的饺子，还有几道家常菜，氛围格外温馨。
常娟给两位小同学分别夹了菜，然后才想起来问，“对了，你们两个怎么会搭伴来我家拜年？”
“其实，因为…咳、咳、咳！”穆白筠正准备解释，突然被食物呛到了。
温沐泽立刻递了杯水过去，拍拍她的背。先哄好穆白筠，才郑重其事回答道，“常老师，我们两个结婚了。”
“你们？”常娟视线流转，盯着他俩瞅来瞅去，“我就说嘛，原来是新婚小夫妻。快吃菜，今天多吃点。”
“好的。”穆白筠向来听老师话，埋头认真吃饭。
温沐泽又倒了一杯温水，放到她手边。
常娟观察他俩互动，喜笑颜开。
吃饱喝足，穆白筠又陪老师说了会儿话，才起身告辞。
常娟把小夫妻送出门，每人手里塞了个红包。
“别别别，我不要！”穆白筠企图把红包退回去。
常娟按住她的手，“老师给你的压岁钱，拿着。”
穆白筠哭笑不得，“压什么岁呀？我过完今年的生日，就23岁了。”
“那就当做我给你们的份子钱，必须收下。”常娟强行塞进她怀中，态度强硬，“说起来，我还算你们半个媒人呢。”
“谢谢老师。”温沐泽大大方方收下红包，向常娟正式的鞠躬，表示感谢，“我们以后会经常来看您的。”
“哎哎，好孩子。”
送走新婚小夫妻，常娟回到卧室，再次拿出旧相册。
她清楚记得当年的场景。
校长拜托她辅导的小男孩，他聪明听话懂礼貌，却有一双淡漠至极的眼睛。
每次常娟带来新文具或者零食，男孩都不要，对世间所有毫无留恋。
常娟接触过有心理创伤的孩子，因此知道自我封闭的痛苦。她常常找男孩聊天，企图打开他的心门，却一无所获。
某次，穆白筠父母双双出差，她嫌家里无聊，要跟常娟去县里的小学。
常娟原本想拒绝她。穆白筠娇生惯养，如果出现意外怎么办？
后来穆嵩得知消息，主动表示派车接送他们，还给希望小学的孩子们送去许多资金和礼物。
常娟才答应下来，带穆白筠从繁华走到贫瘠。
那年穆白筠只有八岁，小小一只。她没有嫌弃衣服脏兮兮的贫困区儿童，笑盈盈把零食和文具交到他们手里。
“没有了。”穆白筠分完所有东西，脆生生对大家说，“我下次再来，给你们带好多好多礼物！”
“真的吗？”
“嗯嗯！”穆白筠用力点头，“妈妈说，好孩子要遵守承诺，说话算数。”
小朋友们高兴极了，打心底喜欢这个漂亮可爱，天使般的女孩。
唯独温沐泽远离人群，没有收小天使的礼物，甚至没有多看她一眼。
温沐泽非常清楚，即使她来再多次，送再多礼物。对于底层挣扎的孩子而言，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短暂享乐后，必须面对更加残酷的世态炎凉。
又何必。
“小哥哥。”穆白筠注意到他，迈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温沐泽跟前，抬头仰望她，“你好高啊，我想长得和你一样高。”
温沐泽没理她，大步走开，换个清净的角落。
穆白筠却追着他到处跑，稚嫩的童音持续传入他耳中。
“小哥哥，你收到礼物了吗？”
“因为筠筠没有给你礼物，所以你生气了吗？”
“筠筠下次给你带一份大大的礼物好不好？”
“我错了嘛，你不要生气。”
温沐泽被她纠缠半晌，毫无征兆停下脚步。
“我不需……”
拒绝的话还没说完，便听到女孩惨兮兮的呼痛。
“哎呦。”穆白筠没想到他会突然停住，一时没刹住车，直直撞上温沐泽。
她身子小，整个人被弹出去，重重摔到地上，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温沐泽短暂惊慌，又迅速冷静下来。
他大概能猜到，眼前的女孩，肯定拥有厉害的父母。
她摔倒了，回去告个状，父母就会找自己算账。
那又怎么样呢？
——反正我天生命贱。
是个有父有母的孤儿，万般不如人。
“嘿…咻！”穆白筠把眼泪憋回去，手脚并用奶呼呼爬起来，拍拍裙摆的灰尘。
仰起小脸，发现好看的哥哥面色更加冷淡。
“你别生气好不好？”穆白筠以为他没有收到礼物，所以才讨厌自己，软绵绵跟小哥哥商量，“你想要什么礼物？我买来送给你，好不好？”
温沐泽视线眼底，看见她被血染红的白袜子，寡淡的提醒，“你流血了。”
“哦。”穆白筠看了眼自己的膝盖，锲而不舍继续追问，“小哥哥，你想要什么。”
温沐泽语气染上几分疑惑，“你被我弄伤了，还要送我礼物吗？”
“啊？”穆白筠歪了下小脑袋，理直气壮地说，“明明是我自己跑步不小心，所以才受伤的。没关系，等会让老师帮我呼呼，就不痛了。”
“……”怎么可能不痛？
挺漂亮的女孩，居然是个小笨蛋。
“对不起，我不应该忽略你的。”穆白筠扯住他衣角，眨巴眨巴水汪汪的杏眼，“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你别生气，好不好？”
想要什么？
生活早已磨平温沐泽对人间的憧憬，渐渐无欲无求。
直到看见她的眼睛…
“你给不了。”温沐泽轻声自语。
“什么呀？”
“我没有生你的气。”温沐泽抬起手，犹豫片刻，才伸向穆白筠，“走吧，我带你处理伤口。”
“好~”
那天返程时，穆白筠提起小哥哥，听常娟讲了他的故事。
“……他不该呆在那里被埋没，可惜了。”常娟惜才，叹息着多说了两句，原本没指望穆白筠听进去。
转眼到下一个周末，穆白筠执意要跟她去县里，还提前在车里塞满了学生时代能用到的书。
抵达目的地，她吭哧吭哧抱了七八本书，强行塞进温沐泽怀里。
“小哥哥，虽然我不知道你要什么。但是爸爸告诉我，书里什么都有。”穆白筠摘下书包，从里面拿出一张存折，重重拍到他手里，“这是我今年的压岁钱，妈妈让我拿着买喜欢的东西。现在呢，我想用它……”
“买你的未来。”
那是穆白筠成年之前，买过最贵的东西。
魏佳把存折交给穆白筠，是为了培养女儿的理财意识。结果她三两下把钱花光，又说不出买了什么东西。
从那以后，穆白筠每年的压岁钱，全部被亲妈没收了。
“算起来，已经过去十几年了。”常娟合起老相册，望着窗外初融的白雪，心生感慨，“或许，这就是命中注定吧。”
**
春节假期还剩最后一天。
穆白筠制定的计划表，已经完成100%。
“学长，今天要做什么呀？”穆白筠果断决定求助温沐泽，“难得放长假，总不能白白浪费。”
“也是。”温沐泽表示赞同，“那我来安排？”
“好啊好啊~”穆白筠愉快地抱起煤球，挠挠猫咪肚皮，等待温沐泽带自己出去享受假期。
“准备好了，来吧。”温沐泽去而复返。
“这么快？”穆白筠算算时间，撑死才三分钟。
卷王的效率就是高。
穆白筠抛弃小猫咪，欢欢喜喜接过温沐泽制定的计划表。
才看了前两行，笑容缓缓消失。
“学长，这是什么？”
“工作安排。”温沐泽四平八稳回答，“明天复工，预先进入工作状态。”
“……”穆白筠默默放下计划表，又重新抱起煤球。
她错了。
她现在觉得浪费时间也挺好。
半个小时后，书房。
穆白筠带上黑框眼镜，被迫进入工作状态，面前堆着WOEI连锁商场的品牌资料。
没办法。
温沐泽用牛奶热可可诱惑她。
还说给她画两只猫咪！
穆白筠岂能被两只猫咪俘获？
她跟温沐泽进行一番讨价还价，要求再画只小兔子才同意。
呵，温沐泽两分钟就画完了。
“WOEI商场入驻的品牌，主要分为两类。第一类是WOEI持股品牌，属于深度合作。第二类是定期缴纳入驻费用的品牌，属于浅度合作。”
“国内顾客受众与外国稍有差异，需要调整入驻品牌，首先筛选浅度合作品牌。”
“我明白了。”穆白筠翻开品牌资料，“我需要按照品牌的国内知名度、口碑、潜在市场，对它们进行评级。”
“对。”
WOEI连锁商场遍布十几个国家，每个国家都有大把大把品牌与之合作。
穆白筠分析成百上千个品牌，工作量非常大。
幸好旁边有温沐泽，会告诉她每个品牌的数据和潜力值，并给出参考意见。
穆白筠无法想象，假如把这些工作带去穆氏集团，要增加多少时间成本。
倒是学长考虑周到。
穆白筠事半功倍，还白嫖了两只猫咪和一只小兔子。
啊，良心有点疼。
“……接下来这个品牌叫PHI，主营高级珠宝。品牌灵感来源于大科技、泛宇宙、物理数学等概念。”温沐泽介绍同时，翻出品牌资料和产品图片。
玫瑰金的项链做成月球造型，中间用碎钻勾勒皮尔里环形山，传闻是太阳系内唯一光明永存的地方。
穆白筠赞叹，“哇，我喜欢它的品牌概念。”
“好。”温沐泽将它划分到‘确定入驻’区。
两个人从中午忙完半夜，总算搞完工作。
穆白筠伸个懒腰，含含糊糊说声‘晚安’。困困打个哈欠，回房间睡觉。
她美美泡了热水澡，换上睡衣躺到床上，总觉得好像忘记什么。
管它呢。
明天再说。
穆白筠蹭蹭枕头，舒舒服服闭上眼睛，意识逐渐迷离。
彻底沉睡前，冥冥中有股力量将穆白筠唤醒。
她瞬间从床上弹起来，拿过手机翻出日历时间。
2月13日，23:57分。
距离情人节还有三分钟。
“啊啊啊！”
救命！
答应温沐泽的手工巧克力，还没有着落呢。
**
穆大小姐没有下过厨。
她甚至不会使用油烟机和洗碗机。
网上那些从可可豆开始，制作巧克力的教程，明显不适合穆白筠。
她经过比对挑选，找到最简单的做法。
将成品巧克力融化，重新凝固，手工巧克力就做好了。
这么简单，我上我也行啊！
看完教程的穆白筠极度膨胀。
乍暖还寒的初春，夜里温度比较低。
煤球趴在窗沿睡觉，两只爪爪揣进怀里。
缝隙中刮进来的丝丝凉风，惹得小猫咪瑟瑟发抖。
然而，真正唤醒煤球的，是厨房里飘出来的焦糊味。
“喵~”煤球梦中闻到燃烧的味道，还以为家里发生火灾。它跳下窗台，圆溜溜大眼睛观察四周，没有发现着火的痕迹。
“喵？”充满疑惑的小猫咪，追逐那股奇怪味道，跑进厨房里。
在小猫咪的认知中，厨房一直是爸爸的地盘。
看起来矜贵不食人间烟火的男人，熟练掌握把食材变成食物的魔法，会从铁盒子里端出很多好吃的。
因此，煤球特别喜欢厨房。只要它讨妈咪开心，就能从爸爸手里，得到许多好吃的美味佳肴。
今晚，情况有些异常。
厨房里的人换成妈咪。
她‘哎呦’两声，笨手笨脚的端起加热巧克力的锅子。锅里的东西已经变成类似煤炭的黑色结块，散发危险的味道。
“为什么又失败了？”穆白筠两眼迷茫，“我明明按照教程做的，难道教程不对？”
聪明的穆小姐思索片刻，果断决定——
换个教程。
肯定是上个教程错了。
她拿出最后一块黑巧克力，先用刀切碎。
正准备跟她贴贴的煤球，听见类似于‘千刀万剐’的音效，默默缩回小jiojio。
妈咪，那块巧克力跟你有什么仇？
“呼。”
穆白筠把黑巧克力，砍成面目全非的样子，满意地擦擦汗水。
“比前几次好多了。”穆白筠自我感觉良好，“搞不好我很有下厨天分。”
煤球：？？？
妈咪，谁给你的自信？
“煤球，你来啦。”穆白筠终于看到煤球，左手还拿着陶瓷刀，右手朝它招两下，“过来，让我抱抱。”
“喵！”煤球摇摇圆脑袋，迅速逃离案发现场。
溜了溜了。
“怎么跑了？”穆白筠探头瞧了眼，嘀咕，“还想让你帮我尝尝味道呢。说起来，猫咪可以吃巧克力吗？”
倘若煤球知道穆白筠的想法，肯定拖着猫窝连夜逃离。
——我把你当妈咪，你却想毒死猫猫！
穆白筠找到的新制作教程，是用来制作酒心巧克力的。
她跟温沐泽平常不喝酒，翻箱倒柜到处找，才找到上次简墨带来的伏特加。
酒精度数高达70%，必要时可以充当医用酒精。
“用伏特加做手工巧克力，学长吃了会醉吧？”穆白筠思索片刻，继续喃喃自语，“他婚宴喝那么多都没有醉，应该酒量挺好吧？”
穆白筠成功说服自己，打开伏特加盖子，直接浇到用明火加热的小锅子里。
锅里瞬间燃起火焰，青蓝的火苗蹿起老高，穆白筠吓得放开锅柄。
“天呐，着火了！”穆白筠惊慌失措，边拿出手机报火警，边急急忙忙往外面跑。
跑出去两步，她一头扎进温暖的怀抱，肩膀被紧紧环住。
温沐泽穿着睡衣，扣子只系了两颗。
领口敞开，露出能游泳的锁骨，胸膛皮肤白皙无暇，肌理匀称漂亮。
穆白筠看得出了神，不合时宜想起肖之缘的话。
‘领了证的夫妻，你馋他身子，倒是……’
“怎么弄成这样了？”温沐泽单手关闭火源，找了个大锅，严严实实盖住小锅。
隔绝氧气，火焰迅速熄灭。
“我只是想做个巧克力。”穆白筠糯糯解释，连声向接通电话的火警接线员道歉。
“没有出事就好。以后请记住，酒精属于易燃物，需要远离火源。”接线员得知来龙去脉，再三强调用火安全。
温沐泽挽起衣袖，替她清理残局，发现穆小姐集中销毁了五个锅，每个锅里都有可疑物质残留。
“我……”穆白筠宛若做错事的小孩，背着手靠墙站着，可怜巴巴解释，“我明明按照教程做的。”
“嗯，可能是教程没写清楚。”温沐泽丝毫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反而顺着话安慰穆白筠，“他们应该告诉你，巧克力要隔水加热。”
“啊？原来要隔水吗？”穆白筠恍悟，瞅瞅狼藉的厨房，满是懊恼，“怎么办？我把原材料用完了，拿什么送给你呀？”
穆白筠烦躁地揉揉长发，后悔自己准备太少。
“你不是已经送了。”温沐泽修长干净的手指，拿起一块完全看不出原本材质的黑色碳化物，毫无嫌隙送到嘴边。
吃掉了。
煤球看见这一幕，吓得瞳孔地震。
爸爸为何服毒自杀？！
“好吃。”温沐泽诚恳的夸奖。
穆白筠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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