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玛丽和女佣们一起收拾完房间,出门正好迎面碰上刚从卧室出来的布兰登上校。


    阳光从走廊的窗户照进来,一身骑马装束的男主人,看上去比往常更加挺拔高大,柔顺的发线闪耀着光泽,冷硬的轮廓都柔和了不少。玛丽走近,发现他剃了胡须,还打理了鬓角,身上残留着淡淡的须后水的味道。


    他的眼神笼罩过来,眸底异于平常的温柔,让玛丽呼吸一滞,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痴迷。她把怀里的窗帘团了几下,腾出一只手将眉间荡漾的一缕发丝绕到耳后,小心翼翼道:


    “布兰登上校,您今天看上去和平时很不一样。”


    布兰登上校的眼睛倏地一亮,视线从玛丽脸上扫过,往她身后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看了一眼,并未注意到她低眉垂眸的风情,而是略显忐忑地说:“玛丽,你来得正好,伊丽莎起床了吗?”


    “伊丽莎小姐昨天睡得很晚,现在还在睡梦中。”玛丽脸上的笑容僵了片刻,很快恢复常态,带着一丝探究询问:“上校,您找伊丽莎小姐有什么事吗?”


    窗外的光线笼罩在布兰登上校面前,浅琥珀色的眼眸闪过失望。犹豫了几秒,他说:“今天天气不错,等会儿伊丽莎醒了的话你问问她,如果她愿意出去骑马,我今天正好有时间陪她一起。”


    玛丽答应了,布兰登上校转身往楼下走,玛丽的视线注意到他将一个深蓝色的天鹅绒盒子,揣进了口袋中。


    那个盒子……有些熟悉。很多年前,她似乎看到过一次。


    玛丽攥着窗帘布,顺到耳后的发梢滑落,在她脸上投下一道阴影。


    八点多钟,苏芮终于从睡梦中醒来。


    玛丽来替她梳洗,立马就把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上校要跟我一起去骑马?”苏芮有些不大愿意,她出去骑马是为了找威洛比,身边跟着人实在不太方便。


    但是她不好拒绝,只能通过慢吞吞的动作拖时间,期望对方能够改变主意。结果她换好衣服下楼,布兰登上校还在起居室看报,苏芮只能继续拖延吃早餐的时间。


    只有她一个人还没吃早餐,玛丽在旁边服侍,偶尔往她的茶杯里倒茶,或是给她夹一根香肠。


    早餐厅跟起居室隔着一段距离,苏芮吃了差不多半小时,实在没有办法继续拖延,便示意玛丽去看看布兰登上校还在不在。


    玛丽出去看了一眼,很快回来:“上校说了今天陪您去骑马,肯定会信守诺言的,他现在还在起居室等着您呢。”


    看来今天她是逃脱不掉了。


    苏芮失望地放下刀叉,拿起餐巾擦擦嘴。


    玛丽过来替她收拾餐盘,动作慢吞吞地,似乎有什么话要说。苏芮懒得问,等她犹豫了半天,终于开口问道:“伊丽莎小姐,布兰登上校的生日快要到了,您到时候准备送什么礼物给他?”


    “上校的生日?你要是不提醒我都快忘了。”


    布兰登上校的生日在三月底,过了这个生日,他就三十六岁了。


    布兰登上校作为她的保护人,过生日这件事苏芮还是很重视的。


    “去年,去年我送了他什么礼物?”


    “一件法兰绒的马甲。”玛丽一下子就回忆起来。


    苏芮啧了一声,不可置信:“法兰绒马甲?我怎么会送这样没有品味的礼物,那不是上了年纪的人才会穿得吗?”


    玛丽捂着嘴笑道:“那件马甲还是您亲手的呢,您当时还说到了上校这个年纪的人,如果不注重保养身体,会落下风湿病的,所以准备今年会给他做一对护膝。”


    “护膝?”苏芮模模糊糊想起之前的记忆,她似乎的确说过这样的话,“倒也是个选择,不过……”


    法兰绒马甲加护膝,这分明就是个老年人套餐!


    而布兰登上校才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她当时到底在想啥,为什么要送这样的礼物?


    苏芮完全摸不着头脑,趁着玛丽收走茶杯之前,又喝了一口红茶。她一直想着礼物的事情,完全没有注意到早餐厅门口闪过一道身影。


    天气非常晴朗,出来的时间已经很晚,氤氲在山丘峡谷之间的薄雾全都消散了,沐浴在阳光之下,气温好似也没那么的低。


    苏芮和布兰登上校并排骑着马,那个兴致勃勃说要陪她出来踏青的男人,从出门之后就没有跟她说一句话,满脸苦大仇深的表情,好似她哪里得罪了他。


    周围的气压有点低,马儿不安地打着响鼻,喷出一口口白烟,步伐缓慢地行走,也让两个骑行的人没有了驰骋的乐趣。


    苏芮深吸一口气,露出她标志性的甜笑,道:“布兰登上校,要不我们比赛吧?看谁先骑出峡谷?”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苏芮实在受不了现在的氛围,修长的双腿一夹马腹,挥舞着马鞭驱赶,懒洋洋的马儿扬蹄嘶鸣,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布兰登上校落在后面,看着她渐渐远去的背影,从口袋里掏出玛丽不小心看到的那个深蓝色天鹅绒的盒子。


    打开,那里面装着一个蓝宝石的戒指,造型古朴,看上去有些年头,但保存的十分细致。蓝宝石折射着阳光,旁边一圈透明的细钻同样光彩夺目。


    这是布兰登上校母亲的遗物。


    他原本想把这个戒指送给苏芮,只是早餐厅外不小心听到的那番话,给他持续整整一夜的热情浇了一盆冷水,让他彻底清醒过来。


    相比于宛如花苞一样娇嫩的少女,他的年纪的确太大了。大到在她眼里他只是个长辈,大到他还未开始追逐就已经失去了竞争的资格和获取她芳心的机会。


    啪嗒——


    天鹅绒的礼盒关上,戒指重新回到他的口袋中,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准备将它拿出来一样。


    马背上的少女离他越来越远,金色的马尾辫上跳跃着阳光,少女的生命力和鲜活是那样的耀眼,


    ,是一个身处黑暗中的人梦想抓住的光明。


    他忽然记起约翰爵士的话。


    可是有些星星遥不可攀,不是他靠近就能摘下。


    他注定只能遥望。


    布兰登上校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将心底那抹失意就地掩埋,挥动马鞭追了上去。


    远远地,他依稀看见一个矫健的身影,比他更加快速地向苏芮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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