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太宰治盘膝坐在地上,抬手用指节轻叩保险箱。他好奇地眨着眼睛,又凑过去听了听声音。


    什么都听不到。


    他恹恹地缩回身体,惰怠地掀开一小半眼皮,又伸出指尖戳了戳箱子冰冷的表层。


    “系统君,这个保险箱里真的有自销装置吗?”他歪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以双指弹击上方的密码锁,叮叮当当的声音在公寓的客厅响彻。


    [真的有。]系统老老实实地答道。


    [任何强行打开保险箱的行为都会触发内部的自销装置,打开箱子的那一刻,里面的东西就会被强性酸腐蚀的什么都不剩。]系统说。


    太宰叹了口气。


    密码锁是六位数,连续输入错误三次也会启动保险箱内部的销毁开关。


    0~9的六位数密码组合共有一百万种,他觉得自己赌不来那可怜兮兮的一百万分之一。


    所以这箱子抢了个寂寞,枉他大费周章地从森先生手里得到了它。


    前一天下午,森先生被他用枪指着的时候就轻描淡写地留给他一句:“我也不知道密码是多少,我只负责跑腿打杂,是个可怜至极的底层员工,比不得倍受尊敬的太宰老师。”


    话虽这么说,但下一刻他就可耻地被森先生扳倒了——对,四十岁的老男人轻而易举地把他制服在地,头部着地的一瞬间太宰治摔得头晕目眩,手里的伯/莱/塔随之跌落,讽刺的像个摆设。


    然后森先生留给他一句毫不心诚的道歉,就拎着手提包厢箱转身离开了。


    不过手提箱还是被太宰拿到了。因为他朝着森欧外的背影开了枪。


    他其实是照着森鸥外的头瞄准的,可惜他自己脑子好像被那一摔摔出了点轻微脑震荡。总之视线很模糊,子弹射偏的也很离谱,最后打到了森鸥外的胳膊,估计刚好卡在了某个关节上,然后警察来了——


    森鸥外捂着胳膊跌跌撞撞地逃了,从门口延伸向外面石板路,流淌了一地的鲜血。


    于是箱子归他了。


    太宰治记得他和森先生说过的。


    ——“你不是我认识的森先生。”


    我也不是你认识的太宰治。


    所以不要拿你所了解的太宰治来揣测我的行径。


    否则会输的很惨。


    ……


    太宰托着下巴朝保险箱发呆。


    那么,森先生的身份卡牌是什么?


    那身白大褂想来应该不是那家伙心血来潮地想扮演什么没有营业执照的落魄医生。但是……跑腿打杂的底层员工?


    医生、护士、或者是科研机构的研究员?


    暂时无法确定,不过森先生应该还有什么“顶头上司”在对他下达命令。至于任务,暂时猜不到,不过既然特意赶在五条悟前面去取保险箱,那么极有可能最终和自己达成对立关系。


    相对于森先生,他对沢田纲吉的身份卡牌反倒更有谱。


    被绑架在工厂的孩子、身上附带微弱的咒力,姓禅院的买家对着沢田纲吉感慨“出身不错,可惜没什么能耐”。


    能被姓禅院的人感慨“出身”,可见沢田纲吉的身份牌应当出自足以被御三家认可的咒术师家族。就他所知,绝大多数的咒术师总是自诩高常人一等,并非咒术师的人类,即便是些名门贵族,也终究入不了那些腐朽之人的眼。


    出身名门术士家,又或者就是御三家之一。不过沢田纲吉的身份卡牌应该是个不受长辈青睐的孩子,因为某些事情,落得了被人贩子绑架的地步。再详细一些的,太宰治目前还确定不了。


    [虽然但是,太宰先生。]小系统弱弱的声音将他的思绪拉回。


    [我知道打断你挺不好的……但是身为你的系统,我认为我有必要提醒你,你上班要迟到了。]


    太宰抬起头,墙壁上的挂钟刚好七点三刻。


    八点准时打上课铃,从教职工公寓到教学楼需要至少五分钟,现在走的话其实来得及。


    不过问题在于,他刚从床上爬起来没多久,头发乱蓬蓬的,身上还套着随时会从肩头滑落的松垮睡衣。


    最重要的是,今天的绷带还没来得及缠。


    但他此刻没表露出一星半点的焦急,甚至从一旁的抽屉慢条斯理地翻出几捆绷带,从容不迫地环绕起手臂。他一边哼着雀跃的调子,一边认真仔细地遮盖住小臂上的陈年旧伤,最后在关节之下打上了一个精致的小结。


    “不用着急,系统君。”他今天心情大抵还不错,和小系统说话的口吻也平缓轻柔。


    他对着客厅的小镜子,开始在脸部缠裹起绷带,精细程度简直堪比漂亮女人在对着梳妆台化妆。


    直到一切处理妥当,他才缓缓地在双肩披上那条鲜艳的围巾。


    “今天可以稍微晚一点过去。”他轻笑着推开了公寓的房门,“往后看吧,系统君。”


    *****


    不似前几日的灼热火辣,今早的天际灰濛濛的,远处的地平线被稀薄的水雾模糊,细小的雨点淅淅沥沥地落下。


    太宰治撑了把黑伞在雨水中漫步,皮鞋越过积水的坑洼,裤脚不经意间沾上了几滴水珠。


    他还没走到校舍,便遥遥地听见一声巨响。巨大的气流从远处奔袭,雨水的方向都被强行更改,太宰治早有预料般将雨伞挡在身前,神色稀松平常。


    他懒倦地抬手打了个哈欠:“你看,我说吧。”


    “今天可以晚点到的。”他对系统说。


    反正学生们根本就不在教室。


    [……]


    [太宰先生您开心就好。]系统选择闭眼躺平。


    ……


    太宰赶到校舍旁的训练场时,便看见两道颀长的身影在空中纠缠。白发少年先行给了黑发少年一记上勾拳,黑发少年则礼尚往地回应一拳,以此表示对白发少年的敬重。


    而家入硝子识趣地在远旁躲雨,还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高呼:“夏油同学记一分!”


    太宰撑着伞走到了栗发少女身边。


    “早上好,太宰老师。”家入硝子从雨棚的长凳上站起身,规规矩矩地和他打招呼。


    “早上好,家入同学。”太宰弯起好看的眉眼,“他们打多久了?”


    “五分钟了吧。”硝子回答,“明明都是高中生的年纪,却还在中二病地高呼着‘老子才是最强的’呢。”她有样学样地模仿出五条悟那副桀骜不驯的口气。


    太宰治笑了一小会,站在一旁和硝子看戏。


    两个小鬼都还算有点规矩,谁也没有动用术式,纯粹利用咒力增幅后的身体肉搏。训练场地经由学校刻意强化过,被两个人这样折腾半天也没受什么损坏。


    太宰抱臂观察了一小会,愣是没看出来这两个人到底是谁略站下风。


    不过动静闹得太大了,也该收敛一些了。


    于是经由预判后,他悄声动身,提前出现在了五条悟接下来的落点后方,尔后轻盈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咒力一瞬间滞涩,白发少年的身体明显一顿,也正是那片刻的破绽,他被迫用脸接住了夏油杰挥来的一拳。


    “咚——”


    “恭喜夏油杰同学,‘黄金本垒打’!”太宰治兴致高昂地扬声呐喊,顺便让了让位置,好让瘫倒的五条悟别砸到他的脚。


    夏油杰:“……”一时不知从哪里吐槽。


    五条悟跌坐在太宰的雨伞下,如同一只受惊的猫咪。他捂着鼻子,眼睛瞪得圆溜溜的,明显还在发懵。一头白发被先前的雨水淋湿了,现在终于显出了些乖驯的样子,服帖地落在额前。


    “呀,五条君,早上好。”太宰低下头,“昨天过得怎么样?有睡个好觉吗?”


    少年终于缓过劲来了,他抬起削瘦的下颏,自下而上倒着看向太宰,五官还因为疼痛皱巴着,鼻头泛着红。


    “托你的福,一夜无梦。”他咬牙切齿的,像只张牙舞爪的落魄小猫,“太宰老师,你可真是个好人啊。”


    “是吧,是吧。”太宰脸不红心不跳地接下了显然不带赞赏之意的夸奖。


    “所以五条君,你终于决定痛改前非,再也不去和歌舞伎町的小姐姐们喝酒了吗?”


    他温吞地蹲下身,莞起唇角凑了过去,几乎贴着少年的耳畔,轻声沉吟:“我有你想要的东西。”


    奇幻色彩的蓝瞳微微一缩。


    太宰治拍了拍少年的肩膀,随后站起身,居高而下地望着五条悟。他心情好极了,脸上的笑容都多了点真情实感,尽管看起来不怎么善意。


    “今天放学准时来办公室找我。”他说。


    “过时不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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