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不难,谁都做得,但我不放心他们,更不愿别的什么人爬到我的头上去,只有你,是我最放心的人了。”叶出云看出他害怕,淡定地抛出了诱饵,“毕竟此药无色无味,就连太医都查不出什么端倪来。若是成了,将来你便是开国功臣;纵然不成,也能神不知鬼不觉地全身而退。但我确实舍不得你走,若是你不同意,我便另寻他人吧。”
说完,便状似要将桑皮纸拿回。
钓鱼都钓到这份上了,按照原身急功近利的脾气,是不可能不会上钩的。
宋安辞急忙将桑皮纸藏进袖中,“哎哎哎——头儿慢着,我可没说我不同意啊。”
他这么做,不只是为了坐稳人设,更是为了保护他家崽崽。
怪不得原著里,他家崽崽在分化为和仪之后,身体就一年不如一年,原来是叶出云搞的鬼。
还好他家崽崽不怎么吃影卫给的东西,否则怕是压根就活不到两年后被萧恒佑和萧恒仁杀死了。
叶出云难过,“我舍不得你走,你怎么就舍得离开我了?”
宋安辞跟他拼演技,声声哽咽,“我也舍不得头儿,但是为了头儿将来能够把禁卫军踩在脚下,我愿意效这犬马之劳。”
叶出云还在难过,“唉,都是我没用,否则也不会委屈你了。”
宋安辞继续表忠心:“头儿言重了。小的既然能为了您去上刀山下火海,这点事又算得了什么?屁都不是!”
“得君如此,夫复何求啊!”叶出云见好就收,“我这就让人去摆桌好酒好菜,今夜我们不醉不归!”
宋安辞高喊道:“不醉不归!”
之后低估了古代甜米酒的宋安辞,两杯下肚,就开始眼花缭乱了。
还好他的求生欲极强,混沌的脑子里死死抓住了一个念想:狂吹叶出云的彩虹屁。
愣是靠一己之力跟叶出云塑造出一副主仆情深的场面来。
若是换了不知情的人听了,都忍不住要落几滴泪了。
后来宋安辞都不知道自己是在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自己是被颠醒来的。
天已经亮了,阳光和白雪相辉映,刺得他眼疼,闭上眼缓了好一会儿,才又睁开。
如果他没感觉错的话,此刻他正趴在别人的背上,并且哈喇子流了一堆,湿透了别人的衣衫。
“醒了?”白四的声音从身下传来,不等宋安辞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放了下去,“醒了就自己走,重死了。”
宋安辞踉跄两步险些摔倒,又被白四拉住手腕站稳,难受地揉了揉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你这是……要背我去哪里啊?”
白四扯着他继续往前,“自己想。”
宋安辞酒还没醒,“大家同僚一场,你应该不至于趁人之危,想找个没人的地方把我活埋了吧?”
白四有些无语,“……昨日头儿是怎么跟你说的,你不记得了?”
宋安辞心虚,“那会儿都喝迷糊了,谁还记得那么多?”
白四扭头看他,“你不是向来号称千杯不醉的吗?”
宋安辞:“……”
我也是现在才知道自己还有这么一个设定。
宋安辞暗下决心以后都不能再碰酒了,否则以他的酒量,恐怕人设不保,“毕竟这一去,就要跟你们分别了,情到浓时,酒不醉人人自醉啊。”
白四脚步一顿,“舍不得我们?我看你是舍不得头儿吧?”
宋安辞尬笑道:“哈哈……都舍不得、都舍不得。”
白四懒得与他计较,“头儿今日有事,送不了你,便差我带你过去,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叶出云哪里来的什么事,不过是有求于宋安辞,又不愿意多跟宋安辞客套,就随便找了个还算体面的借口罢了。
宋安辞也不戳穿,感激涕零,“有劳头儿挂记,我一定不会让头儿失望的!”
白四翻了个白眼,没接话。
马屁精只招领袖的喜欢,同僚往往都看不起他们。
宋安辞酒量不好,还有些难受,也不想硬凹人设,“你说,这么好的差事,那前两——还是三?四?五个?”
眼见他要没完没了,白四不耐烦地说:“三个。”
“哦哦,对!是三个。”宋安辞心里总算是有了底,“那前三个影卫,怎么就这么不识好歹,辜负了头儿的一片好意呢?”
白四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认为这是件好差事?”
“不然呢?”宋安辞走不稳,半拖半靠地倚在白四身上,“头儿都说了,若是事成,我便是开国功——”
白四一把捂住他的嘴,左右环伺,压低嗓音骂道:“你不要命了,我还要命呢!”
宋安辞乐呵呵地拉开他的手,“就是不成,那我也能全身而退。怎么就不是件好差事了?”
温热的气息扑在颈间,宋安辞干净漂亮的脸蛋近在咫尺,白四看着他,目光晦暗不清。
这几日,他总觉得宋安辞的身上好像多了些什么东西,又好像少了些什么东西,让他在明知道宋安辞就是眼前人,眼前人就是宋安辞的情况下,仍旧渐渐减少了厌恶,敛起了敌意。
到底是为什么呢?
宋安辞被他探索的目光看得头皮发麻,“怎、怎么了?”
白四移开视线,毫不留情地将宋安辞从自己身上推开,“六皇子的住所到了,你进去吧。”
不管是为什么,等他进了这扇门,他们就不再是同伴,生死也再难料了。
宋安辞扶着红墙站稳,打趣他,“同僚十余年,连句告别的话也舍不得?”
白四看着他,没说话。
得,十余年的情分就这样了。
宋安辞自找没趣,准备进去,却听白四倏然开口:“别让自己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宋安辞定了定,回头,白四已经走远了。
别让自己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
放心吧,就算你不说,我也不会让自己成为他们之中的一员的。
庄严肃穆的宫殿门前站着两名太监,被这寒风吹得直跺脚,见宋安辞上来,没长骨头似的虚虚将其拦住,“来者何人?”
“镇抚司,宋安辞。”宋安辞亮出金属腰牌,“受镇抚使大人之命,接任六皇子的影卫一职,现来报到。”
两名太监离得近了,嗅到他身上还没消散的酒味,也只笑笑不说话,伸手将门开了,“殿下还在面壁思过,你先去厅堂里候着,到了时辰,殿下自会出来见你。”
宋安辞下意识想说谢谢,两个字卡在喉咙眼里又被他给咽了回去,换成不咸不淡的一句:“知道了。”
两名太监鄙夷,暗中嗤笑他都沦落到来伺候萧恒衍的地步了,还在那摆什么臭架子呢。
宋安辞置若罔闻,跨步进门,自顾自地四处转悠。
曾经只在书里看到过的场景,现在一幕幕出现在眼前,甚至就连空气、花香都被完美复刻。
宋安辞身临其境,一眼望去,太监和宫女却寥寥无几。
他没想到,会连萧恒衍分化后的荒凉也一并复刻了。
这就是人情冷暖,世态炎凉啊。
宋安辞想去找萧恒衍,奈何找不到路,绕了半天,反倒绕到了后院来。
池塘边的荷花枯萎发黄,一片片低垂着头颅,更显萧条,也没个人来清理干净。
宋安辞看着池中倒影,忍不住蹲下身,弯腰凑近了些。
镇抚司全是一堆大老爷们,谁也没个铜镜,他还不知道自己现在长什么样呢。
这会儿无风,池面平静无波,宋安辞的脸稳稳地在枯黄的荷花池中浮现,明眸皓齿,肤白如雪。
跟宋安辞原本的脸一模一样。
宋安辞不免惋惜。
他还以为原身身为和仪,会长得稍微阳光帅气些,没想到不止名字跟他一样,就连脸也和他一样,长得跟个地坤似的。
可真是太难了。
穿书不易,安辞叹气。
宋安辞起身要走,怎料酒劲还没过,脚下一个打滑,“噗通”一声就摔进了池子里去。
池水冰凉刺骨,漫过的地方就像是被冰渣子碾过一样,又痛又冷,宋安辞的酒瞬间醒了个干净,在脑袋沉入水中之前扑腾起来,抓住池边新生的嫩草翻身上岸,不过片刻就冻得脸色都青了,一个劲儿直哆嗦。
他奋力地拧去衣裳里的水,就跟烫手似的,一处拧完,又呲着牙去拧另一处。
“你是何人?”
“卧槽!”背后冷不丁出现声音,宋安辞吓得原地蹦起,险些又落进池子里,连忙抱紧旁边的枯树干稳住身形,“你是想吓死我吗?!”
那人不答,缓步走近,“你是何人?”
宋安辞抹了眼睫上的水珠一看,来人锦衣玉带,剑眉星目,正是他家崽崽萧恒衍!
他立刻松开树干整理着装,轻咳一声清清嗓子,半跪行礼道:“属下宋安辞,参见殿下。”
完了。
话音刚落,他就反应过来,这么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反应,并不是从镇抚司出来的影卫会做的事情,更不是他宋安辞会做出来的事情。
要命,崩人设了啊!
萧恒衍明显也是一愣,没想到宋安辞会主动向他行礼。
但他已经不是前世那个沉默寡言胆小怯懦的自己,经历过生死,面对再大的困境都能逼着自己从容面对,然后伺机,将对方置之于死地。
就像对待之前的那三个影卫一样。
他往后退了一步,做出防御状,自尊心驱使,又不肯做得太明显,显得唯唯诺诺的,“你……是新来的影卫?”
宋安辞见他没有发现异常,松了口气,可看到他的动作,又心疼得紧。
那几个天杀的影卫肯定没少虐待他家崽崽,瞧瞧,这都怕成什么样子了?
宋安辞很想现在就带他家崽崽走,但他模糊记得,昨晚叶出云告诉过他,让他有什么急事可以托人转告。
至于托谁,他不记得名字了,只能肯定他家崽崽的住所里有叶出云的眼线。
他若是轻易就抛弃了人设,他家崽崽不仅不会跟着他这个敌人走,他自己也活不了多久了。
对不起了,崽崽,哥哥爱你,但是哥哥没有选择。
宋安辞一狠心,慢悠悠地起身,拍了拍膝盖上沾到的灰尘,再抬头时,脸上只余轻蔑,“真是的,本大爷都跪了这么久,也不知道说一句平身,你是干什么吃的?”
萧恒衍果然瑟缩,又强装镇定地挺直了腰板,“放肆!难道镇抚司就是这么教你跟本殿下说话的?”
因为底气不足,他的目光只在宋安辞脸上停留了一瞬,便又移开。
等等。
这个人……他好像有些眼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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