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兰登上校只在伦敦休整了一天,便出发前往邦德庄园。


    他忽冷忽热的态度令苏芮头疼不已,现在看起来,对方一点也不像是喜欢她,更像是讨厌她。


    他几乎都不跟她说话了,眼神回避,甚至不愿意跟她呆在同一个空间。每次她稍微靠近,布兰登上校就僵硬地好像她会随时给会他一刀。


    苏芮拿不准自己的态度,她对布兰登上校的感情很复杂,发现他的心意之前,她从来没有思考过她们之间有任何可能性。


    尽管他是个好男人,她也没有孤独终老的打算。


    苏芮决定暂时不去想他,先把女子学校最后一个学期的课上完。


    然而她到了学校,遇见了那些比她还要关心布兰登上校的朋友们,每天变着法的跟她打听消息,苏芮简直不堪其扰,绘画课刚结束,她就借口要去盥洗室匆匆离开,一个人来到教学楼的天台晒太阳。


    天台上做了绿化,有一个玻璃温室,里头温度宜人,绿意盎然。


    苏芮找到最里面的花坛边沿坐下,阳光洒在她的裙摆上,身后的假山上爬满了生机勃勃的常春藤,茂密的枝叶正好遮住她的身形,为她提供享受片刻安宁的所在。


    然而,这片静谧舒适的空间,很快被一阵吵闹声打断。


    几个女生叽叽喳喳涌进来,苏芮往里面避了避,准备等她们离开之后就走。


    “……新来的,我想你还不知道学校的规矩吧,没有人能在芙拉小姐面前出风头,而你才来几天,就妄想抢夺芙拉小姐在校庆上的钢琴表演资格,简直是痴人说梦。”


    “我奉劝你立马去告知音乐老师,让她取消你的名额,否则,就别怪我们不客气。相信我,我们的手段你是无法忍受的。”


    “好了大家,我们都是有身份的人,不要做得太过分了。让她长长记性就好,不要动粗。”


    女生们咄咄逼人地威胁,听起来一个个都不好惹的样子。


    她们说完没多久,一道柔柔弱弱的声线,不紧不慢地反驳:


    “我的确是新来的,但是老师选谁作为演奏的嘉宾,是根据大家的实力,芙拉小姐之所以落选,难道不该找找自身的原因吗?你们与其在这里为难我,还不如到琴房里多练一会儿钢琴,说不定下次就轮到你们了呢。”


    “好啊,你居然敢讽刺芙拉小姐的琴技,你可知道她是公爵之女!”


    “看来你不吃一点苦头,是不知道我们的厉害。”


    “你们想做什么?”柔弱的少女这时才开始害怕。


    哗的一声。


    苏芮在听见她们要欺负弱小时,就已经起身。可她还是没来得及阻止,就看见人群里有个人拎起旁边水桶,将满满一桶水朝包围圈中间泼了过去。


    “啊——”少女被冷水浇得发出尖叫,她想要跑,下一秒又被拉了回来。两个个子比她高出大半个头的小姐,一左一右挟持住她的胳膊,站在她面前的那个则高高抡起了巴掌,眼见着就要落在她的脸上。


    “住手!”


    少女吓得闭上了眼睛,预想的疼痛并未到来,一道天降的声音拯救了她。她缓缓睁眼,看向所有人目光共同注视的方向。


    假山之后,枝繁叶盛的景观中,一个身着洛可可风格的长裙的少女,从中走了出来。紧身束衣包裹着她上半身纤瘦适度的身材,层叠的蕾丝荷叶边,设计成露肩的款式,恰到好处地把她雪白的皮肤,精致的脖颈锁骨展露无遗。下半身蓬松的裙摆上,大片蓝金相间的欧式复古花纹和蝴蝶结,更添几分精致优雅。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少女脸上洋溢着一抹嘲讽的笑容,在渐渐包围过来的女孩子中间,没有半点犹豫退缩,“原来人人称道的芙拉小姐,要靠着欺负新生来稳固地位,这般看来,你们这些从小到大接受贵族教育的小姐们,也不过如此嘛。”


    “你说什么?”


    “你是谁,你知不知道你在跟谁说话!”


    女孩们瞬间点燃怒火,气势汹汹地将苏芮团团包围。


    “难道我说得还不够明白?你们这般恃强凌弱的行径,恐怕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吧。这个学校里,有芙拉小姐不守规则的勋爵之女,也有其他高贵优雅的淑女,我记得坎迪公爵的小女儿就是这样的一位品格高尚的小姐,要是让她知道你们如此破坏学校风气,不知道会不会大发雷霆,请来报社的记者,将你们的所作所为公之于众呢?”


    苏芮所说的坎迪小姐,是这伙人的头目芙拉小姐的死对头。两个人都是贵族小姐,无论家世美貌,还是才能都旗鼓相当,难分伯仲。


    学校也以她们两人为首,渐渐形成了不同的派系,并且一直暗中较劲。


    坎迪小姐和芙拉小姐一样,不是什么善茬,这些年为了和芙拉小姐决出雌雄,像今天这样以多欺少的情况,在坎迪小姐身上不是没有发生过。


    她们同属于食物链顶端的贵族,其他人只能被其鱼肉。虽然让底层的学生们过得十分困难,但也形成了巧妙的和谐和制衡。


    在这种情况下,一旦其中一人的负面新闻送到另一个人手中,那个人绝对会抓住机会,让对方没有翻身之日。


    正准备对苏芮动手的那些小姐们,面面相觑,踟躇了半天也没有人上前一步。


    苏芮视线扫过众人,对她们的心理了若指掌,唇边噙着所有事情尽在掌握之中的优雅笑容,继续说的:“你们现在离开的话,我就当今天的事情没有看见。否则,我觉得还是交给学校董事会裁决,你们意下如何呢?”


    尽管被苏芮威胁,大家的脸色都很不好看。但考虑到事情的严重性,如今冒然激进对在座所有人的名誉和声望都影响不佳。


    芙拉小姐带头离开,其他人也跟上,从玻璃温室鱼贯而出。


    明亮的温室里,只剩下苏芮和滑坐在地的那个浑身湿透的少女,她抱着膝盖,冻得面色苍白,瑟瑟发抖。


    苏芮到花坛边,将脱在那里披肩拿来,裹在她的身上:“我有干净的衣裙,你先跟我一起去换衣服,要不然该感冒了。”


    “谢谢你。”少女顺势握住苏芮的手,雾蒙蒙的双眼,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毫无血色的脸颊滚落下来,“今天要不是你,她们还不知道要怎么折磨我。”


    她看上去年纪不大,约莫十二三岁的模样,唇红齿白,非常漂亮。握住苏芮的小手软若无骨,指尖细长,指腹有薄茧,一看就是练习钢琴所致。而只有这种高强度的练习,才能让学校的音乐老师破例,推荐她上台表演。


    “在女子学校的生存法则是,要么有足够的势力,要么有足够的实力。那些人,如果惹不起的话,就尽量避开。不过这件事情,如果你的家人可以帮忙解决的话,一定不要害怕,全部告诉他们。”苏芮把自己这么多年在学校相安无事生存到现在的经验,分享给了对方。


    女孩哭得越来越凶,一度控制不住自己,扑进她的怀中,将她紧紧抱住:


    “谢谢你,从来没有人告诉我这些。我的名字叫做乔治安娜·达西,我能知道你的名字吗?”


    苏芮正准备推开对方的动作,顿了一下。


    达西?不会是我知道的那个达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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